------------ 正文 ------------ 正文 第一章 看蚂蚁的少年 一些很奇怪的地方总有一些很奇怪的人,当奇怪的人走在了一起,这个世界也就不再奇怪。 夕阳西下,雨丝已逝,空气中还弥漫着深深的泥土味儿,吸上一口,仿佛吐出的是最厚重的叹息。望不到头的荒野上,偶尔飞出几只黄绿色的幼蝶,绕过一棵又一棵精神抖擞的树木,慢慢的落在小溪旁。 小溪旁有什么? 一大群蚂蚁。 蚂蚁旁有什么? 一个少年。 粗布蓝衫掩盖着瘦削的身体,长长的头发被一段红绳随意的束在后面,在正面看你会看到他那精致的五官,以及,那眉宇间掩饰不住的一丝苍白。少年直接以一种很慵懒的方式坐在地上,一双眼睛紧紧地盯住地上的蚂蚁。 蚂蚁的世界自然有蚂蚁的规则,蚂蚁的规则自然赋予了蚂蚁的使命。一群蚂蚁在水边的杂草里慢慢的移动,可以看到绿色的草丛里浮现出一段略显弯曲的黑线,一个又一个蚂蚁在这条线上移来移去,偶尔有几只蚂蚁在旁边猛然跳出来,微微碰头后快速的插入到这支黑色的队伍中。 少年始终保持着这种姿势,不知道那一双眼睛里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远处传来沙沙的声音,仿佛厚重的落叶承受不住来自外物的压力将要碎去一样。四周的树木开始抖动起来,不远处的溪水也开始急促地流动起来,听不到风的声音,但确实有股极端尖锐的风蔓延开来,此风,似剑。 一位穿着白色长衫的少年从远方走来。 不,你望到的是一个少年,但是你的脑海里浮现出的确是一把剑,剑气凛冽,寒光四射。少年身材高大,但眉眼略显青涩,长衫高领,身后一把白色的十分宽大的剑鞘。他走的很慢,四周却总有一幕幕残缺的剑影浮现。如果仔细看,你会发现,少年一步踩下去,并非是完全踩到落叶上,总是离落叶三寸处再次抬腿,卖出下一步。 “我找了你好久,没想到你却呆在这里做缩头乌龟。”剑影闪过,白衫少年来到溪边,一双青色眼睛注视着前方的那姿势实在是不雅的某人。 少年慢慢的抬起头,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仿佛腹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翻滚着,正在用力突破束缚期望来到外面的世界。良久,只见少年费力的蹲起身子,扶着身旁的岩石,手指紧紧地深陷进去,犹如承受莫大的痛苦一样,在急促的喘息中咳出两三口黑色的粘液,粘液落地,立刻冒出一层黑烟,地上只剩下一处凹陷。 “实在是想不到,几年不见,剑楼居然同意让你把这把风云剑带出来。百步风云剑,一式指苍天。莫风行,你还是那么锋芒毕露。” “剑楼十八门这一辈中,也只有我能用出风云一式来,那群老东西还有什么理由不给我。今日后,我就要和十三门主纪沧子师叔外出修行剑意了。”说完这句话,白衣少年脸上涌现出一股落寞之意。 “你能看到什么”蓝衫少年指了指下方。 “一群蚂蚁” “额,。还有呢?” “还是一群蚂蚁。” “也对。”蓝衣少年似乎早就习惯了他这幅样子,只能自嘲的有手指随便蹭了蹭鼻子。 “听雪儿说你一年前已经另辟新径,悟出了以意化剑。所以,临走之前,我想最后用一次风云一式”说完,白衣少年闭上眼睛,手缓缓的抬起,摸向后方的剑柄。其剑身可见,一片雪白,是雪白,好似围绕着一股股有生命的雪汽气似的。随着白衣少年的动作,周围的气流更加急促,上方的云彩已经变了颜色,形成一个莫大的漩涡,不断旋转着。 “还是老样子,话不过五句就拔剑”蓝衫少年的衣服被吹向后方,身后的头发被吹得笔直,在身后横着,他艰难地抬起手,挡住眼睛,在指缝里来审视面前男子拔剑的过程。就连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何几年来一直唯独在他面前自己总会做出这种看似没有一丁点作用的幼稚动作。蓝衫少年的身体已经站了起来,但却始终无法站直,就像狂风中的树木一样摇摆着,又最终没有倒下。 白衣少年完整的拔出剑来,斜指苍穹,可以看到剑身的雾气之中有一层层符文来回流动,上方的漩涡旋转的更加快速,隐隐中与白衣少年手中的剑有一种交响呼应之感,剑锋所指,力之所趋。这一刻,白衣少年仿佛与风云剑合为一体,剑在人在。 白衣少年,也就是对面蓝衫少年口中的莫风行缓缓地将剑指向了前方,顷刻间锁定了蓝衫少年的眉心。这一瞬间无边的剑气涌来,高空中的漩涡仿佛挣脱了束缚一样开始颤动,传出狰狞的声音。天地静,万物松,唯有这无边的剑气冲向对面男子所在的位置。 “没想到,你已摸透了风云一式中的风云劲,可以催发出这么多剑气。”说完这就话,蓝衫少年艰难的抬起手,就在风云剑气涌来的那一刻,在空中对着前面轻轻地划过。这一划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剑气感应,在莫风行的眼里,这一划没有一丝出彩的地方,不仅有些失落。 “骆天,这就是你身中剧毒无法修剑后悟出的念吗?这还是当初和我争风云剑的骆天吗?”莫风行突然有一种悲切之感,当初的天骄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 不,不管怎样,一日为伴,终生为友。 可是…… 当那一划彻底的出现在白衣少年的眼前时,无边的剑气竟然不动了,好似被冰封无法活动一样,然后,剑气居然开始,消散。 只是一刻,又像是很长的岁月一样,剑气就这样慢慢地消散了,无声。 只是刚才简单的一划吗?为什么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剑气?这又是什么?刚才那一划又钻进了白衣少年的脑海,不对,随着那一简单的动作出现的好像还有什么,是什么呢?刚才好像,虚空中有了破碎一样,是被那一划划破?就像是,云雨天的闪电?闪电,就是闪电,闪电凌空,万物莫现。 “哈哈哈哈哈……”白衣少年把剑插入后面的剑鞘,突然大笑起来,弯下腰,好像一种很酣畅淋漓的样子。 “不会是疯了吧?”蓝衫少年以一种古怪的表情很不解的看着这个“疯子”。 “难道是我的念意太强了?哎!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用出三成的念意了,半成就可以了。嗯,以后一定要注意这一点。”蓝衫少年突然有种悔恨的感觉,不该如此打击这个唯一的朋友。 “骆天就是骆天,哈哈哈”白衣少年说着抬起头来,看到蓝衫少年这副很欠揍的表情,又想起了以前无数次被他耍了的事情,一丝尴尬的苦涩涌上心头。 “下一次,我会再来的。”白衣少年实在是受不了眼前某人的眼神了,只能退走。一如来时的风云劲步法,脚踏留三寸,世间任我行。只是,好像步法有些快了,也,凌乱了许多。 “走好! 白衣少年走了,一如来时的剑气一样,一片肃杀。朋友?内心深处的知己?还是追忆中模糊的身影,两个孩童,两把剑,两件不同颜色的衣衫。 荒野又恢复了宁静,风也更柔软了一些,仿佛不曾来过。看蚂蚁的少年又继续看他的蚂蚁了,还是那个懒惰的姿势,还是那副投入的神情。 “那么,我到底看到了什么?”蓝衫少年望着下方的蚂蚁,有抬起头望着远处的山峦,又似极力看清山的那一边。 “修行上分为武道修为、意念修为、空欲修为三个境界。武道自然修的是体魄,意念修的是念意,而空欲自然是指四大皆空,看穿一切。简单来讲就是武境、念境、空境。那么,我的武道修为早已荒废。现在的我到底该算哪种境界?” “我看到的,你们能够看到吗?”骆天沉思着。 ------------ 正文 第二章 沧澜城 “风水衣衫频频近,早秋苦作步步声”正值早秋时节,天上的云朵也愈发的明亮了。沧澜湖的水面在朝阳映照中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配合着早上飘落在周围的雾气,竟有一种别样的味道弥漫开来。湖不大,仅三百里。踏岸而行,朦胧间三百里波光秘境尽收眼底,湖水铺行,周而复始。是谁说过,有水的地方,就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渡,那是晨曦间就开始在水上操持生计的摆渡人。 摆渡,摆渡,惊起一滩鸥鹭。尹水生,随水涨,小舟来往不断,长长的槁杆深入水底,泛起一圈圈污迹,久久不散。一声又一声的吆喝号子在沧澜湖上响了起来,有的是昨日婆姨的怒笑喜骂,有的是早上客人的他乡野事,有的是十字街头十字楼的一口一口的酒香,不管是何样的言语,都是一辈辈摆渡人的摆渡事。 摆渡,摆渡,渡向何方?沧澜湖畔沧澜城。 微风徐来,吹过些许凉意,虽是早上,街上的行人却也来来往往,已是不少。衣着华丽的富家公子,镶金渡玉的鲜车牛马,浑身单薄的农作者,蜷身闭目的乞讨人,形形色色的人在各种包子的吆喝声,香粉的贩卖声,街边为了几文银钱而争得喋喋不休的各种嘈嘈杂杂的声音中行来行去,一如以前的众多的这样的早晨一样,街道上的行人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当然,其中不乏有一些自诩风流的风流公子。 “骆天,前面就是陈李记的胭脂铺子了。”说话的是一位少女,上身鹅黄色的短褂,下身一曲艳白色的长裙直没脚底,手臂不断地在前方挥舞着,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街道前方的一处胭脂店。不漂亮,但绝对可爱。 “我说雪儿啊,你身上不是还有些银钱吗?何必再我面前装可怜。”在这个时候,骆天总是闲得很无奈,难道一盒胭脂就这么重要,非要大早上就跑来这城中?更可气的是,这小妮子明明知道自己有赖床晚起的习惯。 “又忘了怎么交待你的吗?在外面要叫我师兄,没大没小。”对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师妹,骆天心里自然而然升起一股暖意,自从自己身重血毒,全身武道修为被废,一直是小师妹默默地守护自己。不过又说了回来,两人到底谁更大谁小,直到师尊外赴云海之地一直未归都没有说清。骆天也一直很强势的逼迫小丫头服软,反倒慢慢的让雪儿对其产生了依赖之感。 我是男人,我最大,不行啊? 虽然这样说,骆天还是很不舍的从怀里掏出一两银钱极为郑重的交给雪儿,“师尊啊,徒儿不孝,前几天又一不小心打开了您的一个柜子,本着唯您分忧的原则,稍稍拿了点银钱。你回来后,徒儿一定向您当面请罪。罪过啊,罪过”在沧澜城的中心大街上,某人一副悔恨中带着一丝得意,得意中又带着一份不舍的表情实在是大煞风景。 一个简易的小棚子外,骆天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正前方向。一位老者正在中间拿着一卷红色的布条来回指挥着,一边是一条头部带着赭洪色斑纹的尖头蛇,一边是尾巴上带着针针铁刺的黑花锦山猫,在中间布条的飞舞中可以看到蛇和猫你一嘴,我一尾的不断攻击着。这是当今世上极为普遍的一种杂耍把戏,通常是在杂耍外围老板会支起一个棚子,放上几张板凳,摆上几壶茶水,用来吸引客人看些杂耍,顺便打些赏钱。 “骆天,你不是不爱看这些杂耍的吗?”小丫头怀里紧紧地抱着一个香粉盒子,屁颠屁颠的从远处跑过来,途中还不断地扫视周围,生怕有人给她抢了似的。 “没事,走累了喝会儿茶水。”几张板凳上就坐了一个人,这样就显得特别突兀。 “那你也没必要这么专注吧?” “废话,我不装出一副认真看的样子,那老头还让我在这安心的喝茶水吗?估摸着早就过来赶人了”说完这句话,就听见“哐当”一声,那中间舞的正起劲儿的老者猛然间一个趔趄,狠狠地摔在地上,两边的尖头蛇和野山猫立即发出“吱吱”的声音,仿佛一下子不知所措似的。 “娘的,真晦气。本来还以为有人打赏呢。老头子使出吃奶的力气白舞了,晦气晦气。” 骆天和雪儿一脸黑线,“逃吧” 深巷多湿露,尤其是上午时分的小巷。一排排的房屋中间夹杂着一条青石铺成的泥路,说是泥路,不过是踏的多了,渐渐地有了一丝泥土的味道。 “黑鬼,你身上刚藏了一串铜钱,哥们都看见了,拿出来吧”小巷内几个衣着懒散,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无赖样子的混混围着中间的高大男子嚷道。 男子粗布裹身,短衣打扮,有几处还裸出几块补丁,脸上纹路较深,配着炭灰色的脸颊,脚底旁放着一根扁担,一头空着,一头驾着一捆柴。正是早上为了一日三餐而忙碌的卖柴人,希望在早上卖个好价钱。 “为,为啥?”黑脸男子似乎极为害怕,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一只手紧紧地挡在胸口,眼神显得极为慌乱。 “哈哈,这小子,还问为啥?为你娘个头,揍他。”说完,一群人就围了上来,有架胳膊的,有搬腿的,有挽袖子直奔脑门的,还有一个直接拿起了旁边的扁担狠狠地对着黑脸男子的后背砸了下去,“咔嚓”一声,扁担应声而断,估计是使得力气太大了,一节扁担就这样歪歪的飞了出去,然后只听见“哎呀哦”,好像,好像又有一个人刚好不好的从另一边巷子里经过,刚好不好的被扁担极为亲密的照顾了一下。 “骆天,你的念意还能控制别的东西么?”雪儿一副吃惊不解又偏偏很专注的样子问道。不错,这正是骆天,一个半截扁担下的超级幸运儿。 “我去,我又招谁惹谁了”说着,骆天在雪儿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个栗子,“走,看看去?” 谁这么不长眼,难道不知道本大侠三岁的时候就敢抢小师妹的糖,五岁的时候就敢拔师尊他老人家的胡子么。 黑脸男子已经在地上起不来了,嘴边一大片粘着泥土的血迹,右手始终紧紧地抓着什么,即使凌乱的拳脚不断地落在他身上,仿佛他的身体和他无关,他手里的东西才是他的性命一般。 “骆天,我们是不是该表示一下?”本身善良又天真无邪的小师妹一看到这幅场景就受不了了,抬起头,用胳膊狠狠地向旁边戳了一下。 为什么用胳膊?实在是某人太专注了。“是打架哎,打架哎”“还是好几个人打一个,好,好!”骆天头向前微倾,一双不大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嘴角时不时的哆嗦几下,一会儿就有口水从里面慢慢地一滴一滴地留下来,这种样子就像,就像一个做了半辈子的老光棍突然有一天看到了仙女沐浴一样,其神态,真是,真是太他妈的猥琐了。 这些人终于打累了,都一屁股坐在地上,个个都大口大口的喘息,有一个甚至还倚着墙,胳膊很自然的下垂,一动不动,好像,可能是抽筋儿了。骆天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这算怎么回事,打人的还能打成这样?这,这也太有形了。不会是一帮子人刚从怡红院出来吧。 这,这,还没看够呢?这就完了? “哎哎哎!说你们呢?看什么看,别惹大爷哈?小心大爷抽你。”终于一个小混混受不了了,这算什么?那眼神,居然把哥们当猴看。只不过好像刚才活动量确实挺大的,小混混刚一站起来,就倒抽一口气,“哼”的一声又坐下了,如果仔细看,他的手正在不断颤抖,脸上的汗珠更是一个接一个掉下来,左手缓缓地移到裆部,眼神很是不安。他娘的,刚才哪个王八蛋撂错招子了,居然向爷们这来了一下。这他娘的是打人吗?怎么还打上自己人了?想到这里,小混混突然觉得非常非常的憋屈,爷们以后怎么见小红啊? 骆天突然觉得眼前这些人也太不专业了,真是让人失望啊。 迎着这些人几位好奇的眼神,骆天走了过去。“这位兄台,看来仁兄的胳膊脱臼了,小弟略懂医术,可能能进微薄之力。”看着骆天极为认真,极为真诚的表情,旁边的雪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师兄,师兄又来这个了。 “什么,我胳膊脱臼了?没觉出来啊!”一个小混混晃了晃胳膊,没事啊。“啊……”只听深深的小巷中突然传出一声仿佛杀猪的声音,而且连绵不绝,声贝渐长,大有覆卷沧澜湖水之势。 “说你胳膊脱臼了,你还不信。像我这么纯真诚实的善良人会撒谎吗?”骆天抓着小混混的胳膊,极为痛恨别人对他这么不信任。 “啊,这位大哥,您的手怎么断了?小弟略懂医术,愿替大哥分忧解难。”说着,骆天抓起另一个小混混的手指,稍微的轻轻地一弯,“啊……”深巷中又响起了一声高高的声音,撵着上一声去沧澜湖了。 “啊,老哥,您的胸怎么凹下去一块,小弟略懂医”还没说完,地上的小混混居然商量好似的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跑啊……” 我靠,真没看出来,都断手了居然还能跑这么快。 这时,骆天极为无辜的看向雪儿,一脸的悲悯,一脸的冤枉,一脸的失落,一双眼睛都快挤出泪来了。双手无奈的向两边一摆。这,我也没做什么呀。我真的没做什么啊。 小丫头笑的更欢了,“骆天,你,你先让我笑一会儿哈”“哈,哈,哈哈哈……” 这时,地上的黑脸大汉“闷哼”一声醒了过来。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旁边的两人,又赶紧摸了摸胸口,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好,好,还在,还在。又抬起头来,又看了看两人,“俺,俺这是咋了?俺咋躺在地上,娘呀,还有血!” 骆天看了看地上的黑脸汉子,又看了看身边的小丫头。不会被打傻了吧!这个,不会赖上我们吧! “没事儿,老哥刚才走着走着睡着了,您继续哈。”说完,骆天就赶紧拉着小丫头向巷子外面走去。这,这到底算什么事,哥都准备好了承受你的一拜,然后你说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大侠英俊潇洒,武功盖世,小女子愿以蒲柳之姿终日侍奉左右。咳咳,好像弄错了,刚才那是个男的,还是一张大黑脸。 黑脸汉子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朝巷子外追去,“恩人,恩人等等” ------------ 正文 第三章 骆天的往事 我叫骆天,老头子说当初他是在大漠衡天岭的一匹骆驼上发现的我,所以从此之后我就叫骆天了。 我叫骆天,我有一个小师妹,老头子没说我们到底谁是师兄,我只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一起玩泥巴,一起捉蚂蚱。我一直认为自己是师兄,虽然小师妹根本就没叫过几次。 我叫骆天,住在山腰的几间茅屋里。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座长满野草的小山会被称为后山,有一次我问老头子,老头子捋了捋他那有点花白的长胡子说这就是后山,剑楼的后山。 所以,我知道了我居住的这座山叫做后山,也知道了剑楼。确切的说,是剑楼十八门,可是这座山的前面明明是什么都没有,没有楼,更没有门。我问老头子剑楼不是在前面吗?老头子只是呵呵的笑,继续捋他的胡子。 我不知道在没有我们之前老头子是怎样过的。我只知道,很早的时候小师妹就已经会做饭了,虽然我们经常吃着半生不熟的米饭,虽然我们经常吃着烧糊了的野菜,虽然我们经常吃着还带着鳞片的蒸鱼,可是我们从来没有抱怨过,真的,从来没有。我只知道,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后山上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雨。我和小师妹急匆匆的跑到老头子的屋里,用鸡毛在他鼻子上不断地蹭着,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刻,我说师尊,我们屋里漏雨了,好多水。老头子“嗯”了一声,又躺下了,一晚上我们再也没有弄醒他。所以,从那场雨起,每一次下雨都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屋顶上忙碌着,当时的风,真的很大。 从此,我们便有了一个习惯,每到晚上,我和小师妹都会偷偷地溜进老头子的屋里,一根一根的拔他的胡子。 后来,很多年没有在后山见到第四个人的我那一天居然见到了两个人,一老一少。那小子,傻啦吧唧的,有点呆呆的,很是可爱。他说他叫莫风行,他师尊很厉害。那一次,老头子破天荒的拿出了他陈仓已久的一醉红,他不知道,很早以前我和小师妹就已打开了他埋在地下的那个坛子,小师妹用他那细小的手指轻轻地沾了一点放进嘴里,然后直接咳了出来。她说,很难喝,很苦,为什么先让她尝。小鼻子一拱一拱的,委屈的都快哭出来了。然后,我们在里面放了一只蛤蟆,又把坛子埋了回去。 老头子说那位长得有点像鸡头的丑八怪是我们的师叔,那个真的真的很傻很傻的小子是我们的师兄。我们要在后山比剑,说是为了一把剑的归属问题,这个问题一只在困扰着剑楼,从两个老头子在我们的这个年纪时就开始了,今日必须有个了断。然后老头子就从屋里拿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小师妹立即哭了出来,她说那是她往日里烧火用的。 我和那个叫莫风行的傻小子只比了三招就结束了,因为我的剑断了,为此在以后的很多日子里小师妹都一直嚷嚷着要我赔,她说她都不能来回掀火了。师尊拿着那个我们以前放了蛤蟆的酒坛子站了出来说,风行不错,风云剑以后就是你的了。师叔的脸立马就绿了,又红了,然后一副灰中带着绿,蓝中带着红的样子,也就是在那一刻我真正体会到了莫风行的话,他师尊真的很厉害。 师叔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用手颤抖的指着老头子,很久才憋出一句话来:到死你都不让我摸一次风云剑。 莫风行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师尊哭,从来都没动过。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确实输了,我做不到他这样,输的不冤。 莫风行扛着一把用碎花布包裹着的长剑走了,还能看到碎花布上油迹一块一块的,偶尔几滴滴到他雪白的衣衫上,这傻小子一直没发觉。他师尊在后面跟着,弯着腰,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一脚一脚的踩到地上很是有力。我们才知道,剑楼里师尊只能指导徒弟练剑,但是绝对不能触摸徒弟的佩剑,以免剑意不纯。上一次老头子拿走了风云剑,几十年一直藏得很深,师叔也一直惦记着,这一次来只是为了能够在我手里摸一把风云剑的,从来就没想过会让那傻小子拿走。现在倒好,估计师叔这辈子都摸不到风云剑了。 以后莫风行来过很多次,他一直说只有我才配做他的对手。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剑也很是厉害,原来我也会风云劲,原来我是真的很强很强,经常打得他鼻青脸肿,然后趁他不注意一溜烟儿跑到小师妹的房里让她给我涂上金疮药,这小子下手真狠,都是暗伤。所以我直接就不和他打了,后山上经常看见两个奔跑的少年,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跑着跑着,后面的一个突然被绳子掉在树上来回打转。这时,我会很高兴的停下来,对着空中被绳索套住的莫风行哈哈哈大笑。 这就是我们的日子,直到有一天…… 那一天树上的落叶特别特别的多,刮的满地都是,时常有凌乱的飞到空中,弄得茅屋前仿佛一片枯黄似的。那一天山上的虫蛇明显多了很多,一声一声的鸣叫着,很是烦人。那一天,老头子早早的起床了,还居然反常的梳了一遍头发,长长的头发披散在两边,幸亏是白天。那一天来了一个人,师尊说那是他的熟人,熟的不能再熟了,说他们要好好聊聊。我只知道,他们真的聊了好久,大概有三四天吧,小师妹总是很高兴的去做饭,终于不用很频繁的下山买米了。 也就是三四天后的晚上,我正在和小师妹猜测师尊的柜子里究竟放了什么。小师妹说肯定是一面青铜镜子,因为师尊经常在屋里一个人打开柜子,对着里面哈哈大笑,很得意的样子。没事一个人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笑,多好玩儿啊。 后来一个身影在我眼前掠过,我双眼一黑,也就没有后来了。 我醒来的时候,感觉乱糟糟的,屋里有很多人,大多都是和师尊年纪相仿的,胡子一把一把的,其中就有那个鸡头似的师叔。我才知道,师尊的那位熟人原来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毒疯子,这一次是来找师尊寻仇来了,很不幸再次栽在师尊的手里,一气之下向我身体里植入了他的本命毒盅。结果就是我剑俯被废,此生无法修剑,丹田被毁,此生无法练武。而且,最糟糕的是,我还要承受血毒之苦,时不时的吐出几口黑色的粘液,恶心恶心周围。 我向小师妹眨了眨眼睛,小师妹立刻坐在床上,握着我的手,在我耳前细细的问,骆天你要干什么? 我,我要掐死你。为什么当时明明我们两个在那里,那什么不是人的毒疯子非要选择我? 后来那群据说在江湖上跺跺脚,就能引起地震的大人物都走了,医不好我,也没人好意思留下来,老头子也走了,他去了云海之地,帮我找解药去了。后山只剩下了一个半人,一个整天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一个身体病弱无法练武的废人。 ------------ 正文 第四章 好一家店 后山的傍晚总是显得格外的宁静,夕阳在荒野上洒下一大片的余辉,天地间一阵安详。 这一刻,雪儿很惊奇的在老头子屋子的窗棂上发现了一只白鸽,鸽身修长,双翅不断扑闪,使得窗子上灰土中长出的几缕青草向一边直直的倒去。小丫头的眼里精光一闪,难道今天晚上能改善伙食了么? “好肥的鸽子呀!”想着想着,大把大把的口水已经流了下来。 骆天很随意的把鸽子腿上的黄绸子解下来,在小丫头愤怒的目光中把大白鸽扔向空中。看着黄绸子上整齐的隽秀小字,不由得笑了起来。“明年三月初三,京城相见,务到” “雪儿,收拾一下,我们要出远门了!师尊召唤啊” 山间小路,幽幽空寂,唯有一下又一下的踏地声音反复想起。 “我说雪儿,咱们没必要带这么多东西吧!”骆天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外表呈云白色,格子状,偶尔还有几处黑白相间的补丁,还能隐约间闻到一股股令人恶心的汗臭味,骆天愈发的怀疑这是师尊他老人家睡了半辈子的床单。至于包裹里有什东西骆天就不知道了,这几天雪儿只让他背着,从来没让他看过。 “能有什么?”骆天真的很费解,家里好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啊!老头子的柜子早就翻开好几年了。 小丫头还是什么都不说,额头上已出现点点汗珠。 谁也不会想到,就在这鸟不拉屎,鸡不打鸣的地方会出现一家客栈,虽然只是几排松松散散的茅草屋,一根桅杆在前面立得笔直,一片破了的旗子在风中嗤嗤作响。旗子上很简单,上书“好一家店” 挺有意思,骆天脱下沾满泥的鞋子在树上摔了摔,小丫头已经迫不及待的跑过去了。 “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这,这就剩下一间房了。”店小二局促的站在一边,肩上搭着一条满是油迹的抹布,头戴一顶青色的四方帽,看似有点忐忑的样子。骆天慢慢地放下茶杯,仰起头,让茶水在喉咙里滋润一会儿,这才转过来看着身旁的这位小二哥,“我们就要一间房” “啊?”店小二一双眼猛然间瞪得很大,都快凸出来了,然后又急忙看了看对面的雪儿,没看错啊,女客官明明没有盘起发髻啊。 江湖儿女虽说不拘小节,一身磊落,可是天可怜店小二在这里迎来送往十几年还真没见过今天这样的事。莫说女子没有婚配,就算是已有婚约,婚娶前也不可孤男寡女就寝一间房,更不用说眼前这两位一副理所当然还非常习惯的样子了。 店小二领着骆天向后院走去,路上一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骆天。在店小二鄙视,怪异,又有一丝羡慕的眼神中,骆天和雪儿走入房中。店小二看着关上的房门,“这才是真男人啊!做人当做骆公子!”又想了想自己都二十好几了还没有讨上婆娘,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晚上总是透着一股冷清,尤其是在这样的荒山野岭。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一向睡眠质量超好的骆天失眠了,头脑中总是浮现出一种画面:郁郁葱葱的高山上,一条溪流顺直而下,不断拍打着两边的岩石,溅起一朵朵水花,晶莹剔透,清新而又妩媚,又仿佛传来一阵阵笑声,“好好玩儿啊,快来啊”“快来啊!”。画面很模糊,但又像真实存在似的,让骆天久久无法入睡。 “不管了,一切都是命”,对于骆天这种整日没心没肺,除了吃就是睡要么就挤兑小师妹的人来说,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既然睡不着,那就不睡了,索性闭上眼,凭着冥冥中的那一丝感觉步出房门,老子倒是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作祟。 夜半子时,露水已经很重了,庭院不大,杂而不乱,无声,却有人。骆天实在是没法向前走了,再往前就撞上了,不是墙,是人,很高大的人,面色黝黑,两肩宽实,灰衣短袖,手握长刀,刀背龙纹,血槽暗红,气势凌人又冰封万里。当然,这都不重要,骆天感兴趣的是他后背上的狭长包袱,脑海中的那幅画面愈发明晰了,那种感觉也不单单是欢愉,还有,渴望。 “我不喜欢你,因为你让琉璃很是躁动,一个月来这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长刀已经翻了上来,似乎骆天在往前一步,长刀封喉。 “其实,十六年来,我也是第一次这么躁动”骆天很是自嘲的笑了笑,但眼神从没离开过大个子背上的包袱,离得愈近,愈是渴望。 “你是如何做到的?”大个子一双虎眼紧紧盯着骆天,眉头微皱,有不解,更有探求的韵味。 “我也想知道,真的”骆天很是轻微的抬起右手,看了看大个子,就这样停在半空,慢慢的摇摆,就像是兴奋地打招呼,又像是亲昵的抚摸。 可是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大个子却分明感觉到背上的琉璃正在颤动,正在轰鸣,好像是正在挣脱某种束缚似的。 大个子眉头皱的更深了,眼睛里精光闪闪,嘴角紧紧的闭合,好像正在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 所以在本来就有些古怪的三更时分,庭院里出现了更加古怪的一幕:一个黑衣大个子刀身外翻,站的笔直,眉头却是时紧时松。紧对面站着一个蓝衣青年,身体前倾,右手仿佛在揉着什么,眼神迷离,呼吸急促。庭院寂寂,月华稍显,暗影倾斜,静的是景,动的是心。 “如果你助我一臂之力,我可以私自做主把琉璃借你三天。”大个子的眉头终于松了下来,脸上满是镇定,但手上却是握起了拳头。 “我需要它,你能感觉得到。”骆天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抱歉,琉璃是小姐的,三天已是极限。”虽然下面的拳头握得很紧,但大个子在在这一点上却是尤为坚决。 “成交。” “嗯?”虽然非常期望骆天能够答应,但是骆天答应的这么快还是让大个子很是吃惊。“你不问问需要做什么?” “别,千万别说,你一说什么事,我怕我会反悔,我受不了诱惑,更受不了惊吓。”骆天摆正身子,又恢复了白天的样子,脸上一副散漫的表情。 很难想到,就是这样看似慵懒的人的脸上就在刚才是如何的专注。 早上,雪儿洗漱完毕,轻轻地擦去昨天晚上骆天不小心留在毯子上的脚印,卷起地上的铺盖,像往常一样从包袱里拿出几片粉色的三角叶子,捣碎,在浇上一杯热水,给骆天倒上一碗。“骆天,你咳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其实,根本就没断过,你也知道,这种毒在当年就无解。”骆天一大口喝下,看向窗外,对着清晨的朝阳吐出一大片褐色的热气,隐约间一种“嗤嗤”的声音飘起。 “可是,我分明注意到在来的路上你也只是咳了一次。”雪儿忽然想起了来时路上的一座桥。 桥为链桥,似铁锁横江,可惜横的不是江,只是山间的一条河,河宽七丈,水汽弥漫,似雾蒸腾,水流急促,水花飞起,遇石则碎。河不知道是什么河,但河上的铁链桥却有一个极为响亮的名字——“王者桥”,碑刻就立在桥头,有名无款。铁链锈迹斑斑,隐有暗黄色,上面松松散散的铺了几块木板,走在上面总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只能用战战兢兢来形容。山风吹过,桥体摇晃不休,锁链叮咚作响,时而还有本就不多的木板翻起,掉落水中,还没有来得及溅起一朵水花就被漩涡卷走。 那一天,骆天和雪儿踏上链桥,骆天路过石碑时一阵咳嗽,最终极为艰难地吐出一口粘液,微黑,落入石体,嗤嗤不绝。 此时在山的另一边,一位手握长刀的黑衣大汉登顶远望,恰好望见这一幕,大惊,背上的狭长包裹松开一角,在风中凛冽作响。 那一天起,“王者桥”更名为“玉者桥”,世人不解。 ------------ 正文 第五章 护龙一族 申时三刻,太阳已经有些偏西了,大把大把的余辉洒进院落,伴着满是累累果实的大枣树在微风中轻轻摇荡,一片祥和,甚是温馨。 也就是在这一刻,在前院店小二的招呼声中,一行车队慢悠悠的赶了进来。说是车队,不过是只有两辆车而已,车旁前后左右七个护卫。护卫身穿紧身白衣,发盘正髻,眼露锋芒,手握长剑,时刻戒备着。虽然步履间龙行虎步,大开大合,看似漏洞百出,可是细细看来,阔步间又好像不断变换着方位,既呈星火燎原之势,又似雨幕遮天之态,动静之间自成韵味。显然,这是一门极为高妙的防备阵法,退可万无一失,进可一露锋芒,再看七人行进之间默然有序,定是已浸练多年,炉火纯青。 被七人围着的马车中,前一辆马车壁上略纹粗形花纹,通体褐色,窗布泛白,无风自动,一股古朴沧桑之意流出。后一辆马车明显更是得到护卫的防护,黑色的门帘光滑如肤,框架齐整无纹,隐约间透出一种新漆的味道,虽秀贵却不奢华,定是行进之间匆忙购来的新车。 “需要我做什么?”骆天和雷动一起挨着坐在后院屋顶上,嘴里叼着一棵细细的苇草,眼神从车队移开,极为随意的望着身边的这位“雇主”。 “第二辆车里的人就是小姐,若想得到琉璃,只有救出小姐。”雷动的脸上满是凝重,再加上笔直的身体,与一旁的骆天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两个坐在一块儿,怎么看都感觉,不协调。 “很难,真的很难,非常难。” “人很强,第一辆车里的人,更强。” 雷动眉头一皱,眼里精光一闪,想不到对方仅仅是一个照面,便能觉出强弱,但凭这份嗅觉,此人就极为不简单。 难,的确很难。强,的确很强。但这并不代表着救不出人。雷动微微一笑,品出了其中的意味。 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几道锋利的目光向这边射来。几名白衣男子站立车旁,发丝无风自动,含剑鸣之意,紧紧地盯着骆天的方向,最前方的的男子嘴角微动,勾出一抹邪笑,就好像是在等着期待已久的猎物一样。车帘掀开,一位脸上满是皱纹的老者下来,老者行动缓慢,腿脚似有所不便,一身粗布丝质灰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副老态,看似极为普通。但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老者下车后,七名白衣男子对着老者不约而同的微微一恭,尊敬之情溢于脸表。老者微微抬手,咳嗽一声,在驾车汉子的搀扶下慢慢走进客栈。 随着老者进入客栈,第二辆车里突然传出一句听似极为刁蛮气急的声音——“难道护龙一族还要把我这样一位弱女子一直困在车里吗?我渴了。”声音很响,中气十足,完全听不出一丝“弱女子”的味道。 老者微微一愣,默然停住,回头看了看外面的马车,眉头略紧,随即又完全松开,摇了摇头,细细一笑,走向里面最向阳的一张桌子。夕阳的余辉从窗子照进来,正好洒在老者的脸上,老者如火,似一团静止的火,不露,也锋芒。 外面剩下的七位白衣男子听到马车里的声音,瞬间散步,紧紧地围了过来。前后左右各一人,握剑而立,正前方三位男子画弧而坐,正是四星拱月,三星一合之势。中间的那位白衣男子,也正是先前看向骆天的人一双虎眼细扫周围,嘴里却留露出一丝戏谑。 女子的声音刚一响起,骆天就注意到身前雷动的脸上有了异样,有欣慰,有担忧,又有某种舍命般的坚决。 “小姐这是在给我们报信,能救就救,不救则退,性命无忧。”雷动的脸上满是坚定之色。 骆天看着众人的反应,强,实在是太强了,感情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啊。 自己赔进去,值还是不值? 惆怅啊! 傍晚时分,领头的白衣男子在老者的门前不断徘徊,提起手刚想敲门,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把手又放了下来。 “当断不断,成何体统?进来吧!”屋里想起老者的声音,声音中暗含一股怒意,意不可言,但可杀人。 白衣男子推门而入,唏嘘间,背后已是一身冷汗。 微弱的烛光下,老者和衣而坐,手里拿着一个画有龙形图案的酒葫芦不断摇晃。“你是不是想问一路上我们为什么对这位小姐如此客气?” 白衣男子抱拳一恭,终于鼓起勇气,“弟子不敢。” “只是费了这么多周折才寻得琉璃剑,半路丢失,护龙卫自是责无旁贷,但毕竟贼首已俘,只是为何对此女如此优待,还请长老示下。”男子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恭敬如斯。 “你还年轻,有些事,你不懂。”老者看向白衣男子的目光已无怒意,而是愈发柔和。“看到那个女孩身上佩带的那个锦囊了吗?” 白衣男子神色一惊,忽然想到刚刚捉住女子时长老好像对着她凝视了一会儿。女子身上确实配有一个锦囊。锦囊呈飞鱼状,鳞片外突,隐有白线缠绕,似云似雾。鳍生双翅,翅有倒钩,侧面看时略像龙爪隐隐抓向下方,与鱼尾的方向交相对映,整体为艳红色,但高举时可现金黄,随着女子挪步时可听到龙啸风云之音。 “这是流云锦。相传是两百年前一代神匠欧治子为忌其亡妻所炼。不要小看了那些丝线,就算是陨铁也比不上其坚韧,最为关键的是当时以欧治子前辈之能也只炼了三支,其中一支就在王上的卧房挂着。”老者脸上一片敬意,显然是极为佩服欧治子的才能。 白衣男子猛一抬头,随即又迅速低下,瞬间明白了其中关键,此女定非平常之人,身后自有乾坤轮转。 “即已明白,那就退下吧!此女不可有失。” 白衣男子闻声一松,慢慢向后退了出来,浑身上下已是冷汗淋淋。和这样一位族中长老对话显然给了他很大压力,尤其是老者即使是温和之态也如烈阳一样炙烤周围一切,默默间燃尽所有生机。 “哼……即使是流云锦又怎么样,和预言相比,又算什么东西。”屋里传出老者的低语,白衣男子神色一僵,忽然一股炙热由心底升起,喉头一甜,嘴角流出一丝如阳血迹。 预言,又是预言。白衣男子在族中本就不是无能之辈,更何况其父又是十一长老,自然知道的比普通族人多一些。这已不是第一次听到“预言”这两个字了,但预言又到底是什么呢? 同一时间,骆天的房内。 雪儿动作纯熟的捣碎药草,浸上热水,轻轻地晃了晃,看着在一旁发呆的骆天问道:“真是搞不懂,既然你所谓的琉璃对你这么重要,我们为何不直接把它偷过来?” 骆天伸手接过雪儿递过来的杯子,深吸一口气,猛然将药液灌下,又用灰布袖子擦了擦嘴角。“你看看那块包着琉璃的破布,有尘有土有油色,估计一个月来就没解下过,怎么偷?” “那就明抢。”雪儿很是干脆。 “其实,我,真的打不过他。”骆天很是无奈。 还有一个原因骆天没有说,雷动虽然一副满身风尘之感,但细看之下就可发觉其衣料贵而不华,刀身宽而纹络细,定是千年寒铁所制。总之其身份绝对不俗,交好并无坏处。 雪儿又歪了歪头,这样就能在桌子上趴得舒服些,撅了撅嘴,似乎看穿了骆天的想法。“好像今天来的这帮人更不好惹吧!” 天上冷月当空,骆天立在窗前,邪邪一笑,“这才有意思啊!” “两个小家伙,有意思。”老者放下酒葫芦,品了品其中的佳酿说道。 ------------ 正文 第六章 营救进行时 新来的这群人好惹吗? 答案就是不好惹,非常不好惹,护龙一族的人从来都是极为不好惹。 正所谓“山上一族七世家,湖中四楼半庵塔”。上一句是说的在朝,山自然是指江山,一族既是护龙一族,七世家说的是朝中的传承已久的七大世家。七大世家本身各自内斗不断,又互有利益牵扯,暗地里互下黑手,又共同齐心维持着大乾王朝明面上的稳定,两百年来月家异军突起,隐然间已是七大世家之首,但就算是这样月家也从来没有触过护龙一族的霉头,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下一句说的是在野,湖自然是指江湖,标示着江湖上最有实力的四个门派。四说的是四北阁,一个江湖上黑白两道都买面子的的商业组织,合“钱通四海,北上无极”之意,挣钱自然是第一位。楼说的是剑楼,江湖上影响力最大的剑器宗门,内有十八洞门,各有绝学。庵说的是掩月庵,住着一群白衣飘飘的道门女弟子,以乐善好施嫉恶如仇为世间称道,月庵月庵,月下得安。塔说的是无声塔,大乾王朝最为头疼的杀手组织,信手拈来千万两,朝野宗门尽可杀,无声无生。 无论是富可敌国的四北阁,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无声塔,护龙一出,一切风云尽可偃旗息鼓。护龙一族的威名,可见一斑。 护龙,护的自然是大乾王朝的真命天子,由王朝第一位王上龙战戟所创,千年来镇压着王朝一切宵小之辈,虽大而无量却安分守己,护龙而生,只为护龙。族中除族长外,另设左右护法,十三长老,其中优秀子弟可进护龙卫,上可护天子万全,下可卫圣族威名。 很不巧,骆天这次碰到的恰恰是护龙一族的九长老火无量,实实在在的硬茬子,一生修行族中火字诀绝学炼火手,全身皆火,万物可燃。 骆天仔细琢磨着从雷动那里得来的信息,一向懒散的脸上亦是愁云惨淡,搞不好这次真的栽了。 他娘的,谁能想到天下格局居然这么复杂,连什么世家都出来了,更别说还有什么古怪的杀手组织,一想到半夜三更起来上茅厕小解,尿着尿着脖子上突然出现一把匕首,轻轻一划,然后,也就没有什么然后了,真是,慎得慌。再想想以前在后山没事就和小师妹翻翻老头子留下来的柜子,再为每顿该吃什么吵个天昏地暗,要么就是逛逛沧澜城,趁着小师妹买胭脂的功夫赶紧瞧瞧大街上的大闺女小媳妇,好好研究研究她们身上到底穿的是什么布料。感情这十八年来哥一直在这什么大乾王朝的一个犄角旮旯猫着,亏得自己还一直在小师妹面前吹嘘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到头来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话又说了回来,老头子也从来就没提过外面的世界啊,这也算师尊?一时间,骆天觉得被打击了,心里很痛很痛。可是随即又高兴了起来,脸上又换上了以前那副笑嘻嘻的表情。 原来剑楼这么牛啊,居然是江湖上最大的宗门。 笑着笑着骆天又笑不出来了,好像,好像刚才没提到剑楼后山啊!这,宗门禁地?被抛弃的第十九洞门?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怎么就没有剑楼后山呢? 不行,得找雷动好好问问剑楼后山是不是也很强,到底在江湖上的名号又多响亮。骆天实在是坐不住了,必须要问清楚,师门尊严啊。 这不,刚把手搭在门上,还没用力呢,门忽然就开了,随即就出现了那张颇有包子风味的大黑脸。“刚才忘了说了,守护马车的那七个人也不要小看,那是护龙卫中的“一卫七星”,尤其是最前面的男子龙浩,一手风残剑法,很是厉害。” 看着骆天微微的点了点头,雷动一挥衣袖,转身就走,好像一刻也不愿多呆似的。 “等等,大个子,等等,还有事问你呢。”骆天赶紧快走几步追了上去。 “那啥,剑楼后山是不是也很厉害啊?”骆天舔着脸望向雷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十二分渴望。 雷动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很是奇怪的看着眼前这位形象实在是不咋的的“合伙人”,“剑楼还有后山?没听过。” 骆天…… 黑色的衣衫最适合穿行在黑夜,恰恰因为这正是夜黑风高的时候。所以,当夜色来临,很多人都洗洗睡了的时候,还有一些人裹紧小腿,蒙上面纱,在寂静中开始准备,开始行走,即使是一个小小的荒山客栈也不例外。 客栈前的小路上,一个黑色的影子飞速的接近,虽然其身形时左时右令人难以捉摸,但是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始终静静地盯着前方客栈门前的马车。黑影攀上客栈前面的一棵大柳树上,静静的潜伏下来,呼吸渐渐的变慢,并且随着耳旁的风声不断调整着节奏,力求不露出半点蛛丝马迹。 今夜无月风声过,打家劫舍正当时。 门前的马车一如白天时的安静,老马也已经躺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有把马鞍和缰绳接下,但江湖中的人行事总有自己的章法可言,这两天就连店小二都见怪不怪了。 冷风刮过,吹起马车旁边守卫的长衫,呼呼作响。不愧是享誉江湖的护龙卫,七个人盘膝而坐,仗剑腿上,眼睛微闭,双手相合,几个时辰下来依然纹丝不动。忽然,最前面那位名叫龙浩的男子双耳一收,眼睛默默睁开,随即闭上,只是嘴上勾起一抹邪笑,有得意,有兴奋,又有一种期待已久的渴望。在龙浩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其他六位白衣男子亦是身体一动,片刻间又恢复到原状。 风声起伏,落叶翻腾。 忽然,就在上一阵风刚刚渐远,下一阵风将起的时候,黑影凌空而下,手执长剑,直指马车。霎时间,七名护龙卫迎风而动,三身白衣乍然飞起,划向黑影,所过之处剑芒斗生。黑影无奈,脚点迎上来的三把长剑,空中身形向后一翻,落地之后亦是不断后退十余步方才止住刚才长剑卸下来的力道。 护龙卫,果然名不虚传。 黑影持剑而立,虽然自己刚才硬接护龙卫的三剑合击并无大碍,但毕竟亦是被对方逼出十几步远,当今之计,突袭不成,只能强攻了,如若能救出马车里的人,即使自己死在这里又有何憾。 只见黑影左腿向后一登,在地上一个借力,又持剑杀向马车。龙浩微微一笑:“不知死活。”四名护龙卫挡住黑影,长剑当空,剑芒纵横,开始围杀。黑影左突右闪,手中长剑上下翻飞,奈何四名护龙卫明显配合多年,长剑舞动间滴水不漏,根本就不给黑影一丝突围的机会。到现在不过几刻时间,黑影别说是靠近马车救人,就连孤身离去都是极为困难。 “拼了。”黑影望了望马车,一念由生,忽然侧身当掉一把刺胸的长剑,右腿猛然向前踢出,正中对面白衣男子的胸口。可是,毕竟左侧空位已现,右腿来不及收回,破绽横出,仓促间左臂中了一剑,伤口虽不深,鲜血仍然滚滚流下。在中剑的一刹那,黑影就地一滚,从正面自己刚刚踢出的夹缝中突围出来。虽然左臂隐隐作痛,但黑影不敢有一丝犹豫,双腿用力,赶紧靠近马车。 就在黑影将要触到马车的时候,右臂突然回缩,将剑一横急忙护住胸口,只见一把明显比刚才护龙卫手中长剑略宽的重剑由前方刺来,重剑被黑影手中的长剑略微一挡,由刺转削,直接一个翻转从黑影右肩一划而过。也就在这一刻,黑影看清了对方的脸,对方脸上一片稳重祥和,眼睛里却是迸发出股股战意,正是龙浩。 同一时间,另外六把长剑袭来,黑影左臂已是鲜血淋淋,右手也已力尽,仓促间长剑竖起,斥开围上来的长剑,转身之际,忽然被龙浩一脚踢中胸膛正中,向后飞去。虽然胸口好像碎裂了一样,但毕竟已脱离龙浩与另外护龙卫的围杀,黑影脚步踉跄,换左手执剑,右手飞速在怀中掏出一物,猛然间向护龙卫跟前地上一掷,只见白烟乍起,护龙卫急忙上前,可是那里还有黑影的踪迹。 龙浩略显愠色,持剑归鞘,望向远方说道:“卑微伎俩,不过如此。”又转过身来,看了看客栈后院的那一排房间说道:“老三,看看是那两个家伙吗?” 那两个家伙指的是谁?那位被唤作老三的白衣男子没问,但大家皆是心知肚明。 老三匆匆而去,很快便回来,“右厢房无人,第二间有烛火,三人,两男一女。” 这时,车厢里突然传出听似极为恼怒的声音:“怎么这么吵啊?不让人出去也就算了,还不让人睡觉了。” 龙浩摸了摸剑鞘,不置可否。 此时的雷动却是呆在骆天的房中,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着,不过一会儿雷动就败下阵来,实在是受不了某人那种好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了。而骆天两只胳膊放在桌子上,头向一边歪着,面对雷动,“你胳膊还在流血哎,真不疼?”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只是没能救出小姐可惜了。”雷动说着在其右肩部位一番摸索,取出一块小型的铜质护肩随意地放在桌子上。只见护肩上一道深有一寸的剑痕清晰可见,赫然是战斗时龙浩那一重剑所致,如若不是有护肩护着,只怕雷动即使能保住右臂后半生也不能习武了。 雷动看着雪儿把那身夜行衣熟练地包裹起来,然后狠狠地丢进火盆,似是想起到现在小姐还在马车里困着,心里不由升起一丝怒意,对着骆天说道:“这就是你的救人之法吗?我虽然不懂谋略,但也觉得这实在是不怎么样。” 雪儿正在向火盆里添木炭,听到雷动的话微微一愣,相处也有两三天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大个子发火。 虽然对面雷动一副怒相,但旁边的骆天还是照样在桌子上趴着,没有一点幡然悔悟深刻检讨的样子,更可气的是就在雷动说完以后,他还好像是回应似的对雷动眨了眨眼睛。雷动实在是无语了,顿时感觉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真是,蛋疼啊。 “大个子,你在这儿是为了救你家小姐,我在这儿是为了和你交换琉璃,那护龙卫怎么都两天了还没走啊?不会是你们商量好了在这儿决一雌雄吧?还是觉得路途枯燥,想在这深山野林里等几个风尘女子败败火?” 什么,还决一雌雄,还败火,雷动是真的不愿在这儿多呆了,你以为都和你一样整天闲的没事啊?“或许是在等其他护龙卫过来,也或许是因为他们想拿小姐做饵,引我们上钩吧!毕竟琉璃现在是在我身上。”雷动挪了挪身子,在这间房里呆着真是不舒服,干脆直接站了起来。 “我先回房了,告辞。” 看着雷动走出房间,顺手把门关上,雪儿用茶壶中的水把火盆中的火浇灭,伴随着一阵嗤嗤啦啦的声音火盆中升起一溜白烟。 “真是搞不懂,他明明是用刀的,你偏偏让他用剑去救人?”雪儿看着骆天说道。 “伪装,伪装,懂吗?这是伪装。为的就是让那些人以为还有第三个人来救那位车厢里的什么小姐。”骆天一副你不懂的样子外头看了看雪儿。 “关键是护龙卫会相信?” “哎,服了你了。从来就没有指望他们相信,但只要在他们心底留个念想就够了,一个小石头扔到冰上,即使不起波澜,但也会有个声音的。以后他们必有所顾忌,只要有顾忌,就会有破绽,此为,心战”说完骆天就起来抖了抖衣服,走向床边,没心没肺的躺了下去。 雪儿撅了撅嘴,还是一副不解的样子,然后在柜子里拿出铺盖卷在地上铺开。 深夜,有的人已睡下,有的人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下。 龙浩站在那里,来回抚摸着那把重剑,就好像是正在和自己的朋友诉说一样。然后抬起头来,“不管你是谁,休想在我手里劫下人来。”忽然听到后面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九长老身边的侍者,也就是第一辆车赶车的人,龙浩不敢有丝毫怠慢,在对方行礼前急忙抱拳道:“木叔,长老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来人脸上褶子极多,年纪也已不小,名为火木,和另一辆车赶车的火金一样都是跟随了九长老几十年的老人了。“龙少爷,主人让我给您传个话,刚才的打斗已知晓,一卫七星着实表现不错。” 龙浩脸上终于舒展开来,显然能得到九长老一句“表现不错”大为心动。 ------------ 正文 第七章 刀剑再遇 骆天讨酒 护龙卫已在马车旁边守了一天两夜了,虽是秋天,白日里的骄阳仍然火热,晚上还有寒风湿露,可是护龙卫没有一个人曾有过半句不平言语,尤其是晚上时抱剑而坐,默默无语间安然守护到天明,然后继续迎接下一个白天的苦守。即使昨晚经历了预料之中的一场打斗,如若不是鼠辈贼人最后以烟雾脱身,护龙卫定可以轻易将人留下,就算这样,今天的护龙卫也是一如昨日的严防死守,仿佛昨夜的胜利不曾发生过,行动蹲守间未有半分自得和懈怠,不愧是护龙一族的人,单单是这份心态涵养就不是常人能够比拟的。 拉车的大黑马使劲的晃了晃脑袋,低下头连续大口大口地喷出一团团热气,一双大眼睛睁开闭上一直眨个不停,前蹄反反复复刨着地上的泥土,总之今天是莫明的烦躁。 忽然从左侧跑出一匹白马,白马在离马车旁边还有十几步的时候头一上倾,很是用力地怪叫了几声,或者是被护龙卫的气场所摄,还没靠近马车就在旁边拐了出去,滴滴答答地向外面的山道上跑去。而此时的大黑马似乎一下子发狂了,猛然间一个加力,拖着沉重的车厢居然也追了上去,而且看这大跨步似的脚程,速度居然不落于前面的白马,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 虽然看起来时间很长,但这一切也不过只是电光火石间发生的。 虽然护龙卫平时训练有素,尤其是此刻守护马车的“一卫七星”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但也同样被这一幕给惊得一愣一愣的。 “快追。”龙浩率先反应过来,护龙卫开始以尖角之势飞速向前追去,奈何谁也没想到平时老老实实拉车的大黑马居然一下子跑得这么快,而且看其势头似乎根本就不觉得累,后面的马车在山道上左摇右晃,伴随着车厢中一句句断断续续的“哎呀哦……摔死我了”的声音向前驶去。 看着前面还死命向前跑的大黑马,龙浩终于觉出不对了,眼里精光一闪,随即右手猛然拔剑,略宽的白色重剑显现出来,以剑护身,一个跳跃翻上空中,在空中一个翻身落下,同时右脚在路旁的一棵松树上轻轻一点,其身再次越向空中,如此反复,只能看到一个身影在空中飞速向前疾去,居然片刻间与前方的打黑马还有短短几步距离。只见龙浩在空中右手执剑,重剑自身后经过右侧画出半个弧线,一道明黄色的剑芒向大黑马斩去,赫然是不惜杀马也要留下马车。 就在剑芒就要落到马颈上的时候,忽然在山道左侧一方蹦出一道黑色的刀韵,两者在马颈上方三寸处相接,黄黑一闪,盾于无形。大黑马猛然甩了几下脑袋,更加卖力地向前方的白马追去。 “果然是你,作死。”龙浩落到地上,看着马车向前行去,很是恼怒。 护龙一族的骄傲不容挑衅。 “废话。”雷动一双大黑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将刀横在身后,大步迎上前去,直指龙浩。 “你们去追马车,不得有失,此人交给我了。”龙浩对着身后正不断接近的护龙卫吩咐一声,将重剑在空中一抖,只见黄色剑芒更胜,与雷动的长刀相接。 马车照样向前驶去,白马与黑马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只是车轮总是在吱吱中来回摇摆,显然山路并不好走,偶尔还有一个个自两旁伸出的树枝隔空横在道上。 忽然前方行驶的马车轧上突出来的一块石头,车厢向左侧一个倾斜,恰好仰上左侧伸出来的一截树枝,而本来还挂在树枝上的一个枯黄色风筝也顺势落在了马车上,然后一支洁白的小手探出,将风筝抓了进去,随即又扔了出来。 黑马虽然还在奔跑,但呼吸间已是团团白汽,很明显拖着车厢在这种山道上疾行着实不易。前面的白马忽然加速,四蹄奔腾,居然快了起来,和后面黑马的差距也越来越大,即使黑马在后面拼命地追赶也是无济于事。随着前面的白马在略显曲折的山道上不见了踪迹,后面的黑马速度终于渐渐慢了下来,到最后干脆停在路边,鼻孔里喷出大片大片的白汽。 护龙卫追了上来,紧紧地围着马车,虽说先前黑马拼命地向前跑,但护龙卫与黑马始终保持十几步的距离,而且还在不断缩短,即使黑马一直向前跑,护龙卫也终究会追上。 护龙卫中有两人脸上已是出现汗珠,还在大口大口的喘气。这时护龙卫都没有进一步动作,在确定了里面车厢里的这位正主还在后,都是很怪异的看着中间这匹已经略微口吐白沫的大黑马,谁能想到,黑马还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居然拖着车厢跑出这么远,护龙卫在这一逃一追中倒是真正沦为跑腿的了。 雷动和龙浩的对战简单而直接,都是你一刀我一剑,都是大开大合,霸道而犀利。风残剑法使出来确实有一股浩风所过,无微不残之势。而雷动的长刀亦是纵横捭阖,前挡后杀。重剑携带者剑芒横扫,周围的树枝已是被切中许多,无声而落。两者显然都是年轻一辈之中的佼佼者,自始至终维护者心中的那一份骄傲,奈何最终旗鼓相当,谁也无法擒下对方。 看着前面向回行驶的马车,雷动眉头一皱,而这时的龙浩却是微微一笑。 雷动左手掐诀,右手长刀向地上猛然砍下,只见山道上一片灰色刀韵蔓延开来,山石似有龟裂之意,漫天落叶已是飞扬,龙浩不敢怠慢,急忙凌空躲了过去,但衣角仍然被刀韵所伤,破烂不堪。雷动趁机脱离山道,冲进山林,几个起落间已是不见踪影。 马车停下,龙浩亦是察觉到车厢无恙。回想刚才雷动最后劈出的一刀,赫然与族中土字诀中的后土刀法极为相似,果然是好刀法。 而当龙浩还在凌空追赶马车,雷动还未阻拦时,客栈里九长老的房间里,火金对九长老一个躬身,说道:“主人,要不我去?” 九长老打开窗子,看着东方朝阳将要升起的地方,闭着眼,没有说话。慢慢的,一丝丝细微的光线掠过窗子,洒在屋里,也洒在九长老的身上。“没事,护龙卫也不是吃素的。” “没想到啊,越来越好玩儿了。” 好玩儿,从来只有两类人会挂在嘴边,一类是正待嬉笑打闹,调皮捣蛋的小孩子,整天就知道玩来玩去,一类是早已不复壮年的老人家,俗话说“越活越老,越老越小”,老着老着慢慢地也就有了一点小孩的心态,好玩儿。可是,火金却明白九长老虽说已是一大把年纪,但毕竟是护龙一族中掌握重权的九长老,又岂能真的和乡下老翁一样随口说出一句“好玩儿”,所以身躯不由一震,随即恭敬退出房间。 火金还没把门关严,只见从东边一溜烟跑过来一个蓝衫少年,少年有些气喘,但眼睛放光,睁得很大很大,嘴角更是还有几道口水,还很自我感觉良好地用舌头舔了舔,直直的盯着房门。在这间客栈里,这样一个略显猥琐的少年,除了骆天还能有谁? 即使火金跟随主人几十年了,养气功夫早已深入骨髓,可是看到骆天这幅样子,还是有些,厌恶。 “等会儿,别关啊,老哥,老哥,我有事商量。”骆天看着关紧的屋门,同样也把眼旁的火金无视,直接大声对着房门里面嚷了起来。 火金刚抬起手来,正想拦下骆天,这时房里传出九长老的声音“既然这位公子好雅兴,对我这位行将枯朽的老头子感兴趣,那就直接进来吧。” 房门一开,只见骆天屁颠屁颠的走了进来,然后直接一屁股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把胳膊往桌子上一撂,拾起上面的茶壶对着嘴吸了一口,有用袖子急忙擦了擦嘴上茶水。忽然看到还立在窗前的九长老,赶忙一个笑脸迎上去,“哎呀,老哥,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过来做啊!” 九长老一愣,讪然一笑,想不到自己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能听到有人叫自己老哥,呵呵,果然是个妙人。 “不知公子所来何事?老头子本来还想睡个回笼觉的。” 骆天把一条胳膊直接架在九长老肩上,一副很熟的样子,“哎哎,我说老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看我一口一个老哥的叫,你却称呼我公子,咱俩用得着那么见外吗?” “如若不弃,干脆你就直接叫我一声小老弟得了。” 九长老又是一愣,我和你很熟吗?好像我们这是第一次近距离见面啊。 “呵呵,倒是老夫不对了,那小老弟这大清早的来到底有何事啊?就冲你这一句“老哥”,老夫自是能帮的一定不推辞。”虽说平日里见惯了风风雨雨,但九长老还是有些不习惯骆天这副一进屋就自然熟的样子。 “哎呀哦,你看我倒是忘了介绍了,老弟我性骆名天,一大早过来叨扰老哥,实在是仓促,抱歉抱歉。”说着又对着茶壶狠狠地吸了一口。 九长老啧了啧舌头,就你这样还仓促?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抱歉的样子。 骆天将凳子向九长老靠了靠,让身子自然一些,对着九长老挤了挤眼睛,然后压低声音说道:“老哥,你这儿是不是有好酒啊?” 此时,骆天的样子看在九长老眼里,不由的想起自己年轻时在外执行任务碰到的一幕:怡春院里的龟公拉住身旁路上经过的一位客人,手舞足蹈地说:“大官人别走啊,我们这儿的姑娘,那身段,那调教,那是一个销魂啊。” “呵呵,小老弟又是怎知老夫这里有好酒的呢?” “哈哈,哈哈,老哥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昨晚我就闻到了,这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了,这不赶紧过来想老哥头一口吗?”说完,骆天又向九长老挤了挤眼睛。 “没想到老弟的鼻子倒是灵得紧啊。只是老夫这里好酒没有,烈酒倒是有一壶,只是我看小老弟浑身了无半点内力,还是不要喝得好。”说着,九长老从腰上接下一个酒葫芦,葫芦上画着一条龙,似舞。 “没事没事,真是香啊,还是老哥有福气啊!”骆天赶紧将酒葫芦夺了过来,掀开盖子,直接仰头灌了几口,又用刚才那支擦茶水的袖子擦了擦嘴,“好酒,好酒啊。” 九长老很是怪异的看着骆天,脸上一阵凝重,别人不知道,可他自己酿的酒自己还能不清楚么?这酒虽说是调和了很多珍贵药材,但最重要的是里面还加了一味活物,也就是火蚕。火蚕,如其名,喜火,可火中漫舞,又称“火精”,极为稀奇,更别说是拿火蚕来酿酒了。而且,酒酿成后,又是用火云石护其壁加热,酒内融入了火云石的火力。所以说,这已不单单是酒了,简直就是一味毒药,就算是寻常武者喝上一口就会全身燃烧,化为灰烬,即使是他这样沉浸火字诀几十年,一辈子玩火,和火相伴的人,一天也就只能喝上两三口,再多的话自己也不能控制火效了。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眼前这位看似并无内力的年轻人,居然一口气灌下去。 这,与理不通啊。 骆天还在舔着嘴角,不放过一滴,果然是好酒啊,只觉得一股烈性入嘴,好像要燃烧了一样,可是刚一入肚,腹中另一股药力马上缠了上来,结果就是,爽啊,真是爽啊。一边回味,骆天还很舒服的打了个嗝,一口浊气喷出,立马响起“嗤嗤”的声音,一段白烟慢慢挥发,消失在空气中。 看着骆天一副不仅没事还非常舒服的样子,九长老赶紧把酒葫芦从骆天手里抢了过来,这臭小子不会是全都得喝光吧。 人到了这把年纪,既然想不懂那就留在以后再想,又何须费那般力气。 “小老弟这次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喝上一口老夫的酒,还想在这儿拖一拖老夫吧。”九长老将酒葫芦系回腰间,有些玩味的看着一旁还在眯着眼享受的骆天。 骆天猛地把眼睁开,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果然是人越老越成精啊,谁说老人就好骗了,更何况对方还是这样一位护龙一族的长老。 “哈哈……”骆天很不自然的挥了挥手,来掩饰自己被人揭穿的的尴尬,不过这趟还真是没白来啊,那酒还真是好喝啊,比山上老头子埋在地下的酒香多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多尝上几口。 既然对方都点明了,骆天也不好再装傻充愣了。 “老哥,你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弟我人称江湖好君子,是那样的人吗?外面都是一群小辈在玩儿狼和羊的游戏,值得惊扰了咱们吗?”骆天端正身子,很是正经的说道。 外面确实是一群小辈,可那是对我这样的老家伙来说的吧。九长老现在真心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真是,真是很有意思。 狼和羊,到底谁是狼,谁又是羊呢?狼吃羊,也得有那个度量,可是羊有时候也总是以为自己才是狼,又有谁分得清呢? “哈哈,哈哈……不愧是小老弟啊!也好,不过是一群野小子过家家,老夫不管就是了,随他们去吧。” ------------ 正文 第八章 护龙卫的烦恼 护龙卫护着马车返回的路上,龙浩一直在回想黑衣人的刀法,刀法厚重,刀势凛然,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尤其是最后的一招,果然是厚土无声,雷力万钧。 可是,无论是雷动还是龙浩,都没有使出杀招,纵然如今扮演着狼和羊的敌对状态,强者与强者之间在先天上本来就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但是面对着这么一种只知道躲在阴暗中,动不动就扑上来给上一刀,然后在身上多了一道伤口后又再次逃走的行径,龙浩是真的有些厌恶了。在他看来,与其不间断地用这些卑微的伎俩来回试探还不如真刀实剑的干上一架,如果自己真的是实力不济,那自己宁愿承受九长老的满腔怒火和族中严厉的责罚也会双手将人质送上。所以,对于雷动,龙浩总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很显然,雷动的做法不符合他的刀法,他的形象,甚至于他的感觉。 如果雷动知道了龙浩对他的评价,一定会生出一种知音的感觉,就连他自己都极为不习惯这种卑微,又有些骚扰性质,完全上不得台面的袭击,这明显不是他的风格,而且每次自己的败落,总是感觉很憋屈。 武者,尤其是强大的武者,总是习惯从武者的角度考虑问题,话虽然有些绕口,但却是事实。雷动也好,龙浩也罢,站在纯粹武者的立场上,都希望能够正大光明的打上一场,这是两人棋逢对手的渴望,更是两者内心中深深的骄傲。 很不幸,在这场狼与羊的对决中,他们虽是主角,但却不是操纵者,而规则也由不得他们设定。 路还是那条路,即使秋季的落叶在山路上铺了一层又一层,车轮轧在路面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当然,对于江湖上有些内力尤其是护龙一族的护龙卫来说,这种声音不仅仅是马车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别的动静,而周围的树木草丛也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没有言语,当然也不需要言语,护龙卫再次改变步法,身体向外展开,时刻戒备着。或者,这是今天早上的第二次营救。 周围的树木,草丛,地面等等确实有些异动,但却不是鬼鬼祟祟的袭击了,这一次,大胆而直接。 只见数不尽的野兔,昆虫从远处向马车奔了过来,如果仔细看还会发现草地上还夹杂着各种颜色的蛇,而空中伴随着“嗡嗡”的响声成群结队的飞虫已经扑向了面色凝重的护龙卫。对于虫蛇,护龙卫是不惧的,可是如果是四面八风密密麻麻的虫蛇,护龙卫只能用一筹莫展来形容了。 这营救也太没劲了吧!先是大清早的追着马车跑了一个多时辰,现在又遇到了这么多虫蛇,而他们的目标明显是自己,这算什么事?即使是神仙也会发怒的。 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价钱,要么就光棍点你给我一刀我给你一剑多好啊。谁没事闲得整出这么多幺蛾子啊! 打不过自己?打不过你还救什么人啊?干脆买根绳子找块有山有水的地方吊死算了。 真是,无奈啊。 护龙卫急忙舞出一招招长剑,以马车为中心向外织出一道长长的剑幕,不管是吱吱呀呀的飞虫还是地上游走的兔蛇,碰上剑幕直接就被弹出去,有的还在空中洒出一串鲜红的血液滴答在枯叶上。 站在最前面的龙浩没有动,依然是笔直的站着,眉宇间满是厌恶,嘴上却是在笑。细细看去就会发现龙浩的身上隐隐间发出淡黄色的光芒,护住全身,虫蛇刚扑到身上直接一个接一个的掉在地上,弯曲着身体,然后也就没有动静了。 此时的骆天正似笑非笑的躺在一处小山坡的草地上,两条腿盘在一起,嘴里叼着一支枯草,看着身旁的雪儿说道:“虫药也该生效了吧!护龙卫又怎么样,谁让他们一晚上不洗澡,不换衣服呢。”“满身的虫蛇的尸体,想想就恶心,太有意思了。” “师尊的虫药居然让你以*的形式释放出来,亏你想得出来。他们肯定想不到昨天晚上大个子逃跑时甩出的*里还夹杂着这种吸引小动物的虫药,晚上还好,可是白天见光一个时辰后就会散出气味了。”雪儿搓了搓双手,又小心翼翼的用丝巾擦了擦,然后对着骆天回头一笑道:“骆天,你真是太邪恶了,也太恶心了。” “嘿嘿嘿,哈啊哈……”小山坡上传出一声声极为猥琐的笑声。 护龙卫共同用力舞出的剑幕上一层层光华流转,看起来即使是再多虫蛇袭来也是没有多大用处,只能徒增怪叫与伤血罢了。 虽然护龙卫衣服上的虫药总有完全挥发掉的那一刻,但至少在目前看来,骆天再一次打乱护龙卫阵型趁机救人的想法又要失败了。 但是,之前就说过,自始至终,骆天都不是主角。 因此当雷动出现的时候,包括龙浩在内的护龙卫都明显松了一口气,暗处的敌人往往是最可拍的,可一旦现出身来,就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 可是,这一次雷动上场的形象,实在是不咋地。 只见雷动一身黑色紧身服紧紧地护住全身,看其衣裳明显和昨晚的一模一样,但不一样的却是脸上。一道道布满粘液的线条涂满了雷动的脸,即使是头发上也满是油乎乎的粘液,按照骆天的说法,只有涂抹上这种避开虫蛇的液体,才会不用刻意防着那些恶心的虫蛇,才能全心全意的对付护龙卫,救出小姐。 雪儿看着远处的松树林,两手抱拳于鄂下,闭上眼睛,喃喃的道:“大个子,这次能不能救出你们家小姐,让骆天得到琉璃,就看你的了。” 而此时的骆天,亦是满脸的严肃。 刀与剑的交接从来就是简单而暴力,这一点从雷动昨晚和今早的营救中就已经证明了。可是,难看甚至有些肮脏的形象却是让雷动在一开始占了上风,的确,不用刻意防备着虫蛇,可以让自己发出百分百的战力。 雷动一刀劈向马车,护龙卫的剑幕随即崩溃,只见虫蛇纷纷扑向护龙卫的身体。护龙卫的防守明显出现了空缺。雷动顺势跨出两步,接近马车,可是,对于刚才一直没有出手的龙浩来说,他会让雷动这么轻易地接近马车吗? 答案是,不会。 雷动还没有接近马车,龙浩的重剑就已经刺了过来,长刀和重剑再次相遇。雷动没有办法,只能在架住重剑的同时,飞起一脚,揣在马车上。只听一声高昂的马叫,本就受惊了的黑马再次狂奔了起来。 而雷动的腿上也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伤可见骨。 “你们护送马车,我来对付他。”龙浩说完,立即甩出一道千影剑,雷动只见自己身前身后密密麻麻全都是龙浩的重剑,齐齐刺来,看着前方奔跑的马车,眼里满是不舍。 “小姐,雷动说过,这辈子定会护你周全。”在这一刻,一张张画面涌上心头。 还记得自己八岁那年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偷了一个馒头跑到后巷去吃。 还记得自己刚刚咬了两口,馒头就被几个大乞丐抢了过去。 还记得那些大乞丐对自己拳打脚踢,然后拿着自己的馒头慢慢离去。 还记得自己拖着双腿在地上爬行,周围全都是一个有一个白眼。 还记得自己抬头时,一个小女孩拿着一个热腾腾的馒头蹲在自己身前。 那一刻,自己已经心甘情愿的把这条命送了出去。。 剑还是刺了下来,千影剑名如其剑,有千万道剑的影子,但最终会汇为一剑,而千万道影子的剑意也最终会加持在最后这一剑上。雷动没有躲,事实上对于昨晚就已经受伤,今早又连续作战的他来说,这一剑,想躲也躲不掉。 但这不代表着这一剑就一定会刺到雷动身上,事实是重剑在雷动咽喉处戛然而止。 龙浩看了看远去的马车,收回重剑,看着腿部还血流不止的雷动说道:“有我在,你别想把人救出去。” “我很期待与你公平一战。”说完,龙浩转身离去。 雷动看着已经渐渐看不到身影的马车,想起龙浩所说的话,忽然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既然人已不在,虫蛇自然也安静了下来,山林动静,再如依旧。 ------------ 正文 第九章 人怎么就没了? 龙浩再次站在九长老的房前,只是这一次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敲门了。 躬身抱拳,语气恭敬地叫了声“长老”,即使是搁在门外,龙浩的态度依然不敢有半分虚假。 “护龙卫护卫不周,还请长老责罚。” “既然你说了不周,那不周究竟在哪里?”房间里传出九长老的声音,不愠不火,准确的说是不带有半点感情倾向,甚至有一丝陌生人的味道。 龙浩将身子压得再低一些,说道:“马车被调离,即是最大的不周。虽已安然返回,但护龙卫仍有责任,恳请长老责罚。”态度谦恭有礼,同时又不卑不亢。 “嗯……马车是回来了”说到这里,九长老的声音陡然抬高,“但马车里面的人却是没有了。” 龙浩一惊,似有不解,但深知九长老不会无故放矢,游戏自己。“龙浩请命,护龙卫全力探查。”话语坚定,但心底多多少少有了那么一丝忐忑。 “呵呵……还是不到火候啊!”九长老的声音软了下来,细细一听,仿佛还有一丝慈祥与关爱在里面。“这天地间的气息,最是奇妙,可有,可见,可感,可用。” 雷动心神颤动,顿时明白九长老这是在提点自己。这一次,可能是自己修为上的一次大造化,大机缘,急忙压下心头的惊诧与困惑,附耳聆听。 “你能感应到车厢中有人,靠的是天地气息的感知,那么别人也可以利用这天地气息让你发生错误的感知。”九长老话语一顿,接着说道“你的重剑上的芒纹便是无量昊风气息,只是还局限在你的剑上,你能施展,却无法控制。” “这一辈里,你算是有出息的,平时要多坐坐,多想想,多感应感应,不要整天拘泥在那些招式上。招式是死的,人却是活生生的。你坐下来是静的,可这天地气息却是无时无刻不在流动。” 龙浩细细听着,仿佛之前已经凝固很久的修为又有些松动的迹象,而且脑子里一些思路似乎落隐落现。 本以为九长老会继续说下去,谁知此刻九长老猛然一个拐弯,“这一次有人在护龙卫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龙浩,你看着办。” 龙浩有些无奈的打断一时的感悟,随后面色一正,“龙浩醒得。” 可是,车厢里的人怎么就没有了呢。 回到雷动阻拦龙浩,骆天向九长老讨酒的那一刻,既然两个大男人都忙活了起来,雪儿自然也不能闲着。 那一刻,白马在前面跑着,黑马搭着车厢在后面追着,护龙卫在车厢后面追着,雷动和龙浩在空中打着,还有,一个小女孩正在山道右侧的矮山上蹲着。 其实,细细看去,小女孩的手中正攥着细线,天空上一个和树叶枯黄色一样颜色的风筝在不断摇荡,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小女孩的神情极为严肃,两只胳膊绷得紧紧的,完全看不出一丝游玩的闲情逸致。只见风筝左右摇摆,飘忽不定,但却很是灵敏的在空中飞舞,躲过树干,穿过厚厚的蛛网,向山道飘来,然后,在山道上空来回转了几圈,猛然间落了下来,恰好挂在山道横出的一处树枝上。 小女孩把绳子一丢,反复搓了搓手,脸上已是出现了汗珠,努了努嘴,返身消失不见。 下一刻,白马跑了过来,黑马载着车厢跑了过来,风筝似乎很自然地挂在了车厢上。再下一刻,车厢里一只洁白的小手探了出来,将风筝抓了进去。 手自然是车厢里小姐的手,而此刻这双小姐的手里正紧紧地攥着什么东西。 然后,马车被截了下来,又向回路上驶去,再然后,马车经过一片厚厚的落叶时虫蛇来袭,雷动来救。 外面打的水深火热,车厢里也没有闲着。 小姐摊开手指,将在风筝上拿到的毒龙齿一点一点展开,只见上面一个接一个的三角尖状齿牙一一浮现,全部展开后显得尤为细长,但拿在手中却是极为轻便,仿佛没有多少分量一样。 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小姐掀开毯子,在车厢的底板上找出那一道道缝隙,将毒龙齿轻轻的放下去,然后配合着外面的虫蛇奔走的声音来回抽动,一点一点得锯开。 毕竟是新做好的车厢,材木间还不是最为坚硬,能锯开一点,自然也能锯开一块。 而此时的小姐却是直直地站在小山坡上,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骆天,良久,才极为标准而雅致的做出一个万福,说道“这一次,实在是谢谢阁下了。” 骆天也在看着小姐,只是看的好像太认真了,嘴里一些口水都留下来了。听到小姐的话,微微一愣,很是不解的又看了看小姐。 不对啊,骆天微微移开已经有些僵直的眼神,然后以一个斜斜的角度仰望天空。这种情况下,应该是多么令人激动的情景啊,明明应该是这样的啊:英雄,多谢英雄相救,英雄相救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无以为报,若英雄不弃,小女子愿以蒲柳之姿终日侍奉左右,以还搭救之恩…… “额,你,你说什么?”好像连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小姐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只能再次行礼,“我是说,这一次谢谢阁下了。” 骆天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本公子的确不是做英雄的命啊。“可是,救你的明明是你身旁那黑不拉叽的大个子吧。” 小姐望了望旁边的雷动,见雷动一副我根本就没听见的样子,随即释然,说道“我了解雷动,他想不出这么邪恶加恶心的法子。” 只听“噗嗤”一声,雪儿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还笑,就知道笑。你看你放个风筝居然用那么长时间,活计是在是不咋的。”说完还不忘投给雪儿一个极为鄙视的眼神。 “不过,你也真该谢谢大个子,在连受两次伤后居然还能提前埋伏好,将那大堆大堆的枯枝落叶布置在山道上。哎,这到底图的是什么啊!”骆天说完一副不解又极为可惜可怜可叹的表情。 在山道上布置枯枝落叶,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当时小姐锯开车厢底板后到底又是怎么出去的呢? 自然是多亏了山道上车厢下那一层层极厚的枯枝落叶了,小姐当时就躲在下面,直到龙浩他们走远才在雷动的接应下爬出来。 只不过小姐第一眼看到雷动穿着脏巴巴的衣服,脸上还涂抹着极为恶心的粘液的时候,着实是吓了一跳,如果不是两人自幼就在一起早已熟悉了雷动的气息,当时小姐或许就要曝起杀人了。 “哼,救小姐自然是我应有之义。”雷动很是不屑的看了一眼骆天,随即又是忽然愣住,看了看小姐,恰恰此时小姐也向他看了过来。 和骆天这样随便的家伙才在一起呆了三两天,自己居然也会说出这么有些随便的话,这在之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怎么那匹拉车的大黑马就突然追起小姐的踏雪来了?”踏雪,自然是之前大黑马追的那匹白马。而此刻的踏雪正在一旁的落叶枯草间寻寻觅觅,时不时的打个喷嚏,最终没有吃上一口,这草料也太没品位了,这是马能吃的吗? 骆天将嘴里的那根枯草一用力吐出来,啧了啧嘴,看了看还在站着的小姐慢慢的说道“关键其实就在于你们小姐的踏雪是匹母马,而拉车厢的大黑马是匹公马。” “那也不可能追赶起来啊。”雷动声音有些高,似乎有些很急切的样子。 一旁的小姐歪了歪头,又看了看那边还在打喷嚏的踏雪,忽然向前靠近骆天两步,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骆天,身子甚至有些微微发抖,一字一字的说道:“你,是不是,给我的踏雪,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 一阵秋风刮过,骆天突然觉得浑身上下有些凉习习的,女人的眼神,尤其是发怒的女人的眼神,真是可怕啊! “那个,只是在踏雪的臀上抹了一点点,一点点。真的,那一瓶子发情药我可是让店小二都掺进大黑马的草料里了,真的,我发誓,这都是没办法的办法啊。”骆天紧了紧衣衫,有些哆嗦的说道。 小姐听到这个似乎是意料里的答案,想了想,似乎的确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有机会脱困,但还是狠狠地瞪了一眼骆天。 骆天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自己费尽心思帮忙救人,还将老头子的好几个瓶子搭了进去,最后换来的居然还是对自己这个恩人的怒目而视。 “我说,那谁,真想不到你的修为竟是如此之深,对这天地气息的感应与伪造居然如此之强,不愧是名门之后啊!不过,你能不能先把脸上这块皮揭下来,虽然我承认很是美艳,不过还是觉得怎么看怎么别扭。”骆天正了正身体,对一旁的小姐招了招手。 “你也不用套我的身世,到说的时候我自然会告送你。”小姐向外抖了抖头发,然后在耳后摸索一番,一块面膜似的东西一点一点掀了下来,露出一张比刚才更为动人,更为美丽的脸,但奇怪的是这一次骆天只是略微扫了眼就瞥过眼去。 小姐似乎对骆天对自己的无视很是恼怒,有些不甘,“其实姐可不是只会易容术的。” 一旁的雷动猛然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小姐,以前小姐可是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小儿女之态的。 “缩骨术呗,底板能锯出多大的空间,不会缩骨术你出的来吗?”骆天这一次很是不屑的瞧了瞧小姐那张正得意的脸,一副你才是白痴的样子。 “你,你混蛋。”说完小姐向还在打喷嚏的踏雪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使劲跺脚,从小到大自己就没被别人这么挤兑过。 这混蛋,也不知道让着女人。 骆天看着小姐的背影,然后躺了下来,将一大片叶子盖在自己的头上,笑了笑。 “世人都是以为黑夜救人最好,我偏偏白天救。” ------------ 正文 第十章 没事儿,早咳习惯了 九长老这几天过得并不怎么好,或者说自从琉璃被盗开始这心里总是时而不时的生出一丝波澜。 既然是波澜,自然有心结在里面,即使是那么一点点。 “同样会易容术,同样的骨质体形,连行为举止都是这么相像,还有一点儿倔脾气。”此时的九长老手里拿着酒葫芦,轻轻地摇了摇,却始终没有喝上一口。 “想不到,三十年闭门不出,世间已是这幅模样。” 琉璃被盗,对于护龙一族尤其是此次带队的九长老来说,自然是件大事。可是,字里行间,九长老都没有透露一丝对于琉璃的急切,反而对盗琉璃的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直到现在这兴趣逐渐变为惆怅与惘然。 还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都是有故事的人啊! 房门打开,一脸老态的火木走了进来。火木和火金或许是此次队伍中唯一两个进房不用敲门的了,事实上也本是如此,几十年一起生活,三个人也早就成了一个人。 “主人,这几天我和老金一直想不明白……”火木还没有说完,随即九长老就喝了口酒,把话接了过去,“你是说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将那小子擒下,逼问琉璃的下落。” “嗯,就是这样。”火木说道。 虽然火木脸上带着恭敬的态度,但听两人的对话语气间却是丝毫察觉不出一点主仆的样子,反倒是两个多年的老友平时闲谈一样。 九长老忽然大笑了起来,本就不多的胡须一根根来回颤动似的。 “咱们要的是琉璃,即使是拷下那小子又有什么用?”九长老话语一顿,继续说道“况且我能看得出,龙浩与那小子倒是有那么点惺惺相惜的感觉。不容易啊!” 火木点了点头,一双松树皮似的老手在袖子里来回磋磨,“估计现在琉璃已被他们带到了身上,要不,我去?” “哈哈哈……老木啊,老木,手痒了不是?”九长老笑的很大声,也很流畅,事实上也只有在面对着火金和火木时才能笑得如此舒服。 九长老话语一转,说道:“你还是不明白啊!”接着喝了口酒,讲道“前头我刚说过,浩儿与那小子有些惺惺相惜。而对于这一辈里,我们几个老东西巴不得多出现几个有出息的孩子,而浩儿恰恰是个好苗子。” “要回琉璃还不简单,可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对手去?而且现在还加上了一个更有意思的小家伙,这才热闹啊!”说道这里,九长老正色道:“一个跑一个追,这又何尝不是护龙卫的试炼过程。” 如果骆天听到九长老的这些话,必然是极为的吃惊,然后只恨的牙痒痒,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感情自己费尽心思设计忙活,前后两边都讨不得好,到头来反是早已被看穿。他们居然是琉璃的饵,更是护龙卫的历练工具。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而不死是为贼啊。 “嗯,你还是在后面跟着吧,浩儿若是有所闪失,我也不好向老十三交代。” 火木心中一喜,只是那满是褶子的老脸上终究没能表现出来。 火木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九长老一个人,九长老摸了摸怀中的酒葫芦,忽然想到上次骆天讨酒时竟是一口气灌下几口,到现在依然不解。 “臭小子,好心机。”一点也没有人质被劫的失落感。 骆天一行人已经开始在山林里转悠了,的确是转悠,行走的很慢,尤其是骆天还在时不时的看看这里,瞧瞧那里,要么忽然停下拨开野草将手伸进树洞里面,要么直接趴在地上亲吻一下这深情的土地,期间还不断地磨了磨牙齿,发出一两声有些吓人的傻笑。 雷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向身边的小姐靠了靠,用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问道:“小姐,他这是怎么了?” “有病!” 骆天猛然抬起头来,对着小姐怒目而视道:“独孤春雨,你才有病,你们全家都有病。” 独孤春雨自然是小姐的名字,而骆天当时听到这个名字时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极为有趣的画面:一个光着脚丫子的小丫头站在一望无际的麦田里,天空下着朦朦胧胧的细雨,小女孩蹲下身子,在脚边捧起一手泥巴,眼里满是泪水的说道:“也没人陪我玩儿泥巴,呜呜……”。 “都快追上来了,提前做点准备总是好的。”骆天向后面指了指,随即又继续趴在大树下面一阵张望。 独孤春雨听到骆天的话,眉头开始皱了起来,又看了看骆天一直在打转的眼珠子,还会发觉里面不时精光闪闪,不解的问道:“你不是说,怎么也得等到明天他们才开始追的吗?” 这时,骆天突然转过头来,将食指放在嘴上,用极为细微的声音说道:“嘘……小声点。” 看到骆天这幅样子,独孤春雨望了望一旁的雪儿,而雪儿两手一摊,一副我不认识他的样子。 此时骆天突然叫了一声“小样儿,终于抓住你了,哥可是跟着你脚印过来的”,只见骆天双腿跪地,两只手紧紧地从树洞里来回动作,不一会儿就拽出一只灰色的兔子。小兔子两只后腿不停地蹬着骆天的胳膊,奈何骆天一双手抓着其脖子,使得始终无法逃脱。 骆天站起身来,右手抓着兔子,左手拍了拍身上的碎土,突然发现独孤春雨、雷动甚至还有雪儿都在怪异的看着自己,脸色不免有些尴尬。 “咳咳……嗯,那个,我是说,我们该准备准备晚上的吃的了。”骆天咳嗽几声,解释了几句,然后眼里大亮,舌头在嘴边舔了舔,“看,多肥的兔子啊,定是比那些被迷药熏倒的兔子好吃多了。” 本以为是在勘探地形,提前埋伏,好应对接下来的追捕,没想到某人居然是一直在抓兔子。 独孤春雨脸色很难看。 雷动更是艰难的咽下一口吐沫,嘴角动了动,始终没有说什么。 至于雪儿,在骆天抓起兔子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流口水了,这会儿估计正在琢磨晚上怎样才能先抢一根兔子腿尝尝。 “你无耻。”独孤春雨发现自己自从碰到骆天,心里的脾气就没断过。 这人也太不要脸了。 骆天显得很无辜,指了指左手抓着的兔子,委屈的说道:“我给大家逮条兔子,怎么就无耻了?这不是当初救你时把迷药撒多了吗?不然用得着我这么狼狈就为抓一条兔子?” 再次听到“迷药”两个字,雷动的脸色更加难看,想到今天救小姐时被骆天在脸上涂抹上一块一块恶心的粘液胶体,想到自己身上那难闻的气味,尤其是和小姐照面时小姐那一副吃惊又怪异的样子,遇到这样的人,到底是福还是祸啊。 “下作。”雷动想着想着嘴里就冒出这两个字。 骆天却没有一丝生气的样子,眉宇间还带有笑意,“下作怎么了?没有我的下作,你能就救得出你们家小姐吗?”说完骆天还走到雷动跟前,拍了拍雷动的肩膀,低下头对着雷动小声说道:“大个子,这可是行走江湖之必备,要不要来点儿?”还向雷动眨了眨眼睛。 雷动赶忙闪到一边,用一块破布在刚才骆天拍过的地方擦了擦。 骆天接着面色一正,提了提嗓门,说道:“我们先商量一下哈。我们四个人里面就大个子和独孤小妮子的修为最高,所以为了安全保险起见,大个子走在最前面,独孤妮子走在最后面以备不测。嗯,这样挺好,就这样决定了。” 独孤春雨撅了撅嘴:“这也叫商量?” “不好意思,其实,姐真的没有战力。” “你修为这么高,没有战力,鬼才信呢。”骆天反驳道。 “我能灵敏感应天地气息,甚至还略做控制,那是因为我从小就习得清平咒的缘故。再说了,如果不是当时护龙卫连续追逐,又有雷动一旁掩护,我再怎么厉害也没法骗得过去。” 如果是常人听到“清平咒”三个字在一个小女子嘴里随随便便说出来,绝对是极为的吃惊,然后是深深的敬畏与膜拜。因为这清平咒虽然并无多少战力而言,可是却是最能领悟天地气息的心法了。奈何骆天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某个小角落里,根本就没听说过什么清平咒,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反应。 独孤春雨还是不服骆天这“无理”的安排,继续说道:“我要是真的厉害,那这次还用得着你插手吗?”说完,还狠狠地瞪了骆天一眼。 骆天有些听不下去了。 这小妮子居然敢跟哥顶嘴。 “我说……”还没说完,骆天左手猛然把刚逮到的兔子向一边一甩,然后两只手紧紧地握住自己的脖子,脸上青筋抖动,面呈灰色,更是直接依靠在树上,“咳。”嘴极大的张开,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嗓子里一样。 雪儿赶忙从背上的包袱里拿出几株药草,直接填进自己嘴里反复咀嚼,又吐到手上递到骆天嘴边。 骆天佝偻着身子,死死的攥着自己的脖子,舌头大大的向外伸出来,喉咙间一阵气泡的声音想起,反复的咳嗽,又大口大口的喘气,却什么也没有咳出来。 独孤春雨也有些慌张了,急忙攥住骆天的手。 雷动在骆天后面站定,右手拊掌拍向骆天的后背,隐约间一层层纹络浮现,身后的落叶一片片呈漩涡的样子来回飞动。 片刻功夫,只见雷动的脸上已是汗流滚滚,更是陡然间一团黑色的雾气自骆天后背透出,雷动收势不及,被震出三米开外直接倒下,一抹鲜血自嘴角流出,眼里满是震惊。 骆天艰难的将雪儿递上来的药草咽下,脸上更加痛苦,随即身子弯得更加厉害,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出来,却又是怎么都出不来。 “咳,咳……呕”只见骆天嘴里终于咳出一小团黑色的粘状物质,其身体亦是向后一仰,倒在了雪儿的怀里。 独孤春雨清楚的看到,那团黑色的粘状物质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直直的落在这颗大树突起地面的树根上,只听一阵“嗤嗤”的声音,再一看,那树根的中间已经凹陷下去一个拇指宽,中指深的小洞,上面还在不断冒出细细的黑烟。 片刻后,只剩下骆天大口喘气的声音。 雷动自后面爬起来,盯着骆天,眼里一副关切的样子,看着骆天费力的摆了摆手,终究没有问什么。 骆天看着嘴角还在流血的雷动,又看了看前面的独孤春雨,最后直接躺在雪儿的怀里,抬起左手,轻轻地抚摸着雪儿那张因紧张焦急而极为苍白的脸,忽然笑了笑,说道:“没事儿,早咳习惯了。” ------------ 正文 第十一章 觅琉璃 篝火升起,照亮了围着的三人:雷动专心打坐,双手合十;独孤春雨手托下巴,还在想着骆天咳喘的那一幕;雪儿正襟危坐,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一脸急切的望向一边。 能让雪儿这么急切的也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骆天,连老头子都不行。 而此时的骆天正在非常舒服的躺在地上,不时还用脸蹭蹭压着的落叶,最为引人注目的是骆天的怀里抱着一把剑。 剑身弯曲,通体光亮流动,华丽而多情。 如水。 骆天已经抱着琉璃有一段时间了。 当时骆天拿到琉璃时,手一直都是颤抖着的,那仿佛一如生命内心处最为深刻也最为单纯的召唤一样,下一刻琉璃一片粼粼波光。 骆天进入了琉璃的世界。 这里是一片山川,至少在骆天看来是这样。一座座矮山此起彼伏,向周围无限延伸出去,而正中间的却是一座极为庞大,极为高深,同时又总是发出“泠泠……”响声的形状极为奇特的山峦。之所以说形状极为奇特,是因为它立在那里,就像少女的手臂一样向上举着,而手掌却是水平摊开手指又弯曲再次向上展开,远远的望去,仿佛是一个清丽的女子伸出洁白的手臂,正在托举着什么。 这里是春天的山间。山间大片大片的树木呈现出一片葱绿,它不同于夏季那样的茂盛而来的绿油油的样子,仅仅是一抹抹浅浅的绿,随之的是一阵又一阵的清新之感。 这里是早晨的山间。一片片雾气上上下下在山间飘泊,有些微冷,又有些朝气。 这仿佛是一个世界最为原始,最为自然的样子,一片清新寂静,一片生机勃勃。 这里,没有动物,没有人,甚至连花朵都很少见,因此没有别的嘈杂的声音。 唯有断断续续又绵绵不绝的水声。 而骆天正站在空中俯瞰这一切。 来到这里,骆天的内心突然离奇的静,没有了渴望,更是没有了激动。这一切好像都是事先安排好一样,自己唯要做的的就是踏在这清新而生机的空气中一步一步向中间那座最高的山迈去,或者说即使什么都不做,自己依然能够接近那座山。 仿佛是命中注定的样子。 看着下面的山川绿木,拂开身前的雾气,骆天的内心愈发的平静,好像自己只是一个过客,一个观者,但事实上自己就在这里,在这一片原始的单一的秘境里。 走着走着,骆天的步子更加自然,即使有时因为要避开雾水而显得不是那么流畅,就像小孩子刚刚学会走路一样,即使是摔倒,爬起来继续走就是,一切都是随心而为,而骆天的心又仿佛早早就和这个世界连在了一起。 一颗心,既是一个世界。 骆天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了游戏小师妹时的幸灾乐祸,没有了讨酒时的热情与做作,没有了救人时的精明与谨慎,只有一片清明,一片单纯,犹如一个新生的孩子望向人间的第一眼,天真而自然。 “快来啊!过来玩儿啊……”“来找我啊!怎么这么慢啊!”最高的那座山上响起一阵清脆的声音,有些撒娇,又有些抱怨,但即使是单纯的听着,都能感觉到话语间那最为自然地灵动。 仿佛是这个世界的声音。 但骆天依然是如一个婴儿般走着,没有一丝急切的意味。 骆天在这座最高的山旁停了下来,望向那条自山顶流下的溪流。溪流从山的那一段手掌的部位缓缓流出,然后顺势而下,陡然加急,溅起一朵朵极为新鲜的水花。灵动而多情,仿佛这个世界的情绪都是由她来展开。 而那句清脆的声音就是由溪流中传出。 骆天的嘴角露出微笑,眼睛里慢慢透出些许明亮,向前一步踏下,站在了溪流的近前。 像一个孩子一样伸出右手,让水花溅在自己的手上,细细的融化。 然后更多的水花溅起,掉在手掌上,溅在脸上,散起的发丝上,更是一大片袭来,打湿了衣裳。 骆天开始笑,笑得很灿烂,仿佛一个迷失的孩子一样找到了回家的路。 只听更多的水声响起,仿佛在迎合骆天的笑一样。 突然溪流一阵抖动,在水中极为快速的升起一大簇水流,水流在空中爆开,露出一个女子。 一个水做成的女子,还在滴滴答答的滴着水花。 女子全身都是水在流动,仿佛本身就是这样,自然,灵动。 骆天抬头看着女子,眼睛眨个不停。 女子立在空中,又一大团水花托起,此时看见骆天,很像受气的样子撅了撅嘴,“怎么才来啊?” 骆天没有说话,只是站着,看着,笑着。 “琉璃带你玩儿好不好?”水花降下,琉璃和骆天面对面的站着。“好不好嘛?” 说完,琉璃猛然栽进溪流中,又在下一刻自骆天的脚边钻了上来,一阵阵“泠泠”的声音在山间回荡。 骆天将右手摆了摆,向琉璃摸去,可是琉璃在空中不断变换着水的身子,就是不让骆天摸到。 “琉璃好久没有和人玩儿了。”琉璃再次回到骆天的跟前,用一双满是流动的水的手捏了捏骆天的脸。 “一起玩儿喽!”琉璃拉着骆天的手一起栽进水里,而骆天也像琉璃一样在水中时而探出头来,时而旋转,时而在水下和琉璃一起向上举手,托起一大片水花洒向外面的山石上。 骆天只是笑,真心的笑,没有一句话。 琉璃抱着骆天在水下一个翻身,猛然冲出水面,向空中疾去。琉璃的水柱在空中断开,又飞速组成一张舞动的裙子套在琉璃的身上,就像一个在空中翩翩起舞的蝴蝶一样。不,比蝴蝶更为自然,也更为清新,更为灵动。 琉璃揽着骆天在空中不断飞舞,停在一大片雾气前,只见琉璃将手托到嘴边,轻轻一吹,雾气倒卷,在空中幻化出一个个琉璃的样子,然后犹如一个个水滴一样在空中掉下。 “哈哈……哈哈哈” “很好玩儿,琉璃好久没这么玩儿了。”琉璃挥了挥手,一块水幕出现在骆天的面前,然后突然爆裂,洒了骆天一脸的水珠。 “哈哈!” “我叫你哥哥好不好?”“嗯,不许说不好。” 骆天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点的很用力。 “哥哥,哥哥,琉璃也有哥哥了。” “哈哈哈……” 骆天停在空中,而琉璃直接降到地面上,一会儿在树木间来回穿梭;一会儿忽然飘到骆天的背后,拍了拍骆天的肩膀;一会儿两手抖动在骆天面前画出一个心形,用手轻轻地向前推去。 只见琉璃来到一株仅仅长了几片叶子的小树苗前,一只手伸出抚摸着小树苗的树干,“琉璃有哥哥了,你看啊,琉璃有哥哥了。”说着两只手向上抬举,反复几次,“哥哥,哥哥。”只见小树苗以肉眼看见的速度成长起来,叶子开始多了起来,树干一点一点生长,由小变大。 骆天只是静静地看着,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突然,山间想起一种极为粗犷的声音,又像是惨叫一样荡漾开来,久久不绝。 琉璃向中间的那座高山看去,面色很是急切,很是焦急,都快哭了。 “姥姥。是姥姥,姥姥怎么了,姥姥有危险。”琉璃的声音满是颤抖。 骆天看到琉璃这副着急的样子,很是不忍。 骆天抬起手臂,用手抚摸着琉璃的脸,一朵朵水珠在骆天的手上流下。 琉璃突然抓起骆天的手,眼里好像满是泪水,一滴一滴由眼里流出,“哥哥,哥哥,琉璃不想离开你。不想。” 骆天很想安慰琉璃一下,只见琉璃刚刚说完,身体不断抖动,身上的水珠竟是在不断,消散。 然后,琉璃的身体开始分解,由脚到头。 分解后的水珠在空中飘舞,依稀还能看出琉璃的样子,然后水珠散去,一点一点消失了。 琉璃就这样不见了。 骆天的手臂还是刚才抚摸琉璃脸的样子,这一切来得太快,仿佛还没有准备好。 骆天张了张嘴,身体在不断发抖,“琉璃……” 然后下面的山峦开始沉陷,树木一点一点散去,一片片叶子来回飞舞又慢慢向下方卷去,就连中间最高的那座山亦是左右来回摆动,最终在一声声“轰隆轰隆”的声音中坍塌,倒下了。 空气中没有了清新,也没有了明亮,慢慢地变成灰暗的颜色。 天地沉沦。 这个不再完整的世界,这一刻,只剩下了骆天孤零零的站在空中,手还没有放下。 骆天无可置信得看着这个世界一点点破碎,一点点崩溃,脑子里还在回忆着刚才和琉璃一起玩耍的情景。 只是现在,这个世界灰茫茫一片。 骆天突然想起自己还是婴儿时看到的那个世界,自己在摇篮里来回摇摆,远处一双灰色的眼睛向自己看来,逼视着自己。自己很是焦急,在摇篮里大声地哭着,却没有人来解救自己。自己只能看着那双眼睛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恐怖…… 骆天始终认为那是一个梦,可是又是如此的真实。十几年来自己一直将这个情景压在心底的最深处,也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讲过,多少次自己又在梦里反复见到那双灰色的眼睛,那个自己孤苦无依不断颤抖的自己。 而现在,这两种感觉居然是如此的相像,一样的孤独,更是一样的害怕。 骆天颤抖着慢慢的弯下身子,终于无法忍住,张开双臂又直起身来对着远方“啊……”这一声嚎叫里有不舍,有悲伤,更有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你也要离我而去?”骆天慢慢的跪了下来,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也很孤独?” 骆天用手来回挥动,仿佛在抚摸着什么,“你的忧伤来自何处?为什么我懂你的忧伤?” “我很害怕。”骆天将头扣在空气中。 “不,不,不……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你也走了,我好孤独,好害怕。” 骆天开始沉声的呜咽。 外面的雪儿轻轻地抚摸着骆天的脸庞,用手绢将骆天脸上大片大片的泪水擦拭,看了看旁边满脸震惊之色的独孤春雨说道:“虽然骆天一直在刻意掩饰,但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其实很孤独。” 独孤春雨还是不解,很难想象的到平时嬉皮笑脸又阴谋百出的骆天居然会很“孤独”。 琉璃再次波光大放,骆天也醒了过来,看了看雪儿,嘴角还在轻声的呜咽。 雪儿给骆天一个安心的微笑,“睡吧!” 只有一直在火堆旁的雷动注意到,骆天怀里的琉璃已是没有了颜色,一片黯淡。 ------------ 正文 第十二章 狡猾的老鼠 憋屈的猫 当清晨的太阳升起时,骆天,独孤春雨一行人早已是准备好,或许接下来是一场逃亡。 而对于以龙浩为首的护龙卫来说,一场追捕也在慢慢展开。 猫和老鼠的游戏终于开始了。 九长老看着整装待发的护龙卫,眼睛里愈发的明亮,欣赏之味更浓。可以说对于这一次他从族里带出来的这七个人,他是非常满意,自己一个老头子三十年不理族事,第一次出来就能看到族中这一辈的佼佼者,自然是欣喜至极。 九长老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因为确实是没什么可说的。 龙浩七人向九长老一个行礼,然后列队而出,动作行云流水,始终默契。 山林落叶纷飞,寂静无声。护龙卫已经到了昨夜骆天歇息的地方,速度不可谓不快。 龙浩看着面前的这堆烧尽了的篝火以及地上的三个枯草堆起来的简易坐垫,眉头稍稍皱了一下,待看到大树旁边一小片被压平的落叶时,方才放下心来。 四个人,一个没跑。 当然,这也仅仅是放下心来,只能证明猫和老鼠的游戏在一开始没有出现意外。不过,龙浩还是走了过去,翻开大树旁边的落叶,手指沿着落叶压平的方向滑动,然后又在左右来回观察。只见在这片由人躺着才留下的印记之侧,有一个细长而均匀的凹陷,虽然很浅,但绝对是有什么东西放在这里过。 自小就开始接受族中极为严格甚至是苛刻残忍的训练,护龙卫的侦查能力不能小觑。 只有琉璃还在,那么这场追逐才算完美。 一员护龙卫刚刚踏上那堆烧剩下的篝火,手还没来得及查探,只听一阵“咔咔”的声音响起,篝火连带着护龙卫竟是以极快的速度向下陷了下去。当然,即使陷下去的速度再快,终究快不过训练有素的护龙卫。 但如果在刚刚有陷下去的迹象的时候,也正是护龙卫刚想提起飞向一边的时候,刚好不好此刻旁边一棵并不算粗壮的大树也突然倒了,硬是直直的向火堆砸了下来,那么护龙卫为了避免被砸到只能又向旁边挪步,这一挪正好和火堆一起陷了下去。 虽然是精英,但毕竟还是武的范围,远远没有达到意的境界。 而这个世界上能真正触摸到意的境界的人本来就很少,少之又少。 大树砸下,正好压在护龙卫掉下去的那个陷坑上。 看着这一切,龙浩其实真的很愤怒。又是这样的小人风格。 骆天一行人正在迅速的走着,当然骆天还是东瞧瞧,西摸摸,一副“抓兔子”的样子。忽然听到后方传来一声“轰”的巨响,动静极大,依稀间还能看到好像什么东西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护龙卫里有听风者,不然不可能这么快。”骆天抱着琉璃说道。 雷动细细听了一会儿,却又是什么都听不到了。想起早上骆天和雪儿在火堆上一阵忙活,又是挖又是盖,而且还居然让自己用最为心爱的长刀将一旁的大树弄成中空的样子,眉头都快挤成了一个川字。 对于这种做法,雷动其实也很反感。 但小姐没说什么,雷动也只能照办。 “你怎么知道他们必然会查看我们的火堆?”独孤春雨很是不解。 骆天马上给予独孤春雨一个白痴的眼神,然后不屑的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作战的习惯,同样也有自己生活的习惯,而两者本身就是相通的。护龙卫那么精明,对于能够多了解我们的机会,肯定不会放过。” 独孤春雨没好气的说道:“可是,你以为这样就能够伤了他们?” 骆天又看了看前面望不到头的山林,慢慢的说道:“从来没指望这些小花样能够伤了他们,只要能拖住他们就行,直到我们走出这片山林,哪怕仅仅是到了官道上也好。” 那么,骆天嘴里的小花样真的能够拖住护龙卫吗? 这一路上,护龙卫虽然没有言语,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感觉有些憋屈的,尤其是为首的龙浩。 在火堆旁的陷人坑只是个开始,后面的路上遇到的麻烦事越来越多。比如在经过一条溪流时,护龙卫停下脚步细细检查溪流旁的马蹄印的走向,还没有接近时,前方的草丛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烟雾,然后护龙卫集体浑身痒得厉害,不得不简单的脱点衣服在流水里清洗一下。可是将溪流里的水抹在身上,那种痒痒的感觉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愈发的明显,无奈护龙卫只能盘腿打坐,用内气一点一点逼出体外。这自然耽搁了一些时间。 再比如在护龙卫里的老五,也就是那个听风者的感应带领下费时两个多时辰就要快追上骆天一行人时,忽然发现自己转着转着最终又绕了回来,老五再次凝心感应,却是什么都听不到了。 再比如…… 这是一个憋屈的开始,更是一个憋屈的过程。 但这种极为憋屈的事情多了,让龙浩越来越反感的同时也越来越心惊。对方对人心的揣测把握与对时机的准确预测可谓是极为精准,甚至已经到了一种骇人的地步。龙浩虽然方正,但毕竟是自小就生活在护龙一族这个大染缸里,对一些阴谋心机耳濡目染在所难免,但是能够事事料敌在先,又如此高明,龙浩不觉心头微震。 因此龙浩虽然对于骆天的这些小花样极为厌恶,有些不耻,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对此有些佩服。无论是在哪个时间,哪个地点,最为可怕的永远是人心。 龙浩不得不第一次对那个蓝衫少年刮目相看。至于雷动,那完全不可能,他能感觉得到,雷动绝对不是那种阴险的小人。 若论对骆天最为刮目相看的,还不是龙浩,而是一直都深有体会的的独孤春雨。一路上看着骆天一副吊儿郎当又幸灾乐祸自得其乐地布下陷阱,再想到骆天救自己时的连环计,骆天的咳嗽以及那一夜骆天真实痛苦而又感人肺腑的落泪,独孤春雨实在是搞不懂了。 骆天,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很不幸,骆天的那些小花样最终没有拦住护龙卫。 再一次和护龙卫见面,骆天感到很无语,甚至有些想大声的笑出来。这实在是太搞笑了,看看那些风度翩翩的护龙卫吧,衣服上满是被枝干倒钩撕扯的线条,本来极为白净的靴子上尽是些乌黑的淤泥,露出的脖子上有的还呈现出大片大片的鲜红的疙瘩,头发凌乱,面色深沉,一副僵尸脸的样子。 可是,想着想着骆天又笑不出来了。 护龙卫虽然看起来很狼狈,但到现在为止战力丝毫未减,而且可能因为被激怒的缘故还会出手更狠。 再看看自己这一方,四个人,一匹马。 四个人里,独孤春雨只是单纯的对天地气息的感应力强些,打起来时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本来最能战也是最可战的雷动到现在伤势还没有回复,一条胳膊上还在缠着绷带,腿上走路也不是很灵活,就算是再好战,顶多只能发挥出三成的功力。 骆天突然发现自己很无奈。 雷动还在和龙浩对视着,隐隐有拔刀的趋势。 独孤春雨倒是挺镇定自若,好像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向骆天抛出一个极为不雅的媚眼,一副姐相信你,你看着办的样子。 骆天看了看雪儿,正好雪儿也在看骆天,手上却是把背上的包袱打开,取出一把看起来极为粗糙还有些锈迹的短剑,还有一支掉了漆的竹笛。 短剑自然是小时候因为和莫风行比剑,把雪儿用来烧火的锈剑折断后骆天赔给她的。笛子是老头子留下来的,不知道是在哪个犄角旮旯捡的。 骆天咬了咬牙,接过雪儿递上来的竹笛,很是不甘心的说道:“你们先走吧,我和雪儿拦下了。他娘的。” 话刚说完,雷动还刀入鞘,转身就走,独孤春雨急忙跟了上去。把骆天看得目瞪口呆,一愣一愣的,是谁说大个子傻来着? 雪儿没有丝毫言语,在骆天前边站定。而在龙浩看来雪儿得这一举动分明是用自己的身子护住骆天,眼里的厌恶之色更浓。 “擒下你们,尤其是你,是我这一路上唯一要想的事情。”龙浩指了指骆天,话语一顿继续说道“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 骆天深吸一口气,刚才那种焦虑气急之感慢慢地缓了下来,在雪儿身后直接坐下,抚弄着那支丑不拉几的长笛,一片平静的说道:“就看你有这个本事没有?你们一起上吧。” 护龙卫虽然有些狼狈,但听到骆天这句“你们一起上吧”仍然感到无比的愤怒,他们能够感觉得到骆天没有半分内力,说得直白一点就是骆天在武道上一片空白,就是一个大白痴,然而此时此刻这个武道上的白痴却说出这样一句大言不惭的话,对象还是即使是在护龙一族中的众多护龙卫中出类拔萃的一卫七星,这分明是一种侮辱。 护龙一族的骄傲不容侵犯。 龙浩看了看骆天,又看了看雪儿手中的锈迹斑斑极为粗糙的短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低头抱拳,“阁下,得罪了。” 他也想试试,能说出这种大言不惭的话的人,到底有几斤几两。 另外六个人本还是一副不屑的态度,听到龙浩的话,都是略感吃惊,但这丝毫不影响护龙一族的骄傲所在。 老五也就是那个听风者最先忍不住,主要是之前被耍的太是丢脸了,飞起一脚向雪儿踹去,虽然其章法动作间留着分寸,但若是这一脚踢在雪儿身上,仍然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就在这时,笛声响起,雪儿眼睛微闭,急忙一个侧身闪过,左手短剑纷飞,直指听风者的面门。 手段干脆,一招致命,可谓残忍至极,偏偏又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弱弱的女子所为。 龙浩一惊,集中精力,全身武道修为悉数展开,细细感应这一刻天地气息的流动,尤其是那一段一段又有些模糊的笛声,天地气息丝丝波动尽入龙浩感知。 在当前的境界来讲,龙浩还只是武道上的巅峰,甚至在九长老这几天的教诲中已经模糊触到意的门槛,只是毕竟积累还是少了点,所以九长老才会让他没事多坐坐,多想想。可即使是这样,龙浩还是有些搞不懂骆天和雪儿的状态,这一时的天地气息虽说有些混乱,但绝不是被人主动牵引出来的。 当然,如果这一刻的天地气息被人控制,那么龙浩有理由相信这一仗已经没必要打了。 和一个已经进入意的境界的人打,开玩笑,纯粹是找死。 但很幸运的是,龙浩终于确定这一刻没人能够控制天地气息的流动。 听风者堪堪闪过雪儿的短剑,却不防被雪儿一个侧踢踢中心窝,虽然在力道上来讲威力小了点,但因其无比的准确性还是让听风者感到一种火辣辣的痛。 其他护龙卫终于不再小瞧雪儿,而是眼神中带着一种赞赏。自古以来就是实力越高,越会得到尊重。 而护龙卫尊重的结果就是护龙卫一卫七星中除了龙浩外都是持剑散开,封住雪儿以及身后骆天的所有后路,雪儿那一剑所展现的实力也让护龙卫有了围杀的可能。 但雪儿动作间依然闲淡散漫,没有固定的招数,偏偏又把自己和骆天护得密不透风,几次护龙卫的长剑差一点就攻到雪儿身上,雪儿都会以一种极为细小的挪动微微闪过,然后短剑离手,偶尔还能划下护龙卫的一块衣角。 当然,那种极为难听,没有一丝韵律的笛声自始至终就没断过。 也正是这一点,让龙浩很是不解。没有天地气息的变化,偏偏雪儿的眼睛一直都是闭着的,明显是那种杂乱无章的笛声起了作用,可天地气息确确实实没有被牵引啊。 对于这种状况,龙浩想到天地气息的感应上却是有些远了。 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一切动作都能和修为联系起来的。骆天和雪儿自小到大都是在一起,十几年来早已形成了一种根深蒂固又准确无误的默契,而默契这个东西恰恰又是比天地气息更加飘渺的。十几年一起生活而产生的默契,加上骆天武道修为被废后一直刻意培养的观察力与预测力,再有就是自小雪儿对骆天的依靠与信任,这一切总是能让雪儿在危机关头避过锋芒,甚至适时反击。 十几年听一个笛子,即使是猪,也早已明白了它的每一个音符。 突然短剑在雪儿手中来回旋转,挡开两只向前的长剑,猛然一个掉头,更是划过护龙卫的肩膀,一道血线撒开。 一寸短一寸险,尤其是这样的近战。 龙浩不再沉思,一抖手中的重剑,重剑泛起黄色的光芒,加入了这场本该早就结束的围杀。对于侮辱护龙一族的人,护龙卫从来都是用最为简单也是最为直接的方法解决,即使对对方还有些钦佩在里面。 看着龙浩的动作,骆天一阵放松,笛声大作。 最为危险的敌人不是场内和你正在角逐的对手,而是那个始终在站另一方伺机给你致命一击的人。 而骆天迟迟不肯有大动作,正是因为龙浩一直在旁边盯着,绞杀了一切逃跑的可能性。 雪儿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汗珠,身影移动间却没有半分滞后,但龙浩的重剑还是攻破了雪儿的防御,让雪儿几次差点命丧剑下。 不得已雪儿带着骆天在短剑飞舞间来回移动,更换地方。 突然,只听笛声戛然而止,骆天双手抖动,顷刻间一大团白色的粉末落在护龙卫的身上。龙浩赶快移步闪开,大声叫道:“不要管这个,先擒下他们。” 六名护龙卫听到龙浩的话,赶忙又想攻上来,可是方一运力,竟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上下使不出半分力气,似乎连剑都抓不起来了。 龙浩心中一怒,又是这种卑微伎俩,手提重剑隔空向雪儿扫去,却又发现自己也是用不出一丁点力气了。 白色粉末遇风则化,烟雾弥漫,只要是人又怎能逃得过去。 在骆天洒出粉末的同时,雪儿就用袖子捂住鼻子,又急忙接过骆天的药丸服下,此刻正坐在地上,两眼还在闭着,短剑扔在一边,不是中毒,实在是累得不行了。 骆天也很累,这场打斗一直都是雪儿护着骆天,可是骆天的笛声也一直没停过。 仰着护龙卫那些愤怒的眼神,骆天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千万别运气,运气就会深入血液里了,弄不好会在以后留下后遗症的。” 这一次,骆天能和雪儿逃脱护龙卫的围杀,可谓险之又险。 护龙卫一路上在骆天的刻意动作下已是极为狼狈,有些疲惫了,甚至在心力上都有些不济,更是愤怒连连,而这即是破绽,也是骆天让雷动先走的那一丝微小的把握所在。 战场上从来都不仅仅是只有一招一式的攻伐,还有那一缕心战。 但即使是这样,也只能为骆天争取到一点点时间,护龙卫毕竟不是普通人,困不住多久的。 骆天扶着雪儿站起来,看了看还在打坐运气的护龙卫,尤其是脸色有些发黑,明显极为愤怒的龙浩,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先坐哈!我们还有事,那个,先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嘟囔:“哎,都让大个子给骗了,老头子留下的药瓶真是不多了。” ------------ 正文 第十三章 装孙子的极致 骆天搀扶着雪儿在林间行走,这一次沿途没有布下任何陷阱,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在刚才那场打斗中一直在集中精力,现在精神放松下来突然感到无比的疲惫,最重要的一方面是骆天发现他的那些小花样做得再如何精致也拦不住护龙卫,甚是徒劳。 有这些精力反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和护龙卫玩捉迷藏。 雷动对骆天的鄙视干脆视而不见,那张大黑脸依旧是满脸的严峻,让人丝毫不会想起就在两个时辰前他狠狠的黑了骆天一次。 反倒是独孤春雨给雪儿喂了一口水,帮雪儿揉着胳膊,眼里满是歉意。 骆天觉得和雷动对视简直就是世间最为索然无味的事情,因为不管你怎么动作,人家始终都是一种无动于衷的表情,没有一丝反应。 这几天下来骆天一直都是抱着琉璃睡觉,按骆天的话来说就是琉璃太冷,他想给琉璃一点温暖,只有雪儿明白骆天说的话是真的。因而每次当骆天睡下后,雪儿都会把骆天的头挪一挪,让骆天枕在自己的腿上,然后轻轻的拍打着骆天。 独孤春雨已经不再用惊异的眼神来看待骆天和雪儿这样的举动了,虽然还是很不适应这两个人,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十几年的相依为命就算再怎么胡闹也是合理的。 雷动的伤势明显已经转好,甚至中途还和追上来的龙浩打了几架,打的那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其实那主要是对于一直好战的雷动来说实在忍受不了寂寞在晚上踩龙浩的盘子,主动和他交手的。 护龙卫这几天没有在像开始那样对骆天等人穷追猛打,反而一直都是刻意和骆天保持着距离,龙浩突然发现这几天自己的感悟愈发的明显,追逐之余总是静静的一个人坐下来,慢慢地感觉着片山林里的天地气息,纯粹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来观察,来感悟,隐隐的竟是距离那道门槛愈来愈近。 而护龙卫里的其他人仿佛也是略有顿悟,一扇崭新的门户正在徐徐打开。 这是一场猫和老鼠的游戏,但游戏中的猫和老鼠仿佛都在克制,保持着一种匪夷所思的约定一样。 但既然有克制,就会有爆发,猫和老鼠终有面对面相遇的一次,就像这一次一样。 雷动的长刀,龙浩的重剑,两个人都是武道巅峰强者,都隐隐的将要突破进入意的境界,所不同的是龙浩是在九长老的指点之下平时多坐坐,多冥想,多感悟,而雷动完全是靠每次和龙浩打斗回来后的总结,多一次战斗,自然也就多一次总结,总结的多了见解也就跟了上去,明显的以战养战,应战而前。 而这一次相遇,两个人的对打竟是出奇的简单,一招定胜负。 或许对于这几天一直难分难解的两人来讲,一招的抉择反倒是最为恰当。 雷动和龙浩相隔十几步而站,面对面反倒没有一句言语,两人的眼里都是自信满满,都是势在必得。 两人的刀剑同时挥动,同时发力,同时隔空向对方砍去。 黄色的剑芒和黑色的刀韵在两人的中间位置相遇,半空中落叶纷飞,泥土溅起,周围的树木摇摆不定,甚至离得近的树木在两个强者的冲击下应声而断。 独孤春雨看着眼前的两人,细细地思考着什么。 护龙卫专注的望着两人最强一式的爆发,希望能从里面学到什么。 雪儿没有看向两人,而是一脸紧张地撵着药草,她能够看得出现在的骆天忍得异常辛苦。 独孤春雨咬了咬牙,有些紧张的说道:“雷动,好像败了。” 在她看来,自己从小到大的贴身护卫败了。独孤春雨本身习得“清平咒”,可以说场间的天地气息的流动没有一丝一毫能够逃出她的感应,刚才龙浩的那一剑明显已经带动了天地气息,加持了重剑的威力。当时独孤春雨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这林间的天地气息多半数被龙浩所牵引,并且随着这挥出的剑芒迸发开来,威力不可谓不大。 几天连续不停地打坐入定冥想感悟,悉数在这一剑里呈现出来。 “这倒不一定。”骆天嚼着药草,嘴里还在流出一滴滴汁液,喘着气艰难地说道。“你看看两人的位置。” 两人的位置难道有很大关系吗? 独孤春雨一双眼睛仔细地向两人站定的位置看去,突然眼睛一眨,龙浩似乎是后退了一小步。 独孤春雨之所以说雷动输了,是因为龙浩明显已经快要达到了意的境界,对天地气息的感应与控制更胜一筹。 而骆天却是一开始便注意到龙浩后退的那一小步,单纯从这一式的威力上讲,龙浩明显是败了。 或许雷动在这天地气息的运用上还不及龙浩,但是本身作为战斗狂人的雷动,本就不应该拿常理度之。一次一次的战斗,而脑子里的战斗因子已经深入骨髓,其爆发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纯粹的以力破之。 龙浩和雷动相视一笑,收起刀剑。两人是一场战斗不假,但同时更是对之前的努力所做的一次验证。 龙浩无数次耗尽心神的冥想,雷动无数次不计体力的挥刀,这一刻终于有了效果。 “浩儿,回来吧!”突然,一声老者的话语在林中想起。 包括骆天在内的独孤春雨四人脸上满是惊讶,满脸的不可置信,而反观以龙浩为首的护龙卫却是一副平静之色,似乎理所当然就是这样。 话语自然是老者的话语,而骆天也能够听出来这分明就是九长老的声音。可是九长老明明还在客栈里啊。 千里传音。只有在意的境界里而且还是意的境界里极为高深的阶段时才能做到的,让周围千里的气息为我所用,虽然传音只是小小的一试,本身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但可想而知如此大范围的天地气息的调动,千里之内的人或者物都逃不出其掌控,换句话说生死之命,尽入他手。 龙浩仗剑而立,对着雷动微微一笑,抱拳道:“下一次,我们再比。”说完,护龙卫在林中闪闪而行,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骆天猛然拍了一下雪儿,“别发呆了,不就是千里传音吗?我给那老家伙要酒时就发觉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雪儿给了骆天一个白眼,一副信你才怪的样子。 独孤春雨眨了眨眼睛,望了望雷动,有望了望骆天,说道:“这么说,我们可以走了?” “你傻呀!都没人追了,我们自然是安全了,最起码不用那么着急赶路了。”骆天拾起地上的琉璃,继续说道:“走了更好,琉璃就是我的了。” 独孤春雨不乐意了,有些气急的争辩道:“谁说琉璃是你的了?本来说好的,琉璃只能借给你三天,现在三天早过去了,你是不是该把琉璃还回来了。” 骆天眼睛瞪得老大,“独孤春雨,你还要脸么?他们追的时候你死活不拿着琉璃,生怕他们会专门针对你,现在人走了,琉璃安全了,你又不知廉耻的想要过去。” “琉璃本来就是我抢来的,为了它,我还被软禁了呢。” “那还不是我把你救出来的。”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互不相让。雪儿和雷动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突然,骆天和独孤春雨眼睛同时动了动,随即骆天一抖手将琉璃抛向独孤春雨,而独孤春雨完全没想到骆天会这么做,只能抱住琉璃的同时对着骆天怒目而视。 骆天两手一摊,“琉璃是你的了,可跟我没关系啊!” 雷动和雪儿很是不解,两人刚才还争得死去活来,现在骆天居然主动把琉璃传给小姐,而小姐好像还老大不愿意接受的样子。 雷动刚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见周围的落叶无风自动,一个脸上饱经风霜的老者现出身来,呵呵笑道:“好敏锐的感应,老木都没料到啊!” 老者自然是一直跟着护龙卫的火木,虽然早就想到对方可能对天地气息的感应有些敏感,但看到两人年纪轻轻居然能感应到自己本已隐藏的气息还是有些惊讶。 两人是说的骆天和独孤春雨。 火木的出现让骆天的脸瞬间就绿了,而独孤春雨更是紧张的抱着琉璃,同时又仿佛心里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雷动倒是在微微吃惊后马上平静下来,然后一股战意昂昂生出,战斗意志展露无疑。至于雪儿,脸上没有半分变化,一双小手却是在背上的包袱里偷偷拉出了短剑。 骆天和独孤春雨再次交换了眼神,急迫的商量了一下到底是降还是逃。 居然遇到一个意境强者,那还打个屁啊! “娃子,老木只是拿回琉璃,没别的意思。”火木一脸平静地看向独孤春雨,准确的说是盯着独孤春雨怀中的琉璃说道。 “既然不给,老木也只能自己拿了。”说着,火木轻轻抬手,指着琉璃轻轻一握,琉璃顿时在独孤春雨的怀里颤动不休,仿佛被极力拉扯似的。 “老子拼了。”骆天最先反应过来,手臂上举,看了看雪儿手中的短剑,然后胳膊在空中轻轻一划,只见雪儿的短剑立时脱离雪儿的双手,以极快的速度在火木和琉璃之间绕了个弯,然后又笔直飞向火木的眉心。 因为短剑的穿过,顿时火木对琉璃的控制暂时被中断,但火木没有半分失落,而且居然还“呵呵”的笑了一声,然后短剑停在距离火木眉心一寸位置上,震动不休,随即仿佛像失去控制一样垂直落了下来。 骆天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一切虽然看起来很慢,但却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只是极短的时间罢了。 雪儿赶忙跑过来扶住骆天,而雷动和独孤春雨,还在大眼瞪小眼。 太不可思议了,碰到一个意境强者本来就是一件极为稀奇又是极为悲催的事情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骆天居然能够迸发出念意,而且是以念控剑。 这么多天下来,两人早已了解骆天因为身重剧毒,武道修为早已荒废,可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整天嬉皮笑脸,喜欢背后捅刀子,阴人没商量的家伙居然在武道被废的情况下达到了意的境界,而且走的还是以念御剑这种杀伤力最强的路子。 如若不是这次遭遇火木这样的意境强者,这小子可能永远不会守着自己展现出来,搞不好以后还会一言不合在暗地里给自己来上一剑。 这也太能装了。甚至已经到了一种装孙子的极致。 ------------ 正文 第十四章 又一次绚丽的表演 独孤春雨更加看不懂骆天了。 你丫既然能够以念御剑,那还怎么老是耍些阴谋诡计,咱们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然后你用剑把护龙卫杀个干干净净不就得了,值得一路上逃得这么狼狈吗? 对此,独孤春雨确实有些冤枉骆天了。 对于骆天的念意雪儿无疑是场间最明白不过的了。当初身重血毒,武道修为被废,对于脸上不在乎但心里颇为自负的骆天来说的确是个不小的打击。多少个日子,骆天穿着极为单薄的衣裳站在山顶,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慢慢地感悟这天地间一丝一丝的气息流动;多少个日子,骆天盯着地上的蚂蚁,水中的游鱼一坐就是多半天,思考着万物对于天地气息的掌控与利用;多少个日子,骆天即使是在睡觉中都不忘模仿这天地气息的样子,一次又一次的在梦中惊醒。 没有老头子的指导,骆天硬是靠自己日复一日的感觉与明悟走出了自己的念境之路。 但是,毕竟武道修为上已是一片空白,相当于骆天在意的境界上是极为不稳定的,缺少了最主要的根基,虽然能够游刃有余的调控天地气息,但时间上却是被限制的极为短暂,同时这对骆天来说也是极为的宝贵。 自身身体的脆弱根本没法支撑自己强大的念意,这实在是一种悲哀。 而骆天现在还在喘息着,显然刚才用自己的念意中断火木对琉璃的控制耗费了极大地心神。 火木看了看骆天,眼睛愈发的明亮,这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端详。小家伙,眉清目秀,又不失那股邪邪的灵活劲儿,火木心底里也是愈发的喜欢。 “既然已经歇好了,还那么喘干什么?怎么娃子还想拖住老木,背后还有支援的?” 听到火木的话,骆天急忙一个轱辘站起来,完全看不出刚才大口喘气的模样。然后换上一副笑脸,对着火木行了个晚辈礼,说道:“小子不敬之处,还请木前辈海涵。不过实在是想不到,前辈居然这么强,果然是高手,高手中的高高手。” “你也不用拍我的马屁,这么年轻就能调动天地气息为我所用,这几十年来我所见的年轻人当中,你足可排进前十。放心吧,你身上的伤势我回去定会和主人好好研究研究。”火木依然笑着说道,但那张脸笑得却是着实难看。 “那是,那是,多谢前辈了。”骆天拱手说道,脑子里想得却是九长老的仆人都这么厉害,那九长老到底是什么境界,和老头子比怎么样。 都是他娘的高人啊。 火木搓了搓手,看了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对着骆天说道:“娃子,如果你能接得下老木三招,那琉璃老木也就不要了。你看怎么样?” 火木刚说完,独孤春雨就跳了出来,“不就是三招吗?骆天接了。” 骆天立刻转头对独孤春雨吼道:“滚你丫的。” 独孤春雨咽了口吐沫,又站回了原地。 三招,接还是不接,是个问题。 怎么接,更是个问题。 骆天看了看火木,正好火木也在看骆天,细细观察下,火木的嘴角始终都带有那一抹笑意,只是一直被那张褶子脸给遮掩了。 “接了。”说出这两个字,骆天突然觉得自己有一种大义凛然的感觉,又像是视死如归似的。 火木看骆天的眼神更加明亮。 此子,可造。 “老木和主人不同,这一辈子就是喜欢伺候些花花草草,这一式三招老木起名为万千落叶,娃子小心了。”说着老木两只胳膊上举,呈水平状,两手摊开。只见周围的落叶慢慢的飘起来,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拿在手中抬起来一样,万千落叶在火木半空身后展开,琳琳作响。 这一刻,独孤春雨感应不到一丝天地气息,唯有天地间的破灭之感。 火木身后的密密麻麻的落叶竖起,指向骆天。 雪儿看着一动不动的骆天,很是局促不安。 雷动看着火木身后半空大片的落叶,眼神平静,似有明悟。 独孤春雨眼睛微闭,全神贯注感应天地气息的流动,可还是一丝都感应不到,显得愈发的焦急。 感应不到天地气息,那只能说明一点,火木将这里所有的天地气息都牢牢控制在自己的念中,在凝聚落叶的同时又防止一丝天地气息流出,以念敛息,以叶化形。 “娃子,准备好了吗?”火木很是自然的放下张开的手臂,下一刻万千落叶,锋芒毕露,在空中划向骆天。 骆天看着攻上来的万千落叶,感受着其中几位锋利的天地气息,神色却是平静到了极点。只见骆天举起右臂,以自身为圆心,以手臂为轴,飞速的在身前半空中画了一个圆。 圆还是圆,但并不是中空,而是一个圆面,只见圆面上波光粼粼,起起伏伏,似水流动,不断向外围荡漾。 下一刻,万千落叶与圆面相撞。 本来就极为犀利,又是被天地气息加持的万千落叶,没有间断地攻向圆面,圆面震动不止,迭起一波波水浪,奔腾不休,将落叶的攻势化为无形。 万千落叶戏海浪,浪浪叠加。 雪儿看到这一切,眼里露出欣喜,两只手松开,在衣服上来回擦拭,显然因为刚才的紧张两手早已攥出了汗水。 独孤春雨直直的看着骆天所画的圆面,感受着圆面里奔腾不息的天地气息,两眼大放光芒。 万千落叶攻过来,天地间气息一片混乱,但圆面波澜不绝,凌乱而有秩。 火木的眼睛愈发的明亮,嘴角笑得更加开心。 下一刻,万千落叶声势减弱,自火木身后陡然升起各种由落叶凝聚而成的各种兵器,刀叉剑戟,飞速旋转,向圆面攻来。 圆面晃动不止,荡起一层又一层波浪,在空中溅起一串串水珠,五光十色,艳丽多姿。 宽刀与长剑齐致,似要狠狠地插进圆面,从而将圆面上的波浪定止,而圆面上的波浪更是层层翻腾,仿佛怒吼不止。 刀剑一点一点得在圆面上插了进去,准确的说是陷了进去,在圆面的后方又一点一点凸现出来,然后渐渐重新化作落叶,飘然落地。 圆面前方,涛声依旧。 刀叉剑戟一一陷落,但万千落叶依旧没有停止。 骆天虽然睁着眼,但眼里一片迷雾,似水似露,脸上满是纯真,煞是好看。 火木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随即万千落叶从新组合,化为一棍,大巧于拙。 棍长六丈,落叶翻转,喋喋不停,向圆面袭来,天地气息瞬间沸腾,各处漩涡。 独孤春雨凝神感悟,只觉气息磅礴无边,下一刻呼啸无际倒卷而来,突然喉头发甜,竟是被流过的天地气息震伤。 长棍所过,天地气息生生向两边倒卷。 圆面上的波浪更加澎湃,与长棍相接。长棍一往无前砸进圆面,棍身抖动,似有吼声传出。圆面上的水流被棍身生生挤破,波浪逐渐减弱,宽大的圆面濒临破裂。 骆天未动,火木未动,雪儿未动,似乎这一刻所有人都在等着,到底是骆天所画的圆面崩溃,还是火木用万千落叶凝出的长棍消散。 长棍冲撞不止,圆面晃动不休。 渐渐地长棍完全撞进圆面,圆面的粼粼色彩瞬间黯淡,但同时长棍已慢慢无声。 无声,胜有声。 下一刻,圆面颜色更加惨淡,波浪已止,看上去如一潭死水。 雪儿上手紧扣,再次紧张起来,如果骆天画的水波圆面挡不住火木的万千落叶棍,那下一刻圆面崩溃,万千落叶将会直接攻杀骆天,以骆天的小身板绝对承受不住这一击。 圆面趋于透明,天地气息瞬间消散,一块块碎了下来。 同时,长棍松弛,竟是直接爆了开来,骆天只觉得眼前大片大片的落叶扑面而来。 “噗嗤!”独孤春雨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只见骆天头发上、衣服上,浑身上下皆是落叶,尤其是脸上还有泥土点点。 “哈哈……哈哈”雷动笑了,火木笑了,雪儿笑了,骆天自己也笑了。 一系列的紧张在这一刻的大笑中释放出来,笑得愈发欢畅。 圆面虽然破了,但长棍最终也散了,不胜不败,但骆天确确实实接下了火木的这一招。 火木看着骆天,和气的说道:“你这一招,叫什么名字?” 骆天停止大笑,没有拍打身上的落叶,而是回想自己刚才在整个的战斗过程中,自己在使用这一式的时候居然没有感到半分疲惫,眼光更加柔和,轻轻的答道:“就叫琉璃盾吧!” 看了看火木,骆天摘下头上的碎叶,一脸期盼的说道:“前辈,这第二招,就让我来吧!” “那你舍得出力吗?”火木有些戏谑的说道。 “绝不留情。”说着,骆天再次以手臂为轴当空一画,圆面再次生成,又是一次波光大作,而骆天浑无半分费力。 雷动看着骆天的动作,又看了看小姐也就是独孤春雨怀中抱着的琉璃剑,忽然想起那一夜琉璃剑的变化,顿时明白骆天可能是在琉璃剑上得到一场大造化。 圆面上波浪依旧,琉璃盾再次生成。 骆天抚摸着琉璃盾,又向后招了招手,只见琉璃盾飘过骆天的身体,来到了骆天的后面。 忽然琉璃盾上波光大作,生出朵朵水花,水花弥漫,一把把琉璃剑自水中升起。琉璃剑忽有感应,齐齐剑锋向前,指想前方的火木。 骆天感受着琉璃剑的气息,对火木微微一笑,“这一招,琉璃剑阵。”说完,琉璃剑齐齐飞向火木。 独孤春雨一脸惊色,又看了看怀中的琉璃,千万把琉璃一模一样。 看着飞来的一把把水色长剑,火木也是满脸的吃惊,小小年纪居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悟得这一式,甚是可贵。 但吃惊过后更是欣喜,这才够练手的啊。 火木双手背后,“起”,只见万千落叶再次凝聚,这一次却是一个球,一个巨大的旋转的球。 琉璃剑刺上球体,有的一把把崩溃,化作水珠洒落,但更多的直接刺了进去,连续不断。 球体上落叶并不稳定,不时叶子翻滚,被荡在地上,但随即更多的落叶涌来,壮大球体。 而骆天只是笑着,背后的琉璃剑阵上不断生出一把把琉璃剑,密密麻麻向球体射来,似有水剑遮天之感。 叶子散去,再次凝聚。 琉璃剑散去,再次袭来。 这一次的较量简单之致,一攻一守,一剑一球,一水一木。 时间在剑与球的碰撞中飞逝,夜色已临,而这第二次的较量也已到了尾声。 琉璃盾裹着琉璃剑阵直接漫过骆天的身体向万千落叶所化的球体袭来,而球体亦是不断凝聚落叶,不断壮大中向琉璃盾碾来。 琉璃盾与万千落叶球相遇,没有声音,齐齐炸开。 水珠与碎叶同时飞溅。 第二招已毕。 骆天看着飘散的碎叶,很是得意的笑了起来。 独孤春雨还在紧急拍打着身上的水珠和落叶,有些生气,但更多的却是嫉妒,自己辛辛苦苦盗得的琉璃白白便宜了骆天这个无耻的家伙,很是不甘。 雷动倒是在刚才快速的闪开了,看到小姐此时的样子,微微的叹了口气,“机缘自是天注定,强得不来的。” 火木也有些吃惊,没想到骆天不仅能顶住,居然最后还能拼命一击击溃万千落叶球,总觉得脸上有些辣辣的。 “好好好,娃子,我们再来。”火木搓了搓手说道。 骆天一听火木还来,刚才那股得意劲儿瞬间没了,“啊?还来?” 不待火木说话,骆天赶忙一溜烟儿跑到火木身旁,“不来了,不来了,琉璃你拿走吧!第三招不用比了,我认输了。” 火木似有不甘,“那个,第三招你可能还有希望,试试吧!” “不用试,我输定了,前辈你可是高人啊,我这小身板儿可是真接不住你的第三招的。”骆天指了指雷动和独孤春雨接着说道“要不,第三招你让那个大个子和抱着琉璃的小妮子接接试试。” 雷动一听骆天说话顿时气结,脸更黑了。 你丫的,虽然哥承认哥的刀法很厉害,但你让哥和一个意境强者过招,你是不是觉着哥死的慢啊。 独孤春雨咬牙切齿,哪怕自己有半分战力,自己也要生生撕了骆天。 考虑到当前形势,独孤春雨很是不甘心的将琉璃剑递了过去,还不忘狠狠地瞪了一眼骆天。 骆天身子前屈,给火木行了一个标准的弟子礼,语气诚恳的说道:“半师之恩,骆天感激不尽。” 火木没有动,老脸上却是笑开了花。 ------------ 正文 第十五章 顺风车 同归途 官道上远远地驶来两辆马车,车旁一黑七白八个人牢牢护卫,后一辆车厢旁边跟着一匹白马,落蹄无声,名为踏雪。 九长老和骆天终究走到了一起。 更准确的说是骆天一大早就在官道上等着九长老一行人,既然琉璃已经物归原主,双方自然也就没有了敌意,更何况单凭九长老对独孤春雨的客气,骆天不难猜出或许两者还有那么一丝微妙的关系在里面。 马车终比步行要舒坦的多,搭伴而行岂不更好? 车厢中,九长老闭目养神,骆天有一句每一句的胡乱说着,无外乎马车是多么漂亮,坐垫是多么精致等等。 九长老双眼微睁,细细的哼了一声,“这么多年下来,你还是第一个做老夫马车的人。” 骆天倒是一脸的无所谓,用手打了一个哈哈,又向九长老旁边挪了挪客气的说道:“老哥你是不知道,我上车那会儿,你们家龙浩那眼珠子瞪得,差点吓死我。” “呵呵!”九长老轻笑而过,“就凭你一见面就招呼老夫一声老哥,老夫就知道你这小家伙可不是个守规矩的人。浩儿没对你拔剑已经算是客气了。” “那是那是。” 车厢内这么随便,然而车厢外却是一团团火药味儿。 龙浩和雷动并排走着,一个白衣手拿重剑,一个黑衣背挎长刀。 “我承认你的刀法很厉害,可我依然瞧不起你。”龙浩目视前方,面无表情。 雷动也闲得很无奈,低声说道:“虽然那些小伎俩不是我的意愿,而我也更加反感,但仍然要对你说一声抱歉。” “像你我这种人,说抱歉有用吗?还不如在真真实实打上一场。”龙浩很是干脆的说道。 “那就打吧!”战斗狂人从来都是不畏战。 不管怎么说独孤春雨以及骆天与九长老、龙浩因为琉璃的纠葛结束了,而在这场纠葛中双方虽有拼杀,但最终没有撕破脸,这其中除了独孤春雨的那一丝可能的微妙关系及其能够猜想到的不寻常身份、龙浩与雷动的惺惺相惜,最主要的便是龙浩,九长老甚至说是护龙一族对自身实力的强大自信以及护龙一族本身的骄傲所在。 反倒是骆天在这场看似闹剧的追逐中扮演了不太光明的角色。 但同样也是骆天在其中得到了天大的造化。 “先前我变奇怪,怎么你连我的酒一口气喝下好几口。”九长老手搭在骆天左手脉搏处,细细感应着,脸色也是愈发的凝重。 骆天一脸平静,此时自嘲的笑了笑,甚至习惯性的想用左手擦拭嘴角,才想起左手此时还在被九长老拿捏着。 “那现在老哥明白了么?” “明白?呵呵,是更加的糊涂了。” 九长老放下骆天的左手,又凝神观察骆天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染上这种毒,还承受了这么多年。”九长老叹息的说道,虽说几十年来在族里养心修性,但仍然被眼前这个少年所感,甚是激动。 明明前途无限却又身中剧毒,九长老很是感到可惜。 “呵呵,没事,早就习惯了。”骆天学者九长老的语气说了一句,与九长老相视而笑。 笑是苦笑。 “这是老夫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毒,而据老夫听闻这天下间也只有疯子毒那个老怪物能用这种毒,名为血毒,但其实它还有一个名字”九长老慢慢的说道。 “隐君子。” “隐君子?”骆天甚是不解,这和君子还有关系? “隐,当然是隐藏的意思,但毒疯子的隐君子却是在身体中隐藏一辈子,与血肉相连,汲取血肉给养,无时无刻不在发作,换句话说就是,此毒,无解。”九长老看着骆天有些悲叹的说道。 骆天虽然早就知道可能是这种结果,但听到九长老这样说,依然有些失望。 “毒疯子成名已久,我只听说过他只用过一次血毒,对方是剑楼的前宗主贺南天,传闻当年贺宗主就是因为血毒身死道消。”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当年我便不是毒疯子的对手,现在三十年苦修下来顶多是伯仲之间。”九长老似是陷入了往昔的回忆中。“不过毒疯子也已经有半个甲子没在江湖上走动过了,没想到他倒是对你这么照顾。”九长老再次苦笑说道。 显然九长老已经猜到,骆天也不是普通人。 骆天听到九长老的话,陷入了沉思。 九长老说毒疯子已经半甲子没出江湖,那怎么八年前老头子说有故人寻访,自己莫名其妙的中毒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从来就没听老头子提过剑楼的前宗主贺南天,两人又是什么关系? 有些复杂啊。 而且自己身重血毒到底是不是他娘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骆天越想越纠结。 所以,骆天试探的问道:“那老哥有没有听说过剑楼后山?” “后山?没有。”九长老回答得很干脆。 或许是看到了骆天那失望的眼神,九长老又补充道:“不过,既然前面带着剑楼两字,也定是大不寻常。呵呵,像剑楼这样的大宗门内自然有诸多不可知之地,即使是寻常秘辛又岂是外界之人可以揣测的。” 骆天还是不解,到底自己出身的剑楼后山厉害不厉害啊? 当年或许有当年的恩恩怨怨,但那些恩怨无辜的扯到自己身上,骆天仍然感到很无奈。最无奈的是这种恩怨的结果也就是自己身上的血毒或许会伴随自己一生,自己纯粹是为了血毒而生活,而且生不如死。 而对于这些,骆天也只能一笑而过。 九长老翘起腿,用脚尖踢了踢骆天,把正在恍惚中的骆天惊醒。 “其实,这也并非是坏事。” “嗯?”骆天以为是听错了,又抬起头来专门看了九长老一眼,见到九长老点了点头,方才从新耷拉着脑袋倚在车厢上。 “连这老家伙都奚落我,这他娘的什么世道啊。”骆天心里骂道。 九长老说完这句,看到骆天居然又和没事人一样,不带一丝反应,本来还想吊骆天胃口的打算立时落空了,稍稍有些气结。 “我是说真的。”九长老还是不甘心,又强调了一遍。 骆天还是低着头,极为消沉的“嗯”了一声。 “这可能是好事。”九长老刚刚说完,只见骆天猛然站起来,浑身颤抖着,咬牙切齿的说道:“您老就别玩儿我了,你倒是快说啊。”神情激动,都快哭了似的。 九长老看着骆天的样子,随即露出得意的表情。我让你在装。 “先前便说过,这当今世上很可能只有你一人中了‘隐君子’这种毒,而且这么多年还活了下来,‘隐君子’早已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九长老正色说道。 骆天瞪了九长老一眼,“那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很荣幸?” “你别打岔。”九长老双眼注视着骆天,极为认真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也可能是你身上最厉害的武器。” 骆天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老夫不信你就没有注意过,你咳出的血毒,杀伤力到底有多大。”九长老指了指骆天的腹部,继续说道。 骆天又回想了一下以往咳嗽的经历,点了点头,“你是说以后咳毒时我把咳出的血毒收集起来,然后留着杀人放火,打家劫舍?”骆天右臂往下一划,做了个砍人的动作,然后炯炯有神的看着九长老,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滚。”九长老很是不屑。好像老夫教你下作似的。 九长老深吸一口气,“很幸运,你可能因为琉璃的缘故悟得了水的气息,换句话说就是你身体里有水。” 骆天不解。 “血毒可以说是一团死气,老木的木字诀可以给死气提供生机,两相中和之下可以让你体内的血毒稳定下来,让你不再承受血毒攻心的咳毒之苦,这也是血毒和你已经血肉相连的缘故。你再用自己的水让血毒全身运行,完全可以将血毒释放出来,用好了不比你的琉璃剑阵差。”九长老笑呵呵的说道。 骆天眼前一亮。 “老哥,你确定没骗我?” “滚,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碍眼” 骆天被九长老赶出了车厢。 但骆天并没有下马车,而是在车厢前面和赶车的火木并肩而坐。骆天将手搭在火木的肩上,“老木啊!咱们聊聊。” ------------ 正文 第十六章 这玩意儿女人可不能乱吃 九长老的马车在官道上左拐,驶入一条林间小道,在一个村落前停下。 骆天没想到九长老居然没有沿着官道直达上京城,而是在这个总感觉有些怪怪的小村落前停驻,但毕竟是搭别人的车,也就没有在意。 但显然九长老很在意,因此车一停下,九长老就直接掀开门帘沉着老脸迈了出来。 九长老不得不在意。之前之所以让龙浩回来,没有和骆天四人死磕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族中有报,此村有怪。” 马车旁边早有专人等候,但咋一看上去却是有点,不着调。 虽说是一排人列队而迎,但是人群中站着的人却是有高有矮,胖瘦不一,而且姿态各样,有的低着脑袋,闭着双眼,好像睡着了似的;有的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居然还在一旁看似小心翼翼的修指甲;有的则是一脸的茫然,关键是那种看谁都觉得茫然的感觉。反正是干什么的都有,松松散散的队伍看上去是在不咋地。 但终究还有一位明事理的。 “大乾天枢卫右指挥使柴不古恭迎圣族长老。”只见队伍最前方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单膝跪地,恭敬说道。随即只听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面的人一一拜下,虽然动作散乱,但毕竟还有点样子。 圣族自然指的是护龙一族。 九长老轻轻地“嗯”了一声。 然后柴不古起身,又朝九长老身后的龙浩抱了抱拳。 龙浩不敢怠慢,躬身还礼,说道:“护龙卫龙浩参见柴指挥使。” 一行人在柴不古的引领下步入村子,九长老在前,柴不古在九长老右侧慢了一小步,龙浩则是跟在两人身后。 骆天故意落在最后面,还在为柴不古那句“大乾天枢卫”好奇不止,只得几步赶上稍微靠前的雷动,向雷动努了努嘴。 雷动却是面无表情,但嘴唇还是稍微哆嗦了一小下,明白骆天在这大乾权利格局下还是一个白痴,只得无奈的解释起来。 御前三卫:护龙卫、天策卫、天枢卫。 护龙卫全部出身护龙一族,首要一条便是对王上的绝对忠诚,职责自然只是单纯的护卫一职。 身为御前第一卫,护龙卫其地位自然是尊贵至极。 护龙卫下是天策卫,由京城禁军严格筛选而出,巩卫皇宫安全,防守各宫要害。 天策卫下是天枢卫,是三卫之中唯一一个成员由民间江湖各处搜罗组成,也是三卫当中在外界行走最为频繁的卫队。其内人员平日里多隐藏在大乾各处,上到风流雅士,下到三教九流,能人异士,不屈一格,即可战场厮杀,亦可侦缉案件,大乾所辖,天枢可过。而内部升迁却是最为严格,甚至到了一种苛刻的地步,常设左右指挥使。 三卫可谓是王上的私人卫队,事实上也只对王上一人负责,而其中的天枢卫无疑便是大乾王朝最为出名的特务机构,根本就是特务中的特务。 前面柴不古先向龙浩抱拳,敬得自然是排在天枢卫前面的护龙卫。 而龙浩的躬身还礼,完全是因为柴不古自身的辈分,再有一点便是敬得柴不古的正直果敢。 偌大一个村落,一路上却不见半个村人。 骆天和雷动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不同的是雷动目视前方,稳步行走,铿锵有力。而骆天则是时而快走,时而停下,左右看看,鼻子一抽一抽的,还抓起地上的泥土在手里搓了搓,递到雷动面前。 “大个子,闻闻,有没有闻到一种怪味儿。” 雷动低下头,细细闻了一会儿,皱眉问道:“怪味儿?闻不到。” 骆天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盖子,向手上的泥土上倒了一点,然后慢慢的洒下泥土,还反复擦了擦手,极为扫兴的说道:“就是你家小姐的踏雪的尿味儿。” 雷动有些愠怒的看了一眼骆天,“哼”了一声,大步而去。 村落中间最大的房屋中堂内,九长老听完柴不古的禀报,闭目思索,眉头却是自始至终就没松开过。 禀报的过程很简短,无非就是关于这个村落的故事。 村落有一个怪怪的名字“古村”,半年前古村人陆续死去,身上皆无半处伤口,但死状却是显得尤为可怕,甚至很多人就像是在睡觉时噩梦缠身死去一样。 全村三百多口人全都是在半月之内死去,可以说是无一逃生,这就更有些可怕了。 当地府县发现后,捕快派出了一波又一波,皆是无功而返。无奈之下,只能层层上报,上达天听后,满朝震惊,天枢卫也就不得不来走这一趟了。 天枢卫虽然过来了,但依然摸不清头绪,最糟糕的是天枢卫这一个月来还白白损失了六名探员,皆是无声无息,挣扎而死。 实在是没有办法之下,柴不古也只得向护龙一族求救,而九长老与龙浩几个人恰恰距离古村最近,接着族中急报后紧急赶了过来。 傍晚时分,雪儿端着一锅还冒着热气的肉汤跟在骆天身后走进了外堂。 “这破地方抓点儿野味儿可真是不容易,幸亏天枢卫能人辈出啊!那个叫什么“草上飞”的大哥不仅人生的好看,长得俊俏,没想到还藏着一副菩萨心肠,给咱们送了半个野猪腿来。”骆天慢悠悠地走到火木跟前说道。 “我直接炖了一锅排骨汤,老木,来,你先尝尝。”说着,骆天先给火木盛了一碗,香气四溅。 随后骆天又给雪儿盛了一碗,雪儿舔了舔嘴边的汤水,咸淡刚好,眯起眼来,仿如沉浸在蒸蒸的香气中,但心中的抱怨自进门后就没停过,“骆天,你真是越来越无耻了,这汤明明是我烧的,还没完全炖好就被你抢了过来。” “那谁?我的呢?”就在骆天还在和火木勾肩搭背,谈笑正欢的时候,想起了一声明显不和谐的声音。 骆天将一口汤水慢慢的咽下,看了看独孤春雨,没好气的说道:“抱歉,没准备您老人家的。” 独孤春雨一听,顿时气急,在骆天面前跺了跺脚,气急败坏的说道:“我的呢?我的呢?” “我说大小姐啊,您老没事儿别在我这儿碍眼行吗?我慎得慌。”骆天舔了舔嘴唇,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大家看着骆天和独孤春雨你一言我一语在哪儿吵得不亦乐乎,这俩,又掐上了。 更可气的是,骆天还一边和一边吹热气,还时不时的停下享受一下,“真香啊,骆天的汤真香啊!”然后冲着独孤春雨眨了眨眼睛。 独孤春雨看到骆天这副明显犯贱的模样,更是气急,可又无可奈何,一双手抬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忽然眼睛一转,来到火木身边,蹲下身子摇了摇火木的肩膀嚷道:“木叔,他,他欺负我。” 火木放下手中的粗瓷大碗,被独孤春雨摇的微微一顿,“像,真是太像了,真像当年的小姐啊!” 独孤春雨看到不理自己,居然,居然还走神,很是生气的“哼”了一声,小脸红扑扑的,向另一边坐着去了。 火木赶忙咳嗽一声,“骆天啊,给小妮子也来一碗吧。关于我那木字诀的温润之法,回头我们在好好琢磨琢磨。” 骆天放下汤碗,一脸的傻笑,“老木啊!也就是你了,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绝对不搭理她。” 然后,在身后一摸,拿出一个碗来,只是和火木手里的那个大海碗相比,确实不是小了一点儿。 “别说我没听老木的啊。这汤里本就没有多少肉,我可是大放血给您盛了一块啊。” 独孤春雨慢慢地喝着肉汤,动作优雅又中规中矩,心中却是想到:这汤确实不错,肉也挺细腻的,入口即化,居然比家中的还好吃,想不到这个伪君子还有一手好厨艺。顺便还不忘给骆天一个得意的眼神。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人飘进外堂,“草上飞来也。” 随后只听见“噗”的一声,独孤春雨直接将口中的汤水吐了出来。 谁?草上飞?就是你? 不是生的好看,长得俊俏吗?就这模样,能和俊俏沾的上边儿? 只见来人,也就是草上飞头发散乱,油迹一片,满脸大麻子,嘴居然还一抽一抽的,更碍眼的是身材矮小瘦弱,也就四尺多点儿吧,这,还没自己高呢? 不带这么吓人的? 然后独孤春雨又看了看骆天,眼里的意思很明确:不带这么唬人的,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草兄弟,风度,风度。我之前不是说了吗?像你这么俊俏的人,行事一定要注意风度。”骆天指了指草上飞,还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 “骆兄弟,我,我有名字的,你别草兄弟,草兄弟的叫个不停。”草上飞正了正身子,还用右手极为潇洒的甩了甩飘下来的一小截发丝。 “对了,骆兄弟,你那药粉还有没有?要不咱们再换点儿。”草上飞一双眼睛精光闪闪,一副男人都懂的意思。 独孤春雨转过身子,尽量不看草上飞的脸,但还是仍然觉得有些反胃,不悦的说道:“像他这么吝啬的人居然会和你交换?你小心上当啊,他肯定有所图谋。”说完还一副不屑的脸色,心里却是一想到“药粉”两字,将某人鄙视到了极点。 “没,骆兄弟只是在我这里换了一只猪大腿和一截猪鞭。”草上飞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尽量显得优雅点儿,“咦?这位小姐,这玩意儿女人可不能乱吃啊。”说完还用手指了指独孤春雨刚咬下一块又放进碗里的长条装肉丝。 “嗯?女人不能乱吃?”独孤春雨有些不解。 “骆天,我杀了你。”只见独孤春雨将手里的汤碗向地上一摔,朝一旁笑的前仆后仰的骆天扑了过去。 门帘掀开,火金自内堂步了出来。 “骆公子,主人有请。” 九长老在屋内踱着步子,显得有些急躁。 “老哥,找我什么事儿?咱自己人,有事儿就说呗!”骆天直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还很自然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你应该感觉得到,这村里入夜后有些古怪的气味儿,我想让你帮我找到源头。”九长老沉声说道。 “别,我怕黑,更怕死。”骆天急忙摆了摆手。 “那谁,老哥啊!没事儿我先走了,您老歇着啊。”骆天将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子向门帘走去。 “一个月后,四北阁阁门开启,地点就在我们回京城的路上,我恰恰有三张请帖,可以给你一张。”九长老坐下来,看着骆天说道。 “有什么好处?” “如果你有那个机缘,到时候可能会获得一枚芒纹丹药,据传有起死回生之效,虽过于夸大,但还是有些实料的,对你的身体大有好处。”九长老反倒是不那么着急了,诱之以利,不怕你不答应。 “成交。” 骆天走出内堂,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迅速拐了回来,兴奋重重地对九长老问道:“老哥,这么多能人,你怎么就看中了我呢?” “因为这么多人里就你鼻子和狗一样灵。” ------------ 正文 第十七章 委屈的踏雪 早上,骆天抓起一小撮泥土,在手里搓了搓,又放在嘴边闻了闻。 龙浩和雷动站在一旁,“有什么情况?” 骆天想了想,又沾了一点放在鼻尖,然后看向雷动说道:“踏雪的尿味儿没有了。” 龙浩和雷动对视一眼,皆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终于,龙浩开口道:“经过一夜时间,这种马尿味儿挥发而去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长老让我们护卫你,可不是让你在这儿为一团马尿消磨时间。” 骆天摇了摇头,脸上罕有的凝重。 “我昨天在踏雪的尿液上撒了一点药水,别说一个晚上,就算是十个晚上,我也能闻得出来。” “可是,现在确实什么都闻不到了。” 听到骆天的话,雷动和龙浩亦是沉思不语。 “昨天刚过来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儿,没想到居然这么不对劲儿。”骆天摊了摊两手说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的气味都能够被无声无息地消散或者也可能是被掩盖,当然也能够慢慢的干扰村民的活动。”骆天用手在地上划来划去,终究是放弃了这种无聊的举动。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找出源头只有一个办法了。”骆天朝雷动勾了勾手指,雷动俯下耳来,听着骆天的话,脸色很是难看。 “你确定只有这一个办法?” 骆天点了点头。 “真确定?” 骆天再次用力点了点头。 雷动的脸上顿时滑稽到了极点,“那好,我只会小姐一声。” “停,等等,大个子。”骆天急忙拦住将要离去的雷动,大声说道,“如果你告送你们家小姐,那我们还查个屁啊!这件事情不就完全泡汤了吗?” 雷动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可越是这样就越是难以抉择。 龙浩看了看骆天,又盯了一会儿雷动,说道:“很为难吗?不行就直接打一架算了。”说着就要拔剑。 这一次雷动倒是没有摆出战斗狂人的架势来,一双眼睛盯着骆天一字一句的说道:“就这一次。” 骆天第三次点了点头。 龙浩还剑入鞘,嘴上却是露出一抹得逞的轻笑。 整整一天,三个人都在忙活,准确的说是三个人,一匹马。 骆天舒服地坐在踏雪背上,嘴里哼着鬼叫春似的儿歌,手上却是对着雷动指手画脚,大声嚷嚷。“大个子,快点儿,到那棵树下面。”“停停停,就是这儿,这儿正好。”“哎哎哎,等会儿等会儿,到那口井旁边。”“过了,过了,倒回去,倒回去,快点。”“那谁家的墙角啊?怎么还凸出来一块土坯啊。行,就那儿了。”“快点,磨蹭什么啊。” 雷动在前面牵着踏雪,大黑脸上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表情,有不忍,有无奈,更有厌恶。 当然,后面的龙浩也没闲着,手里拿着几个瓶子,眼里满是厌恶之色,恨不得立即把瓶子捏碎,但终究是摇了摇头,俯身做事。 踏雪喘着粗气,两眼无神,甚至腿脚都有些发软了,更可气的是身上还要驮着这么一个动来动去,一开始就极为讨厌的人,如若不是雷动还算自己的半个主人一直在前面约束着,估摸着自己早就暴起伤人了,真以为漂亮的白马就这么好欺负么? 关键是,现在的自己是真没力气伤人了。 一路上骆天遇到了不少天枢卫的人,很是热情得打着招呼,用骆天的话来说就是在马背上坐着的那个人永远是最寂寞的人,所以必须要多说点儿话才行。 “啊,草兄弟,不是说了要注意风度的吗?要像我这样,即使坐在马上,依然要玉树临风。” 草上飞放下手中的活计,看着骆天的背影想了想:要不,俺也去找匹马,那到底是黑马好呢?还是白马好呢? “啊,林大哥,上回在草兄弟那儿分得的药粉还留着吗?没有就和兄弟说一声哈,价格好商量。” “啊,八爷,药还不错?哈哈,那是,那是。” “啊,这位兄弟,好好好,我说怎么一大早就听见喜鹊叫啊,原来是遇到贵人了,兄弟我手里有不少小玩意儿,大家都是男人,有空看看哈。” 总之,这一天,骆天很忙。 夜半子时,九长老屋里却是一片明亮。 九长老坐在椅子上,摸了摸腰上的酒葫芦,估摸了下时间,问道:“有消息了吗?” 立在一旁的柴不古抱拳说道:“回禀长老,还不曾有线索。”然后稍微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长老,他,能行吗?” 九长老靠近柴不古,盯了柴不古好一会儿,看着柴不古有些哆嗦的样子才没好气的说道:“他娘的,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柴不古赶忙退后一小步,心里却是想着九长老的这句话,有些纳闷,圣族长老不是挺自持身份的吗? 一个时辰后,九长老终于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龙浩抱拳,在九长老耳边轻声说道:“长老,找到了。” 九长老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步下台阶,突然又回头望了一眼龙浩,有些愠怒的说道:“袖子上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沾了这么多泥土?还有这是什么味道?”然后走出院门,“在外行走,要时时刻刻顾着护龙卫的脸面。换身衣裳再出来。” 龙浩看了看脏兮兮的袖子,一脸黑线。 九长老领着柴不古等人到了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另一份光景,刚才还因龙浩袖子而起的怒气竟是一扫而空。 只见独孤春雨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骆天,满脸泪花,哭泣着说道:“你,你,我就知道,自从遇到你,准没好事。你看看,你看看,踏雪都被你糟蹋成什么样儿了?” “停!”骆天大吼了一声,“什么叫我把踏雪糟蹋了?你说清楚好不好,我还是童男子呢?呸!再不济我会对一匹马有想法?” “哈哈,哈哈哈……”听完骆天的话,众人尤其是天枢卫皆是大笑了起来。 九长老看了看跟上来的龙浩,问道:“怎么回事儿?” “那个,踏雪被骆天喂了泻药。” 这一切都归咎于骆天想出得那个法子,那个唯一可以找出源头的法子。 法子很简单,无非就是给踏雪喂上点儿泻药,然后在骆天的指挥下,让雷动牵着踏雪在村里来回晃悠,顺便时不时的择地排泄一下。而后面跟着的龙浩则是在每一团踏雪的排泄物上洒下骆天自配的药水来保持气味儿。入夜后,骆天又是一处一处的闻了个遍,最终确定这一处就是源头,或者说是离源头最近,因为越是靠近源头,落雪的马尿味儿被掩盖的就越是厉害,而这一处恰恰是闻不到丝毫尿味儿。 法子很简单,只是苦了最为听话的踏雪。 而踏雪此时还在一旁无精打采的趴着,看上去一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样子,耷拉着脑袋,眼睛里却是满含泪水。人家还是母马呢?居然让人家喝这么多水,还在这么多地方小解,这,这多羞马啊? 雷动艰难的抬起头,低声下气地对着独孤春雨说道:“小姐,我……” “你闭嘴。”独孤春雨根本不给雷动解释的机会,“你们,你们合起伙儿来欺负踏雪,你们都不是好人。”说完又抱着踏雪呜呜的哭了起来。 骆天看着独孤春雨伤心的样子,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这不是没办法吗?谁让你们家踏雪自幼就吃香料长大,尿味儿自然也是最为特殊。再说这么多匹马里,也只有这匹母马最通人性,让它尿哪儿它就尿哪儿。” “你还说!”独孤春雨嚷道。 然后只听“哇”的一声,骆天竟然也是直接哭了起来,还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擦眼泪,“我容易吗?我白白贡献了几个瓶子不说,入夜后还要像狗一样左闻右嗅,就是为了寻找哪里没有马尿味儿,直到现在我鼻子里还满是尿味儿呢?左右我都讨不了好,我找谁说理去。” 龙浩鼻子一酸,接着打了个喷嚏,看了看新换上的衣裳,又摸了摸干干净净的袖子,想到:我可是大半天都在马尿上滴药水了,连袖子上都沾了一大片,我还想说理呢。 雪儿有些心疼的拉了拉骆天的衣角,小声地说道:“骆天,你往眼里少放点辣椒,我还要烧汤呢。” ------------ 正文 第十八章 一块石头引发的血案? 不管怎么说,入夜后弥漫在村落里那若有若无的古怪气味的源头终于找到了。 九长老很是欣赏的看了一眼骆天,骆天还给九长老一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眼神,然后用手指了指九长老的腰间,九长老立即转过头向那所谓的源头走去。 感情这小子还惦记着老夫的酒呢? 柴不古立在一旁默默无语,心里却是惊起波涛骇浪:想不到圣族长老来这里才一天,就找到线索,而自己的天枢卫来这儿转悠一个多月了,别说狗屁线索,连晚上的半点气味儿都压根没发觉过,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不过,那小子什么来头,居然也能感觉得出那什么古怪气味儿,看那小子傻哭的样子,弄不好也是个初出茅庐的二愣子,看看以后能不能把他骗进天枢卫。 九长老站在所谓的源头前,久久无语。 不是九长老故作姿态,只是这源头,也太他娘的显眼了。 这分明就是村里人平日里用的臭水坑嘛。 老夫让你找入夜后那种有些发涩的怪味儿的源头,不是让你找村里臭味儿的源头,你是不是鼻子里臭味儿装多了,闻到这儿来了? 骆天却是一脸的不在乎,打了个手势,让雪儿站在原地,别跟上来,自己却是步上前来和九长老并肩站在一起。 只见九长老和骆天前方,是一个满是积水的呈圆形的凹坑,坑的直径也有三丈多点儿,站在边上确实是臭气熏天,借着微弱的火光向里面望去,似乎还能看到上面漂浮着大量的夜香,甚至还有大团大团的毛状物质漂积在坑里的一角。 “你确定就是这里?”九长老背负双手,有些怪异的问道。 骆天使劲抽了抽鼻子,接着耸了耸肩膀,有些不自信的回答道:“可能是吧!” “可能?” “好像是吧!” “好像?” “应该是吧?” “嗯?”九长老将头转向骆天,脸色阴晴不定。 “我说老哥啊?你和我较什么劲儿啊?我闻了好几个时辰,就这里没有踏雪那啥的味道。”说着还回头看了另一边的独孤春雨一眼。 这时,柴不古感觉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袖子,回头一看,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不免有些狐疑。 “老大,是俺。” 柴不古听见声音,一低头赫然是草上飞。 “你小子猫这么低干什么?没事儿耍老子啊?有屁快放。”柴不古有些不悦。 草上飞更是憋屈,你以为俺想这么矮啊,俺还想回头问问俺娘呢。看着柴不古不耐的脸色,只能客气地答道:“以前都是划拳决定把大家伙晚上的那啥脏东西运到这儿来,这一个月来运气最差,往这里跑的最勤快的恰恰就是周老七、夜猫子、小成子他们这几个人。” 柴不古立时吸了口凉气,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天枢卫这一个月来在这里面目狰狞而死的人中恰恰就有周老七这几个人。 柴不古脸色很难看,尤其是在这深更半夜里,就像是贴了猪肝一样,狠狠地瞪了一眼草上飞,“你他娘的找死不是?这种情况怎么不早说?” 草上飞本就不高的个子往下一缩,唯唯诺诺的答道:“俺,俺也是跟着到了这里,才想起来。” 看着柴不古大步向坑边的九长老走去,柴不古草上飞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俺的那个娘啊!这连续好几天了,可都是俺来这儿倒东西,就连昨天的野猪的皮毛都是俺收拾过来的,这,这,不会有什么事儿吧!”想着想着,草上飞还非常不放心的浑身上下摸了一遍,最后把手放在心口上一直拍个不停。 柴不古在九长老身边小声说道:“长老,天枢卫也觉得此处有怪。” “嗯?”九长老看了一眼柴不古。 柴不古点了点头。 既然说的是“天枢卫”,而不是用“我”,看来天枢卫众人这一个月来也不是毫无发现啊。九长老心里想道。 “你们退远一点。”九长老背负双手,对身旁的骆天和柴不古说道。 只见九长老慢慢地抬起右臂,右臂上火光火苗跳动,手心里极为迅速的升起一团火焰,并且在一霎间向外膨胀起来,甚至已经淹没了九长老的身躯。 闪亮的火光在古村的深夜里绽放。 这也是骆天第一次见到九长老施展修为,虽然只是牛刀小试,骆天仍然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也太强大了吧。 而后又有些庆幸,“幸亏当初哥没把人得罪的太惨。” 九长老微微甩手,火球脱离九长老的掌心,砸向水坑中,立时火光大作,火焰更盛。 臭水坑里的积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降落,甚至在火焰的作用下周围的人闻不到半点臭味,竟是连气味儿都焚烧了。 半刻钟不到,偌大的臭水坑竟然不见半点积水。 坑里面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九长老有些不解。 柴不古走上前来,细细的看了一眼已经被烧干净的深坑,回头大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找家伙去,就算翻个底朝天也在所不惜。” 天枢卫众人在坑里一阵忙活,只见各种声音叮当作响,坑边上的积土越来越多,竟然渐渐堆积了三尺多高。 柴不古看着眼前的积土,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九长老,说道:“长老,这?” 独孤春雨已是停止了哭泣,极为厌恶的白了一眼骆天,提高声音说道:“不会是被那姓骆的家伙耍了吧。” 九长老没有言语,此时龙浩走上前来:“长老,我试试。” 九长老看了一眼龙浩,又看了一眼后方反复摸着刀柄的雷动,“嗯。” 天枢卫的人刚刚上来,龙浩和雷动对视一眼,齐齐抽出刀剑,长刀和重剑架在一起,黑色的刀纹和黄色的剑芒一圈一圈荡起,两人合力在空中划过,甩向坑里。 坑里尘土飞扬,竟是又深了几丈,站在边上向下看去,仿佛是一个通往地底的圆形坑洞,其内隐隐间似乎有丝丝白气冒出。 九长老眉头皱得更厉害,忽然大喝一声:“退后。”说着,浑身上下无边火线冒起,只见一只有火组成的大手印在坑洞里轻轻一抓,随即地面竟然剧烈的抖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响声。 只见火质大手抓着一大块石头状物体在坑洞中升起,猛然甩在地面上,火焰中不断有一圈又一圈的白气来回冲撞。 骆天睁大了眼睛,“不会是一只千年王八吧!” 九长老脸上却是鲜有的凝重。 “这东西甚是诡异,我能感觉得到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怨气,很是强大。” 只见九长老轻轻一握,火焰更胜,“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个不停,被火焰包裹着的石头一阵晃动,好似有什么东西脱落一样。 天枢卫以及护龙卫等人看着几十步远的石头与火焰,心里震惊无比,难道当初三百多条人命就是因为这个? 雪儿躲在骆天怀里,看了一眼石头,又急忙闭上眼睛,抓紧骆天的衣服,犹豫的说道:“那个,不会蹦出只猴子吧?” 九长老摆了摆手,大声说道:“大家散了吧!天亮之前,任何人不的靠近中堂半步。” ------------ 正文 第十九章 “怨”字碑 “怨”字碑 第二天,雪儿用一大截枯草在骆天脸上蹭来蹭去,还不断摇着骆天的手臂,“骆天,快点起来啊。” “不起。”骆天翻过身子,闭着眼睛说道。 “起来啊。” “你烦不烦啊。等吃饭的时候再叫我。” 雪儿坐在骆天边上,捏着骆天的脸蛋儿,有些撒娇的说道:“大个子他们都去中堂了,我们也过去看看。” “你找死啊!”骆天抬起头,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雪儿,随后又继续躺下,“不是说了吗?任何人不得靠近中堂。” “可是现在天早就亮了,而且人家都去了。” 骆天摆了摆手,“快做饭去,我再睡会儿。” 雪儿刚站起来,只听见一句明显是老者的声音传入屋中,“骆公子,主人请您过去一趟。” “好啊,好啊。”雪儿拍着两只小手,高兴地叫道。 “好什么好,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夜那块破石头要不是由老哥的火焰包裹着,就我们这些人,估计得倒下一多半儿。” “怨气那么浓,谁靠近谁倒霉。”骆天裹了裹身上的毯子,懒洋洋的说道:“不去,打死也不去。” 火木悠闲的站在门口,心里却是极为认同主人说的话,这小子趋利避害,躲得倒是挺远。 火木咳嗽一声,小心翼翼的在怀里拿出一把短剑,剑鞘流线型,华丽精致,上面还镶着几颗珠子闪闪发光,看着骆天说道:“前几年,下边人孝敬了一把短剑,这几天来主人一直想赠给独孤女娃子,只是被老木拦下了。”说完还一脸喜爱的抚摸着短剑。 雪儿双眼望着火木手里的短剑,心里愈发的喜欢,听火木说完,立即使劲的摇了摇骆天的胳膊,长音说道:“骆……天。” 骆天白了一眼在旁边撒娇的雪儿,“没出息。” “我们没钱了,给我们点银两。”骆天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火木一个哆嗦,“这么直接?” “今晚之前,龙浩会送过来的。”火木实在是呆不下去了,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等等,老木啊,等等。”骆天嬉皮笑脸的追了出来,拉住一副苦瓜脸的火木,然后冲着火木眨了眨眼睛,又瞅了瞅火木手里的短剑。 火木咽了口吐沫,把短剑往骆天怀里一扔,“早点过去啊。” 昨晚在坑里挖出来的那块石头就在中堂中央放着,与其说是一块石头,等表面被剥离出去后,还不如说是块石碑。细细看去,还能发现石碑周围跳动着透明色的火焰。 “石碑怨气很大,我只能先用火封住它的怨气。”九长老坐在那把掉了漆的太师椅上,面对围观的众人说道。 护龙卫,天策卫,还有雷动、骆天诸人围着石碑看个不停,只见石碑随着火焰的跳动,其外皮还在脱落,随着时间慢慢过去,竟然依稀间看出有些字样。 当整个石碑的原貌呈现在大家面前时,已经是下午了,而中堂里的每一个人不仅没有半点劳累和无奈,反倒是更多的不解与担忧。 随之而来的还有深深的来自心灵最深处的震撼与颤抖。 石碑的上半部分只有一个字。 “怨” 字痕凹凸不平,沟壑间仿佛还有斑斑血迹,笔画章法并没有多么的潇洒自然,反倒是有一丝生硬在里面,好似写的很慢一样。一个“怨”字占去石碑上大部分的篇幅,看上去显得极为痛苦。 众人仅仅是轻轻一瞥,顿时就感到沉重无比,仿佛千万个“怨”字想自己袭来,脑海中有千万个“怨”的声音响起。 “怨……怨……怨……” 这还只是九长老的火焰封住石碑气息的结果。 大大的“怨”字后面是一行行小字,字里行间同样显得有些挣扎。 “吾不甘。” “吾族不甘。” “吾怨,彼天者,皆无完天。” “吾怨,彼地者,再无宁日。” “呜呼” “吾族何堪?” 话语间写满了不甘与恨意,仿如千万丝怨气在心底迸发而出,怒吼之音回响不绝。 而在石碑的右下方,仔细看去还能看到一个血红的手掌印,掌印不深,却向周边扩散,好像写字之人承受着偌大的痛苦一样,狰狞无比。 这些字,竟是用手指刻上去的。 最为骇人的还是字里储藏着的庞大怨气,有人竟是将自己甚至是整个族群心里的无边怨气悉数灌入了石碑上的字里,将自己的情绪活生生地彻底融入了石碑当中。 这一点,就连在场修为最高的九长老都办不到。 “咳……” “咳……” “咳……” 只见天枢卫里的三人直接承受不住,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昏死过去。 而此时的骆天更加难受,脑海里一个个大大的“怨”字不断地腐蚀着自己,自己的琉璃盾无限放大,在一个接一个的“怨”字的侵袭下,琉璃盾节节后退,竟是频临破碎的边缘。 独孤春雨同样感觉自己面临着极大的危险,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昏暗的世界,满是腐败之气,“吾不甘。”“吾族不甘。”“吾不甘。”“吾族不甘。”一声声痛苦的老者的怒吼传出。 九长老两只手掌隔空向一动不动的骆天和独孤春雨点去,只见两人身上火焰再起,竟是夹杂着极为浓稠的白汽向上扩散,“吾不甘。”“吾族不甘。” 骆天和独孤春雨同时咳出一口鲜血,对视一眼,显得极为害怕。 站在中堂的护龙卫,雷动以及柴不古等人却是一副安好的样子,哪怕是雪儿也只是在刚才稍稍走神了一下,一闪而过。 雷动扶着独孤春雨慢慢坐下,满眼不解的看了一眼九长老。 “他们武道修为等乎为零,能活着就不错了。”九长老关切的看了一眼独孤春雨沉声说道。 这种情况,连九长老都没有想到。 幸好一开始自己就用火焰封住了石碑的气息,做了准备,要不然这中堂里恐怕要出大乱子了。 忽然,只听一声声“噼里啪啦”的声音,石碑竟然来回剧烈的抖动起来,九长老亦是不明所以,出手间石碑上的火焰亦是声势大涨,火光间一个个符文流转。 石碑颤动不休,怨气更胜。 “吾不甘。” “吾族不甘。” 这一次,中堂里的人却是分明都听到了这两句怒吼的言语,心里滴血般的疼痛,骆天、独孤春雨还有几位天枢卫中人再次咳血,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吾怨,彼天者,皆无完天。” “吾怨,彼地者,再无宁日。” 声音沉沉,透露着种种不甘与愤怒,掠过中堂,向四周传去。 天地气息瞬间混乱,极为暴躁的错乱起来,空中狂风大作,卷起各种事物,叮咚作响。 “呜呼” “吾族何堪?” 只见中堂的上空,气流快速旋转,绞散了各种云朵,伴随着一声声不甘的怒吼,在空中慢慢形成一个巨大的“怨”字,字为灰色,极为显眼。 “放肆。”九长老大喝。 包裹着石碑的火焰瞬间又红转白,就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着,白色火光间流转着的符文陡然加快,不断排列组合,最后形成一个个“定”字,数不清的“定”字缠绕着石碑,转速越来越快。 终于,石碑慢慢的停止了晃动。 厅堂上的众人,已是倒下一片。 九长老站起身来,双眼狠狠地盯着石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九长老才猛然在沉思中醒了过来,看了看中堂里还能够站着的龙浩、雷动、柴不古等不多的几个人,吩咐道:“带他们下去,好好医治。” 龙浩行礼,帮忙拖着其他人下去。 柴不古虽不曾受伤,但也是实实在在明明确确听到了那两句怒吼,对着九长老抱了抱拳,欲言又止,最后扶着人步出中堂。 中堂里只剩下九长老、火木、火金三个人。 九长老背对着火木和火金说道:“刚才你们也感觉到了,有什么想说的?” 火金最先开口:“怨气很深。” 九长老又看了眼火木,却是惊讶的见到火木嘴角依稀间一滴血色。 火木“呵呵”的笑了几声,随之又面色严肃的说道:“在那声音出现的时候,我本想动手把石碑毁了,不曾想到竟是遭到了石碑上怨气的反噬。” “按理说,我的木字诀主修生机,循环往复,生机不绝,应该是天下间死气的克星。而那怨气即使再大,也是属于死气这一种罢了。只是没想到这石碑里的怨气竟然好似活的一样,依着我木字诀的线路反噬回来,顺便还在我体内腐蚀了一番。够霸道啊!” 连护龙一族的木字诀都无法完全祛除的怨气,怪不得火木会给之一个“够霸道”的评价。 “我能感觉得到,先前我用来包裹石碑的火焰,曾被石碑上的怨气吞噬过,所以才会传出声音。”九长老低声说道。 火木和火金具是沉默无语。 “此碑甚是奇怪,我也咂摸不准,还是运回族里再作打算把!” 距离古村三十里的黄花岗上,一个头戴斗笠,满脸脏乱的老者,裹了裹身上破旧的衣衫,在乱石上慢慢爬起来。 忽然狂风大作,“吾不甘……” 老者竟然深深的跪了下去,以手抱头,恸哭起来,“呜呜……呜呜……” “你们在哪里?你们到底都在哪里?” “是了,你们在这里,在等着我。” “呜呜……” ------------ 正文 第二十章 九长老动了真怒 晚上,中堂内灯火通明,却了无半个人。 中堂中央立着一块石碑,石碑周围火光乍现,隐有符文。 而在中堂门口,却站着一个老人。 老人头顶一只破斗笠,脸上脏乱不堪,头发花白,胡乱的散在脸上,一身衣裳破旧无色披在身上,赤着的脚上不断冒出血珠。扶着门框站在那里,老者却是浑身颤抖,望着中堂的石碑,竟是极为难过的哭了起来。 奇怪的是,中堂之外却是听不到半点声音。 老者佝偻着身子,慢慢地走向石碑。 石碑好像有所感应一样,只见石碑怨气瞬间迸发,唏嘘间冲破火焰的封锁。 随之,一张张符文在火焰内消散,火光不在。 老者竟是跪在石碑前,用手抚摸着石碑哭了起来。 “当年都发生了什么?” “你们都去哪儿了?” “为什么只剩下我一个?” 老者浑身颤抖,低声呜咽着,脚上的血珠流得更快,一条条血线在地面上形成,竟是朝石碑方向流了过去。 石碑亦是震动不堪,上面的“怨”字更加明显。 “吾不甘。” “吾族不甘。” 听着石碑里传出的怒吼,老人双手扶住石碑,用头在上面连续撞击着。 “你说你不甘,那你究竟有何不甘?”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族人都到哪儿去了?” 因为过于猛烈的撞击,老人额头上渐渐出现一个血印,一滴滴鲜血在血印上冒出,然后滴到石碑上,消失无痕。 地上的血线汇聚的更加迅速。 石碑上血影浮现。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炸开一样,紧接着“吾、不、甘”,一声比之前更加响亮,也更加暴戾的怒吼从石碑里传出,伴随着“吱吱”的声音,中堂的木柱连续震动,隐隐趋向折断的边缘。 老人猛然将头抬起,看着中堂外的夜色,哭喊道:“我也不甘。” 一瞬间,古村内怨气弥漫。 九长老刚刚躺下,酒葫芦就搁在枕头旁边,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拿起酒葫芦随意的向嘴里灌了一口,闭眼沉思:看石碑样式,明显已经过了不少年月,可怎么自己从来就没听说过? 怪啊! 忽然,九长老睁开双眼,猛然起身,下一刻已经站在了中堂内。 看着正中央抱着石碑痛哭的老人,九长老震惊无比。 “自己就在内堂,而有人出现在外堂,并且抹除了自己留在石碑上的火焰,自己居然不知。” “很怪。” “而且很强。” 九长老攥了攥双手,只见整个古村火光掠起,竟是在漆黑的夜里点起了明亮。 火焰纵横之处,怨气沸腾。 “你们究竟去了哪里?” “为什么单单剩下了我?”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九长老神色极为严肃,面对老者说道:“不知阁下深夜到访,有何指教?” 即使归隐了三十年,护龙一族的骄傲依然不容侵犯。 老者很是自然的抱起石碑,转过身来,望着九长老,“我,又是谁?” 九长老思路一滞,什么情况? “那我又是谁?”老者再次用头撞击怀里的石碑。 “我是谁?” “我到底又是谁?” 石碑摇晃不止,外表逐渐变为红色,血一样的鲜红。 “我,我想起来,我是鬼泣。” “不对,我不是鬼泣。” “还是不对,我是鬼泣,阿爹就是这样叫我的。” “阿爹呢,阿爹又去哪儿了?” “我的族人又去哪儿了?” 鬼泣用脸蹭着石碑,就像一个孩子一样,额头上留下更多的血液,又一一融入石碑当中。 “这是阿爹的手印,我能感觉的到。”鬼泣轻轻的抚摸着右下角的那个手印,喃喃地说道。 “你告送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老者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九长老说道。 九长老看着石碑上的血色愈发明显,渐渐地嗅到一丝危险。 “鬼兄,还请放下石碑。”九长老朝鬼泣抱拳说道。 “人都没了。” “那就都没了吧。” 只见石碑红光大放,似有鲜血喷出,古村怨气更浓。 “作死。” 九长老伸手一划,一团火焰朝鬼泣飞去,同时古村再一次升起千缕火苗,燃化怨气。 鬼泣不知做了什么,火焰竟是直直的撞过鬼泣的身体,在鬼泣身后消失不见。 下一刻,几十个鬼泣抱着石碑的身影在中堂浮现,齐声哭道:“那就都没了吧!” 只听空中雷声响动,云层翻卷,天地气息肆虐无边,无限怨气覆盖古村。 几十个鬼泣脸上满是泪痕,更显脏乱,齐齐面对九长老说道:“既然都没了,你还站那儿干什么?” “罗刹。” 说完,鬼泣身体里飞出种种黑影,有头无脚,面色狰狞,皆是张开双爪,向九长老抓去。 “外面交给你们了。”九长老沉声说道。 中堂内愈发明亮,九长老身后浮现出一座火焰山,火光却为白色,将九长老紧紧护住,燃化各种罗刹黑影。 “那就都没了吧!” 更多黑影罗刹自鬼泣体内涌出,中堂内黑气瞬间遮挡住明亮火光,罗刹在空中吼叫不止,齐齐幻化成一道道黑色锁链,将九长老紧紧缚住。 白色火焰与黑影罗刹交织在一起。 “汝到底何人?”九长老立在火焰之下,望着不远处还在大哭的鬼泣,沉声问道。 鬼泣目光有些呆滞的望着自己怀里的石碑,将自己额头上的鲜血一点一点地抹在石碑上,动作很是缓慢,石碑上红色更甚,在表面看上去,竟是有了一丝流动之感。 “那就都没了吧!”几十个鬼泣齐声哭道。 “魔罗” 只见几十个鬼泣的上方渐渐生出一个巨大的黑影瞬间来到九长老头顶,同样是有头无脚,更准确的说是只有上半身,两臂宽大,一对弯着的尖角挺立。随着鬼泣的话语,黑影魔罗倒举大锤,隔空狠狠地向着还被黑色锁链束缚住的九长老砸下。 “哼!鬼魅之身,也想对付老夫,妄想!”九长老头上快速凝出一支火质大手,拖住大锤。 “汝到底何人?” 能用“汝”而不是“你”,可见九长老确实动了真怒。 “那就都没了吧!” 鬼泣再一次嚎叫,只见黑影魔罗身上略现红光,双眼渐渐睁开。竟是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巨锤由黑转红,再次砸下。 九长老头上的火质大手随之破碎,然后化为无形。 黑色巨锤在魔罗的挥动下,一次又一次砸向九长老,九长老一次又一次的凝结火质大手抵抗巨锤。 一时间,中堂内黑气滚滚又火光乍现。 ------------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一网打尽? 吃完晚饭,骆天没有立即睡下,而是在圆桌旁用手反复蹭着鼻子,看雪儿忙活完了,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老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护龙一族的九长老在这儿,有什么不对劲儿的,是不是这两天又做噩梦了?” “没。” “要不,我们逃吧!我们自己去京城,不淌这趟浑水了。”骆天思量着说道。 “要是你真不放心,那我们明天就和九长老告别,本来还想和独孤小姐学习易容术来的。” 忽然间,骆天鼻子动了动,站起身来,焦急地说道:“不行,今晚就走,现在就走,收拾东西。” 雪儿吃惊的看着骆天,搞不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娘的,来不及了。”只见骆天神色很是慌张,“怨气太大了,搞不好,我们都得交代在这儿。” 此时,只听古村上空响起一声怒吼“吾不甘”。 “不是还有九长老吗?”雪儿也有些害怕。 骆天打开窗子,看着外面深沉的夜色,“如果九长老扛得住,还会有这满村的怨气吗?” 雪儿也慌了,“那我们怎么办?” “快,快将老头子的通气散服下,能撑多久算多久吧!可千万别他娘的出乱子啊!” 雪儿急忙打开一个橙黄色的小瓶子,向外倒出一颗淡黄色的小药丸,又俯在耳边来回晃荡了几下,随之将手里的小药丸递给骆天。 “我们快去中堂吧!有九长老护着,那里至少安全点。”雪儿收拾东西说道。 “你傻啊!这时候去,找死啊?”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祈祷吧!” 说话间,只见窗外火光大作,竟是升起千万朵火花,在空中来回飘荡,怨气随之消减。 感觉到村内逐渐消失的怨气,骆天大大地松了口气,脸上满是惊恐的汗珠,用手掌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我的小心肝啊!还以为老哥顶不住了呢!” 可是,一刻钟不到,古村怨气再起,竟是比之前更加暴虐。 骆天和雪儿对视一眼,“老天爷保佑吧!”,说着雪儿盘膝打坐,双手合十,全身筋脉迅速扩展,内气周身流转,抵御怨气。 骆天躺在床上,嘴里默默地念道:“如果不是老子当年武道被废,至于现在为这个什么怨气发愁吗?”说着,身体上琉璃盾再次浮现,水波荡漾之下逐渐扩大,在骆天和雪儿头顶来回转动,叠起一层又一层水浪,琉璃剑阵随之开启,向下放出千百把琉璃剑,并且随着琉璃盾不断旋转,紧紧护住骆天和雪儿。 雷动双手印在独孤春雨后背上,片刻功夫,已是汗珠淋淋。 独孤春雨早已昏过去一段时间了,至今脸上还保持着极端的痛苦之色。 柴不古焦急的度着步子,“还愣着干什么?马上护住全身气络。” 刘老七还在为刚刚村里的到处可见的火光吃惊不已,听着柴不古的话,有些不解,“头儿,没事运哪门子气啊?” “滚你娘的,按老子说的办,还嫌死的少啊?”柴不古骂道,率先坐下身来,进入入定状态。 半刻钟不到,已在武道巅峰浸淫多年,隐隐有突破迹象的柴不古渐渐感觉到天地气息的错乱,仿佛被什么搅拌似的。 “啊……”天枢卫当中的八爷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火木和火金站在中堂的屋顶上。 两人皆是无比的心惊,好狂暴的怨气。 第一天来的时候,这里的怨气还是时有时无,断断续续,一些寻常武道之人还能够勉强抵挡,想不到这才两三天时间,随着石碑的出现,这古村里的怨气竟是达到了这种程度。 怨气所过,隐有黑影浮现。 好厉害的石碑,好厉害的人啊! 火木慢慢展开双手,嘴里默念木字诀,周遭漫天怨气为之一滞,随后无边生气凭空而生,开始扩散。生气与怨气混在一起,同时又彼此不容,木字诀当中诞生的生气衍化的自然是生机,无限生机吸收怨气,随之沉入勃勃循环当中,从而达到生机勃勃,循环往复之境。 而怨气本身便是一团团死气,夹杂着世界上至阴、至脏、至乱、至怨之感,要腐化主控生机的生气,从而将之变为自己的养料,坠入沉寂无形当中,最终归于破败。 怨气肆虐,隐有雷声。 生气柔和,暗含生机。 两种力量相互交集,时而狂声大作,时而混沌一片。 竟是有些旗鼓相当之感。 “这怨气本身就极为强大,而且还是被生生写进石碑当中的,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竟是像活了一样,不好弄啊!”火木脸上皱褶之间已经出现细微汗珠。 护龙一族的木字诀都对付不了的怨气,可想而知究竟有多强大。 火金却是没有接话,而是默默感应着怨气的动向,正如火木所说,这村里的怨气就像活了一样,时而奔走流动,与生气缠动不休,时而汇聚成团,幻化万物,狂暴而出,寸不想让。 火木的生气是至柔至生的存在,但这古怪石碑释放出来的怨气却是柔中带刚,尤其是其中隐隐约约的吼声,竟是直接震碎了生气。 眨眼间,大地轰鸣,远处山石抖动,震乱不休。 山石之气,喷涌而出。 火金终于出手。 护龙一族的金字诀催生牵引的磅礴精气裹着万钧之势撞向成团怨气。 火金本身便是脾气暴躁,喜怒无常,也正和金字诀属性的一往无前之意,不计后果,不留退路。 典型的以暴制暴,以杀止杀。 山石精气呈现出种种暴怒,幻化成一块块巨石隔空砸下,仿如大山崩塌,山石乱滚之态。怨气似有不甘,再次凝结,霹雳之音动荡不绝,随之又再次被砸散。 既然是山石精气,自然要有一种泰山压顶之感。 精气所过,怨气随之崩溃,在生气的吸收下,哀怨不再。 两个时辰后,古村的怨气终于完全泯灭,雷声消失。 火木和火金亦是微露疲态。 “快跑。”骆天拉着雪儿的手冲出房间,向中堂跑去。 “你不是说中堂更危险吗?咱们跑过去干什么?”雪儿喘着气急促的问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在这屋里无依无靠的,就算是死了也没人知道。”骆天回头朝雪儿解释道,“再说,我就不信老哥顶不住。” “娘的,我还没成亲呢,才不要在这里玩儿完。”骆天嘴里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那就快点儿过去吧!”说完,雪儿运力跑到骆天前面,反过来拽着骆天的手跑了起来。 短短两个时辰不到,天枢卫中就已经躺下了七人,现在还有意识,能够坐着的也就十几个人了。可以说此次天枢卫古村之行,伤兵残将,半数已没。 柴不古眉头皱得更深,沉重吩咐道:“去中堂。” 话语响亮又凝重,暗含不甘与愠怒。 “头儿,刘老七,朱八几个人怎么办?”其中一名天枢卫看了看地上还在抽搐的几个人,有些担忧的说道。 “还用问?都背起来。”柴不古狠狠地瞪了一眼。 骆天被雪儿一路拉着跑到中堂时,恰恰碰见天枢卫众人一起过来,而火木和火金还站在中堂屋顶上。 怨气渐歇。 几十个鬼泣站在中堂里,同时放声大哭,中堂里黑气逐渐增多,血光飘渺。 或是感觉到中堂外面的众人,层层黑气再次翻滚,最终又在开始时鬼泣站定的地方合为一人。 同时消失的还有九长老周围的黑影罗刹和黑影魔罗。 压力不在,九长老顿感轻松,山形火焰重新归入体内。 这一刻,中堂内外出奇的静。 “汝到底何人?”九长老再次开口问道。 “等等,再等等。”鬼泣低声说道,像是在回答九长老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火木、火金和柴不古等人一次进入中堂,骆天和雪儿跟在最后面,不安的瞧着中堂屋顶,“这屋子居然没事儿,奇了怪了。” 石碑血光渐露,一片血红,晃动不休,有沸腾之感。 鬼泣左手将石碑拖着抱在怀里,右手在石碑上反复抚摸,“再等等,再等等。” “长老……长老”只听一阵沉重的大踏步声由远及近,雷动背着独孤春雨跑进中堂,大黑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很是焦急的说道:“长老,快救小姐。” “别动。”不知何时,火木的手已经搭在独孤春雨的手腕上,至纯生气涌入独孤春雨体内,就这样雷动背着独孤春雨静静地站在中堂门口。 鬼泣看了一眼雷动,满是肮脏的脸上舒展开来,就像是哄小孩子睡觉一样轻轻地拍打着怀里的石碑,低声说道:“全了,人都全了。”眼里满是柔和。 九长老站在中堂最里侧,闻言在中堂里环视了一遍,赫然发现无论是天枢卫,还是护龙卫、骆天等人,古村里只要是还活着的人竟是全部来到了中堂。 一网打尽? 那也要这张网够大,够结实才行。 这样想着,九长老摇了摇头。 ------------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可怕的“疯子” 事实上亦是如此,可以说古村还活着的人这一刻都聚集在中堂里。 可能是因为护卫之职所在,亦或者是,恐惧? 正如鬼泣所说,“人都全了。” 九长老关心的看了一眼雷动背上的独孤春雨,发现其面色已经渐渐红润,放下心来,注视着中堂正中央的鬼泣说道:“石碑怨气大放,明显与阁下有关,老夫倒是想请教阁下出自哪里?”几次交手,话语间依然留有分寸。 或者换句话说,九长老不得不客气。 石碑接连两次怨气大放,比之前暴戾了不知凡几,尤其是第二次时,怨气中竟然夹杂了些许黑影,破坏力不可谓不强。 而鬼泣与石碑明显有关系,而且还是那种不一般的关系。 鬼泣到底是什么人? 依着鬼泣的话,当年究竟有发生了什么事? 鬼泣的族人,又在哪里? 但最为关键的还是因为鬼泣很强,拥有石碑的鬼泣更强。 仅仅因为前两次石碑怨气的外泄,天枢卫已是昏死了七人,独孤春雨至今还没有苏醒,而自己在中堂内自始至终都是被鬼泣压着打,万一鬼泣在发疯一次,弄不好在场的年轻人全得玩儿完。 但是,无论鬼泣是什么人,有什么背景,到底有多强,在大乾王朝的疆域里最为强大的永远都是护龙一族,护龙一族的骄傲时时刻刻都不容侵犯。 所以,九长老斟酌着说道:“两个月前,因为阁下怀里的石碑的缘故,古村三百口人全部丧命,这两日来更是死伤皆有,所以,石碑必须留下。就算是阁下,看来无论如何也要跟老夫回族里走一遭了。” 鬼泣依然没有半句言语,只是低头拍打着石碑,仿佛根本就没听见九长老的话一样。头上还在流着血迹,脸上极为脏乱,反倒看不清到底有何表情,无论是头发还是身上的破衣裳,哪怕此刻半佝偻的身子,都极像一个街头老乞丐模样。 但在场众人却是没有一个将鬼泣和乞丐联系起来,自然还是因为鬼泣那恐怖的实力。 在场辈分里最高的除了九长老就是柴不古了,而这次古村之行挑头的也恰恰是天枢卫,因此,柴不古看了一眼九长老,把心一横,上前迈出一步,面对鬼泣说道:“天枢卫怀疑阁下与古村三百口命案有关,此间圣族长老亦是在场,大乾天枢卫还是希望阁下束手就擒的好。” 一句话,自然是天枢卫职责所在,其中“天枢卫”亦是出现了两次。 骆天在最后面向外探了探脑袋,“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如果能束手就擒,还用得着打这么久吗?” 场间再一次陷入了寂静当中。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确实是太多了,无论是九长老还是柴不古,都没有想到会出现鬼泣这么一个人。此前的古村命案,石碑的怨气,鬼泣的出身,可谓是一桩接着一桩,线索虽然多了,但更多的却还是疑问。 尤其是中堂正中央的这个“疯子”还想着将自己一伙人一网打尽。 石碑已是停止了晃动,但上面的那个大大的“怨”字确实更加耀眼,也更加的可怕。 骆天突然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来中堂,这他娘的纯粹是羊入虎口啊! 看着沉默的众人,骆天很是无语的发现场间就属自己实力最弱,只能硬着头皮打破这个僵局,“那个,这位老丈,我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说着还故意向外跳了两步,和火木火金拉开了距离,“你们打你们的,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骆天现在心里后悔死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啊,真不该搭这趟顺风车。 鬼泣很是奇怪的看了一眼骆天,显然是发现了中堂里这么一位不合拍的家伙。 就这样被鬼泣瞅了一眼,骆天突然感觉一阵晕眩传来,面色大变,下一刻便听到一句更为可怕的话。 “我保证,你走不出十步。” 骆天再次挪向火木和火金身后,急忙缩了缩身子,“完了,完了,被惦记上了。” 此时,雷动已经休息过来,可是看到小姐还没有苏醒的征兆,心里不免有些担心,随之又有些愤怒,逼视着鬼泣说道:“如果小姐有事,就算我搭上这条命,也要在你身上留一条血口。” 一命换一刀,很赔本儿的买卖,但雷动偏偏就这样说了。 鬼泣似是听到雷动的话,竟是低声的笑了起来,随即缓缓地抬起右臂手指,很是温和的看了一眼雷动,笑着说道:“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就行。”说着手指在裸露的左臂上轻轻一划,鲜血缓慢流出,又慢慢滴到石碑上。 石碑朦胧间周身似是产生了一层雾气,依稀血红。 中堂内的人看着鬼泣的举动,无不心惊,疯子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但众人随后心中一沉,世上最可怕的通常也是疯子。 今夜鬼泣已经带给了众人足够多的震撼,哭笑间手段尽出,实力不可谓不强。 九长老背着双手,一直没有说话,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实在是没什么话可说,和一个强大的疯子交流? 费力,很费力。 鬼泣一一扫过众人,看着中堂内的各副面孔,最终由停留在几乎被火金挡住的骆天身上,“你很怕我?” 骆天稍微向外靠了靠,尽量能让鬼泣看到自己的半边身子,哆嗦着说道:“嗯,很怕,要不我给您老人家磕一个头,您先放我走如何?” 说着竟真的摆出一副下跪的样子来。 龙浩闻言转头,双眼向内紧皱,很是厌恶“哼”了一声。 其余护龙卫也是极为的瞧不起骆天这幅德行,心想以前追捕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勇武之人,但没想到你这么软弱。 雷动亦是更加生气,大喘着粗气,很是不解的看着骆天。 “瞪什么瞪?场间就我最弱,还能站着就不错了。”骆天又朝独孤春雨方向看了看,继续说道,“你们小姐到现在还不知道什么状况呢?” 九长老怒斥一声:“闭嘴。”显然也是对骆天这种做派有些不满。 场间再一次静下来。 但除了鬼泣之外的众人心里却没有一个能够静下来,大家都明白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打上一场了。 忽然石碑再次开始晃动,碑身向外释放出一层层虚影,将鬼泣紧紧护住,虚影亦是碑形,微露血色。 空气中仿佛雷声炸开,紧接着众人看到护住鬼泣的巨大碑影上一条条血线流转,碑影前方一片黝黑色乍现。 竟是一块高速旋转着的石头。 石头看不出到底有几个侧面,但显然携带者极大的念境力量,更是在极端细致的操控下狠狠地撞向石碑,仿佛云中的奔雷一样。 鬼泣没有动,事实上也动不了。 中堂内的光线骤然变红,红为血红。 碑影上的血线再次飞速的增加,碑影模糊间再次向外扩张,但这一次扩张的同时,却是一连留下七次残影。 七次残影,便是七道空间。 高速旋转的山石以一种一往无前之态狠狠地扎进碑影当中,接连撞破三层碑影,却是在第四层碑影中减速,不再旋转。 但终究还是突破了第四层碑影。 两种力量的绝对碰撞一时间让中堂内灯火全熄,卷起四处风浪。 石头在第五层虚影中停止前进,本是黝黑色的石身渐趋黯淡,竟是直接卡在了里面。 碑影上血线还在加速流动,瞬间血光再次飞出,以第四层的石头为中心将之紧紧包裹起来,不留一丝缝隙。 中间的石头似有不甘,传出一声又一声“轰隆”巨响。 随后,众人看到,碑影覆盖下的石头竟然有了消融的迹象。 黝黑色石头最终在血色碑影下,消失。 鬼泣脸上依然看不出表情,仿佛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过,只是怪笑一声:“你能碎金裂石又怎么样?” ------------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因为怕你,所以杀你 场间能用念力幻化成石头的,只有一人。 骆天很是吃惊的看着身旁的火金。 从前些日子解救独孤春雨到今晚中堂遭遇,骆天也就和火金见了寥寥几面,说的话自然也不超过五句,远没有和火木相处的熟络。 而火金自开始到现在也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相较于火木,他呆在九长老身边的日子要更长一些,但今日在中堂里,包括九长老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竟然是他率先出手。 而一出手就是这样的雷霆手段。 还真是比九长老都要火爆许多的脾气啊。 骆天侧身瞧着火木,只见这位高人脸色黝黑,但又不同于雷动那样典型的大黑脸,脸上满是圆润,要比一旁的火木好看许多,眼里蕴藏着炽烈的金石光泽,两条黑色的眉毛直直的向两鬓延伸,一副严肃正气的样子,让人不自觉间不敢靠近。 刚刚山石的轰鸣之声还在中堂众人耳边飘荡,火金无声无息以念化石,更是以一种高速旋转着的姿态来聚集天地气息,使之所蕴藏的威力达到一种恐怖的层次,而且还来到了鬼泣身边。 如若不是鬼泣怀里的“怨”字碑有所感应,提前护住鬼泣周围,还不知道这场到底撞击谁胜谁负?即使这样,在山石的万钧之势下,鬼泣的身体也终究没能动上一下。 山石威力,不可谓不强。 但众人随之心中一禀,血影石碑几个呼吸间就将黑色巨石化为无形,显然鬼泣更加可怕。 或者说,鬼泣怀里的石碑更加可怕。 说完上面那句话,鬼泣又再次笑呵呵的对着火金说道:“你想杀我?” 火金两条延伸的大黑眉毛似乎要竖立起来一样,怒目而视道:“拿他人性命当儿戏,你本就不该存在。” “之前满村怨气因你而起,多少人差点丢了性命?我真想杀了你。” 听着火金的回答,骆天不由对这位强人高看一眼。 鬼泣没有再接话,只是再次低头沉思,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做出什么决定一样。火金也没有再多说废话,就连九长老都是一直背负双手,言语未出。 场间竟是再次陷入了沉寂当中。 因为沉寂,也更加可怕。 骆天忽有所感,拉着雪儿的手快速退后两步,琉璃盾在骆天和雪儿身前出现,波浪大作。 下一刻,只听见一阵金石交响,血色浮现,火金竟是佝偻着身子咳嗽起来。 既然是咳嗽,自然要咳出些东西,哪怕是肺腔中的血。 火金被一层血影包裹着,可见一条条血线在其身体上来回切割,周遭的血影愈发的清晰。 而火金的痛苦却不是因为这一条条血线。 身体内部的倾轧才是其咳嗽的原因。 火金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突然凭空生出大量鲜红色的怨气,在自己的五脏六腑中来回冲撞,随之又一点一点吞噬自己的山石精气,破坏自己辛辛苦苦修了几十年的金字诀脉络。 这一刻来的实在是太快,就连九长老都来不及出手。 而鬼泣反倒只是在火木身上瞄了一眼就转过,在骆天的琉璃盾上停住,或是想到先前骆天向后退的那一步,竟是极为欣赏的“呵呵”笑了出来:“有意思的小家伙。” 和当初九长老对骆天的评价竟是一模一样。 九长老看着还在咳血的火金,大喝一声:“敢耳?”身体上快速的出现一座白色的火焰山,比之前和鬼泣战斗时所用的还要炽烈。 火焰山出现的那一刻,周遭天地气息瞬间一凝,好似极为害怕的躲开了。 白色的火苗噼噼作响,在九长老几十年强大的念力作用下冲向鬼泣。 鬼泣感觉到后方的天地气息变化,很是吃惊的看了一眼九长老,自己根本就接不住九长老这含怒一击。 但这并不代表鬼泣没有办法,因为自己即使接不住,但至少还有石碑在自己怀里。 石碑能够挡下九长老的火焰山吗? 鬼泣松开自己的左手,将石碑朝着九长老的方向轻轻地抛了过去。只见石碑再次血色绽放,一层又一层虚影向外叠加扩大,就像一张网一样和带有无穷威力的白色火焰山撞到一起,随后将整个火焰山全部罩了起来,紧紧地封住。 火焰山光芒大作,但依然透不出半点火花。 这是因为石碑虚影封住的本就不是单纯的火焰山,而是火焰山所在的那一处空间。 虚影所过,空间皆封。 自然也包括九长老所站立的空间。换句话说,“怨”字碑竟是连九长老这样的大能都封印了。 九长老刚一出手就被反制,中堂里没有一个人会想到是这种结果。 火木默念木字诀,浑身生气爆发,向鬼泣攻去。 石碑定在中堂半空中,用来封印九长老,鬼泣自然再无依靠。 但其本身就是一个可怕的“疯子”,火木的生气还没有来到鬼泣身前,鬼泣便抬起左手,“魔罗。” 只见黑影魔罗再现,手中一只巨锤与火木的生气相交,中堂内震动不休。 看着场间这场事实上发生的过于突然的战斗,天枢卫、护龙卫诸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切实在是发生的太快了。 下一刻,鬼泣身上冒出更多黑气,中堂里立时陷入一片昏暗当中,只能依稀间透出几丝光亮。 也就是在这一刻,天枢卫,护龙卫、雷动和雪儿诸人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甚至是连自己体内的气络运动都停止了。 只能,干站着。 火木用自身的强大实力催发的天地气息,悄无声息间将中堂里的所有人都固定住了。 当然,还不是所有人,还有一个也会控制天地气息的半个念境“强者”。 看着中堂里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尤其是还在咳血的火金,骆天愈发庆幸自己刚才向后退了一步,提前召唤出了琉璃盾。 在后山呆着的这十六年来,骆天从来没有为自己的性名安全惆怅过,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所在的后山本来就是荒凉偏僻,访客稀少,另一方面就是自己没心没肺吊儿郎当的性格使然,与其去费尽心力的思考生死问题,还不如好好想想怎样才能活得更好一点,也更加轻松一点。 但是离开后山,踏上这次京城之行的途中,骆天在见识了龙浩、雷动强大的武力甚至是火木的木字诀念力后一直都在不自觉的琢磨这个问题,很怕自己因为实力不济被别人砍了。 这个世界讲究的终究还是实力。 而自己这条小命对骆天来说,又是多么的重要。 骆天很感谢先前古村里无边的怨气,让自己自始至终都处于一种高度的紧张状态,更让自己对于危险的感知更加熟悉,不管外表做出什么样子来,内心依然敏感与谨慎。 所以,骆天才会在所有人哪怕是火金自己,都没有发觉鬼泣出手时,提前向后退了一步。 退了一步,便已经与火金拉开了距离。 唤出琉璃盾,火金周身的血影才不会波及到自己。 但直到现在,骆天突然发现自己所做的这一切,还远远不够。 骆天很是凝重的搓了搓手,然后将心一横,琉璃盾再次扩大,隐隐挡在火金身前。 琉璃盾上水波荡漾,一层层水浪叠起铺盖到火金身上,火金周身的血影随之黯淡,水浪闪亮着光泽再次拍打在血影上,火金咳出的血逐步减少。 而琉璃盾向外的这一面却是波涛不断,琉璃剑阵开启,密密麻麻的琉璃剑指向鬼泣。 骆天能够护住火金全身,帮助火金对抗血影怨气,甚至还能在正面开启琉璃剑阵对付鬼泣,不是因为骆天本身实力有多强大,而是因为鬼泣要对抗的实在是太多。 在没有“怨”字碑的情形下,鬼泣要一人对抗火金、火木两位念境强者,更是控制天地气息强行固定住天枢卫、护龙卫诸人,已不知耗费了多少心神。 鬼泣第一次正面看着骆天,说道:“看不出你还有点儿情义?” 骆天正在全力支撑着琉璃盾,脸上早已大汗淋淋,眼色有些慌张,听到鬼泣的话,很是自嘲的一笑:“您老也不用抬举我,情义这东西也得有命享才行。如果这屋子里的人都被你制住,那恐怕我最后也活不成了。” “我从来都是一个怕死的人。” 一把把琉璃剑攻向鬼泣,却是在鬼泣身前一尺停住,震动不休。 看着身前的琉璃剑,鬼泣说道:“你也想杀我?” 骆天点了点头。 “这么怕我,还想杀我?” “正因为怕你,所以杀你。” 鬼泣再一次低声笑起来,“也对。” 琉璃剑应声而碎。 鬼泣身上再次出现一个黑影魔罗,同样是高举大锤,狠狠地砸向琉璃盾。 琉璃盾上水浪滔天,暗含风啸。 黑影魔罗的黑色巨锤与琉璃盾上层层水浪相接,两种力量产生的余波向四周扩散,既含清澈水花,又有滚滚黑气。 骆天闭着眼睛,脸上的疲色更加明显,嘴里紧紧地咬着牙齿,即使是这种轻微的余波,也不是骆天这样的小身板儿能够承受的。 也只是一瞬间,骆天的双腿最先承受不住,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胸口间起伏不定,随着“噗……“的一声,双腿弯曲呈跪状,喷出一大口鲜血。 但骆天的眼睛却是更加明亮,反倒是苦笑了一声:“我知道今夜不好过,但真的从来没想过会是这种死法。” 看着还在苦苦承受的骆天,鬼泣又一次“呵呵”笑了:“你不怕了?” “怕,很怕。” “但既然真的死了,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骆天极为费力的站了起来,双腿还在打颤,好似时时刻刻又会支撑不住倒下一样。 但最终,骆天都没有倒下。 “我倒想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鬼泣细语一声。 黑色巨锤再次砸下,琉璃盾水浪分开,晃动不堪。 骆天闷哼一声,再次吐血。 黑色巨锤持续砸下,骆天上身已经尽是血污,而且还在曾加。 骆天艰难的回头,看了一眼雪儿,眼里满是柔和。 “下辈子,再也不搭顺风车了。” ------------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鬼泣的身世 第二十四章 火金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因为骆天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 琉璃盾上已经没有了光泽,水浪也早已停止了波动,现在看上去整个就像一个光滑的圆板。而在一次次的撞击之下,圆板更是震动不止,仿佛下一次就会破碎一样。 “还想顶着?你身上的血越来越多了?”鬼泣依然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眼睛就没离开过骆天。 骆天跪在地上,咳出一大口鲜血,艰难的抬起头,竟是稍稍一笑:“以前我便说过,早咳习惯了,真的没事儿。” 骆天解救出独孤春雨的当天,血毒曾发作过一次,震惊了所有人,而最后躺在雪儿怀里,艰难的喘气时,曾经安慰过雪儿一句,说的便是“没事儿,早咳习惯了。” 上一次咳出的是毒,而这一次咳出的却是血。 同一句话,不同的场景,亦是不同的感受。 此时,只听轰轰的巨响传来,石碑所化的封印一阵阵晃动,叠影散去又重新凝聚,显然是遭受到了极为猛烈的轰击。 石碑上红色光线渐暗,隐然间透出白色的光亮,随之也传出九长老的声音“直到现在,我都诚恳地希望你能把石碑留下,随着老夫到护龙一族看看,老夫可保你无恙。” 骆天的嘴边满是血迹,心里却在诽谤九长老:你不是很强吗?怎么现在语气软下来了?随即或许是忽然想到自己的处境,看着满身血红的衣裳,目光却是有些黯淡。 鬼泣没有回答九长老明显客气的问话。 九长老沉默片刻,缓慢的话语再次从石碑的封印中传了出来:“老夫知道你一直都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只要你跟老夫到族中走一趟,就凭护龙一族千年的威名,你要的答案不难找到。” 鬼泣听着这话,身躯明显一顿,眼里慢慢的流出一滴泪水,却始终没有说话。 骆天开始时还能直视鬼泣,可在黑影魔罗的这么多次的撞击下,现在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在那儿以一种极为痛苦的姿势跪着,低着头,吐个不停。 骆天都不知道这到底是第几次吐血了,更不知道自己体内到底还有多少血可吐。 血不再是鲜红,明显趋于黑色,比黑影魔罗还要黑。 鬼泣没有看九长老,甚至没有搭理九长老极为客气的劝说,而是一直看着骆天,说道:“没想到你居然能支撑这么长时间而不死?真是像极了当年的我。” 骆天嘴里还在冒着黑色的血液,听到鬼泣的话,有些无语。 这算什么?夸赞自己?还是在夸赞他本人? 所以,骆天很是用力地试着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真的是用不上一丁点儿力气了,只能无可奈何的继续低着脑袋,有气无力的说道:“之所以不死,就是因为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死就死吧,可我真的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鬼泣双眼微闭,黑影魔罗停止撞击,黑气一卷回到鬼泣体内。 “你真想知道?” “不想。”骆天回答的很是干脆,只是声音有些颤抖。 “知道了,我也就死了。” “你还是怕死啊。”鬼泣转过身来,看着还在封印着九长老的石碑,脸色显得极为复杂。 “我是羌族的第十七代少主,按照寨子里的规矩,每位少主在正式接管前,都要外出游历三年。”鬼泣的声音开始变得颤抖起来,仿佛又回到了记忆里,接着说道:“可是,我也只是在外面呆了还不到一年,就被阿爹给唤回去了。” 骆天还在不停的向外咳血,血的颜色已经完全变成了深黑,甚至看上去好似固体一样一块一块的。 鬼泣继续说道:“我没想到,这居然是我和阿爹见的最后一面。”说着,两眼泪水见多,脸即使再脏乱不堪,流的泪多了,依然能够看见泪花。 “阿爹只看了我一眼,就把我打进了棺材。”鬼泣开始哭出声音,“族中唯一的白玉棺材,呵呵,等我醒来时,这世上已经过了百年。” “阿爹。阿……爹……”鬼泣再次嚎哭,就像一开始来到中堂那样,脸上满是痛苦。 骆天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石碑,确定石碑一直在镇压着九长老而没有释放怨气,心里稍稍放松了几许。 “可是你依然没有说你为什么要杀了我们?”骆天有些急切的说道。 以前在后山他没有想过死,那是因为没有必要,后来在来古村的路上他想了很多,但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稀里糊涂的死去。所以,这仍然是骆天最为关心的问题。 “为什么杀你们?” “是啊!为什么杀你们?” 鬼泣跪了下来,看着中堂的屋顶大声地问道,仿佛他这是在问自己,而且自己恰恰也不知道。 然后,鬼泣抬手指了指石碑,忽然笑了起来,笑的很是大声,很是欢畅。 “因为我想杀你们。” 石碑忽有所感,血线加快流转,中堂怨气再起。 骆天急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是直直的站了起来,扶着中堂的门框吼道:“你还等什么,他都说出身世了,你还不出手?” 一口黑血喷出,骆天没有理会,大声吼道:“你想让着屋里所有人都玩儿完不成?”说完,身体再次承受不住,整个身子趴在了地上,抽搐不止。 琉璃盾随之崩溃。 鬼泣听到骆天的喊叫,环视了中堂一眼,有些不解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下一刻,鬼泣心生危感,猛然退后两步,嘴角一口鲜血冒出。 石碑忽然震动不休,一层层叠影消失,随之封印解除,九长老的白色火焰山已经夹杂着无穷火势来到了鬼泣面前。 九长老手里托着一块石碑。 白色火焰瞬间包裹鬼泣,一丝丝黑气在鬼泣身体里透出,随即被火焰燃尽。 鬼泣被制,火木最先反应过来,浑身生气升起祛除中堂里刚刚出现的丝丝怨气,随后双手一握,生气一卷,直接将中堂里的护龙卫、天枢卫抛在了外面。 “马上运气护体,不得入中堂。” 火金体内金石之声再起,“咔嚓,咔嚓”的声音传出,很是舒服的向外呼了口气,随即一团团红色怨气从鼻孔里跑了出来,随后无形。 “还行吗?”火金伸手将骆天扶起来。 还能站起来吗?或者,还能活下来吗? 火金用手给骆天擦了擦慢嘴的血迹,忽然有所感,极为迅速的将手又收了回来,只见自己的小手指上一小团黑气笔直升起,竟然出现一个黑色的血洞。 骆天刚才趴着的中堂上早已是青砖不再,唯有一个个似乎还在扩大的黑洞。 骆天无力的笑了笑,推开火金,然后再次趴在地上,说道:“没事儿,还没死,我再躺会儿。” 鬼泣全身被白色火焰罩住,身体上时而黑气滚滚,时而洁白无华,但眼里却没有留露出一丝痛苦。 仿佛燃烧的不是他的身体。 但中堂内却能清晰的闻到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 “拿这么多人的性命来赌我的身世,这值不值得?”鬼泣在火中看着九长老狂笑。 九长老神色一暗,随即坚定地说道:“身为大乾王朝护龙一族的长老,老夫必须明白你到底是谁。即使搭上老夫这条老命也在所不惜。” “为何?” “就因为你太疯狂,老夫可以拿这中堂里的人赌,却不能拿整个天下的人赌。” 鬼泣没有一丝失落或者兴奋,显然九长老不管说什么答案都无关紧要,因为他本身就不关心这个。 看见鬼泣在自己的火焰中依然没有屈从,九长老不再犹豫,左手食指与中指几次快速的碰撞了几下,随即毫无征兆的在鬼泣头顶出现一个大手,更是以一种灭杀的姿态狠狠的对着鬼泣盖了下去。 大手,并无半点火光,只是一双骨干嶙峋的大手而已。 甚至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手无限倍的放大而来。 大手盖下,没有传出一丝风声。 天地气息似乎也没有任何变化。 但就是这样一只平淡无奇的大手盖下去,鬼泣身体直接一个弯曲,嘴唇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一阵嗤嗤啦啦的声音在鬼泣身体里传出,大量的黑气被逼发出来,还没有凝结就被大手的气势所摄,直接消散开来。 鬼泣身上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裳再次爆裂,衣裳碎片在黑气的环绕下在鬼泣身旁飞来飞去,不时发出一阵阵不甘式的哀鸣,最终没有逃出上面大手印的范围。 鬼泣“嗯”了一声,突然两眼黑气大作,大手印再次向下压下,鬼泣的脸上直接出现了两条血痕。 血在眼里流出,红得发黑。 这也是鬼泣这一夜第一次受伤,而且还是那种很重很重的伤。 骆天知道九长老此前为了逼出鬼泣的身世,一直在掩藏自身实力,然而依然没有想到,九长老一出手就让鬼泣受了重伤,其念力修为竟是这样的可怕。 护龙一族的火字诀炼火手经九长老毫无保留的施展出来,当然可怕得多。 鬼泣的一双血眼显得格外恐怖,但他还来不及擦去眼上的鲜血,甚至根本连一丝想法都来不及,压在他头顶上的那支大手便变掌为握。 自己身体里的骨头竟是直接碎了好几根。 可是,他来不及反应,别人却来得及反应,或者说只是一件东西。 石碑再次红光大放,“吾不甘……” 九长老的炼火手为之一顿。 “吾族不甘……” 九长老感到无情无尽的压力自手臂上传进内脏,一声声厉啸在体内冲撞不止。 “吾怨,彼天者,皆无完天……” 炼火手重新又回到掌印的状态,手印上开始出现斑斑裂纹。 “吾怨,彼地者,再无宁日……” 一声声清脆的声音在炼火手上想起,裂纹不断扩大,指尖开始慢慢的融化。 下方鬼泣的身体开始直了起来,但眼里依然在冒着鲜血。 “呜呼……” “吾族何堪……” 九长老一个趔趄,右手捂着胸口,向后倒去。 ------------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有一个女孩 事情发展的太过突然,骆天更是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一波三折。 九长老倒在地上,右手捂在胸口,身体上一片白色火焰,但他的左手却始终都在拖着石碑。 更贴切一点,是石碑一直压在九长老的左手上,怨气通过左臂疯狂涌入九长老体内,来回冲杀。 这一刻,趴在地上的骆天再一次感受到了危险的来临,眼瞳收缩,满是骇然,却是无法移动半寸。 鬼泣慢慢地直起身子,没有管身前的九长老,而是再次转身,看向了骆天。 “我说过,你像极了当年的我。”鬼泣轻式眼眶上的血泪,说着话,却又不带一丝感情。 “可你凭什么像我?”说着,鬼泣突然出手,一大团带有血影的怨气自体内喷薄而出,眨眼间来到骆天的跟前。 骆天根本来不及反应,事实上以现在的状态来说,还能喘气就不错了,什么动作都做不了。 所以,骆天很是不甘。 中堂里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先死? 当一团血影黑气冲到骆天面前时,骆天甚至还能依稀看到里面只有上半身的狰狞罗刹。 所以,骆天忽然生出一种极为强烈的恐惧,这不单单是面对死亡的恐惧,还有怎么死的一种恐惧,同样是死,自己为什么是被这种怪物撕碎? 那一团血影黑气最终没有落在骆天身上。 因为骆天身边还有两个人,火金和火木。 金字诀精气与木字诀生气更加快速的交融在一起,然后共同在骆天身前织成了一个透明颜色的防护罩,罩身明美,光华流转,线条游动。 嗤嗤的声音响起,仿佛有什么禁不住爆炸开来。 血影黑气落在骆天身前的防护罩上,就像千百倍加速的水滴石穿一样,不断侵蚀深入,仅仅是几个呼吸间,防护罩便极为显眼的凹进去一块。 防护罩虽然还没有被击溃,但那一大团血影黑气却是凝结成圆锥的形状,而最前侧恰恰是一个不断怪叫着的黑影罗刹的一张大嘴。 那只黑影罗刹和骆天相距仅仅只有半寸,甚至隐隐约约间已然隔着那层防护罩触摸到了骆天的鼻子。 正在舔着脸的骆天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胸腹起伏,喉咙一紧,却是没有咳出任何血液,着实是因为吐无可吐,只得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挪了挪,真的害怕就这样死去。 火木和火金齐齐喷出一口鲜血,向后跌在地上。 飞出的鲜血以一种夹角的姿态在空中相遇,一时间血雾弥漫,但却没有渐渐消失,而是幻化成千粒血滴洒在防护罩上。 溅起万分光华。 火木和火金早已在护龙一族中修行五字诀绝学几十年之久,两人更是搭档至今,期间默契早已无法用言语形容,所以两人合力构成的防护罩的威力可想而知。 但两人毕竟在先前的战斗中早已受伤,而火金更是危急到了生命,防护罩面对血影黑气中狰狞罗刹的攻击时,显得有些不稳。 可是,他们依然没有放弃,他们不愿意看到骆天就这样死去,更不愿意看到骆天在两人眼前死去。 原因很简单,他们很欣赏骆天。 再无耻的手段,只要是用来保命,都是值得;再怕死的人,只要还能不顾自己生死而救人,依然是无畏。 所以,在防护罩将要被挤破的时候,他们再次出手,甚至不惜自伤身体,以血化气。 防护罩渐趋平稳,但骆天却没有放下心来,反倒是愈发的恐慌。 恐慌来自于内心深处那一层最不愿揭开的颤抖。 恐慌来自于一个梦,一个永远被一双眼睛鄙视着,自己却无法做出哪怕一点抵抗,而是只能哭泣的梦。 如果死了,自己会不会进入那个梦中的世界,亦或者下辈子投胎后自己出生在那个世界? 因为不愿,所以恐慌;因为不甘,所以恐慌。 看着防护罩上大团运动着的血影黑气,看着攻击更加猛烈的狰狞罗刹,再看着两边还在费力抵抗的火木和火金,骆天突然生出一种悲戚之感。 回想着鬼泣那句明显疯狂的话语“你凭什么像我?”,骆天只能再次自嘲的笑了笑。 小师妹的胭脂还在。 老头子的钱只能下辈子还了。 防护罩上传来咔咔的声音,火木和火金的身体亦是不断的颤抖起来,罗刹更显狰狞。 如果自己死了,也就不会再做梦了。 这样想着,骆天闭上了眼睛。 防护罩随之破裂,火木和火金连声喷血,血影罗刹来到了骆天身前。 下一刻,骆天的脚突然被抬起,然后重重的摔倒在中堂的木柱旁边。 雪儿身上团团黑气,脸色瞬间变为灰色,在之前骆天趴着的地方,应声而倒。 雪儿之前一直在中堂外面打坐,毕竟被鬼泣利用天地气息给定住了有一段时间,虽然呼吸尚可,但体内的气络运行还是受到了极为严重的打击,而本身实力也只是处在武道中期,连雷动、龙浩那样的武道强者都不如,更不要说早已在武道巅峰咂摸多年的柴不古了。 武道修为的人碰到念境强者,只要不是骆天这样武道根基全废,被迫修念的半吊子,基本上都是找死的份儿。 所以雪儿一直都在聚神运力。 但内心却是始终平静不下来。 想着骆天挡在火金身前不断咳血的样子,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且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慢慢向前推进亦是越来越强烈。 之前便说过,十六年相依为命生活在一起而产生的默契,本来就是比天地气息更加玄而又玄的东西,而这一刻生死间心灵上所产生的相互感应更是微妙到了极点。 所以,雪儿什么都没有想,很是流利的起身,在血影黑气扑上来的那一刻将骆天提起来,甩向一边。 血影黑气缠裹之下,雪儿向木柱方向看去,看到骆天以一种极为不雅的姿势躺在木柱旁边,嘴角很是安心的勾起一抹笑意。 而这一刻,中堂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中堂里亦是出奇的静,只能依稀听到九长老身上白色火焰燃尽怨气的声音。 包括鬼泣在内,所有人都没想到在这种时刻,会突然出现一个小女孩,然后一声不吭的替骆天挡住了血影黑气中狰狞罗刹的袭击。 甚至面对着带有血色的黑气,竟然还能放心的笑着。 中堂很静,因为一个女孩而静。 骆天像疯了一般双手着地扭曲移动着自己的身子,一点一点地爬到雪儿跟前,看着满脸灰色却还在睁着眼睛笑的雪儿,眼睛微湿。 心中却是痛。 骆天抓着雪儿的手急切的问道:“你怎么就这么逞强,这辈子我欠你的还不够吗?” 随即摁住要挣扎起来的雪儿,忽然脸色大变,颤抖的说道:“怎么回事?不是事前服用了老头子的通气散了吗?怎么还渗透的这么快?” 雪儿虽然脸色灰暗,但神情却是极为平静,只是体内的生机正被怨气侵蚀,显得有些无力,嘴角微动,平静地说道:“本来就剩下一颗的。” 剩下一颗? 今夜古村怨气大放时,雪儿在骆天的嚷嚷下将老头子的通气散拿了出来,更是率先递给了骆天一粒服下。 剩下一颗,自然是在骆天的肚子里。 雪儿的瞳孔开始缩小,身子开始颤抖,对着骆天说道:“骆天,我会不会死?” 骆天极为用力地抓住雪儿的手,感受着这只小手的温度正在慢慢降低,同样有些颤抖的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你怎么会死呢。” “我死了,你都不会死。” 不知道是在安慰雪儿,还是在安慰自己。 “上一次是你中毒,这一次换我了。”雪儿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我们是不是该算算命啊?总是这么倒霉。” “不过,我就不用了,省点儿银两总是好的。” 雪儿最终昏了过去,呼吸亦是开始慢慢减弱。 骆天将右手垫在雪儿的头下,试着将雪儿抱到自己怀里,尝试了几次却没法移动哪怕一点,眼泪滴滴答答地流个不停。 鬼泣看着倒在地上的雪儿,早已在先前的震惊当中恢复过来,事实上也仅仅只是为这种以命换命的行为震惊了一小下。 一条命,而已。 所以,鬼泣的声音显得很是柔和,就像先前哄着石碑一样,面对骆天说道:“我送你下去陪她如何?” 骆天抬头看着鬼泣,嘴角还在抽泣,双眼显得有些无神,面对鬼泣的话语,亦是沉默以答。 中堂门外的柴不古、雷动等人就在刚才亦是不顾安危奔了过来,此时看着骆天的神情,猜想他还没有从雪儿倒下的现实中挣脱开来,只能在骆天身边站定,守护着。 众人没有言语,震撼与同情之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骆天一双眼睛盯着鬼泣,脸色平静下来,一字一句的说道:“其实,我七年前中了血毒的时候,就想过死的。为什么这一次让她带我死?” “老东西,我咒你祖宗。” 说完,只见骆天手臂飞速的抬起,食指指向鬼泣,由食指中凝出一把黑色的琉璃剑,对着鬼泣呼啸而去。 周围空气中嗤嗤声音响起,天地气息动荡不绝。 ------------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车厢里,两个人,躺着 琉璃剑全身黑色,比鬼泣身上冒出的黑气还要黑,甚至黑到了极点。 感受到剑上传来的毁灭气息,鬼泣大为惊异,竟是比石碑上的怨气还要强大。 两种气息本来就是截然不同,石碑上的怨气是一种不甘,一种怒吼,是一个族群临死前的含怒而呼,但本质上还是属于死气的范围内。而此时的琉璃剑,根本就不是气,即使上面死气滚滚。 形为剑,却实为毒,浓稠到了极点的血毒。 之前九长老曾经在马车上就血毒之事点化过骆天,以后的日日夜夜里骆天更是无时无刻不在练习火木的木字诀,从而让体内的血毒依着自己的路线运行,免除那种咳出的痛苦。 但骆天毕竟修行时间有限,根本无法融会贯通,只得暂时压制,一点一点熟悉。 看着昏迷将死的雪儿,这一刻骆天终于也豁了出去,强行运转血毒,由食指而出。 血琉璃。 鬼泣亦是不敢怠慢,马上在最初的惊异中恢复过来,用力向旁边挪去,随即身体里传来咔咔的声音,刚才在九长老的打压下本已断裂的骨头更是剧痛,但同时也堪堪闪过了强悍而来的血琉璃。 下一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随后鬼泣直接倒了下来,胸口上一个圆形血洞,深可见骨,血迹不断地从中流出来。 血琉璃本就不是对着鬼泣而去的。 鬼泣虽然很强,但却强不过九长老,只要九长老能够脱身,鬼泣也就不成问题了。 骆天虽然处于一种极度的悲痛当中,精神更是陷入一种恍惚状态,但自身重血毒以后多年来刻意养成的大局感和精密计算能力还是有的,所以骆天将血琉璃对准了鬼泣身后的石碑。 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骆天看见血琉璃刺进石碑的那一刻,就已经晕了过去。 骆天醒来时,发现自己在马车上,就是之前独孤春雨坐的那辆马车,而雪儿正躺在另一旁。 看见骆天醒来,正在给雪儿擦拭脸蛋儿的独孤春雨吓了一跳,惊呼一声。随后门帘一掀,驾车的火金将头探了进来。 骆天想坐起身子,却无奈的发现根本就用不出半点力气,只能看着车厢的顶盖,问道:“还有救吗?” 很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但车厢里无论是火金还是独孤春雨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独孤春雨神色一暗。 火金想了想说道:“火木每日都过来给这丫头续上大量生机,这也算是吊住了命。” 骆天听到这样的答案,黯淡的眼睛明亮起来,能保住命,这就已经是之前最奢望的答案了。 这时一个声音飘进车厢“放心吧!她的命,护龙一族包了,谁也拽不走。” 骆天听出这时九长老的声音,心里沉重的担忧终于放下,像是突然发觉自己是躺在马车里一样,问道:“我睡了几日?” “七日。” “那鬼泣死了吗?” 九长老一声叹息,说道:“当时,你的血琉璃狠狠地击穿了石碑,石碑与鬼泣心脉相连,所以鬼泣亦是受到了最严重的伤害,心脉已断。但即使这样,老夫也没能留下他,让他跑了。” 听到九长老的话,骆天很是惊讶,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在强大的九长老面前跑掉,鬼泣确实不止有两把刷子。随即骆天心中一沉,更加担心起来。 似是明白骆天的担忧,九长老赶紧补上一句:“放心吧!他心脉受创,至少十年起不了风浪了。” 骆天心安,最起码自己在十年之内不用担心鬼泣的报复了。 这时,火金突然插上一句:“当日,要不是你,老金早就死了,我欠你一条命。” 骆天回想起当时的状况,知道即使自己不出手,有九长老在,火金根本就死不了。而且自己之所以展开琉璃盾为火金挡住鬼泣的攻击,只是羡慕火金在那儿一直吐个不停。 没错,就是吐个不停,骆天其实也想要。 所以骆天在全盘承受住鬼泣的攻击后,也一直吐个不停。 最开始是吐血,然后是吐毒,毒自然是七年来在身体里安营扎寨的血毒,吐出来要远比咳出来舒服得多。 但听到火金明显推心置腹的话语,骆天仍然很是高兴,说道:“没事,以后还上就行。” 好像是想起了什么,骆天的眼珠极为灵活的转了转,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但终究发现在身体不能动的情况下,这纯粹是白费力,只得眼睛直直的看向独孤春雨。 独孤春雨有些摸不清情况,什么意思? “我和雪儿的包袱没丢了吧!”骆天很是郑重其事的说道。 独孤春雨听到骆天这样的问话,小嘴撅了撅,说道:“那些破瓶子,都带着呢,一个也没落下。” “那银两呢?” “一文不少。” “真的?” “真的。” 独孤春雨在车厢的一个角落里来回摸索,片刻时间翻出一个青布包袱,直接扔在骆天身前,说道:“都在这儿呢,有能耐你自己检查检查。”说完,翻开门帘,跳下马车。 骆天没有管一旁的包袱,既然独孤春雨说还在,那就是还在。 闭眼沉思了一会儿,骆天突然说道:“怎么救她?” 车厢里就只有雪儿和骆天两个躺着的人了,但骆天确信他能听到。 果然,九长老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只是声音中终究带着一丝歉意,说道:“连累了小丫头,终归是老夫的不对,老夫也不会推脱。” “我想让她现在醒过来。你可千万别推脱。” 听到骆天明显有些气急的话,九长老却没有半分恼怒,只是稍微停顿了片刻,便继续说道:“早先和你说过,到四北阁总部也就是四北城时,我会给你一张请柬。” 骆天闭上眼睛,第一次承认自己的实力有限,说道:“我不行,给了也是白给,我只要那颗丹药,这可是你护龙一族的承诺。” 第一辆马车车厢内,正在喝酒的九长老明显呛了一口,心想我什么时候承诺给你丹药了? 骆天却是依然不依,说道:“还有呢?” “还有什么?”九长老显得无可奈何。 骆天提高声音说道:“我差点就死了,而且直到现在我都不能动弹,护龙一族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龙浩已经给你送过银两了。”九长老显得很无奈,心中计较不断。 你搭老夫的车,是护龙一族的错? 不知道你哪根筋像鬼泣,这也是护龙一族的错? 鬼泣想杀你,难道还是护龙一族的错? 你还想让护龙一族表示表示,这么多年来,能这样大言不惭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要不是你在生死时刻救了火金一命,雪儿毕竟是因为老夫诱敌而受伤,护龙一族会对你这么客气? “我想要一套炼体的功法,最好是那种能够恢复武道修为的。”骆天不等九长老回话就直接说道,又补上一句“你们护龙一族可是传承千年了,千万别说没有,免得别人笑话。” 谁敢笑话护龙一族? 九长老不置可否,想了想说道:“你早已和血毒连在一起,这辈子是别指望达到武道巅峰了,老夫这里有一个移身诀,你到可以试试。” “别说的这么绝对,你医不好我不代表别人医不好我,我能活着本来就是个奇迹。”骆天有些不屑。 接下来的几天众人一直都是在路上行走,当然这不包括骆天和雪儿,因为这几天两个人都是在车厢里躺着的,区别只是一个醒着,一个睡着。 而独孤春雨似乎也终于逮住戏弄骆天的机会,时而不时的钻进车厢,要么拿着一根枯草在骆天脸上蹭来蹭去,要么假装将骆天的那些瓶子扔下车去,总而种种动作下来,骆天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却是无法动上半分。 但骆天并没有闲着,即使身体不能动弹。 像这样一动不动的状态,骆天在后山时早已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区别不过是在于在后山时是自己故意使自己陷入一种感悟的状态而静下来,这一次只是变的稍微被动罢了,或者说仅仅是时间上更长一点罢了。 骆天一直在回忆九长老的火焰,火木的木字诀,火金的金字诀,甚至还有鬼泣的罗刹魔罗,当然也有自己最后舍命一掷的血琉璃。 学习和总结从来都是人类最强大的武器,而骆天这七年更是始终都没有间断过,已是形成了一种习惯,甚至已经达到了一种自觉状态。 “怨”字碑能够至今挥出无限怨气,甚至其威力直接镇压住了九长老,关键还是在于这个怨。鬼泣的话中能够听出石碑上的字是鬼泣的阿爹,也就是羌族的族长刻上去的,整个碑身蕴藏了整个羌族尤其是族长心中的无限不甘与怨恨,所以其威力才会这么强大。 而鬼泣阿爹能够在死前向石碑中传输这么多,这么强的怨气,自然还是因为其本身的实力。 不是修为上的实力,而是灵魂上的实力。 石碑强大的威力,来自于强大的灵魂。 只有灵魂更加强大,才能让自己更有潜力,也更有爆发力。 而无论是九长老的火字诀,还是火金火木的金字诀木字诀,其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功法,但越是强大的功法就越要不间断的战斗,从而爆发出其应有的功效,这一点应该向大个子雷动学习学习。 最后,便是自己的血琉璃了。 连自己都没有想到,血琉璃居然会穿透“怨”字碑,从而断了鬼泣的心脉。那么由此推来,任何功法都有其强大的杀伤力了,只是看怎么使用而已。 而且对体内脉络的运行路线,也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就这样几天下来,骆天对中堂一战的感受愈来愈深。 一路上骆天的身体一点一点有了反应,最后已是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护龙一族的疗伤之法果然不同一般。 ------------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王家二公子 距四北城还有几十里的路程时,官道上的人群车队就已经多了起来,各色各样的人夹杂在其中,场面甚是热闹。 无疑,这些人都是奔着四北城中四北阁而来的。 骆天坐在火金身旁,看着四周的画面,倾听着人群中各样的言语,不禁一笑,百句话里竟有九十九句赞叹四北阁的。 所以,对于接下来的四北阁之行,骆天也很是期待。 官道上显得有些拥挤,但骆天这一伙人却是行进的很快。 因为前面有专门开道的人。 护龙卫前面走着三个彪形大汉,每个人手中都高举着一块告牌。告牌华丽夺目,明显有金丝缠绕,上面寥寥五个大字,虽形体秀气,但依然霸气外露。 “柳叶刀,王家。” 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大汉的臂膀处都有一个醒目的标记,一片翠绿色的柳叶。 周围的人看到举着牌子的两位大汉,起初是极大地诧异,四北阁的地盘上谁敢如此放肆?再看到牌子上的名号时,周围的人却又是深以为然,早早的让开。 两位大汉虽然体型高大,一看便知是武道之人,但这样在前面举着牌子行走,却没有半分的羞辱与尴尬之感,相反每人脸上还都带有一种极为自豪的神色。 自豪,自然是因为牌子上的那个名号。 虽然两位大汉走在前面,但却不是走在护龙卫的正前面,而是左右分开,在护龙卫的侧前方举牌示意。 护龙一族在这里,谁敢走在前面? 但周围的行人却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在看到前方的牌子后,纳闷不止:据说这次来的是王家的二公子,没想到连仪仗的口味儿都这么独特。 骆天所做的第二辆马车后面,紧紧跟着一对人马,虽然每一人都有一马,但却不是骑马而行,而是牵着马走在马车后头。 最前面是一位青年男子,看上去也就是和骆天差不多的年纪,但要比骆天俊俏的多,白皙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黑得发亮的发丝被极为细致的梳在脑后。一身衣裳呈雪白色,但要比龙浩等人穿的护卫之服要鲜艳的多,细细看去就会发现这明显是大乾南方特产的珍贵料子“凤羽绸”,可谓锦衣华服。 青年男子,眉眼极高,给人一种高高在上,傲气如霜的感觉,此傲又不同于护龙卫那种深刻到骨子里的骄傲,而是对于其身份的骄傲,傲气外放。 青年男子将手里的宝马交给身边人,快走几步,赶在九长老的马车一侧,俯身抱拳,恭敬说道:“长老,四北城已近,不如侄儿先行派人进入城中通报一声可好?以免唐突了圣族称号。” 雷动在另一侧听着青年男子的话语,大黑脸上细细一笑。 青年男子躬身在边上,没有听到车厢里的声音,再次向前迈出两步,正待说话,这时只听鸣金之响,龙浩剑已出鞘。 虽然在京城早已听过龙浩的名号,更是见过多次,但青年男子正是热血年纪,况且一身武道修为也早已入得家中长辈法眼,难免有些不服。 但此时此刻还有车厢里的九长老在此,青年男子略一思忖,又向后退了回来,在原来的位置站定。 “老夫一个糟老头子,用不着这么麻烦,就不要打扰向阁主了。” 青年男子没有半分被拒的懊恼,反而再此说道:“长老说笑了,圣族能来,相必向阁主他老人家高兴还来不及呢?听闻车里有位小姐受了点小伤,事先安排总是好的。”态度依然温和有礼,恭敬如斯。 九长老沉思片刻,说道:“切记不可惊动旁人,去吧。” 青年男子向后面一个招手,立刻跑过来三名家仆,吩咐道:“先到城里找处院子,在多搜集点儿上好药材,低调行事。” 说罢,三位家仆行礼叩首,骑上马匹,在护龙卫马车后面绕过一遭,向四北城方向奔去。 骆天听着前面传来的话语,呵呵笑道:“果然是大家族里出来的人啊!这得迷倒多少少女啊。”倒是对那位青年男子羡慕得很。 火金外头看了一眼,有些不以为然,说道:“有正有邪,可惜正不如龙浩,邪不如你。” 骆天与火金对视一笑。 “王家二公子,早已名满京城了,你怎么能比得上。”车厢里传出独孤春雨的话语。 骆天倒是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怎么,独孤小姐对这位二公子有意思?” “那我回头帮您打听打听二公子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免得让你失望不是?” “骆天,你无耻。”独孤春雨掀开车帘,瞪了一眼骆天,接着却是有些不屑的说道“他曾经想给姐提鞋,姐没答应。” 随后似是看到骆天明显信你才怪的眼神,独孤春雨又补上一句:“王千羽,姐真的瞧不上。” 王千羽,自然是指这位风度翩翩的王家二公子。 四北城城门就在眼前,但前面却是显得有些混乱。 看到这样的场面,九长老眉头微皱,莫非四北城发生了什么事? 王家的马队已经快速来到了城门,因为先前被遣派入城打理的两个人此时正被扣在了城门一旁,其中一人一条胳膊不规则的垂下来,明显已经断了。 王家二公子大怒,大乾王家怎会让人看了笑话,尤其还是在圣族长老面前。 “何事?”二公子重新骑到马上,对着城门处正在喧哗的人群说道,声音不大,但城门却是静了下来。 其中一个奴仆突然挣脱,在一旁歪歪斜斜的跑了过来,对着二公子磕头拜倒:“公子,他们要搜身。” 搜身,在正常不过的了。 但要搜大乾王家之人的身,就显得有些不正常了。 王家二公子在下人手里,接过一把短刀,对着城门前的正在检查来往行人的四北阁四北卫说道:“这是王家的柳叶刀,你们还是看清楚的好。” 四北阁共有四个城门,而这一处只是一个小小的南门,与宽大的北门相比无疑要逊色良多。自然,在这里值守的就是四北卫当中的南门卫。 一个军官摸样的人在看到王千羽手中的柳叶刀时就已经走了过来,在王千羽马前一个行礼,沉思说道:“四北城南门卫左卫长向焦见过二公子。” “你知道我?”王千羽细细一笑,居高临下看着向焦说道,“那就放行吧!” 向焦抬头与王千羽对视片刻,答道:“小的也曾听过二公子的才华。只是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还请二公子莫要为难小的。”话语虽是透着一种客气,但依然硬气十足。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王千羽身形暴起,柳叶刀随之袭来。 王家的人,四北阁也敢查? 知道这位小爷不好惹,向焦早有准备,在背后随意一抓,一杆短枪握在手里,堪堪挡住王千羽的柳叶刀。王千羽足尖由下而上,越过向焦的短枪,在向焦的胸口处轻轻一点,随后手中柳叶刀在短枪上一个旋转,下一刻站到地上时,柳叶刀已经重新回到腰间,而手里握着的正是向焦的短枪。 “咔嚓”短枪应声而断。 向焦怦然倒地。 其他南门卫也围了上来,王家的人立时向前涌过来,王千羽轻轻抬手,王家人不仅没有向前,还后退了三步。 一个小小的南门卫,也想拦住王家二公子? 南门卫欺身向前,王千羽还在站在原地,手上“咔嚓”“咔嚓”的声音传出,只见向焦的短枪更是一截截而断,随后右手微抬将一段段短枪抛向空中,左手一阵抖动,短枪在空中一个个开始转弯,刚好击中众人的腹部,随之四北阁南门卫躺下一片。 雷动和龙浩则是转头看向一边,眼里满是不屑。 骆天看着前面这一精彩的表演,手掌拍个不停,“果然厉害。” 独孤春雨听到骆天的话,凝神想了想,说道:“王千羽难道已达到了念境,可是天地气息没有变化啊。” 火金说道:“应该只是王家柳叶刀中的柳叶散手。” 骆天掀开车厢的门帘,极为不屑的看了一眼独孤春雨,说道:“如果这位王家二公子达到了念境,还用得着动手吗?我是说他在四北阁城门欺负四北阁的人,四北阁可是不会轻易丢了这个场子的,白痴。” 但不管怎么说,王千羽只用了一招半式就将整个南门卫放倒了。 最关键的是,这一招半式里,王千羽并未拔刀,王家柳叶刀并未出鞘。 王千羽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随意潇洒,看着前方的城门以及还在议论纷纷的人群说道:“王家在此,还请各位行个方便,让一让。” 看着前面的道上已无半人,王千羽又再次下马,这一连串动作搞得周围的人包括南门卫在内都是糊涂至极。 这王家二公子一会儿上马,一会儿下马,什么意思? 只见前面的王家人群整齐的闪到两边,中间两辆马车行了过来,慢悠悠的驶入四北城。 随后王千羽牵着马匹,领着王家队伍跟在马车后面。在将要步入四北城城门时,看着前面的马车已然入城,王千羽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说道:“自个儿搜搜身子,有什么贵重物品都交出来。” 王家人立刻一阵忙活,片刻时间就将一些银两,刀器托着来到南门卫向焦面前。 “王家身上的东西也只能是王家人来查,向卫长看看可有可疑之处?” 随后,王千羽在一个仆人手中接过一个包裹,递到向焦面前,说道:“刚才实有得罪,还请向卫长见谅,这是九斤精铁,正是卫长短枪的分量,还请卫长收下。” 一改先前夺势之态,此刻看上去,这位王家二公子却是有些平易近人。 看着一行人牵马入城,向焦朝地上呸出一口吐沫,“四北阁南门卫今日之辱岂是你几斤破铁就能了结的。” ------------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骆天很忙 骆天独自要了座院子,当着九长老和独孤春雨的面,那位王家二公子很是爽快的答应了。 院子不大,却是更显精致,尤其是大门通到正屋的这段石阶,上面布满众多小小的坑洞,凹凸不平,别有韵味。骆天进来的时候,直接把鞋袜脱了,光着脚在石阶上走过来的。 独孤春雨一伙人早就迫不及待的逛街去了,但骆天没有,因为骆天很忙。 院墙并不高大,所以骆天在门后找了架梯子,很是轻松的攀上墙来。当然,对于已经修习了护龙一族的移身诀的骆天来说,现在别说是上墙,就算是上房、上塔、上楼都不是难事,但骆天还是找了架梯子,因为它想这样做。 想与不想,本就是一念之差。 跟着感觉走,才是真正的率性而为。 骆天在院墙旁边的树上一阵忙活,不一会儿功夫只见一条条丝线在树干上绕过,随后围着院墙方向,在上面架起了三道丝网。丝线透明,却是极为坚硬犀利,可是好不容易借着独孤春雨的名义在王家二公子那里淘来的。 骆天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邪邪一笑,小爷的院子,我看谁敢越墙进来。 当然,院墙只是最外围的防守,所以骆天又在院墙内侧埋了很多石子,石子不大,但绝对是棱角分明,如果有人在墙上越过来,肯定会踏在石子上,然后估计屁股都要开花了。 另外,还有很多…… 自从当年不幸中毒之后,骆天就倍加的珍惜自己的小命,只有小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是真正的安全。 骆天不是正人君子,更加不是盖世高手,所以在他看来,任何能保住小命的做法都是最明智的,即使手段上不是很光明。 总而言之,骆天很怕死。 看着还在熟睡的雪儿,骆天很是罕见的拿起毛巾沾了点水,给雪儿擦了擦脸,说道:“你可是不知道啊,你师兄现在也算上高手了,老哥的移身诀真的很厉害啊,飞檐走壁,摸月摘星不所不能啊。你说你怎么就看不到呢。” 雪儿还是一脸黑色,但眉宇间的那抹痛苦早已消失,只是看在骆天眼里,总是觉得少了什么。 “这张脸太难看了,得改。”骆天狠狠地撩下一句话,步出房门。 四北城的晚上总是沉浸在喧闹与寂静的相对差别当中,闹市区亭台楼阁,莺莺燕燕,恍如白昼不夜城,深巷居住区则是静寂无声,夜色深黑。 黑夜所带来的是宁静与深沉,是一声接着一声的梆子声响,还有更加敏锐的感知。 骆天手上提着一壶酒,闭上眼睛,走在这布满夜色的深巷当中。既然眼前一片黑色,那就索性闭上眼睛,既然前面有路,那就索性迈开步子。 一口烈酒灌入嘴中,说不出的狠辣与舒服,这本是两种极端的感觉,但对于身重血毒的骆天来说,这两种感觉确是分外明显,又彼此相容。 当然,手里提的是酒,嘴里喝得也是酒,但腰里别着的可不是酒,而是打更而用的梆子,只是用了一两银钱便从一个更夫手里换来的梆子。 “咚!……咚!咚!”声音一慢两快,明显已经到了三更时分。 骆天还在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撞到墙上,那就拐过去,听到水声,那就绕过去,骆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往这里来,但却是明白自己必须到这里来。 这是一种无法克制的冲动,就如当初的琉璃一样。 巷子很深,但却是寥寥几乎,皆是深宅大院,富贵唐华。骆天转弯,在第二座院子前停住,将手里的酒坛子随手一愣,只见坛子在夜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飞入院内,随后只听一阵人声嘈杂,脚步声,呼唤声,还有罐子落在青石转上的破碎声,以及狗声。 “奶奶的,那个不长眼的,不打算活了?” 骆天将嘴里的一口烈酒艰难咽下,细细一笑。 黑夜自然有黑夜的用处,那么黑夜也自然会有黑夜当中的人,这些人本身就属于黑夜,喜欢黑夜,并且在黑夜中成长。 比如说,贼。 比如说,今晚的骆天。 可是,既然是一个贼,就应该有贼的样子,比如说黑无半点亮色的夜行衣,比如说只留着一双眼睛的黑纱巾,比如说忽闪而过的身形,再比如说街道屋顶上一道道模糊的残影。 但骆天没有,不是不喜欢,而是没必要。 既然是一个贼,没必要非得装成贼的样子,如果真是穿着一身夜行衣跑来跑去,不是明明白白告送四北城中的人,自己就是一个贼吗? 四北城四北卫又岂是吃素的? 自己宁愿做一个看的见的人,同时又是一个看不见的贼。 骆天听着院子里的吵闹声,仔细计算着有多少声脚步,有多少个人,有多少只夜间看院队伍,又是走的什么路线。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所以骆天又迷上眼睛,沉浸在那种久违的感觉当中,细细的感应着具体方位,以及最容易接近的路线。 今夜月无光,真是一个优美的夜。 骆天继续他的打更动作,围着院墙转了一圈,一步一步计算着进去的路线,以及出来的路线,一点一点地做着准备。 娘的,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院墙真的很长,直到骆天从另一个巷子里钻出来,才堪堪走到后门。虽说是后门,却是比寻常人家的正门都要大的多。 不难想象,四北阁居然给准备了这么一出大而华丽的院落,这次的客人也定是大乾响当当的背景啊。那就更得小心了。 骆天在怀里小心翼翼的陶出一个荷包,荷包里是一个小小的瓶子。附耳门前,仔细的听了一会儿,却是一声声时有时无的嘀咕声,深夜执勤果然是一件苦差事啊,还不如美滋滋的睡上一觉呢。骆天笑了笑,用之前试过酒的袖子捂上嘴鼻,将瓶塞拔出来,瓶口对准门缝。 今夜无风,果然是个好天气。 但骆天的一举一动并不是看起来那么轻松,这必须保证不出现一丁点儿不合实景的声音,身子必须控制的小心再小心,甚至连呼吸都要缓而再缓。感知外放,周围的天地气息也必须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只有这样,才能与黑夜融为一体,换句话说,自己就是黑夜。 一个看得见却感觉不到的人形的黑夜。 果然,门后叮叮咚咚的声音迭起,呼噜声已经传了出来。 骆天在鞋子上快速的套上两个布套,随后在后门旁边的院墙上一个跳跃,移身诀随之展开,下一刻已在墙下猫起了身体。 护龙一族的移身诀果然不同凡响,飘逸而无声,真是贼子的最爱啊。话说是不是当初九长老早就看出自己有做贼的潜质啊。骆天有些邪恶的想着。 左侧是柴房,右侧是茅房,前方是一个小花园,花园又门洞,洞外又火光。 骆天一步一步的走在花园小径上,鞋子上虽然裹着一层布套,但骆天依然不敢大意,虽然风云劲已经使不出多少,但落地无声,轻如无物,在骆天刻意的控制下还是可以做到的。 布局有些复杂,找东西更是麻烦啊。 所以,骆天再次闭上眼睛,既然混乱,那就直接不看了,还不如依着感觉走呢。 要做,就做一个正大光明的贼,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就可以了。 途中避过几只巡夜的护院,又在一个墙角猫了一会儿,趁着两只队伍还没接头的时机,快速的向一旁闪了过去。 感觉到愈发接近,骆天很是果断的穿窗而进。 屋里更是精致到了极点,梨花椅有序坐落,珊瑚珠帘无风而动,墙上挂着一幅幅刺绣花鸟图,里间一层幔帐。好家伙,这分明是女子的闺房啊! 骆天很是高兴,偷东西还能顺便采点花粉,简直就是偷香窃玉啊,这实在是太划算了。 但可气的是,里间的床上并没有人,骆天感觉到了这一点。 自己要的东西,就在这间屋子里,骆天愈发的确信。 骆天深呼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越是到了这种时候,越是不能着急。别人找不到的东西,不代表自己找不到,因为自己可是愈发的感觉那好像本来就是自己的东西。 挪步前移,忘记自己身处的一切,把自己的身体交给自己冥冥中的那抹奇异的感觉,一点一点,一步一步,慢慢的接近它,在空中抚摸它,就这样,很好很好。 只听“咣当”一声,骆天狠狠地撞在一面墙上,把骆天惊醒过来。他娘的,流年不利啊,看着墙上那一副孔雀开屏的刺绣,骆天好像是看到那只老公鸟也在嘲笑自己。 刺绣掀开,是一个暗格,暗格灰暗,明显是玄铁所铸,上面挂着七把叶子锁。 我说怎么没有什么所谓的密室暗楼呢,只是单单放进墙中,用一块破刺绣遮掩,感情使用的这种气人的破锁啊。一把叶子锁就够伤脑筋的了,而且还是一次性七把,你丫的耍哥不是?只要开错一把,这七把可都是要锁死的,关键还是这样难缠的叶子锁,这可是江湖上有名的暗器机关锁啊,弄不好一不小心从哪儿冒出来一大把飞针,哥真得交代在这儿。 所以,骆天很郁闷,明明找到了地方,却是始终都拿不走,就好比你怀里抱着一个片缕不着的姑娘,可就是不让你动她。 ------------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夜入深宅,骆天很痛苦 所以,骆天现在很无语。 但是,随即骆天发现更无语的了。只见骆天飞速的自怀中掏出一面纱巾,随便的往脸上一遮,左右环视一遍,直接一个公驴打滚滚到了床下。 骆天的小心肝那个跳啊。有激动,有紧张,还有兴奋…… 虽然头脑里一直在为那最不是玩意儿的七把叶子锁着急,但骆天的感知却是一点儿都没有懈怠,所以当外界有人朝这个方向过来的时候,骆天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能不激动吗?偷香窃玉有机会了。 随后,骆天眼睛大睁,精神一滞,“嗯?什么情况?” 只见一个黑衣蒙面的身影飞快进来,同样先是在房间中扫视一遍,然后开始翻箱倒柜,连主人的梳妆台都不放过,幸好其动作轻柔,又条理有序,总是在最后时节又摆回原位。在房间里转悠倒腾了一圈,好像是一无所获,蒙面黑影坐在梨花凳上开始沉思,左手兰花指立于颚下。 我勒个去,感情也是个贼,还是女飞贼。 骆天在床下趴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映在地上的影子,心里却是把对方逼视到了几点:难道贼人真的都愿意穿成这身打扮?真没新意。笨蛋,东西就在墙壁里,你倒是翻开那几幅破绣看看啊。 骆天巴不得女飞贼发现那个盒子,然后打开七把叶子锁,那样自己再从女飞贼手里或偷或抢,只要能弄过来就行了。 随即,骆天心里一紧,心脏更加剧烈的跳动起来。 因为女飞贼沉思一会儿,然后一双眼睛再次在屋里事物上扫视一遍,视线最后在床下停住。 不会这么巧吧?发现哥了?不可能,哥可是没发出一点动静,连天地气息都没有变化啊。 还有就是,这丫头片子不会以为东西就放在床下吧?你笨啊,谁家把珍贵物品藏在床下啊?你这贼明显不合格啊。 骆天现在是既郁闷又着急,郁闷自然是因为女飞贼的专业水平太差,着急是因为这女飞贼真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床下的骆天紧张地算着女飞贼的步子,一点一点挪动身子,突然在床下边缘双手一抓,一拉,一个鳄鱼扑食,将女飞贼的双脚紧紧扣住,用力拉向床边。 女飞贼明显没有半点防备,只觉得自己的双脚忽然被制住,随后自己身体往后一仰,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床下了。 女飞贼是真没有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自己刚刚要翻找此间主人的被褥的时候,怎么就突然间被拽到了床下。 难道有机关? 但随即女飞贼的脸便冷了下来,因为他看见了一双眼睛,一双男人的眼睛,那双眼睛还在看自己,准确的说是在盯着自己的身体看,尤其是自己的屁股和胸部,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而且,而且他还在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脚。 “淫贼!”女飞贼低哼一声,一双袖箭直击骆天脑门,同时脚尖一个侧转狠狠地踢向骆天下盘。 骆天还在直直的看着身边的这个同道众人,瞅瞅身段,又瞅瞅屁股,心想果然是个妙人儿,前凸后翘,丰乳翘臀,一看就是能生养的。随后骆天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双利箭朝自己的眼睛戳了过来,慌忙之间抓住箭身,却一个不防,下体传来一阵绞心的痛。 小娘皮,你踢着小爷的小弟弟了。 骆天很生气,因为确实很痛。 本来正看得神魂颠倒,下身都有点儿气反应了,谁知关键时刻被踢上一脚,这哪是踢人啊?这分明踢的是男人的尊严呐。 女飞贼手腕轻轻上挑,只见袖箭箭头一个抖动,猛然滑出骆天右手,随后三棱箭头刺向骆天前额,手段狠辣之至,动作快捷果断,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骆天亦是大惊,有两把刷子啊。 只见骆天贴着床面一个翻滚,移身诀随之展开,即使是在床下这么低矮的空间,身体依然没有发出半点轻响,堪堪躲过前额上的箭头。 箭头发黑,三棱体形,刻有血槽,一看就是上好材质打造,果然凶险啊。 骆天还在庆幸自己刚刚躲过这致命一击,忽然下体再次生痛,双腿一紧,那臭娘们儿竟然又踢了一脚,而且还是相同的部位。 骆天真是被惹急了,双臂前伸,变掌为拳,虽是拳装,却又无半点拳风,反而夹杂着一丝微弱的剑啸。正是当初风云剑当中的风云劲法。 女飞贼没有半点含糊,收回袖箭,挡在身前,忽然腰上一个用力,骆天只觉得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感觉,却是再也使不上一分力道。 女飞贼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看着对方招式,明显是不传之秘,应该有极大威力才是,怎么刚才自己稍稍换了一个身形就挡住了,对方不会使诈吧? 你丫的,如果不是小爷现在使出的风云劲不及当年半成,就你也能挡住?骆天有些郁闷的想到。 只见女飞贼左右两把袖箭猛然一合,却是合二为一,左手握着箭头,右手握着箭尾,从骆天双臂下侧滑过,扎向骆天喉咙,深黑的箭头带着死亡的气息直抵骆天。 骆天冷汗频频,心中发紧,这次却是遇到硬茬子了。 只得展开双臂,头部微抬,却是发现双手已是来不及收回,千钧一发间,骆天向后一退,猛然张开嘴巴,狠狠地咬住箭头。 箭头上油迹斑斑,一大股苦涩味儿传入肚里,骆天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抽搐。你大爷的,这箭头居然是上了漆的。 女飞贼更是心惊,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是用这种方式接招,只有自己明白刚才自己的袖箭速度究竟有多快,虽然不会真正的刺死对方,只是想制住这个淫贼而已,但真是想不到对方会用嘴巴咬住,大胆的想法,精准的计算能力,还真是好大的气魄。 虽然对方武道不咋地,但仅凭他能用嘴巴咬住自己的袖箭这一点,就已经极为可怕了。 骆天还在为肚子里的苦味对女飞贼诽谤不已,突然怪叫一声,嘴巴松开,直接退到墙角,双手捂着裆部抽搐不停。 娘希匹,这是第三次了,怎么老是踢老子的这里。 不打了,不打了,再打小爷就要做太监了。 这他娘的什么世道,偷个东西都能碰到同行,打起架来还专门踢自己的下体,怎么就没有一点江湖规矩和妇人德行而言啊。 女飞贼看着一边痛苦不已的骆天,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心想自己是不是太狠了?不过,踢的时候,感觉软软的,什么东西? 骆天腾出一只手,在空中摆了摆。女飞贼以为对方又要使什么伎俩,袖箭再次飞出。 骆天急忙收回手臂,用极为微弱的声音说道:“我……认……输。” 女飞贼不知用了什么技巧,只见将要飞出的袖箭改进为退,飞速的退回衣袖里。 骆天右手食指放在胸口指着女飞贼,又向下一划,水平抖动指点,随后双手两食指结成一个“人”状,看着女飞贼,等着女飞贼的回答。 女飞贼侧了侧头,不解的看了一眼骆天。 完了,没救了,连你丫的贼语都不懂,老子是问你什么来历呢?骆天无奈的放下手臂,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 居然是个新手儿。 骆天将手指伸到床边,指了指墙上的一副刺绣,又看了看女飞贼,意思是:你要找的东西就在刺绣的后边。 这一次女飞贼好像明白了,点了点头。 随后身子向后一缩,竟是想直接扑到刺绣下边。忽然,骆天在后面紧紧地抱住女飞贼,又再次把他拉了回来。 女飞贼很是懊恼,心想着淫贼怎么这样?还没打够? 只见骆天一根手指立在嘴边,“嘘”。 房门大开,一对护院提着灯笼步了进来。 “头儿,这屋子咱们可不能随便进来。”一个有些瘦削的青衣汉子俯在前头的人耳边说道。 前头的大汉,粗粗一笑,说道:“没事儿,三姑娘陪着老太爷去一壶春了。咱就进来歇会儿,再说不是老太爷临走前嘱咐咱们要挨个巡查一下屋子么?” 后面的几个人明显说开了话题,“瞧三姑娘那身段,那屁股大的呀,听说老太爷刚把人从一壶春带回来的时候,可是连着五天没出这屋啊。” “就是,就是。” 护院门各自唠着三姑娘的话题,这可苦了床下的女飞贼。 因为骆天的双腿紧紧缠着女飞贼的身体,右腿还时不时的在自己的臀部上来回蹭个不停。左手亦是朝自己胸部伸了过来,无奈之下,自己用袖箭堪堪架住左手,却是不防对方左臂肘直接落在自己的酥胸上,而且还摇了摇。 所以,女飞贼有些咬牙切齿却又显得无可奈何,心想如果不是自己怕被发现,又怎会让你这下三滥的淫贼如此猖狂。 每当女飞贼有些受不了想要一箭刺死骆天的时候,骆天的右手食指总是向外指去,意思是:可不能出动静啊,外面可都是人。 这个可恶的淫贼,臭淫贼。 ------------ 正文 第三十章 丑时三刻,丢了一盒胭脂 那群值勤的看院队伍终于走了,女飞贼大大地松了口气。 因为终于不用忍受旁边这个无耻的淫贼了,因为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下流胚子了。 骆天很害怕。 两人同时从床下爬出来,骆天赶快用手捂住裆部,紧张的闭上眼睛。 女飞贼没有马上发难,因为还有比揍骆天更要紧的事情。 当然还是,这一次之所以过来,想要得到的东西。 女飞贼轻轻地掀开那副刺绣,果然是一个盒子,而且还是一个上了锁的黑盒子。和情报描述的一模一样。 那下一步就是开锁了,锁有七把,把把相同,又把把不同。 女飞贼取下头发上夹着的一个黑色簪子,簪子一头呈凤凰稽首状,另一头纤细无比,似有倒钩。然后专注的对准锁眼,一点一点的伸进去,然后转动。然后这把锁开始晃动,再然后七把锁都开始晃动,整个盒子也随之晃动起来。 但不管怎么样,第一把锁还是打开了。女飞贼得意一笑,先来又怎么样,还不是姑奶奶盘儿里的菜。 既然第一把锁打开了,那接下来就是第二把,第三把,直到第七把锁。所以,女飞贼一边用手扶着锁,一边慢慢地抽出簪子,这时“吱吱”的声音传来。 无数飞针自墙壁上的盒子里射出,针虽细小,却是杀机无限。 女飞贼矮身,抱胸,就地一滚。 只见女飞贼狼狈的起身,嘴里叼着一根飞针,狠狠地吐在地上。 好险啊!女飞贼还在心有余悸。 但女飞贼并没有放弃,因为自己的簪子还插在锁眼里,必须拔出来。 女飞贼向前三步,发现盒子并无异常,又向前迈了一步。 这时,盒子里再次冒出飞针,而且比刚才更多,本来被挂在一边的刺绣早已是千疮百孔,破烂不堪。 飞针虽细,多了依然可以伤人。 蚂蚁虽小,多了更是可以吃象。 女飞贼再次堪堪闪过,只是这一次起来时,脸上多出一道血线。 血线笔直,冒出的却是黑血。 因为飞针,有毒。 就在这时,只听外边一阵躁动。 “快来啊,这边房里有人。”“快点,快点。”“捉住贼子,老爷有赏。” “那是三姑娘的房,快点,快点。”“都过来,要活得。” 女飞贼伸手沾了一点脸上的血迹,还好,还能坚持半个时辰。“嗯?” 那淫贼哪儿去了? 骆天穿着一身护院的衣服,还在院子里左忽右喊,“快点,快点,要活的。都盯紧了。就是那间房。” “你是哪个队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一个头上戴了四方帽的老者经过骆天时忽然停住问道,一双眼睛紧紧地盯住骆天。 “啊。小的,小的……”骆天好似吓得说不出话来了,浑身哆哆嗦嗦,似跪非跪的样子,整个人就要瘫在地上了。 “哼。老夫的名声有这么可怕吗,不成器的东西。”四方帽老者厌恶的吐了口吐沫,朝里面走去。 骆天看着众人都朝里面房子去了,一个机灵直起身来,“什么名声?还挺自恋的。” 四北城东郊听雨巷乱了,甚至乱的有些离谱儿。 阴管家带着大队护院守在周围,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贼人还在里面。 这却不是关键。 关键这是三姑娘的房,这是老太爷最为宠爱的小妾的闺房,这是连老太爷进屋之前都要拂身洗面以示重视的房间。 即使在外表看来,它就是一间房子,即使它看起来再普通不过。 或许真要钻个空子,你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歇歇脚也就算了,毕竟大家拿响吃饭都不容易,该瞒着的还是都得瞒着。 可是你一大群人抄着家伙一拥而上,破门而入,这就有些不好看了。这可是公然打脸呐,还是打得这宅子里最为尊贵的老太爷的脸。 外面的人很纠结,很犹豫。 进还是不进,果然是个问题。 里面的人也不轻松,因此显得更加气愤。 “这个该死的淫贼,这个不知羞耻的禽兽,这个……”女飞贼连点全身十二处穴位,方才静下身来,不让毒液扩散。可是一想到自己自从进屋来所经历的一幕幕,无不咬牙切齿,甚至刚刚压制的毒素又有了扩张的趋向。 第一次出手,居然是这样的结果,女飞贼更加郁闷。 但两者偏偏好像形成了默契一般,外面的人没有进来,里面的人没有出去。 是没有出去,而不是出不去,两者一字之差,却有天大的差别。 这时,突然前面火光大放,紧接着又是一串喧闹声,“走水了,走水了。”“快,快来扑火。” “阴老大?” “不用管,就算烧了整间院子,也比不上这间屋子。” 这句话说完,护院家丁们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三姑娘,还真是厉害。然后几个头目来回交头接耳一番,以后一定要想方设法巴结好这位得宠的主儿。 作为四北城最大的勾栏楼阁,一壶春完全有骄傲的本钱。“七式掩月,拔地而起。一壶春色,应运而生。” 而此时在三层的推背阁中,老太爷听着自家府中下人的禀报,却也还是微微而笑。老太爷一手捂杯而灌,一手却是仍然还在三姑娘的叠嶂峰峦上一番揉捏,嘴上漫不经意的说道:“一点小事情,也值得打扰老夫的雅兴,阴墨言倒是越活胆子越小了。” 三姑娘轻轻抬手,随即丰满的身子在老太爷的怀里用力挤了挤,媚态尽显,看似不高兴的说道:“老……爷,还有人呢。” “啊……哈哈……”老太爷像是忽然间醒悟似的,一双鹰眼扫了扫报信的家丁。 小家丁本以为这次自己第一个跑过来给老太爷报信,莫说是银钱赏的多少不说,弄不好自己还能在府里混个管事当当,此时只感觉一双利剑刺在自己身上,浑身上下无处不痛,腿脚已是不由打起颤来。 “小的,告……退。” 家丁走后,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没有了老太爷的纸醉金迷,亦是没有了三姑娘的风尘浪笑,和刚才的状况相比,竟是静的尤为可怕。 老太爷恭恭敬敬的站在三姑娘身后,低头思考着什么,规规矩矩。 三姑娘斜坐主位,左手托着下巴,右手兰花指轻轻捏着酒杯,脸上一片冷艳,哪还有风尘女子的放浪形骸,不拘一格。 “你怎么看?”三姑娘没有回头,只是小酌一口。 “不知,不智。不止,不制。”老太爷缓缓说出。 听着后面常老太爷的这八个字,三姑娘微微一笑,杯中佳酿一口而进,“大善。” 阴墨言阴大管家听着身旁小厮关于老太爷的回述,看着前面三姑娘的房间紧紧不语,仔细揣摩着老太爷到底是何用意。 “这不是老太爷的风格啊。”阴大管家摇了摇头。 一个大个子护院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在阴管家耳旁轻声说了几句,随即阴管家狠狠地瞪了一眼常府前院还在着火的房舍,“哼”。 阴大管家带着几个护院赶紧走向正门,步子出奇的快了不少,甚至等阴大管家立在门房前整理衣领时,后面的护院们已有不少还在气喘。 阴大管家实在是不快不行啊,因为来人是四北卫。 定是因为前院厢房起火而来盘问的,心里想着,阴大管家仍然狠狠地鄙视了这次偷入府中的盗贼一番,竟是些雕虫小技。 但阴大管家脸上却是随即露出一副笑呵呵的表情,恭恭敬敬的朝着门外整齐的四北卫一个作揖,“老爷们此来不知有何贵干?” 看着阴大管家这种看似规矩有礼,实则极度虚伪的样子,这次带队的队正厌恶的说道:“院子里,到底怎么回事?” 阴大管家脑子里想着报信的家丁对老太爷的描述,紧急的转着思路,“些许小事,府里自会处理好,倒是不想打搅了老爷了。” 队正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明日最好有个交代。”说完,带着手下向巷口走去,心里却是诽谤不已“这老家伙,也太能装了。” 骆天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先是仔细的检查了一遭围墙的布置,然后又赶紧的回到雪儿的房间。 看着雪儿静静地躺在那里,骆天突然感觉很是别扭,不仅是心理上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就连身体上都是非常不舒服。 “你不伺候我了,还真有点不适应啊。” 骆天轻轻地给雪儿掖了掖被子,然后拂了拂雪儿搭在前额上的头发,看着白白的小脸,突然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因为不知,所以恐惧。 因为恐惧,所以疲惫。 解下身上的暗器和一个个瓶瓶罐罐,骆天伸了个懒腰,然后打开刚才一直背在身上的一个小包袱,在里面掏出一个圆形的小盒子。 盒盖掀开,瞬间一片露花香气。 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雪儿,骆天努了努嘴,生气的说道:“这张脸太丑,得改。” 第二天,东郊听雨巷常老太爷府上向四北卫禀报了昨晚的事情,禀报很简单,只有一句话:丑时三刻,常府丢了一盒上等花香胭脂。 ------------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一只来自丛林的狼 一盒上等花香胭脂虽然让东郊听雨巷忙活了整整一个晚上,但放在偌大的四北城中,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罢了。 向老阁主今天非常高兴,一声接着一声的大笑中,手却是不间断的在下巴上那一小撮白胡子上灵活的打着卷儿。 三十年避世不出的护龙一族九长老居然真的来到了四北城,他能不高兴吗? 麒麟堂内,向老阁主坐在上首右侧,九长老坐在上首左侧,两人中间隔着一只细小的茶几,茶几上一边放着一座古色龙耳茶壶,一边放着一个明显掉了漆色的酒葫芦。 “以前去信时就讲好的,我也不会反悔,还是三张帖子。”向阁主大大咧咧地对着古色茶壶拼了一口,接着说道:“可是,好像你这次根本就凑不出三个人啊。” 说着,向阁主还扫了一眼堂下站着的龙浩、雷动、独孤春雨三个人,脸上明显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雷动和龙浩着实不错,的确是上好的苗子。而一旁的独孤春雨却也是在念力方面有几分天分,但也仅此而已,天分可不等于战力。 虽然站着的是三个人,但其实是两个人。这一点,向阁主自然看得出来。 “老太公,人家一个小女子,您老又何必暗里挤兑个不停?”说着还立刻做出一副扭扭捏捏,十分委屈的样子,果然是我见犹怜。但话语里也是实实在在的绵里藏针,而且锋芒皆露。 向阁主看着堂下的独孤春雨,有些稍微的呆了一刻,又看了看左侧闭目养神的九长老,竟是哈哈大笑起来,还一边用手不停地指着九长老,“果然,果然啊。” 果然是她的后人,肯定是她的后人。向阁主有些邪恶的想道。 “还有一个,被挡在门外了。”九长老没有理会一旁大笑的向阁主,而是面无表情的说道。 不一会儿,骆天小跑着进了大堂,脸上已是渗出少许汗水。果然是财大气粗啊,光院子就十几进那么大,可是跑断了小爷的腿脚了。 向阁主看了看九长老,九长老默默地点了点头。意思很明显,第三个人就是他了。 “浪费了一张好帖子啊。”向阁老这边,一直没有出声的向三公子向左低声揶揄了一句。 龙浩和雷动立时有些不忿,独孤春雨瞅了一眼向三公子,又看了看上面好像根本就没听见,还在各喝各的酒,各喝各的茶的两位大佬,笑了笑,又恢复到以前大小姐的样子。但是没人注意到独孤大小姐的眼里精光一闪,这个向三公子,还真是有意思啊。 骆天也听见了,这本来也是说给骆天听的。 随手在怀里掏出那张鎏金的请帖,骆天使劲儿的在上面搓了搓,一副珍惜非常的样子,好像还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我的,终究是我的。” “就算是浪费,也只能在我手里浪费。” 堂中气氛为之一滞,向左抬头看了看上面两位,只见向阁主和九长老还是一副优哉游哉,自得其乐的样子,心中宽松不少。 看来,上面这两位老爷子是想由着他们来闹了。 “大胆。”向左往前迈出一步,大手在袖中轻轻一挥,向家裂碑手以泰山压顶之势向骆天奔来。 裂碑手,手如其名,自有裂碑催山之意。其真正威力还是落在一个“势”上,所谓“势如破竹”。 一时间,堂内压力骤增,似乎唏嘘之间大堂已被一座座大山挤满。 而首当其冲的骆天,在感觉上却是更加明显。 “这是想震断小爷的心脉啊。够狠,我喜欢。”骆天想到。但手上功夫却是陡然加速,浑身念力全部放开,寻找着山与山之间的缝隙所在。 既然是一座座大山,即使是连绵不断,也终究会有缝隙。 有缝隙就有机会。 众人只看到,向左双掌不断进伐,期间时有变掌为拳,随后又脱拳为枪。一双大掌挥舞起来,可谓是滴水不露,偏偏双掌交错之中又传来山林呼啸之声,金石滚动之音。 再看看对面矮了许多的骆天,堂内下首站着的向家年轻子弟无不为其捏了把汗。只见骆天在向左的掌下左躲右闪,分外狼狈,每一掌呼啸而来,骆天都是堪堪让过,随后又再次落入下一掌的压力当中。 这好比是怒吼的大海上掀起一层层海浪,对着海水中艰难跋涉的轻舟一次又一次凶猛的扑来。而弱小的轻舟只能在这变幻不定又压力倍增的风浪中摇摆不定,轻舟顺着怒吼的海浪上下起伏,似乎有了破裂的趋势。 但轻舟没有破裂,更是没有毁坏。 风浪虽势大,却偏偏奈何不了这朵轻舟。 因为那是一帆小小的轻舟,往往战胜了大海的不是什么高帆大船,不是什么铁甲巨舰,恰恰是众人眼中不被重视的轻舟。 因为他是骆天。 就在众人还在为向左的裂碑手而惊叹时,堂里想起一声明显还在喘着大气的声音,声音不是很流畅,但却让众人为之一惊。 “你敢拍下来吗?” 只见向左的烈碑大掌停在空中,掌心向外,来回颤动,似是犹豫不决,却更像是难以置信。 骆天贴着向左宽大的身子,脚尖踮起,即使这样,伸出的手臂亦是堪堪抵住向左的脖颈处。 骆天伸出的手上紧紧地攥着一把短剑,短剑紧紧地抵住向左的咽喉。 短剑是小师妹雪儿那把锈迹斑斑的短剑。 骆天的脸上已经满是大片大片的汗水,口上还在大口大口的喘气,但手上的短剑却没有一丝放松,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比自己高了一个个头的向左。 两人此时的样子明显有些滑稽,但堂内众人却是没有一个笑出声来。 低头迎上骆天那双冷漠而坚定的眼神,向左突然想起四北城北边丛林的狼王,是的,这明明是狼的眼睛,也只有丛林之狼才能发出的令人心悸的眼神。 向左不觉间有些后怕。 雷动和龙浩齐齐对视一眼,眼里也是不可思议。他们毕竟和骆天相处了不少时日,他们知道骆天会赢,但没想到骆天会赢得这么快。当然,对于两人来说,这里面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骆天居然再没有动用念力的情况下赢了。 这还是那个体魄已毁,武道已废的骆天吗? 待看到骆天明显筋疲力尽,苦苦支撑的样子时,两人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不是太离谱,他还不是太强大。 独孤春雨倒是深以为然的样子,两只大眼睛发出异样的光彩。 “以巧破力,好啊。”向老阁主再次在白胡子上熟练地打了一个结,白了一眼九长老,有些感慨的说道。 “胜负已分,退下吧!”向老阁主说道。 场间骆天未动,向左亦是不敢动上半分。 向老阁主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九长老。 这里毕竟是四北阁,逞逞威风还可以,但也不要太过分。九长老看着还在费力支撑的骆天,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沉声说道:“还不退下。” 骆天仍然未动,向左仍然不敢动上半分。 就在堂上向氏子弟都快沉不住气时,骆天说话了。 “一千两银子。” 莫说下首众人门脸上表情异常古怪,就是坐在上首的向老阁主也是满脸惊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很是诧异的看了一眼旁侧的九长老。 九长老脸上也是有些不好看。这臭小子,这,臭小子。 面对着向老阁主询问的眼神,九长老有些尴尬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成交,成交。” 听到向老阁主的答复,骆天立时撤回短剑,更是迅速的和向左拉开距离。 “小子,孟浪了。老爷子恕罪。”说着,有些嬉皮笑脸的对着向老阁主躬身一礼。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又对着向左举了举手,“承让,承让,哈哈……客气客气。” 明明一副很欠揍的表情。 四北阁作为大乾王朝出了名的财神爷,门下各种资源自然是无穷无尽,相对应的四北阁也有不少优良子弟。 而向左,也不过是其中还算不错的一个而已。 “向三哥,怎么样?”一个明显长得有些瘦削的青年紧走几步,追上向左问道。 论辈分他和向左是同年,但因为之前一些原因,在以前的大比中落后了向左不少,自然也就在阁主赐名的时候排在了向左后面。 他叫向右。 但他却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向佑。 曾经有人质疑过的他的名字,但那些人往往在第二天就带着满身的伤痕和屈辱逃到其它分阁中去了。而阁中那些长辈们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也就默认了这个名字。 向左看着眼前这个脸色偏白,明显有些阴鸷的青年,不自觉的向后退出一步。 向佑倒是不以为意,“怎么样,三哥?” 向左回想着之前和骆天的对决,沉思了一刻,说道:“他是一只来自丛林的狼。” “丛林的狼?”看着渐渐离去的向左的背影,向佑陷入了思考,“有意思。” “丛林的狼?”一道身影落在四北城外的山丘上,只看背影,还只是一个少年。但如果从正面看的话,你会发现少年的脸上从右前额到左嘴角一道深裂的疤痕,狰狞而恐怖。 不同于向左的暴戾,也不同于向佑的阴鸷,他的脸上却是一副凶狠之色,一种与生俱来的凶狠。 他不是四北阁的人,因为他从小就在山野中长大,他的伙伴就是那些豺狼虎豹,同时也是他的猎物与吃食。他脸上的那道长长的伤疤是幼年时一只豹子留在他脸上的,但他却什么都没有给豹子留下,全部进了他的腹中。 他又是四北阁的人,因为他在十二岁的时候被四北阁的长老带到了四北城,那一刻起,他叫向噬。 他其实是四北阁中的一个人,一个独自的人。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别人总是离他远远地,他也尽量离别人远远地。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不想再撕人了,虽然上一次将人撕的粉碎很好看,也很合他的口味,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一次,长老受到了处罚,他很难过。 “这些年,我吃的狼还少吗?”身影带着一丝风声,跃入山野。 ------------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偷袭与反偷袭 “不愧是四北城啊,就是繁华,可是比沧澜城强多了。”四北城无极大街上,骆天看着两边的亭台楼阁,听着各处商贩的高声叫卖,感慨的说道。 独孤春雨不屑的瞥了骆天一眼,小舌头卷了卷,朝着地上吐出一段紫色的弧线。忽然间感觉有些不雅,又赶紧向嘴里抛进一个葡萄。 葡萄圆润,果然是肉鲜味美啊。 雷动面无表情,二十几年始终如一。只是此刻的左手不得不向前面伸出半尺,因为左手上正托着一个赭色的小篮子。 篮子里,有熟透的柿子,有圆通通的紫葡萄,有叠堆着的蜜腺果子,还有,一只手。 雷动右手轻叩,血色长刀应力弹出。 骆天大喘一口凉气,飞速的抽回小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呵呵,不小心,不小心伸进去的。” “小姐的,永远都是小姐的。小姐不给,你就不能拿。”雷动说道。 “就知道你家小姐。”骆天抬头看着雷动那张大黑脸,有些不服的嘀咕道。仿佛看见雷动又有拔刀的架势,骆天又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有些献媚的说道:“你看,不管我拿,还是没拿,它还是在那里。” 雷动看了一眼骆天,似有不解。 “不用理他,他就是数泥鳅的。”独孤春雨拿起一个红柿子,在骆天极为欢喜的伸出右手想接过来时,却是随手丢个路边一个奔跑的孩子。 孩子高兴地炫耀声在骆天有些愠怒的表情下显得格外动听。 “怎么,就这样让后面的尾巴跟着?”骆天随意的向后面看了一眼。 独孤春雨很是惬意的舔了舔嘴唇,不动声色的说道:“有雷动在,我还怕什么?” 骆天又看了一眼旁边还在托着篮子的雷动,见这大个子仍然没有什么举动,有些无奈的说道:“可是我怕。” 有时候,跟踪,尤其是在闹市中跟踪,是件很费力伤神的事情。 对于那些不是专业出身的人来说,这是很虐心的。 就像此时的江一和湖二。 他们本来可以直接抢的,但是他们没有,因为前面有个大个子,他的刀是血色的,很长。 他们本来可以直接偷的,但是他们没有,因为他们已经走了大半个无极大街了,仍然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所以,他们只能跟着。而且,跟的还很别扭。 因为前面有个嬉皮笑脸又弱不禁风的少年郎,因为那个少年郎总是很多次的随意向后面看上一眼。 他看的很随意,但是他们却跟的很不随意。 骆天喜欢晚上,尤其是没有月亮的晚上。 无存与什么特殊的原因与嗜好,只是简单的喜欢,几年来一直如此。有时候,喜欢本来就是没有原因的。 江一和湖二也很喜欢晚上,同样是这种没有月亮的晚上。假如人间的黑夜没有了几许清光,他们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他们可以穿起那一身舒服的不能再舒服的夜行衣,他们可以随意而大胆的掠过一片又一片的屋脊,他们可以轻松而惬意的落在一处高墙外面,他们还可以静静地隐藏在这块土地间,与夜色相融。 江一对着湖二点了点头,湖二显得有些兴奋。 这可比跟踪舒服多了。 两人同时吸气,同时跃起,却是发出了不同的声响。 一个在墙外,一个在墙内。 江一跪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左右小腿,嘴里已经开始骂娘了。 他上了墙,却又不得不下来。因为院墙里面一侧架有三道铁丝,在墙外面根本就看不出来,黑色的铁丝,结成锋利的丝网,尤其是在这样阴冷的黑夜中,那铁丝边缘上小小的锯齿显得格外狰狞。 江一的腿很痛。江一的心更痛。 谁能想到偌大的四北城中,会有一处墙上缠着铁丝的院落?偏偏又是缠的如此隐秘?如此歹毒? 腿上的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江一仍然没有发觉。他只知道,从这一刻起,这再也不是别人托付的买卖了,这已经成为自己报复的买卖了。居然比自己还狠?能不报复吗? 江一是幸运的,因为湖二才是最不幸的。 湖二用的力气稍微大了些,和江一的跳上墙头不同,湖二本就是打算直接越过去的。当然,他也成功的越了过去。 墙上内侧的丝网自一开始就触到他的身体,然后一寸一寸由下到上切割着他的血肉。这正是湖二当时的感觉。 他是越过来的,相对比而言,他的高度要高些,越的步伐也较大些,所以他只是略微碰到了最外面的那一道铁丝。虽然那道铁丝也是很锋利,更是刮的他全身上下伤痕累累。 但万幸,其中都只是些皮外伤。 但又很不幸,他落地的时候因为要避开那道铁丝的缘故,只能双臂抱住身体,用屁股先着地。 所以,更加不幸的是,一块立着的尖尖的石头刺进了他的屁股。 因此,两声低沉的呻吟在墙的两边响起。 如果单是以悄入宅院而论,作为盗贼的江一和湖二无疑是很失败的。 但这并没有影响两人的四号信心,因为随着来到宅院里,两人愈发的肯定此间主人并不是什么战力高超之人。 两人对视一眼,一抹阴狠之色涌浮上面额。 宅院依然很静,一如两人来到之前的静寂,仿佛刚才两人的憋屈遭遇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所以,静的有些可怕。 宅院西北角又出大大的水缸,缸面涂有漆色,龙纹斑驳。 江一和湖二正躲在这里处理各自的伤口,江一的伤较重些,湖二的伤口较多些。两人的库管早已被切割成条状,有的挂在刚才入墙时碰到的锯条铁丝上,有的凌乱的摆在墙下,还有的,缠在了两人的小腿上,或者胳膊上。 库管布条无论在哪儿,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带有血色,虽然不多。 夜很静。 两人慢慢的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抽出别在腰间的家伙。 两把纤细的匕首还没有完全展露,却已经齐齐掉在了地上,各自发出一种嘹亮而清脆的响声。 水缸里面没有水,却有一炷香。一炷还在燃烧的香。 夜晚很静,夜色很黑,骆天喜欢这样的夜。 在两人触动院墙上的铁丝时,骆天就已经醒了。事实上,骆天根本就没有入睡。 正如白天时对独孤春雨所说的话,当面对这种无聊的跟踪时,骆天,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几年来骆天对自己小命儿的谨慎已经成为一种本能,尤其是现在房间里还躺着自己最为在意的雪儿的时候,骆天绝对不允许哪怕出现一丝失误。 怕就是怕,既怕被跟踪,又怕打不过,然后是怕死。 在关键时刻骆天的移身决起了关键作用,在两人还在墙里墙外郁闷不堪的时候,骆天早已经点燃了水缸里的迷香。 院子里空无一物,却偏偏在西北角这么一个即背风又挡光的地方有一个水缸。如果是独孤春雨夜入宅院的话,她一定会远远的避开水缸,哪怕不惜暴露自己。 水缸本来就是紧接院墙内侧铁丝锯齿之后的第二道防线。前者是为惊人之举,乱心之举,后者方为诱人之地,制人之地。 不然只凭三道细微的铁丝,又怎能真正挡住那些真正的盗贼。 最后的结果就是,江一和湖二两位江湖上自以为杰出的游侠,在偷袭不成的情况下栽在了对方的反偷袭之下 ------------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平静的黑夜里,一个嗜血的疯子 江一醒了,很是轻松的醒了,就如刚才只是简简单单的睡了一觉。 但江一刚刚醒来不到片刻,却是惊出一身冷汗,就如刚才简单的一觉中做了一个非常不简单的噩梦。 试着蹬了瞪绑在手上的绳索,江一想要挣脱开来,却猛然感到手腕一痛,接着流出一道凉凉的液体。 那是只有鲜血才有的凉度。 束缚自己双手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绳索,那分明是一截带有锯齿的铁丝。 感受着自己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看着前面那个人纹丝不动的坐在角落里,江一的心有些凉,很凉,很凉。 骆天没有说话,只是简单的看着江一,或者偶尔看一下江一脚下的一滴滴血迹。这并不是什么套路无限又层出不穷的逼供手段,事实上骆天真的无话可说。 骆天觉得此时的江一很有意思,确实是很有意思。当然在意思之余,骆天同样也很感谢这间不起眼的柴房里有这么一座顶梁的粗木柱子,以及上一次布置院墙后而剩下的一小截铁丝。 江一很无助,很恐慌,这就是骆天现在的感觉。 骆天最是讨厌那种无助又恐慌的感觉,但同时又不得不承认当别人的小命儿抓在自己手中时,那种感觉,很好。 时间很慢,就像自己被划破的手腕处滴出的鲜血一样,一滴一滴。这是江一对时间的感觉。 时间很快,就像几年的破碎光景在回忆时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样。这是骆天对时间的感觉。看着立着的江一那种强作镇定的样子,骆天好似突然间发现了什么:原来,在深夜里,尤其是在无人的深夜里,自己,也很嗜血。 骆天很是害怕,他并不想变成这样的人。他认为这样的人很痛苦,很可怜,犹如梦中的自己。所以,骆天的脸颊开始抽搐,使劲儿的攥着自己的头发。 但这仅仅是一刻钟而已,因为在那种痛苦的一刻钟过去之后,骆天感觉很庆幸,也很幸福。自己只会嗜别人的血,也只有嗜血的人才能活得更长久,才能让身边的人不被嗜血。 所以,骆天真的很高兴,轻松的抖了抖自己的头发,嘴角划出一抹邪邪的微笑,好似真的在幻想那些值得高兴的事情。 看着对面阴晴不定的骆天,江一心中的恐惧最终战胜了脸上的镇定,很是害怕。 原来,对方本来就是个疯子,可怕的疯子。 偏偏自己的小命儿恰恰掌握在一个疯子的手里。 “我什么都说,我不想死。”江一闭着眼镜说道,因为他真的很怕,他根本就不敢看骆天。 骆天很吃惊,确实吃惊。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怎么对方就这么光棍儿的招了。骆天确实心里觉得江一在使诈。 江一很幸运,因为他是闭着眼说话的。如果在看到前面悲与喜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之后,再次看到骆天脸上的难以置信与狐疑之色,他肯定会更加害怕。怎么有人将这种复杂的表情转化的如此之快,却又显的这么理所当然?果然是疯子。 一句话,江一很害怕骆天。虽然这种害怕不是骆天本来的意愿。 “那你是想,生不如死?”骆天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戏虐,像是在笑。 江一没有立刻接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骆天也没有再次开口,他不确定江一是否是真的在使诈。 时间又回复了一开始时那种点点滴滴的平静,对于这种平静。骆天很是享受。 “我是江一,‘江湖游侠’中的老四。半个月前有人开价四千两要两张帖子,我们接了。这几天我们一直守在四北阁附近,就是想弄上两张帖子。可是,那几张帖子的主人很强大,我们四个加起来也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一直没什么收获。直到今天,我们逛街时无意中发现了您怀里不小心露出的一角帖子。所以我们,就来了。” 过程很简短,也很全面。 江一说完之后反倒松了口气,似是终于放下什么千钧重担似的。 骆天还在回味着这几句里所包含的方方面面的内容。虽然他仍然为自己还没有做些什么,江一就已经将事实全盘抖出的行为很不解。 “原来问题出在自己这儿。”骆天心中有些不悦的想到,很是为自己的这种大意而愠怒。 “明明四个人。却是两个人?”骆天看了江一一眼,又瞥向了别处。 骆天的话有些绕口,但江一却明白他问的什么。江一的语气也是很慢,正如前面的几句一样,听起来仿佛还有些淡定,实际上确实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无奈。“游三和侠四两位大哥去踩别处了。” 骆天慢慢的站起来,还极为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虽然卧在柴火堆上也很舒服,他却不得不站起来,因为这只是一个江一,院子里的水缸里还有一个湖二。 骆天仔细的摘下衣服上几根枯草,走到江一面前,冲着江一笑了笑,笑的看上去有些甜甜的。虽然此时的江一在经历了骆天众多奇怪的表情之后,更加害怕他这种甜甜的笑。 “你很好,真的很好。”骆天最终为这场自己根本什么都没做的逼供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很多年后,江一仍然记得自己在一个平静的夜里,听到一位轻人对着自己说出一句“你很好”后,自己心中那种真正的如释重负,真正的放松甚至有些感动的感觉。 骆天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湖二拉进柴房。 还是那个舒服的柴火堆,骆天再次舒服的躺了上去。 湖二就在江一的脚边,却是因为绑住自己的铁丝而动不了分毫。 两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就像一开始两人在倚着水缸休息包扎一样。 不同的是,江一被站着绑在了柱子上,此时却早已说不出半句话,他被骆天下了哑药。 湖二直接坐在地上,双手双脚都被绑的结结实实,此时却什么都看不到,眼前一片黑色。骆天随便找了块破布蒙上了他的眼睛。 但他还能听,还能说,还能感觉,还能骂。 “爷爷认栽,要杀要剐随便,爷绝不皱一下眉头。”湖二努力坐直身子,大大咧咧,显的极为豪迈。 骆天却是感觉有些好笑,很好笑,所以他还好笑的看了看一旁的江一。 “你不聪明。”骆天的话很平静。 “你很心虚。”骆天的话确实很平静。 “你其实很想死。”骆天的话一如既往的平静。 “但你怕生不如死。”骆天平静的结尾。 湖二听到骆天的第一句话有些不解,不解不是因为这句是否评论自己聪明的话,而是对方话语间透露出的平静与淡定。 骆天平静的说完四句话后,湖二早已不再,或者说不能平静下去了。 死亡很可怕,毕竟很多人都眷恋着活着的美好,无论是这种美好的生活,还是美好的愿望。死亡真的很可怕,很多人都怕死,比如说江一。 但人终究会死,所以有些人也就觉得死亡其实并不怎么可怕,因为或者是活够了,或者本来就是心中的那份胆气早已经战胜了死亡。有一些人是不怕死的,比如说湖二。 虽然骆天认为湖二这种行为蠢的不能在蠢,虽然骆天一直都坚信只有活着才是硬道理。 但是骆天依然很佩服湖二,佩服湖二这种不怕死的精神。 湖二索性不在说话,因为他发现对方要远比自己强大的多。虽然只是简单的只言片语。 一旁的江一的心中再次涌起可怕的情绪,有些莫名,有些震惊,又有些庆幸。 骆天更加确信自己真的喜欢这种气氛,这种所谓的情调,这种场合,以及这样的夜晚。 “直到现在,我仍然很不解,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骆天说的有些莫名其妙。 湖二听的有些不知所云。 江一终于找到自己心底那种可怕的来源:疯子,尤其是晚上的疯子,更加嗜血。 “难道说,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骆天很不解。所以当他起身时都还在问自己,还在沉思,还在迷茫。 骆天在地上捡起一把短小的匕首,那是江一和湖二的匕首中的一把,到底是谁的,骆天却是说不清楚。他不关心这一点,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弄清楚到底是谁的?江一的,或者湖二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锋利的匕首带着那一丝黑夜里的凉意触摸到湖二的大脚趾,脚趾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害怕。 “我喜欢这样的夜。”匕首顺着接近大脚趾根部的指节轻轻的按了下去,狠狠地。 之所以说很轻,是因为匕首按的很慢,看起来很轻。 之所以说很狠,是因为大脚趾上颤抖的肉带正在一丝一丝分离开来。 湖二很难相信,甚至不敢相信这一切。 但他终究是不怕死的,这又算得了什么? 湖二咬着牙,一语不发。 他不怕死,所以更不会屈服。 “这样的夜是和白天所不同的。”匕首稍微晃动了一小下,因为切到了指骨,必须再用些力才可以。 所以,骆天将左手的整个手掌全部压在匕首的刀背上,“黑夜的我和白天的我也是不同的。” 鲜红的血珠落在湖二的夜行衣上,迅速的融了进去,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那是湖二咬破的唇血。 “今夜的我和昨夜的我也是不同的。”骆天不得不掂起一只脚,这样全身的重力就能全部集中到左手上,然后再集中到匕首上,最后集中到指骨上。 脚趾已经向外侧偏离了,因为大半的指骨已经分离了。 骆天做的很专注,很认真,虽然看上去有些不太专业,仿佛完完全全投入了进去,又似乎一直都是置身事外,在做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自己就是一个旁观者一样。 “今夜的我真的很平静,很久没有这么平静了。”匕首左右晃了晃,因为好像是卡在里面了,所以骆天必须用力拔出来,然后,在重新切下去。“这几年我一直很怕,非常怕。”骆天用手沾了沾自己的下巴,因为刚才一用力,整个身子向里靠了靠,有一滴唇血滴在了上面,血很稠,映着旁边美丽的烛光,很亮。 “但我却不明白我到底怕什么。”一声小小的响动由匕首传到骆天的的右臂,那是指骨完全断开的动静。 湖二的嘴角掀起一小层血肉,那是牙齿交错咬下的结果。一滴又一滴的血液在里面冒出来,然后顺着湖二的下巴流下,有的再次落在那一处早已湿透的夜行衣上,深深的渗了进去,更多的却是落在地上,汇聚到那一大片血迹当中,然后又分为若干个部分,流到一边低洼的墙角边。 骆天随手捉起湖二一角干净的袖子,有些怜惜的擦了擦手中的匕首。匕首上的血迹慢慢减少,渐渐的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平滑而朴素。 这个时辰令人无比煎熬。湖二慢慢的感受着自己的血肉分离之痛,江一慢慢的感受着自己心中的的压抑与害怕,骆天慢慢的感受着这份夜里属于自己的平静以及,动手的劳累。 “有时候,一件事情的结束恰恰表明另一件事情的开始。”骆天慢慢的摸到另一个大脚趾,那是湖二的另一个大脚趾,另一个大脚趾似乎一直都在极力挣脱,骆天不得不用一只手紧紧地将其固定住。 “我是不是很笨?”骆天抬头看了一眼还在用力挣开的湖二,“你看,我都不记得刚才的话了。”匕首再一次按下。 江一早已经昏了过去,很是幸运的昏了过去,他醒来的时候,感到无比激动。 当他醒来的时候,只看到那个疯子蜷缩着身子躺在柴火堆上,似乎睡着了。 湖二不知道去了哪里,地面上被洒下了一大片枯枝落叶。 江一在祈祷,在为他以前的好兄弟湖二祈祷,或者他已经解脱了吧,比如说,死了。 骆天也醒了。 没想到真的睡着了,刚才的活动量太大了,有些劳累。 “你很好,真的很好。” 听到骆天再一次重复对自己的评语,江一忽然间赶到很知足,因为自己还活着。 “我打不过你们,所以用了些手段,你不要介怀。” 听到骆天有些抱歉的话语,江一由知足再次变为可怕。 连这样一句话都平静到了极点,果然是一种平静到了极点的可怕。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感觉好像压抑了十好几年了,没曾想在这一刻爆发出来。”骆天又恢复了那种甜甜的笑。 “真的很抱歉,发泄一次就好了。” 江一走了,走的很甘心,能够活着走出去确实是一件甘心的事情。这真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夜晚啊! ------------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南城有座土地庙 四北城最南面靠近南门的地方有一座土地庙,庙里有一尊残缺的土地像,土地像身后隐藏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感受着庙里的一片静谧,骆天稍微活动了一下肩膀,只是一不小心,再次蹭掉了土地公公身后的几块干燥的泥胚。 江一说的很全面,但又是很简短。湖二无疑回答的更加周到一些,当骆天优雅而缓慢的切下湖二的第十根手指时,湖二已经全招了,无论是大乾王朝的旧闻秘史,还是江湖游侠的身家行踪。当然,目的只有一个:只求速死。 骆天很怕死,所以更加敬重那些不怕死的汉子。 湖二死的很安详,很难想象在脚趾与手指都被一点一点的切除后还能安详的死去。但这却是事实,他闭着眼睛,仿佛进入了梦里,然后沉睡,一直都没有醒来。 血流的多了,也就死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事情会结束,不然骆天也不会在柴房独自面对江一和湖二,在付出了大量的体力以后再来到这个已经破败了好久的破庙里。 骆天真的很怕死,尤其是怕不明不白的死去。他不会,也不能容忍身边哪怕一丝潜在的危险。 在行动前,“江湖游侠”四兄弟早已经商量好了,江一和湖二负责骆天这里,而游三和侠四负责另一个人,然后四人在这座土地庙碰头,更准确来讲是分赃。 骆天不确定游三和侠四在知道另外两兄弟失败后会不会找上自己,所以这一次,他必须来,他要先下手为强,解决剩下的隐患。 骆天是很怕被别人惦记的,虽然自己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别人。 夜已经很深了,也更加的静了。 在这样的无比静寂的深夜里,即使是刻意被控制的脚步仍然会发出窸窣的声响。 游三和侠四看上去要高大不少,但此时两人却显得有些狼狈。尤其是游三一直紧紧地捂着左臂,紧紧地咬着牙关,显然伤的不轻。 土地像前有一堆木柴,但两人都没有打开随身带着的火折子,只是靠着那堆木柴随便的坐了下来。 游三撕开左臂上的衣服,接过侠四递过来的竹筒,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又悉数对着左臂喷了出来,然后在身上摸出一瓶金疮药慢慢地洒上。 “这回点子实在是厉害,虽然看上去只是个初出茅庐的雏儿,剑法却是舞的滴水不漏。”游三又对着竹筒灌下一口,有些凝重的说道。 侠四虽然名字上带着一个“四”字,实际上却是“江湖游侠”四人当中的老大。不是因为武道战力最为出众,而是在于其沉稳的心智。“此地不宜久留,我估摸着那小子肯定能找到这里,最多不过是一刻钟。” 听到侠四的话,游三亦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他们二人虽然用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盗得了帖子,却最终被失主给纠缠上了,再加上两人都不敢弄出太大动静,一直都放不开招式,疏忽间游三的左臂就被点上了。 四北城很大很大,但两人仍然不敢有丝毫大意,引来那群凶煞的四北卫却是最不秒的了。 “怎么还不来?”游三显得有些焦急,“莫非是出了什么岔子?”随即又一想,觉得应该不会,毕竟江一和湖二跟踪的那个小白脸看上去瘦兮兮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战力。 骆天仗着移身诀继续隐匿者自己的身子,不敢发出一丝动静,但脑子却是一直转个不停。“打?肯定是打不过。偷袭?迷香?也不行,估计自己只要稍微动弹一下就会被两人发觉,弄不好自己就得永远和这尊土地公公做伴儿了。” 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却想不出一个有用的办法来。“可是也不能一直在这儿猫着啊?” “四北阁”“四北城”都带有一个“北”字,从中可以看出来四北阁对于“北”的重视,对于再现“北上无极”的强烈愿望。但同时,对于与“北”相对的“南”就显得比较轻视了,比如说四北城的南门要比北门小得多,也着实冷清了不少,比如说四北城的南城远远比不上北城的繁华喧闹,比如说在北城寸土寸金的情况下,南城还保留着大片大片的荒坡。 而此时,在靠近土地庙的一处荒坡上,就站着一个人,一个拿剑的人。 他的脸庞显得有些腼腆,有些幼稚,但他的剑从来都不幼稚。他有一个听起来更加腼腆的名字,他叫常宝儿。 这一刻,常宝儿却是显得有些焦急,很焦急。他把家里费尽心思才得到的一张四北阁无极秘境的请帖丢了,准确来说是被盗了。 他在犹豫是不是应该报官。这里的官自然是指四北卫。 他的武道修为很好,但是他此时的心思却是很乱。 看着远处有些荒凉的土地庙,他使劲儿的攥了攥手中的剑。 “师尊说,有些事必须一个人做。这一次,我要一个人抢回来。”这样想着,常宝儿却是唏嘘间涨红了脸。 一刻钟很短,尤其是在心里无比着急的时候,显得更为短暂。 游三就是这样的感觉。 “怎么还不来?莫非真的出事了?” “不应该啊。那小子根本就没有多少战力啊。” “咱们还等不等?” “要不就先走吧。” 接连说了四句话,而且是自问自答,可以看出游三确实挺着急。 侠四要稳重的多,但这一刻却是率先抽出了自己的匕首,开始慢慢地擦拭着。 游三一看侠四还有心情收拾匕首,心里更加着急了,“老大呀,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侠四默默地擦着匕首,有些感叹的说道:“走不了了。” 游三不解。 侠四没有理会一旁还在思考的游三,而是慢慢地站起来,眼里闪过一抹狠色。“朋友倒是好兴致,只是看了这么久,是不是也该出来打个招呼了?” 骆天心里一紧,“完了,被发现了。” 侠四将身子转过来,面对着土地像,右手匕首在后腰一定,摆出一个防备的架势。 刚来的时候就觉得这庙里有些不对劲儿,在底座旁坐着的时候就更觉得不舒服了。这分明是有人在暗处窥视自己啊。 只是不知道是那条道儿上的朋友,是另一路买卖的?还是专门守在这儿对付自己的?侠四一直拿不定注意。 或许是不想在这个难缠的夜里再缠上事端,也或许是真的害怕引来四北卫,所以侠四一直都没有点出来。 但这一刻,却不得不说出来了。 江一和湖二两兄弟至今还没来碰头,偏偏深更半夜的,这里还藏着一位。看来,两兄弟这一次是真真实实的栽了。 想到这里,侠四更是怒气上涌:平时只有自己四兄弟惦记别人的份儿,今儿个不想自己却是被别人惦记上了。 “朋友是自己出来,还是让兄弟们把朋友请出来? 骆天有些后悔了,这一次真不该出来。左手隔着袖子摸了摸,终于感觉到一丝安全:幸亏还带着一些迷药瓶子。 骆天把心一横,活动了一下手腕,一只脚垮了出来。“小爷拼了。” “两位贼人,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你们发现了?” 土地庙屋顶上翻下一个人,手拿长剑立在胸口,一副怒目而视的样子。 只是他的愤怒偏偏出现在他那有些幼稚的脸上,倒是显得有些滑稽。 “把帖子拿来。”常宝儿生气的说道。 偷袭不成只能硬拼了。 师尊说过,相斗是千万不能坠了自己的威风。 想到这里,常宝儿随手拔剑,却不是正规的握剑式,而是那种极难的反手式,掌心向下,手背朝上,虎口向外,横剑于前。 侠四骤然回身,有些吃惊,更是难以置信:感情这小子也追来了。再一看对方的拿剑姿势,不由一紧,“湘西反手?”,果然是硬茬子啊。 “江湖游侠”四兄弟在江湖上闯荡多年,早已经默契于胸了。游三对着土地像,侠四对着常宝儿。 “小哥儿,帖子给你了。可否放咱们一条生路?”侠四试着在怀里掏了掏,像是拿出什么东西在手里翻卷着。 常宝儿显然很高兴,原来自己真的可以一个人拿回帖子啊!可是随即又一想,这些人又该怎么处理呢?难道就这么放了? 师尊说,除暴安良是江湖人的本分,该出手时就出手。 “念你们是初犯,还是随我去四北卫那里走一趟吧。只要你们诚心改过,我保你们没事儿。”常宝儿想了想才认真的说道,这样处理再好不过了。 侠四拱了拱手,“希望小哥记住说的话。”,随手扔过一张物事。 常宝儿右手反提剑柄,左手刚想接住,却本能的感觉到一丝危险。 右手执剑,轻轻往上一提,剑尖堪堪击中那件物事,随即裂开,蹦出一圈刀片,在空中打了一个旋转,狠狠地扎进土地庙的破墙中。 “铁甲旋刀,好暗器。” 侠四却是不给常宝儿丝毫机会,在铁甲旋刀扔出之后就已经欺上身来,匕首划过一道弧线来到常宝儿面前。 常宝儿不敢怠慢,刺中暗器之后立即回剑,以守带攻,架住侠四的匕首。 “湘西反手”擅长回旋之际,偏门抢攻。所以,在细剑挡住侠四的匕首后,又在左侧滑出,剑柄由下转上,对着侠四的胸口敲了下来。 只是片刻招式之间,侠四真正领会到了“湘西反手”的厉害,更加谨慎的护住要害,随即上身向后倾斜,下盘却是紧紧贴住常宝儿的身子,匕首扎向常宝儿的面门。 常宝儿只见一把黑漆漆的匕首直直的奔着自己而来,一颗心突然有些七上八下。但手上功夫却是没有停顿半分,右手剑转入左手,腾出右手来,化拳为爪,好似要抓住侠四拿着匕首的右臂。却不防侠四这一击本是虚招,匕首由直生曲,已是借着空荡刺中了常宝儿的左肋。 两人分开,各退一步。 常宝儿面色有些苍白,并不是因为左肋已流出滚滚鲜血,而是觉得自己受了打击。自己早已达到武道高期,就快要突破进入武道巅峰了,没想到居然败在了一把匕首之下。 左肋的伤口其实很浅,并不是什么要害重伤,主要是因为当时侠四还没用力刺进去就不得不马上向退后了一步。 但常宝儿就是不服,自己刚刚下山就是这样一个结果,他很不服。 侠四的血流的更多。因为刚才就在常宝儿右手档自己右臂时,其左手握着的长剑由攻变守再便攻,横着切过了自己的腹部,这也是为什么自己在已经刺中对方左肋的情况下又急忙分开来的缘故,要是再不分开,自己的花花肠子可就要出来了。 常宝儿的“湘西反手”攻守兼备,运用自如,却是打斗经验差了些。侠四没有什么高超的技击之法,却也是在江湖的摸爬滚打中寻得一份自己的功夫与经验。 这次第一个回合两人竟是旗鼓相当。 两人狠狠地对视着,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面红耳赤。 常宝儿的倔劲儿一上来,“再打!” 两人又缠斗在一起。 骆天跑的很快,非常快,主要是因为后面有人追的很急,非常急。 趁着侠四和常保儿激战的时候,骆天终于在土地像身后逃了出来,却不想正中游三的下怀。游三仗着自己高大宽实的身体紧紧地堵住骆天的去路,却只见骆天一番摸索,随后自己的眼睛却是突然间疼痛难忍,泪珠子一直掉个不停。 骆天也不好过,虽然自己刚才利用一小撮辣椒粉在游三的裆下滚了出来,却不防游三情急之下向后踢了一脚,而这一脚也结结实实的落在了骆天的背上,当时骆天就觉得腹腔中一阵血气翻涌。 骆天依仗自己的移身诀逃出了土地庙后,不敢犹豫,直接朝着北方而去。那里人多,可以惊动四北卫。 奈何毕竟体力有限,跑了没一会儿就已是累的气喘吁吁。游三却是紧紧地跟了上来。 所以,骆天再跑,游三再追。 游三可是绝对不能让那小子逃了去,不然惹来了四北卫,哥四个弄不好没一个能够完整的走出四北城。 骆天奔跑间只觉得耳后一阵风声,急忙向侧方蹲下身子,只见一把匕首闪过。果然是好险,好险。 而这一刻,游三的拳头也对着骆天砸了下来。 骆天不敢硬接,主要是凭借自己的小身板根本不可能接住这一拳,所以只能单手挥出短剑,向游三出拳的右臂刺去。 游三的拳头在骆天眼前晃了一圈,却是躲开骆天的短剑,狠狠地打在骆天的胸口上。 骆天就这样像一支离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呕……噗……”骆天勉强蹲起身子,吐出一口发黑的鲜血,却是怎么都站不起来了。 游三狞笑着走了过来。 “好小子,轻功不错,不枉爷爷追了这么久。”游三反倒不着急了,还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着实被辣的不清。“可是修为却是差了点儿。” 骆天很不好过,后背疼痛难忍,小腹翻腾不止,血毒好像也在同一时间发作了。 骆天一咬牙,又是一口黑血喷出,却是猛烈的站了起来。“琉璃剑。” 只见骆天艰难的举起右手,在身前空中慢慢的画了一个圆,然后游三听到了水的声音。没错,就是水的声音,滴滴答答,然后向小溪一样流淌,再然后开始汇聚,开始翻滚,变成了一种时有时无的波浪声。 正是琉璃盾。 游三不解,很不解,忽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难道,难道是一个念力强者?” 骆天画出的圆中闪过一丝波动,随后出现一把晶莹剔透的水色秀剑,接着是第二把,第三把。 游三感到了危险,极为强烈的危险,还有自己心中极为强烈的不安。游三不敢在等待了,他必须阻止骆天,提前杀了骆天。 只见游三双臂平举,钢拳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凶暴之势,狠狠地朝着骆天打了过去。 同一时刻,三把水质秀剑也是朝着游三飞了过来。 游三的凶暴体现在拳上,身体确实很是灵活的避过了接连而来的三把水质秀剑。 钢拳夹杂着雷霆万钧之势,穿过了骆天前面那个闪动的琉璃盾,琉璃盾只来得及荡起一层水花,就已经开始消散了。 骆天避无可避,再次飞了起来,空中撒过一道黑色的血液。 游三不可思议的看着小腹中央那个深深的血洞,忽然间感到有些天晕地旋。 这是失血过多的后果。 琉璃盾在消散之前最后荡漾了一次,再次凝出第四把琉璃剑,穿过了游三的小腹。 游三努力让自己在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牙齿一用力,舌尖传出一种钻心的痛,却也清明了许多。解下腰带,然后在自己小腹的血洞处再次系上,扎紧绳结。 骆天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不知是死是活。 游三还是不确定,主要是刚才骆天给他带来的震惊实在是太大了。虽然战力不怎么样,而且念力好像也是后续全无,但不管怎么样,毕竟那是只有念力强者才能施展出来的手段。 所以,游三忍受着腹部那种时刻震动着的疼痛,一拐一拐的走到骆天跟前,俯下身子,一双大手再次探了出去。 双手不是试探骆天的鼻息,而是朝着骆天的脖颈摸去。 掐着骆天的咽喉,游三才感到了一丝安全,但随即小腹又是一痛,却是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剑停在那里。 骆天艰难的睁开眼睛,眼睛很平静,或许是因为游三的双手还卡着自己咽喉的缘故,面部有些抽动,呼吸很是吃力。 但骆天的眼睛真的是很平静,一种寂灭的平静。更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游三感到自己的双手用不上力了,或者说自己全身上下都没有力气了,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最终,游三倒下了,倒在了骆天的身上。 骆天伸进游三的怀里摸索了一番,感觉有不少东西,没有看是什么,全部一股脑的塞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又摸向游三的腰部,几次反复。 但骆天也最终没能站起来。 ------------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一张帖子,一万两 骆天躺在床上,有些勉强的一笑。 还活着,真好。 床前站着雷动和龙浩,两人都是很紧张的样子,那些相处的日子里,他们早已将骆天当做了朋友。 独孤春雨坐在一边的矮几旁,矮几上放着一盘香瓜子,一会抓上一把的嗑个不停。 “还真是不消停啊。”独孤春雨看了一眼床上的骆天,奚落道。 房间的外间儿还有两个人,王家二公子王千羽和一名慈祥的老者坐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唠着。王千羽是因为独孤春雨的缘故顺便过来“看看”,老者姓贾,是四北阁里一名不是很出众的管事,应了上面的吩咐过来慰问一下,毕竟是在四北城出了事。 “不会很严重吧?”骆天本想活动一下身子,却无奈使不上半点儿力气。 雷动看了看骆天身上的绷带,说道:“还能凑活着,我有一次被打的比这还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独孤春雨则是不屑的翘了翘小嘴,“可是,你是雷动,他是骆天。”声音有些大,好像生怕骆天听不见似的。 骆天听见了,也听懂了。 雷动是什么体格,自己又是什么体格?还能够活着就很不错了。 或许是看出了骆天的些许伤感,龙浩关乎的补充道:“真没那么严重。” “当然不严重。只不过是断了七跟肋骨,多了十几处淤血,有一条胳膊脱臼,有一块肺腑受阻,有一些筋脉不稳而已。这还算不错的了,毕竟一辈子躺在床上总比躺在棺材里好多了。”独孤春雨再次接话。 雷动和龙浩古怪的看了独孤春雨一眼,独孤春雨脸上立刻浮现少许羞色,“看我干什么?该干嘛干嘛。” 骆天其实也知道独孤春雨很是担心自己,不然也不会说这么多话,即使听着有些啰嗦,有些气愤,还有一些埋怨。 但这终究还是关心。 “放心吧,长老和老阁主打过招呼了,老阁主还专门秘密来过一趟,保你两旬之内复原如初。”龙浩微笑着说道,但心里还是不由想到:这么重的伤,两旬之内就能恢复,四北阁还真是下了力气。 独孤春雨来到龙浩跟前,看着龙浩说道:“那老爷子总是笑呵呵的,老是感觉他说的话不是很可靠。” 龙浩无奈的笑了笑,明白这还是关心骆天,只得冲着独孤春雨郑重的点了点头。 龙浩一点头,独孤春雨也笑了,毕竟四北阁再加上护龙一族的照顾,骆天在两旬之内康复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宅院大门前一阵骚动,然后一个小厮跑进来俯在王家二公子一侧小声禀报了几句。 王千羽转入内间,先是对着独孤春雨笑了笑,又对着骆天亲切的说道:“骆兄弟,外面来了几个人,说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他?”独孤春雨,不解。 “找我?”骆天,更加不解。 面对着独孤春雨的问询,骆天摇了摇头,“我也不认识什么人啊。” “麻烦王公子将人领进来吧!” 听到骆天的话,王千羽眉头一皱,好像很是不高兴,“我和骆兄弟一见如故,怎么骆兄弟还以公子相称?” 雷动转过脸去,好像很不习惯这种场合。 龙浩倒是轻微的笑了笑。 独孤春雨继续磕着自己的瓜子,没有一丝不适。 骆天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嘴,正经说道:“王大哥,刚才是小弟的错,一不小心叫错了。其实上一次在路上碰到王大哥时,小弟就想攀交了。再说小弟在四北城无亲无靠的,这座宅子还是王大哥送的,小弟我是,我是,真不该说什么好了。”说着,眼睛一直眨个不停,好像激动的无以复加。 “好,好!骆兄弟什么也不说了,好好养伤才是。”说着,转过身步入外间传话去了。 “虚伪!”独孤春雨吐出一片瓜子皮。 龙浩什么也没说,听到独孤春雨的评价,心思还是动了动:对别人避而不谈,到是一个劲儿的说这小子坏话,果然是女人的心思啊!随即又摇了摇头,独孤家偌大的家世,能允许么? 院子里进来两个人,一个白净的公子,后面跟着一个头戴四方帽的老人。 来到外间,白净公子后面的老人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有些不相信,但还是快走两步对着先前和王千羽说话的贾管事躬了躬身子,有些献媚的说道:“拜见大人,不想大人也在这儿。” 贾管事很随和,摆了摆手,“是老钟啊!你这是?” 老钟自然就是这个老人的名字,反正大家都是这么叫的。 “这是我家公子,今天才回来的。公子小时候还和老太爷去过大人的府上呢。” 白净公子礼仪性的揖了一礼。 贾管事在四北阁不出名,可是绝不代表着在四北城不出名。偌大的四北城,即使是阁中一个小小的管事,也是有很大权利的。 “在外面啰嗦什么呢?到底人带来了没?”独孤春雨不耐烦的说道。 “来了,来了,”王家二公子急忙应声,随即对着那位白净公子和老钟说道:“快点进去吧。”身子却是在椅子上没有移动半分。 大乾王朝还能让王家人站起身子招呼的人,着实不多了。 白净公子看了看里间,最终看到了床上还在躺着的骆天,急忙说道:“这位兄台,能把帖子还给我吗?” 众人一愣。 这是什么人?又是什么话? 老钟最先反应过来,暗道公子到底是在山上呆的时间太长了,根本就不曾习得人情交际。所以,老钟赶忙将手里托着的几个盒子捧了出来,笑呵呵的说道:“听闻公子昨晚在南城虚惊了一场,这是两颗老山参,是我常府上下的一小点儿心意。公子莫要嫌弃啊。” “咳……咳”只见独孤春雨好像是被瓜子皮卡主了喉咙,在一旁咳嗽个不停,费尽力气顺了顺胸口,才说出一句话来:“直接说差点没命了就是,还什么虚惊一场。” 老钟有些尴尬。当客气话被人戳破,也只能是尴尬。 骆天看了看一旁同样脸色不太好的白净公子,说道:“昨晚确实差点儿没命了,倒是不想连老人家都知道了。” 老钟再次尴尬的无言以对。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次对话,却也不乏其中你来我往的试探与要求。 老钟言明骆天的“昨晚”的“虚惊一场”,尤其是在“南城”,却是坐实了骆天的受伤时间与地点,这样有些事情骆天也就不好抵赖推脱了。 骆天干脆的承认,更是反将了老钟一局:在南城又怎么了,你知道的这么详细,怕是有什么请求吧!那可要看小爷的心情了。 白净公子好像很不习惯,也很反感这种说话的样子,所以在此拱了拱手,“那张帖子来得着实不易,还请兄台还给在下,家里必有厚报。” 白净公子很白净,尤其是他的脸,他有一张白净的娃娃脸。 他就是常宝儿。 昨晚与侠四缠斗一番,仗着自己高超的“湘西反手”成功的在侠四的身上留了两个窟窿。当然要不是自己有护心镜的话,可能先倒下的就是自己了。 但常宝儿最终都没能在侠四身上找到帖子,再想找另外一个人时确实怎么都找不到了。当然,这时候的另外一个人还在狠狠地捶打着骆天,那就是游三。 初回府上,常宝儿的消息却也是将府里众人刚刚因为少爷回家而引起的喜气冲淡了不少。毕竟,无极秘境的请帖不仅仅是小少爷的一次机遇,也是全族人的骄傲与荣耀。 虽然,这张帖子是花钱买来的,而且花了很大一笔钱。 常宝儿亦是在房内久久不眠,懊恼而憋屈。本来自己是想先在客栈里住上几晚,等参加完无极秘境之后再回家的,这样就能给家里人一个大大的惊喜,自己也能得意一回。 师尊说过,要还乡,先富贵。 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半夜里却是来了两个贼人,并且趁着自己睡着时,偷走自己的帖子。当然,这还不算最懊恼的。 最可悲的是,当自己凭借着十几年的勤学苦练终于将对手放倒以后,却是最终没有找到帖子。这无疑在自己刚刚战胜对方的喜悦上浇了一盆冷水。 幸运的是,今天早上阿爹派人早早的把自己叫了起来,说是可能能够找到帖子,让自己先来探探路。 骆天还是不解,“什么帖子?” 常宝儿有些生气,白净的脸上更显懊恼,“兄台还要装糊涂吗?当然是无极秘境的帖子。” 老钟心里一颤,“我的娘啊,这种事怎么能大白天守着这么多人说出来呢。少爷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帖子吗?” 骆天想了想,有些想明白了。昨天晚上的“江湖游侠”可是分成了两拨去盗帖子的,一拨是自己,另一拨看来就是面前这个小白脸了。 其实,昨天晚上常宝儿和侠四打的太急,虽然看到土地象后面狼狈的跑出一个人,却也终究没看清。而骆天当时只顾着逃跑了,也没能看上常宝儿一眼。 这一次对方说起“帖子”,在一想对方的口音却是和昨晚那人很像,骆天也就明白事情的经过了。 幸亏自己昨天晚上把游三浑身上下掏了个干净,还真有宝贝啊。 骆天对着雷动问道:“我怀里的东西呢?” 雷动没有回话,只是摇了摇头。 独孤春雨在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包裹,扔到骆天床上,没好气的说道:“都是什么破玩意儿。” 骆天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怀里,也就是现在包袱里的东西,确实有很多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比如说有很多药粉,很多瓶子,一些飞针等等。 骆天稍微用力,仍然发现身子根本就不能动上半分。 独孤春雨会意,揭开包裹,一阵翻动,里面很是杂乱,有骆天自己的,还有游三的。 “就是这个。”在一旁看着的常宝儿随手在包袱里捡起一块方形的面饼状东西。 众人怪怪的看着常宝儿,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面团。 骆天也很奇怪,“还有这样的帖子?” 常宝儿或是感觉到了大家奇怪加不解的目光,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我怕帖子被偷了,所以就在上面糊了一层面团。”说着,沿着边角撕开,面团一块块被拨下,露出里面的帖子。 房间中,静了下来,包括外间的王千羽和贾管事。 “想不到啊,他说的帖子,还真是无极秘境的请帖。这小子到底什么来路?”一直听着里间动静的王千羽有些吃惊,也有些纳闷。 “不曾想常府还真的买到了一张帖子。之前倒是小瞧了。”贾管事心里想到。 龙浩,雷动和独孤春雨倒是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毕竟连上骆天,他们就有三张帖子,而且三人也不想多管闲事。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居然有人会怕被偷,在帖子上糊上面团。四北阁发了这么多年的帖子,被这样对待的可能还是第一个。 关键是最终还是被偷了。 老钟那个着急啊!心说我的小少爷啊!你要是早知会我帖子被糊了面团,咱们这一次直接过来讨要面团就行了,这得少了多少事儿啊。 现在倒好,帖子暴露了,再说,还不知道人家怎么狮子大开口呢。 常宝儿总觉得众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他很不适应这种眼神。 “兄台,小弟在这里多谢了。”常宝儿小心翼翼的将帖子放进自己的怀中,对着骆天再次躬身说道。 然后,常宝儿转身对着老钟说:“钟叔,咱们走吧!” “嗯?”“嗯?”这是雷动和龙浩。 “嗯?”“嗯?”这是王千羽和贾管事。 “哼!”这是独孤春雨、 “哼!”这是骆天。 “啊?”这是常府的二管家老钟。 老钟怎么也没想到少爷居然会直接拿帖子走人,而且是这么干脆。走?看看屋里这几个人的架势,再看看连北城的贾管事都只能坐在外间,走?能走吗?敢走吗?走得出去吗? 老太爷这次派自己过来是要探探路子,如果真能要的回来那就更好。如果对方真的有些背景,老太爷也只好自己跑一趟了。 到现在,少爷确实拿到了帖子。可是,少爷居然说走。 所以,一向都很忠心的常府二管家老钟不得不生平第一次小心翼翼的拽了拽少爷的衣角。 “还不走?”常宝儿显得有些不耐烦。 “少爷,这不太好吧。”老钟急忙组织语言,尽量说得委婉点,他可是知道自己这位小少爷脸皮一向薄的很。 “毕竟,是这位公子帮忙拿回来的,而且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老钟想把骆天说得悲惨一些,这样公子可能就能够想开了些,可能会有点儿补偿。 如果任凭自己这位少爷拿东西走人,老钟很怀疑少爷是否能走的出去,或者更可能连少爷都得陷在这所院子里。当然,老钟心里还有更深一层想法,隐隐约约觉得这一次事情如果处理不对,不小心得罪了屋子里的人,四北城打明儿个起可能就没有常府了。 虽然这想法显得很荒谬,但老钟的脑子里却总是挥之不去,毕竟,四北城千百年来,也不是没有过。 常府虽然很富有,尤其是近几十年来,愈发的金贵。但在庞大的四北阁眼中,仍然是一只一只脚就可以踩死的蚂蚁,或者根本就不用四北阁发话,其他和常府又过节的府地就会联合起来把常府灭了。 常宝儿手托着下巴,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还在床上躺着的骆天,很是严肃的点了点头,“兄台,其实我们来时还带了五百两银子,老钟你快把银票给兄台递上来。” 常宝儿看着老钟手里的银票,再想想不管怎么样都是人家帮自己弄过来的,补偿确实少了点,心里不免有些过意不去。 “这是之前家父给我的三百两,兄台你也拿着吧!可惜被那贼人盗走了两百两。”常宝儿很认真很诚恳的说道。 他还不知道,其实那被贼人盗走的二百两现在正完完整整的躺在骆天床脚的包袱里。 老钟大大的松了口气,少爷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笨,只是缺乏历练罢了。 众人很想笑出来,但看了看一旁诚恳的常宝儿,最终没有笑出声来。这小子,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啊。不过,有意思。 骆天却没有想这么多,自己确实不需要再弄一张帖子了,但如果能用一张帖子换上大大的一笔银两,骆天却也是愿意的。 不过,只是八百两,是不是少了点。要知道江湖游侠的雇主可是给的一张帖子两千两的价钱。 所以,骆天看着一旁诚恳的常宝儿,同样诚恳的说道:“一万两。” ------------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知音啊!知音 老钟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万……两?” 骆天诚恳地点了点头。 常宝儿却是激动的握了握骆天的手,有些高兴的说道:“对啊,兄台,一万两就可以了。我怎么没想到呢。”又回头对着还在难以置信的老钟吩咐道:“老钟,你快去府里取一万两的银票来。” “这样我就不用愧疚下去了,太好了,还是兄台聪明啊。”常保儿能不高兴吗?他之前总觉得骆天那一身伤可能是自己惹的祸,弄得自己很是不自在,如果能用一万两就可以弥补骆天,对两人来说都是在好不过了。 常宝儿越想越高兴,看着老钟还像一口钟一样在那儿站着,有些急了:“老钟,你快去啊!” 老钟呆滞了,在骆天说出一万两的时候就已经呆滞了,在少爷让自己回府拿一万两的时候更加呆滞了。 “少……爷,您知不知道现在四北城的物价?”老钟很是不合时宜的打断了常宝儿的兴奋状态。 “嗯?嗯。”常宝儿回忆思考了一会儿,却是摇了摇头,有些腼腆的说道:“这几年我一直陪着师尊在山上住着,几年来第一次用银子还是这回在四北城的客栈里。”说着,常宝儿再次涨红了脸。 众人俱是松了口气,原来这位公子并不是什么傻瓜,而是真的没怎么用过银子。 同时,众人又想大笑一声,可是看着已经红脸的常少爷,最终还是再次忍住了,没有笑出声来。 也不知道这是常少爷第几次脸红了,果然有意思。 骆天没有笑,而且觉得自己很惭愧,自己本来就是候在那儿的,可不是这位常公子想的那个样子。又再次想到常公子的诚恳,骆天更加惭愧。 “八千两?”骆天声音有些小。 常宝儿很想答应,但还是看了看身后的老钟,老钟遗憾的摇了摇头。 骆天不说话了,实在是无话可说。 真的是没什么可说的了,骆天宁愿和一个聪明人讨价还价磨上半天,也不愿意再和一脸真诚却又什么都不懂的常宝儿开口了。 可是,银子又不能不要啊。 “公子,您看,要不三千两。”老钟也是犹豫了好久才说了出来。 “是不是少了点儿?”常宝儿感觉有些为难。 “少爷,这真的不少了。老奴大半年的忙活也就是二十两,而且已经足够老奴一家子过活了。” 常宝儿仍然觉得少了,有些不服气:“那怎么还没到两年,阿爹就给山上送了一千两。而且以前好像还送过。” 老钟叹了口气,却又是不得不解释道:“少爷啊,你不想想你是谁啊?老太爷将近六十,才有了您这么跟独苗,您可是老太爷的心头肉啊。老太爷能让您受半点儿委屈吗?” 常宝儿不说话了,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他觉得老钟不会骗他,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服。 这一次,却是换成骆天为难了。 按理说三千两确实不少了,而且是很多,很多。上次骆天在麒麟堂中开口一千两,也只有像护龙一族,四北阁等这样千年传承的名门大阀才爽快的应承下来。 可是,看样子,这位常公子所在的常府条件也不是很差啊! 到底该不该多宰点儿?又看了看还在沉默的常公子,有些不忍心。 纠结啊! 屋子里的雷动、龙浩还有独孤春雨早就被骆天和常宝儿的一通组合拳打的哭笑不得了。这,这真的很有意思啊。 独孤春雨看了看骆天为难的模样,又看了看常宝儿为难的模样,最后拍板说道:“行了,就三千两吧!” 骆天没好气的看了独孤春雨一眼,算是默认了。 常宝儿还想说话,却再次被后面的老钟拽了拽衣角,又再次沉默下来。 老钟有些感激的看了一眼独孤春雨。 事实上,这确实是老钟能代表整个常府拿出的最多银两了。这可是三千两啊,自己一家子不吃不喝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够挣到啊! 三千两是真的不少了,即使是老太爷在这里,恐怕也要下很大的决心的,而且还不一定答应。 自己回去之后恐怕要和老太爷把方方面面都讲清楚了,这三千两实在是万不得已之下,不给不行啊。 不过,老钟也有把握,老太爷会答应的,只是看看都没有资格步入内间的贾大管事,老太爷也一定会答应的,虽然可能答应的很痛苦。 不过,老钟却没有想到,贾管事并不是不能进入内间,而且刚才也偏偏和王家二公子才在内间出来。 之所以和王家二公子在外间坐着,可不是因为身份的缘故,毕竟自己虽然名声不显,却是代表的四北阁呢。只是因为独孤春雨、雷动等人和骆天太亲近了,自己不好意思在里间站着罢了。 但毕竟是向老阁主亲自吩咐的,贾管事也不敢怠慢,总不能真的说上两句话就走人吧。既不能在里间显得碍眼,又不能走,也只好在外面喝茶了。 王千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骆天却是在不自觉间有了扯虎皮,拉大旗的韵味儿了。外面的贾管事和王家二公子在老钟的眼里就已经被当做虎皮了,当然,如果再细究的话,独孤春雨、雷动和龙浩也是,三人背后代表的势力大之又大,而骆天最多可以顶在头上的光环也只能是剑楼后山了,偏偏根本就没几人听过,好像就连剑楼都不承认。 这种复杂的关系下,只不过独孤春雨、雷动、龙浩还有骆天一直都没发觉而已,而且他们本来就是一直依着自己的性子做事的。 老太爷交代下来的任务完成了,虽然有些心痛,但终究结束了,老钟也暗暗地松了口气,剩下的就是自己怎样对老太爷解释了。 “公子放心,三千两分文不少,绝对奉上。”老钟已经打算告辞了,毕竟自己还得回去面对老太爷。 “真的?”骆天还是怕煮熟了的鸭子会飞了。虽然骆天已经在不自觉间扯下了虎皮,拉起了大旗,但却是仍然没有丝毫觉悟,而且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做事的。 常宝儿也不想在这里呆着了,对着骆天诚恳的说道:“兄台,绝对真的,如果兄台不放心,小弟就留在这里,兄台可以让人跟着老钟回东郊听雨巷常府拿钱。一句话,兄台拿不到钱,小弟就不走,任凭处置。” 独孤春雨三人再次感慨:这人,还是有意思。 老钟暗翻一个白眼,心里想到:我的小少爷啊,这事儿前前后后,你到底在向着谁啊。 骆天没有再言语,而是一个劲儿的盯着常大少爷,看的常宝儿都感觉有些不舒服。 “没想到啊,真没想到啊!常兄弟,你,你,你真是一个实诚的人啊!”骆天突然间有些激动。 常宝儿听着骆天嘴里说出的“实诚”二字,有些走神。 师尊说我太过实诚,行走江湖,终究会吃亏的。可是这位兄台却,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我实诚。 常宝儿突然之间也感觉有些热泪盈眶,这难道就是师尊口中的知音吗? 这,这又是那一出? 独孤春雨、雷动和龙浩再次蒙了,老钟也有些傻了。 常宝儿紧紧攥住骆天的手,激动的无以复加,“兄台,兄台,你……你……” 骆天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对着常宝儿严肃的说道:“常公子,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能老老实实的回答吗?” 常宝儿不知道骆天要问什么,仍然诚恳的说道:“兄台请讲。” “常公子,你杀过好人吗?” “兄台,你这是什么话,我,我就在昨天晚上不小心杀了那个抢我帖子的贼人,我发誓啊,那真的是我第一次杀人啊!” “坏人该杀,常公子,你很好。” “常公子,你帮过人吗?” “兄台,啊……兄台,你,你,以前我下山的时候,师兄总是嘲笑我心地太善,性情太柔,太好助人。你说我到底该不该帮啊?回来时,我还背着一位瘸腿的老人家过河呢,可是,可是我,我看到别人困难的样子,我就难受啊。” “常公子,我没看错你,你果然急公好义。” “常公子,你吃过猪肉吗?” “啊,兄台,你,你真是我的知音啊。我怎么能吃猪肉呢,猪也是一条性命啊,猪和人明明就是一样的,为什么猪就得必须被人吃呢?还有那些鸡啊,牛啊,那可是一条条性命啊。又怎能下得了嘴?” “常公子,是个好人啊!” 骆天落泪了,很不争气的落泪了。 常宝儿落泪了,很是感动的落泪了。 骆天再次看着常宝儿,只是太多泪水混在眼里,显得有些朦胧,“常公子,常兄弟。你是个好人啊!刚才我居然给你要钱,和常兄弟相比,我是真的小人啊。” “兄台,啊不,兄弟啊,看来你也是好人啊,也只有你问我这样的问题啊,也只有你说我实诚,说我是好人啊。”常宝儿脸蛋儿通红,真是太激动了。 “兄弟姓骆,单名一个天字。” “骆兄弟。骆兄弟,你就是我的之音啊!” 师尊说,人活一世,之音难寻啊!没想到却是在这里碰到了。 “三千两,不要了。”骆天坚决的说道。 “三千两,必须收下。”常宝儿更加坚决的说道。 “常兄弟,我不能收啊,我收了就没脸见你了。” “骆兄弟,你必须收啊,你不收,我过意不去啊。” “常兄弟,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你啊?” “骆兄弟,你一定要收下啊,你放心,以后常府的大门时刻给你开着。” 常宝儿走了,很是感动,很是兴奋的走了。 王千羽和贾管事也走了,王千羽留下了一张银票,贾管事留下了一句承诺和一大堆药材。 龙浩走了,临走的时候,龙浩对骆天很是郑重的说道:“长老让我嘱咐你,半年内,尽量别再用念力了。” 独孤春雨带着雷动走了,临走的时候,独孤春雨神神秘秘的对着骆天说道:“你,肯定有诈。”雷动走了又折了回来,“忘了告送你,小姐说你现在照顾雪儿有些不方便,这段时间就让雪儿先在她那儿住上一阵子。” 骆天感受着空荡荡的房间,看着屋顶,祈祷道:“一定要快点儿好起来啊。” ------------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听说 听说很久很久以前,四北阁还不叫四北阁,它有一个和现在的四北阁听起来根本就不想关的名字,它叫无极门。 之所以听起来不相关,那是因为这个名字实在是消失的太久了,久的让人只知道今日的四北阁,而远远地忘记了往日的无极门。 其实,很多年前,两者是有关联的,很大的关联。 那些年,无极门还是一处圣地,一处低调的圣地。 那些年,四北阁还是一处商镇,一处高调的商镇。 无极门主内,四北阁主外,两者本来就是一家。 后来,流传下来一句话:钱通四海,北上无极。 而现在这句话所展示的真正内容,早已被世人遗忘了,只知四海,不知无极。 听说很久很久以前,无极门和四北阁发生了大乱,大乱一起,无极尽失。 没有人知道那场大乱因何而起,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场大乱因何而终:四北阁围绕着之前的商镇建了一座城,无极门由圣地变成了禁地。 城是四北城。 禁地被叫做无极秘境。 听说,无极秘境是残破的,是凶险的,是与这个世界不容的,是禁地。 听说,无极秘境又是完整的,是美好的,是大乾王朝年轻一辈无不向往的,是一处宝地。 还听说,无极秘境诞生了一百零八座时空,每一座时空又是每一条通道,通到最里面的通道。他们彼此相通却又彼此隔绝,你可以在你所在的时空中感觉到其他时空的动静,却又怎么都进不去另一个时空,因为,根本就没有路。 如果无极秘境是一个圆面,那它可以由外及内分为两个圆环,一个圆点,它们是无人之地,极人之地,以及最中间的无极图。 无人之地是没有人的,那里有数不尽的花花草草,它们很漂亮,很奇异,也很危险。 无人之地是没有风的,但那里却有花香,花真的很香,香得要死。 无人之地除了那些林林总总的花花草草,还有一些野兽,它们很野,你根本就不知道它们在哪里藏着,也不知道它们何时会咬你一口。 总之,无人之地看上去很安详,很平静,静的让你根本就不想离开这里。可是你又不得不离开,因为,只要是人,就不想死,更不想一声不响的死去。 无人之地再往里,便是极人之地。 这里没有鲜艳漂亮的花草,没有潜伏着的野兽,或者,这里根本就没有平静。 因为,这里只有弯弯曲曲的山道,以及暴虐的罡风。 山道很弯曲,只要你一不小心,可能就迈错了步子,走岔了路口。那时,你会在层层的罡风中,看见一处处白骨。 罡风很盛,有时他可以稍稍的刮一下你的脸颊,让你感觉痒痒的,留下的是一处鲜红的血印,或者,只是一块参差不齐的脸骨。 这里,真的很是危险,因为你没有同伴,没有多余的武器,有的只是漫山遍野的罡风,以及,你心中敢于对抗罡风的勇气。 但这里,又是很富有,很是吸引人。 因为这怒吼的罡风中,还有一些有用的东西,非常有用的东西:无极芒纹。 很多人之所以来,也正是因为这些芒纹的吸引。 一条一条的无极芒纹隐藏在罡风中,你可以把它们抓出来,然后,吞下去。 你会发现,芒纹的味道并不多么好。你会发现,全身的骨骼很是痛苦,总有一种重新组合的感觉。 你还会发现,那一刻你狠强大,也很有潜力,身体各个方面都有了提高。 无极芒纹本来就是一种淬炼人体,开发潜质的纹理,只是自从无极门破碎后,很多人都忘记了,甚至忘记了这芒纹没有碎开以前,还是支撑着无极门千年圣地底蕴的根基。 其实,无极秘境中的极人之地一直都是世人梦幻的地方。 这当然不单单是因为他的凶险。 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历练之地,罡风虽虐,但终究敌不过人的胆识与体魄。而在罡风与芒纹的双重刺激下,不知有多少精英子弟从中走了出来。从平庸到精英,本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而在极人之地中,则变得简单,也更加直接了些,可谓是一步一登天。 走出来的便是人才。而这一点也是王朝江湖最为重视的地方,在一定程度上讲,甚至远远地超过了最中间的无极图。 至于那些没有走出来的,可能被帖子传送出去了,也可能,永远走不出来了。 无极图并不是图,而是打乱之后的无极门原址。 这里没有那些可怕的花草,没有那些凛冽的罡风,这里只有千年以来,古老的遗迹。 这里,有很多宝藏,有无极门的,也有一些之前进入这处秘境淬体寻宝的前辈们的。这里,有很多厮杀,进入秘境的人都想得到更多的芒纹,更多的财富宝物,因此,他们选择了厮杀。 杀死别人,或者被别人杀死。 如果极人之地是天险,那么无极图便是人祸。 这里的人来了一拨,走了一拨。 这里的宝物,被抢去一些,又被留下一些。 听说无极秘境是很久才开启一次的,有时候是三四十年,或者更长。所以,很多人一辈子只能去一次秘境,不管是生,或者死。 因此无极门的帖子显得尤为珍贵,尤其是只有一百零八张帖子。 有些人一生都在追求一张帖子,有些商家变卖家产也只是为了获得那几张寥寥无几的帖子,他们知道,如果几张帖子里即使最后只有一个人活着出来,族群就能更好的延续下来,就能得以更好的开创下一次富贵。 但江湖中很多人是没有钱的,但他们手中却有一把刀,一把时时刻刻都可以沾血的刀,他们选择了抢。 所以,每一张帖子,都伴随着一场腥风血雨。 他们是希望,也是催命符。 他们是催命的阎罗,又是江湖中人得以显身扬名的标志。 一百零八张帖子洒落在王朝江湖中,泛起了很多朵浪花,虽然那些浪花有很多都带有血的颜色。 而这也同时显示了帖子的重要性,他们很重很重,即使是在秘境当中。 因为秘境中的帖子就是储物袋,只有手持帖子才能将自己在秘境中获得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放进去,储物空间很大,你可以放很多,很多。如果没有帖子,即使你在秘境中猎取的再多,又怎么能拿的了呢。 更因为秘境中的帖子就是保命符。 一片混沌的秘境中,只有手持帖子才能找到最终通向无极图的路,才能到达极人之地,抓取那些珍贵的无极芒纹,才能到达无极图寻得那些所谓的宝藏。 一片混沌的秘境中,只有手持帖子才能在危险来临时与帖子心神相通,从而将自己传送出去。 那些数不尽的白骨肉,其中有很大部分就是根本还没有来得及感应帖子,便已经死了。 而那些已经死去主人的帖子,也只会自动飞回。 无极秘境的开启时间并不是固定的,有时间隔很长,有时又很短,因为秘境每一次开启后都会陷入混沌,在混沌中慢慢的修复,在混沌中,那些花草开始再次长出,那些芒纹开始再次凝练,那些破损的通道再次完整。也正因为这个让人捉摸不定的开启时间,让四北阁无极秘境显的愈发珍贵,也让世人愈发期待。 千年以来,四北阁的无极秘境不知开启了多少回,每一次的开启都是大乾王朝北疆之地的一大盛事,每一次的开启也让众多族群获得更好的延续与传承,更有一部分门阀世家就是在无极秘境中迈出了第一步。 大浪淘沙,无极秘境的再次开启,不知又会走出多少风流人物。 ------------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这是规矩 双旬其实很长,骆天就是这样感觉的,每一天都要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虽然骆天在几年前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独孤春雨和雷动每次都来,每一次都是独孤春雨在一旁磕着瓜子,雷动在骆天身边忙前忙后。 常宝儿来过几次,每次来都带着大包小包的药材,每一次都是在下人的催促下不情不愿的回去。 而在这期间,还来过一个人,他很高大,和雷动差不多,他是向左。 骆天很意外,没想到他会来,有些不知所措,虽然骆天根本就没法儿动。 向左不解释,骆天也不问,临走的时候,向左才有些木讷的对骆天说:“骆公子,其实我就是想来看看。” 或是看出了骆天的不解,向左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来看看,或许是上一次被你打怕了吧。” “怕”这个字能从身长将近六尺的汉子嘴里说出来,骆天怎么听怎么感觉怪异。 双旬其实很短,眨眼可过。 今天是四北阁无极秘境开启的日子,四北阁显得很是热闹。 小广场上人声鼎沸,大乾王朝来了很多人,很多名人,有的是观摩,有的是助威,有的是下注选才。 骆天站在队伍中间,望着前面的峰峦久久不语。前方云雾缭绕,烟气腾腾,很有一种飘渺的感觉,但骆天却自始至终都有一个疑问:怎么就是在四北阁外面看不见这座山呢。 队伍缓慢而有序,不到一会儿就轮到了骆天,骆天拿出手中的帖子递过去,验帖子的老师傅头发全白,很有兴趣的看了骆天一眼。 身体这么弱,怎么还来秘境?这分明是送死啊。 “你确定要进去?”老师傅年纪大了,有些唠叨。 “嗯。”骆天不知道还有这么一问,所以随口一答。 “到时候,事不可为就赶紧出来。”老师傅又一声叹息,很是为骆天这样的小身板儿担心。 “帖子验好了,向帖子上面滴一滴血吧。”老师傅拿出一把小小的刀片递给骆天。 “滴血?”骆天有些吃惊。 “滴血。” “能不滴吗?”骆天问的很是牵强。 “不滴上一滴血,你怎么和帖子感应,不感应你怎么进去,又怎么出来?”老师傅有些懊恼,怎么比自己还啰嗦。 “那个,我,我怕疼。不敢滴。” “啊?”老师傅看了一眼骆天,这么大的人了还怕流血,还怕疼?不会是哪个府上的娇贵公子吧。 “那你还想进去吗?”老师傅尽量显得耐心点,回头再打听这到底是哪一个门阀大家的子弟。 “想。”骆天很诚实。 “那就好了。”老师傅拾起桌子上那把崭新的刀片,对着后面一人招了招手,后面的人几步跑过来,“见过老伯。”谦卑有礼。 老师傅对着后面的男子点了点头,“给他手上割道口子,往上面滴一滴血”。 男子明显一顿,“老伯,我是第一次来,还有这规矩?” 老师傅有些无奈的看了骆天一眼,“下手吧。” 骆天紧闭着双眼,感觉到手指上传来刀片的温度,心中不由一颤,“啊。” “嚷什么嚷,还没下手呢。”老师傅真的是没有耐性了。 “抱歉,抱……啊……”骆天抽回食指,放进嘴边,看着桌子上的帖子泛起了血红色,对着后面的男子吼道:“一滴就够了,谁让你这么狠了。” “走,走,走,快走,别碍着老夫做事。”老师傅忍耐力也是有限的,开始捻人了。 骆天磨磨蹭蹭的跟着队伍走了,走的很慢,所以还能听见后面的言语声。 “向帖子上滴一滴血。”这是老师傅的话。 “明白。老伯。”“后面这位兄台,麻烦你了,一滴就够了,千万别扎的太深了。”这是后面男子的话。 “你自己没手吗?怎么让我来?”这是后面男子的后面,那一位男子的话。 “这是规矩。” “嗯,知道了,我要扎了。” 老师傅看着在自己面前经过的这些人,无疑不是后面的人帮前面的人扎刀滴血,气愤的一拍桌子,吼了起来:“这一次他娘的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向老阁主今天很激动,因为见到了很多老朋友,老对手。 向老阁主此刻很高兴,因为他正站在这一次入境试炼的一百零八个人中间。 只见小广场正中央的地方,一群人紧紧地围着中间一个留着一小撮白胡子,吐沫星子一直洒个不停的老家伙。老家伙很是得意,很是享受这种被人围起来的感觉。 “小兔崽子们,可是听好了。进去之后要是不敢再往前走了,或者快要断气了,就快点儿按下帖子,如果运气好的话,帖子就能把你们传送出来,这样你们还能捡上一条小命。虽然这真是太他娘的丢人了。” 周围叫好鼓掌。 “还有,如果有人抢你的东西,千万别客气,就干他娘的,抢了他的东西,要了他的小命儿。” 周围再次叫好鼓掌。 小广场最前面有处高台,九长老就坐在上面,身侧坐着一位背剑的老者,老者显得很正直,身子很正,坐的很直,而且就连头发都很直,发髻笔直朝上,好像一把立着的剑一样。据说,他叫背剑。 但外面总是习惯的称呼为“背剑先生。” 背剑先生看着广场中央的白胡子老头,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又发觉一侧的九长老对自己根本就毫无反应,不免有些气结。 “你看看,这算什么事儿?四北阁这么多人,用得着他讲这些吗?四北阁这么多年,有他这样的阁主吗?你听听,他这是讲的什么话,这根本就是常识啊!要是连这点都弄不明白,那下面的人还来个屁啊。” “这老家伙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改不了好出风头凑热闹的毛病?这算什么讲解?这分明就是一群泼皮无赖在商量着怎么打家劫舍嘛。” 广场中央又是一次叫好鼓掌。 中间的向老阁主舔了舔嘴边的白胡子,好像发挥超常,说的太多,有些渴了。“看见我身后的屏风了吗?这可不是他娘的一般的屏风,这可是和你们的帖子连在一起的,你们走到哪儿,或者直接玩儿完了都能在上面显示出来。” “看见那边高台上那些老家伙了吗?那群老家伙里可是有你们的长辈的,可别丢人呐。尤其是我四北阁的那几个小畜生,要是丢了四北阁的名头,看我不抽死你们。” “你们其中有不少根本就没什么家底的,你们闯你们的,外面可是有不少门阀实力给你们下注的,要是真能活着回来,不知有多少人排着队恭候你们呢。” “还没完没了了。”高台上的背剑先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起身抽掌,力压石桌,“都什么时辰了,还费什么话,人手一把家伙,开路!” 声音雄厚无比,霸气非常。 广场为之一滞。 “噗嗤。”正在闭目养神的九长老将刚咽下的一口烈酒又急忙吐了出来。 “老乌龟,你?”向老阁主暴戾一声,就要朝高台奔来,又看了看周围的青年才俊们,显得有些尴尬,只得摆了摆手道:“好了,进去吧。尽量活着出来。” 说着广场中央慢慢升起大片白雾,周围本是纷纷攘攘的声音瞬间消失了。白雾开始扩散,向四周不断荡漾,很有一种飘渺的感觉,只是眨眼之间,前面高高的峰峦已经被笼罩在雾气之内了。峰峦立在白色的雾气里,有些陡峭的山体在模糊中显得更加高大。慢慢的,人们看到远处的峰峦上金光一闪,由远及近,紧接着白雾中间现出一座金色的大门。大门很是残破,有些变形,有些沧桑,上面歪歪扭扭的挂了几个大字,却是怎么都看不清楚了。大门缓缓开启,传出一种古老的,破旧的的“吱吱呀呀”的声音,金光大放,似有微风拂面,“无……极……” 参加历练的一百零八个人麻木的听完老阁主的训示,又麻木的叫好鼓掌,最后在腾腾雾气当中麻木的挨个进入秘境。 随着前面的人步入门中,随即金光一闪,骆天的眼睛再次睁开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是孤身一人了。或许,其他人也是独自进入各自的通道了。 视野很广阔,光线也很清晰,大片大片的草地上长着五颜六色的花儿,树木不多,而且都很是低矮,偏偏又长得无比茂盛。 骆天站在草地中,一阵感慨:果然是无穷无尽啊。 随手翻出帖子,只见帖子上已经有了自己的方位,而且四方上下左右各有指向,骆天依着帖子上指示的方向向右转,踏出了无人之地的第一步。 走在繁花绿草中,骆天总有一种信步游街的感觉,自己的心儿仿佛飞了起来,飘荡而安详。骆天不由的想到了自己进入琉璃秘境的情景,也是这样的感觉,也是这样的平静。 只是,琉璃毁了,在自己的眼前毁了,再也进不去了。 远处飞来一朵厚厚的云,遮住了骆天的视野。 云层很厚,渐进灰色。 周围的草丛中响起各种各样的声响,一些小动物们纷纷跳来跳去,像是很惶恐的样子,更像在躲避什么。 云彩之下,花草迎风招展。 骆天站在云下,索性静下身来,张开怀抱,感受这无人之地的第一场雨。 没有电闪雷鸣,没有狂风大作,只有舒服的微风拂过骆天耳边的头发,一切都很平静。 第一滴雨珠平静的落下,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骆天伸出右手,却还是没有接住,只能一笑而过。 雨滴洒下花草间,溅起了些许的泥土,一块一块,粘在骆天的裤腿上。 骆天突然之间感觉很奇怪,很不解,因为他此刻没有对雨的感觉。 雨在下着,自己却没有感觉。 只能看着,听着,却感觉不到雨的存在。 没有细雨润肤的甜蜜,更没有雨打衣衫的壮烈。 居然真的感觉不到雨。 一朵朵牵牛花紧紧地抓着低矮的树干,就在这雨中,静静的开放,一朵一朵,一片一片。 牵牛花的花瓣在生长,一寸一寸长大,在这外人根本就触摸不到的雨中悄悄长大。 低矮的树木在雨中显示出如山般的稳定,但细细看去却是发现树的叶子在一次次的翻卷中变形,然后脉络外伸,然后长大。树的枝干一动不动,却又以一种肉眼看得见的姿态慢慢变粗。树的一切都在成长。 骆天的脚下,本来还是细微的幼苗,雨滴落下还没有一刻,高高的茅草已经漫过了骆天的的膝盖,迎风而上。 远处的小动物们挣扎着拼命躲避落下的雨滴,在无穷无尽之下又怎么能完全闪开呢?他们惊慌,他们成长,他们恐惧,他们的动作越来越慢,竟然已经老朽不堪。 骆天停住脚步,看着这一切,陷入了想象。这真是一个神奇的世界。 一片云朵的飘来,一阵雨水的洒下,竟然改变了时间,改变了规则。在雨水的滋润下,一切都在成长,一切又都在老去。 在这样的空间之下,又怎么会有人呢? 骆天摘下一朵牵牛花的花瓣放在嘴边,还在成长的花瓣在雨中有一种清新的气息。气息悠长,传入骆天的鼻孔。 骆天迎风而倒。 骆天很无奈的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全身上下一种硬邦邦的感觉,居然在瞬间石化。 骆天突然想起向老阁主的话,不免对自己的状态很是懊恼,自己怎么能够平静的对待这个世界呢。 很幸运,只是全身不能动而已,感受着体内的循环的脉动,小命还是没问题的。随即,骆天又有些自嘲,为什么自己总是动辄就陷入这种一动不动的境地? 小时候初中血毒是一次,最近遇到鬼泣是一次,还有在入境前,自己就恰好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 自己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雨停了,云朵散了,无人之地的时间再次恢复如常。 骆天试着活动一下脚腕,发觉已经可以转动,然后是大腿,然后全身那种麻麻的感觉渐渐消失,自己在躺了两个时辰后终于能动了。 进入无人之地还没有走出十步就被放倒,骆天不仅感慨:这只是开始啊 ------------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狼与狼的对决 骆天放开自己的念力,尽量感应周围的一切,可是不敢再次掉以轻心了。 刚才自己还没有走出五十步,居然差点葬入一只金眼狼的腹中。 狼长的很是高大,浑身都是厚厚的金色毛发,一双眼睛像极了大乾王朝的金元宝。骆天和狼对视着,狼向前一步,骆天就后退一步。 随着一步步后退,居然又到了那株骆天被放倒的矮树前。 狼发出一声悠长的吼叫,像是在炫耀着什么,金毛迎风竖起,很是威风。 骆天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短剑,有些害怕。主要是因为骆天很不确定在这无人之地中这些野兽的实际战力,自从被麻到一次后骆天的信心有些受打击。 狼再进一步,骆天继续后退。 金眼狼抬起前爪,用力的拍打着地面,看着倚树而立的骆天,舔了舔鲜红的舌头。 或是等的有些不耐烦,金眼狼的双眼眯成一道细缝,后腿用力瞪起,整个身子对着骆天扑来,尖锐的獠牙似是已经切进了骆天的骨头。 骆天的心有些凉,很凉。 骆天的脸有些热,很热,因为猩红的舌头带着滚滚的热量铺面而来。 骆天低腰,抱胸,顺着矮树向后就地一滚。 金眼狼巨大的身体撞在了矮树上,矮树晃动不休,落下无数枝叶。金眼狼的前爪始终是向前张开的,就在刚刚,他的身体撞在了树上,但他的前爪却是差点打在骆天的身上。 骆天狼狈的抹了一把后背,感觉身上的衣衫开线了许多,不知道是被树根野草挂掉的,还是被金眼狼的爪子勾到了一点。 险之又险。 金眼狼站直身子,舔了舔自己的前爪,又有些不屑的看了一眼前面还在蹲着的骆天。 骆天想跑,却不敢跑,他知道,在这广阔无边的荒野中,自己根本就跑不过这只凶猛的恶狼。 骆天突然想起了雷动,如果是大个子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呢?大概会直接一刀劈下去吧。骆天有些自嘲。 手中攥了很多泥土,刚才自己翻滚的时候,不经意抓在手中的吧!骆天拍了拍手掌,一些湿湿的泥土夹杂着几许细小的草叶花瓣掉在地上。 金眼狼再次扑了过来,在低空中划过一道短短的金线。 骆天不想躲,因为根本就躲不开。那么,只有战。 瘦小的身影不退反进,右手在前握着短剑避过前爪,刺向狼的眼睛。眼睛有些倾斜,正是短剑的宽度。 金眼狼对于来到自己眼前的短剑视若无睹,宽大的头颅向旁随便拱起,骆天只觉得自己的右手瞬间没了力气,短剑从侧边旋转着飞了出去。 骆天的右臂自然的垂着,已经脱臼了。 金眼狼的眼神开始涣散,片刻之间高大的身躯倒了下去,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 就在骆天的短剑被击飞时,金眼狼的嘴巴已经到了骆天的脸前,感受着近前呼哧呼哧的白汽温热,骆天左手毫不犹豫的对着那张大嘴甩了过去。 左手中有一把泥土。刚才骆天拍落到地面上,又再次抓了过来。这一刻,那把琐碎的泥土正在金眼狼的舌头上,金眼狼尖尖的舌头差点就贴在了骆天的脸上。 金眼狼最终倒了,倒在了骆天的眼前,真真实实的眼前。 那把泥土中有很多细小的枝桠,还有几片碎了的花瓣。 那是牵牛花的花瓣。 骆天逃无可逃,在看到泥土中那几片牵牛花花瓣时只能狠下心来赌上一把,他赌自己这条命,他赌这石化自己的牵牛花花瓣对金眼狼同样有效。 骆天成功了,金眼狼一动不动的倒在自己身前,甚至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近的缘故,金眼狼倒下的时候,猩红的舌头好像还顺势添了一下骆天的脸。 骆天不敢有丝毫放松,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叼在嘴里,左手搭在自己的右臂膀子上,喉中闷哼一声,将脱臼的右臂接上。随后吐出树枝,又紧走几步找回自己的短剑。 短剑上锈迹斑斑,血迹斑斑。 骆天的短剑在金眼狼的两眼穿过,很是轻松的结束了金眼狼的生命。 短剑再次在骆天手中飞转,期间只见不断有血滴溅在骆天有些破旧的衣衫上,不大一会儿功夫,一张宽大的上好狼皮已经披在了骆天的肩上。 狼皮还在滴落着鲜血,模糊而鲜亮。 看着眼前缠在矮树上的一条条枝蔓,看着枝蔓上绽放着的大大的牵牛花,骆天嘴边勾起一抹笑意,很是高兴的笑意。 这里明明就是个宝藏嘛! 帖子上金光一闪,大朵大朵的牵牛花和那一张还在滴血的狼皮进入了请帖中的储物空间,骆天的嘴里早已流出大片的口水:宝藏的大门对着自己开启了。 芳草萋萋,夹杂着很多深深浅浅的脚印,脚印更是杂乱无章,向四周延伸。骆天知道,这里有问题,很有问题。 这是金眼狼的脚印,这不是一只金眼狼的脚印。 骆天有些紧张,有些忐忑,还有些兴奋。 脚印在草丛中散播开来,分不清哪只是现在的,哪只又是以前的。草长时节,有紧有希,有高有矮,分不清到底是哪一朵草丛隐着那匹埋伏的狼,或者是几只。 骆天蹲下身子,沾起那一撮脚印上的泥土,放在鼻间,有一股刺鼻的气味儿。地上的脚印很多,骆天干脆趴下身子,一步一步的趴着,每一个脚印都不放过,每一撮泥土都递到鼻间。时间一长,有的脚印味道渐渐清晰,有的突然间消失无影,很是难觅。 排除那些明显踏过很久的印记,骆天的脑子里开始计算:狼的行踪路线渐渐地现了出来。 几个月前,骆天初到古村时就被九长老委以重任,调查村里怨气的来源,当骆天质疑为什么这么多人偏偏是他时,九长老说了一句话:“因为这么多人里,就你的鼻子最灵。” 再向前一段时日,在龙浩带着“一卫七星”追击骆天和独孤春雨途中,在被骆天的小花招折磨的糟糕透顶,狼狈不堪时,龙浩在气愤之余对着骆天的布置很是感慨了一句:“好缜密的心思,好精确的计算能力。” 恰恰在这一刻,就在骆天跪在地上爬行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九长老和龙浩的两句评价再次发挥作用,一条准确无比的线路已在青青杂草中浮现出来。 狼就在那里,所有的脚印最后都汇集到那里。 那里的草有些密集,但并不算太高,从骆天向外百步之内有很多那样的草丛,或者说这根本就很不起眼。 不起眼,才致命,骆天晃动身子,努力将浑身上下拍打干净。 帖子握在手中,骆天终于感到了一些信心。 当初步入无人之地时,按照所谓的规矩每人只能携带一件武器,而骆天更是除了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剑别无他选,那些珍贵的暗器迷药自然无奈的被解了下去。 但骆天仍然还有信心,不仅仅是因为帖子的储物空间中,刚好有一张大大的狼皮给自己在心理上添了不少砝码。关键在于,其中有很多朵漂亮的花儿,它们也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牵牛花。 这才是上好的麻药啊。 骆天轻按帖子,储物空间显现出来,骆天看得真真切切,牵牛花就躺在那里。 那里才是希望与信心的来源。 半响,骆天还在看着储物空间里的朵朵鲜花,看得有些焦急,有些无奈,有些气愤,有种很想砸人的冲动。 骆天不知道怎么将东西在储物空间中取出来。 骆天真的不知道,以前不知道,根本就没听雷动还有向老阁主谈起过。现在更不知道,帖子里的东西根本就取不出来。 百密一疏啊。 骆天很是懊恼,只能以手抱头。 短剑被紧紧地埋在草地中,甚至为了加牢,骆天还在附近找了几个石块。剑柄已没,剑尖朝上。 骆天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很不幸,这一次骆天没有牵牛花,只有自己。只能用自己这条小命儿做饵了。 狼就在前面五步处,骆天已经确信前面只有一只,一只金黄色的金眼狼。 骆天还是很担心,心里很忐忑,为此他再次跪下身子按了按短剑旁边的泥土石块。骆天不知道这一招能否管用,如果管用,自己将会再次增加一张上好的金眼狼皮,如果失效,自己恐怕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在无人之地葬入狼腹的试炼者了。 骆天将身子在地上拱起,弄成一种爬行的姿势,胸下便是自己的短剑,两臂衣袖将多余的缝隙填满。这分明就是一个跪着朝圣的人。 骆天在等。 金眼狼也在等。 金眼狼心里也很焦急,但身子仍然一动不动。沉稳的猎者,便是出色的猎者。 骆天动,心动,紧张的动。身动,慢慢的抖动。气息动,急促的呼吸。 金眼狼眼睛开始转动,它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但这一次却并不算糟糕,因为那是一个胆小的入侵者,一道胆小的口食。 金眼狼站起来,在草丛中慢慢的站起来,金色的狼毛很是漂亮,也很是威武。 骆天抖动的更加厉害,样子更加害怕,也更加的恭敬,独属于人的汗臭味儿开始弥漫开来,虽然在微风中一吹而散,很是细微,但金眼狼却灵敏的捕捉到了。 这是一只会思考的狼,一只高贵的狼。但它的前提还是一只狼。 金眼狼居高临下的藐视着这个胆小的人。 远处刮来一阵大风,花草在风中向这边伏了过来。就在这时,狼扑了过来。 一棵好大的狼头呈现在骆天的面前,锋利的獠牙上散发着难闻的热气。 骆天向旁边滚去,移身诀中本来就有独到的“滚”字篇。打?是打不过的,骆天也没想到打。逃,是逃不过的,骆天想到过,但自己的移身诀也只能在短时间短距离内领先这头金眼狼,时间一长,自己便先累死了。 所以,骆天只能选择滚,滚到一边。 金眼狼发出一声闷哼,很是痛苦。 骆天却是吓出一身冷汗,移身诀再次展开,飞速的扑到了宽大的金眼狼身上。 计算有些失误,短剑没有准确的插在狼的喉咙上,而是穿进了狼的胸膛。骆天不知道这头金眼狼能否站起来,但骆天知道,这头金眼狼一旦站起来,自己仍然还是狼嘴里的一盘菜。 金眼狼的思维有些停滞,没想到自己还没有享受美食,胸脯上却传来剧烈的疼痛。狼头猛烈的朝着旁边翻滚,喉咙上传来一丝热气,紧接着是一口牙齿。 骆天的牙齿紧紧地咬住狼的喉咙,长长的狼毛刺进鼻孔里,骆天置若罔闻。牙齿扣下,用力,他分明尝到了血的味道。 胸脯很痛,每一次翻滚都让短剑再次切入一分。但金眼狼还是忍不住的翻滚起来。 骆天试着拔出插在狼的胸口上的短剑,在狼的不断翻滚之下,却是始终没有机会拔出来。金眼狼宽大厚实的身躯,每一次滚动,都会狠狠地压在骆天身上,让骆天很是痛苦,全身骨头就像散了架一样。 双手用力握着凶狠的狼头,背上早已不知道被金眼狼的利爪抓了多少次。狼的后爪抓来,骆天总是以一种早已预见的姿态闪到一边。 即使这样,骆天仍然能够感到全身上下的伤痕累累。 短剑稳稳地插在狼的胸上,不知道是心口,还是肺子,狼的后力并不是很大,在开始之初就已经渐显虚弱。 但毕竟骆天的战力实在是有限的很,虚弱的狼在骆天的眼里仍然很是强大,而且要强大得多。 一头宽大的金眼狼在草丛中用力而缓慢的滚着,骆天紧紧地缠在狼的身上,嘴边溢出大量的鲜血。 一狼一人顺着矮坡滚了下去。 艰难的吐出口中刺痒的狼毛,骆天庆幸之余大大的松了口气。 刚才的翻滚中,骆天借着一个空档,终于拔出了狼身上的短剑,然后以一种横向的角度利落的划过了狼的咽喉。 胳膊很是酸痛,那是刚才用力过猛的缘故。背上感觉到一种火辣辣的痛,不知道有没有碍着骨头。小腹阵阵剧痛,多余的狼血进入腹中,在翻滚中动荡不止。 骆天知道,短剑终是插进了狼的心脏所在。在那一刻起,狼已经不再是一只狼了,只是一只临死前的虚弱的野兽了,虽然骆天依然为之付出了很大代价。 广袤的草地上,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郎磕磕绊绊的走着,众兽皆避。 他的肩上搭着一张完整的狼皮。 ------------ 正文 第四十章 你可知我的忧伤? 无人之地本来就是一个独立的破碎的时空。 这里无所谓白昼黑夜,因为一直都很明亮,虽然没有太阳。 走在其中,骆天根本就感觉不到任何饥饿的感觉,仿佛空气中就暗含着无以替代的能量。回忆着那场突如其来的雨水,骆天好似有一种明悟一样:原来,无人之地终究是无人的,自己,并不属于这个空间。 但骆天仍然感到无比的疲惫与钻心的疼痛。 伤口早已经不再流血,神智也清明冷静了许多。慢慢的揭下背上的一片叶子,露出已经结了痂的伤痕,伤痕有深有浅,有些错乱,却也显得悲壮了许多。 揭下的叶子被骆天紧紧地攥在手中,发出会心的微笑。 一路走来,骆天都记不得到底采摘了多少草本花叶。 它们其中有一些已经在外面绝迹了,倒是不想在这无人之地中还大片大片的生长着,仿如草原上的茅草一样不值一文钱。骆天将它们捧在手心,一直宝贝个不得了。 有了这些药草,骆天就可以制出更多的药物,研出更多的粉末,可以更好的保住自己的小命儿。 寻草找药,牵线寻宝,骆天早已偏离了正确的方向。 但骆天仍然一点儿都不在意,而且,在他看来,这一切都很值得。 这一次进入无极秘境的众人当中,骆天可谓是战力最差的一个,能够在这里找到这些所谓的“稀世珍宝”,骆天就已经很满意了。 当然,在这期间,骆天也遇到了很多麻烦。 肩膀上披着的金眼狼狼皮着实吓跑了不少野兽,却也因为其身上特有的血腥味引来了更为强大的对手。 看着前面这些正在流着大片口水的豹子们,骆天只能狠心扔下肩上的狼皮,然后,拼命的跑。 骆天知道,狼皮是阻挡不住豹子的,豹子即使再饿,也不会吃一张根本就没有肉末的狼皮的。但骆天必须扔下,因为沉重的狼皮实在是自己展开移身诀的最大障碍。 骆天很庆幸,因为豹子最终没能追上来。同时也很不解,豹子怎么就没追上来呢? 躺在草地上,骆天尽可能的放松着自己的身体。 手上的叶子还粘了些自己的血迹,有种稠稠的味道,骆天索性放在嘴上,一点一点的含了进去。 天上飘来洁白的云朵,仿佛不带一丝杂色。骆天朝着地上随意的吐出那片浸有自己血液的叶子,有些懒散的站起身来,再次踏上了寻宝的路。 路有些长,骆天有些累。 无人之地的荒原上果然是一览无遗,大片大片本就相同的荒野分布其间,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这一带的药草很是稀少,骆天很失望。两个时辰白白的浪费了。 骆天只得停下,郁闷的躺下来。 “嗯?” 骆天侧着身子,目光一凝,很是难以置信。 距离自己两步处有一片叠着的叶子,那明显就是自己咀嚼之后随意吐出的血叶。 再次抓在手中,骆天的脸上凝重了许多。举目四望,骆天的心里沉重了很多。 自己费尽心思的走了两个时辰,没想到最终又走了回来。 周围一阵微风吹过,几根高高的狗尾草轻轻的摇了摇身体,一块块的草皮上传来吱吱的风声。 风是没有声音的,只有被挡住时才会发出吱吱的声响。但是,在这一马平川的无人之地中,风,又怎么会被挡住呢。 又能有什么能够挡住风呢? 骆天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凶猛的豹子没有追上来了,因为他们不敢。他们不敢到这里来。 骆天跑进了一个怪圈,一处迷离的行阵。 甲书曰:“山有斜,势无常,八方围尽,一方可出。一方未明,八方难出。” 看着周围有些倾斜的山坡,在这草长莺飞的时空里,骆天不禁诽谤:“迷魂阵啊,这可是迷魂阵啊。” 问题是,自己只在老头子的书上见过这种所谓的阵法,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破解啊。而且,这明明就是破碎的无极门留下来的,经过这么多年的动荡,还不知道衍化到了何种程度呢。 骆天跪了下来,第一次对着前方低下了高贵的头颅。那是对于金眼狼的忏悔。 当生命受到危急时,一切所谓的高贵都只能化为乌有。 骆天不知道前方到底是不是自己遇到金眼狼的方位,他只能跪下,祈祷无人之地这个独立的时空能够放他一把。所以,骆天依旧弓着身子,然后,在怀里慢慢的抽出帖子,最终非常郑重的念叨了一声“保佑”。 帖子光滑依旧,只是早已没有了方位指向。 “你大爷。”骆天无奈的躺在一边,气急败坏的骂道。 关键时刻,帖子在这种迷魂阵中也失去了方位指向。看来,只能看自己了。 想破阵?如何破。骆天突然间感到千头万绪,头皮发麻。但一直在这里坐下去也终究不是办法。所以,骆天选择了走,也只有不断地走下去,才会最终发现破绽。 斜坡并不是一味的朝着一个方向倾斜,草丛总是时密时希,看似杂乱无章又偏偏有那么点儿规律可循。没有太阳,没有指向,骆天只能靠着自己一直走下去。嘴里嚼个不停,一片片绿色的叶子以一种扭曲的形态被吐在地上。 草地间迷蒙着一股青涩的味道。 骆天以手掩鼻,粗鲁的踏过草丛,一边吐着新鲜的叶子,一边搜寻着被吐出的叶子。慢慢的。骆天看到了自己吐出的叶子,一片,两片,直到很多片,他们安静的躺在草丛中,躺在泥土里,有的甚至还在滴着骆天的口水。 骆天没有沿着自己吐出的叶子的轨迹继续行走,而是在那些叶子组成的直线上向旁边驶去,以一种九十度方向再次寻找,再次吐出嘴中早已经无味儿的叶子。然后又是一条直线,骆天再次垂直的切了过去。 循环往复。 骆天终于不再行走了,因为已经没有行走的必要了。任意一个方向,不出五步,总能碰到自己吐出的叶子。 脑海中一条又一条的线条细细的勾画着,在紧张的顺序中排列组合着,每一个方位都是一个假设,每一个叶子都是一个点。然后点穿成了线,线再次彼此穿梭,组成了面,一个接一个彼此相连的面。 这分明就是无数个“田”字。 想到这里,骆天躺了下来。 “八方围尽,一方可出。一方未明,八方难出。”一方是八方中的一方,可能是东南西北,也可能是东南,西南,东北,西北。每个一方彼此呼应,组成了现在的八方。换句话说,这无人之地中的迷魂阵,早已经不是正规的阵法了,早已经自行演变了。八方中无论哪一方都可能是阵眼所在,而一道道循环中,阵眼早已经不再局限于其中一方,早已经概括了八方了。 自己出不去了。 处处是方向,处处是阵眼所在,其实,也就没有了方向,没有了阵眼。 骆天吐出口中最后一片叶子,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擦了把汗,然后将头一歪,睡着了。 骆天必须睡着,甚至必须死死的睡下去。因为,清醒的自己是找不到路的。 骆天遇到了老头子,老头子显得很是气愤,摇动着骆天的肩膀吼道:“我怎么会捡到你这样的徒弟?你看看你自小到大给我添了多少麻烦,本尊的脸都快让你丢尽了。废物,废物。”说着,狠狠地朝着骆天的怀里塞了一把剑。 剑是雪儿最开始的用来掀火的那把变形的剑,剑的另一头被雪儿紧紧地握着。雪儿浑身都是白色,白色的衣服,白色的鞋子,连头发都是白色的,甚至骆天还能瞧出雪儿的脸上擦了白白的胭脂。雪儿代替了老头子,对着骆天一个劲儿的哭个不停。“我是不是快死了?你怎么还不救我啊?你真的是骆天吗?” 雪儿朝着前边跳了下去,那里是一处山崖,后山的山崖。 骆天很想哭,可是怎么都哭不出来,只能用手使劲的攥着那把烧火的剑。剑锋割破了骆天的手心,翻起了一片鲜艳的血肉。 “不要,雪儿不要。”骆天大叫道。 雪儿一甩白裙,跳了下去。 剑柄已经凉了,剑尖还被握在骆天手中。骆天看着悬崖的下方,已经找不到雪儿的身影了。 “哥哥,哥哥……你怎么不和我玩儿啊。” 这分明是琉璃的声音。 手中的剑泛出水的颜色,一股又一股不间断的流动着,剑身不断放大,剑柄部位出现一只手,那是琉璃的手。 再次看到琉璃,骆天很是激动。琉璃轻柔的抚摸着骆天的脸颊,骆天抓住琉璃的手,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脸上。“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骆天温和的问道。 琉璃快速的抽回自己水一般的皓腕,很是慌张,很是焦急,眼里早已布满了泪花。“哥哥,快走啊,你快走啊。”琉璃的脸已经开始模糊了,但她的声音却是更加着急,嘴里一直催个不停。 “走不了了。”一声粗犷的声音传来。 一只由山岩组成的手掌自天边盖下,穿过琉璃早已破碎不堪的身体,狠狠的对着骆天的天灵盖砸下。 头骨很痛很痛,仿佛已经变形了。 那支大手没有一丝停滞,继续向下压着。 骆天的身体开始弯曲,在重力下一直被压缩个不停。骆天很想反抗,却是用不上半点力气。 骆天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就要去找雪儿了,就要去找琉璃了。骆天很想再次问问琉璃,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远处的天边之上飞来两道光芒,一黑一黄,黑的是刀韵,黄的是剑芒。霎时间,大手倒卷而回,天地为之翻覆。 骆天醒了。 骆天的衣裳早已湿透,手里紧紧地握住那把锈迹斑斑的短剑,跪在地上一直哭个不停。 骆天知道自己从阵法中出来了,自己已经跳了出来。 无人之地中的迷魂阵本来就是残破的,是已经自行衍化了的,和迷魂阵相连的还有一座幻阵,两者相互渗透,早已合二为一。骆天因为幻觉的缘故跳出了迷魂阵,又因为幻觉的缘故跳入了幻阵。 但现在骆天是清醒的,骆天也已经跳出了幻阵。 按说骆天在迷魂阵和幻阵中出来,心里应该是很高兴才对。但此刻的骆天,却感觉不到半点儿的高兴,相反,骆天心里很痛苦。 骆天很想念老头子,很盼望雪儿能够快点好起来,很想再见一次琉璃。 似是感到发泄的差不多了,骆天掏出帖子,帖子上恢复了方位与指向。骆天挽起袖子擦了擦眼里的泪,望着前方逐渐清晰的荒原,再次踏上了无人之地的征程。 风儿吹过,广阔的荒原上飘来一句抽泣着的话:“一梦一睡间,你可知我的忧伤?” ------------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雷动屠狼 雷动的刀很长,很宽,上面尽是血的颜色。 血顺着长刀的血槽不断的流下,在刀尖上汇聚,然后抢着低落到下面的草丛中。 长刀的煞气越来越重了。 雷动很兴奋,一种发自身体本能的兴奋。实际上,自己的血性已经很久没有完全放开了,终日呆在小姐身边,又怎么能恣意的打杀呢。 初入无人之地,雷动很失望。这里只有不起眼的花花草草,只有暮色沉沉的无边草原,根本就不符合自己心中所想。 无极秘境,即使是最开始的无人之地,都应该是很危险,很凶猛的样子, 雷动无法,只能按着帖子上的方向埋头前行。这是小姐的吩咐。 走着走着,雷动便不再失望了。这里还有野兽,凶猛的野兽,嗜血的野兽,成群结队的野兽。 野兽很狂妄,他们似乎根本就看不到雷动手中提着的血色长刀。 雷动笑的很粗狂,血色长刀终可出鞘。 长刀发出快乐的鸣叫,在一次次简单的劈砍中任意的挥泄着,肉的分离,骨的崩碎,还有,血的味道。这条路,注定了无人之地当中的野兽不再平静。 此时,长刀还在低落着滚滚的鲜血。雷动看不出一丝疲惫,事实上对于雷动这样的战斗狂人来说,最疲惫的事情恰恰是无事可做,无仗可打。 他在站着,笔直的站着。 他在等着,沉默的等着。 周围的狼越来越多,荒原上更多的狼群朝这里涌来。草已经没有了颜色,因为漫山遍野都是狼的颜色,都是狼的踪影。 狼群将雷动围成一个大大的圈,圈子很大,因为圈子的外围有很多尸体,狼的尸体。一只狼看到中间的雷动仍然无动于衷,本能的以为雷动怕了,又望了望周围的狼群,信心满满的发出一声嗜血的吼叫。 狼扑了上来。 同时,后面又有一只狼在这一刻对着雷动背面扑了上来。 雷动嚼了嚼舌头,鼻下密集的胡子不规则的晃了晃。雷动举刀,转身,横扫。 两个大大的狼头被高高的抛起,溅了一地的血。 周围的狼焦急的转个不停,围着雷动这个圈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时而吼叫,时而奔跑,时而对着最中间的雷动怒目而视。 雷动的头发披散着,雷动此刻很喜欢这种披散着的头发。 “不够,还不够。”雷动扫了一眼周围的狼群,慢慢的计算着。 周围响起更多的狼吼,更多的狼从更远的地方奔过来。一些灰色的小狼崽子兴奋的跟在头狼的身后,口中发出一声声清亮的叫声,可是一眨眼却只能着急的在地上转个不停。头狼跑的很快,早已不见了踪影。 很难想象,无人之地的草原上可以汇集这么多的狼群。本来因为领地的缘故而互不干涉的狼群,在这一刻,却是不约而同的来到这同一个地方。 因为这里已经死了很多狼,浓稠的血腥味儿飘荡在草原上。这分明是对狼群的漠视,这是对狼族的侮辱。 狼群有些等不及了,显得有些愤怒。后方传来一声低沉的吼叫,那是进攻的命令。 雷动手腕攒动,血色长刀应力挥起,每一刀都有一片狼血洒出,每一刀都标志着一个生命的结束。长刀精确无比的划过狼的脖颈,不带一丝停滞,旋转间捅破了另一只狼的肚子。 狼不断的在空中落下来,悲鸣着舔着自己的伤口,有的伤口实在是太深,身体早已动不了分毫了,只能用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最中间的战场。 但那个人依旧没有倒下,反而倒下了更多的狼。 更多的狼舔着自己的伤口,更多的狼注视着中间的战场。 长刀挥舞间根本就听不到一丝风声,刀,实在是太快了,风儿又怎么能赶得上呢? 血溅在了雷动的脸上,雷动借着左手的空荡大大咧咧的抹了一把,发出一声兴奋的高音。头发上缠了很多狼毛,有金色的,有灰色的,也有白色的,还有,红色的,那才是真真正正的血的颜色。 雷动的身体更加灵活,手上的力气也变得更重更大,护住周身的同时反而向前跨出了三步。 反之,周围的狼群在一次接一次无休止的进攻中反倒后退了三步。 有一些狼开始犹豫,但更多的狼选择了凶猛的扑上来。 几十年来,这块草原一直都是属于狼群的,即使是里面的豹子和老虎都不能胜得过狼群。虽然这里已经洒下了足够多的血液,但为了狼族的荣耀,狼群必须守护这片领地。 招式简单之极,毫无花招可言,大开大合。就连雷动都不确定自己到底用的什么招式,只是自己的身体本能罢了。刀刀见血,满地尽是狼的残缺。 雷动再进。 狼群再退。 后面的狼扑向前面,前面的狼靠向两边,却是怎么都抵不住一把简简单单的刀。 狼群开始犹豫,有些狼已经跑向雷动的后面了,那里有狼的亲属,他们想拖走这些亲属。 雷动由走变成了跑。厮杀着的长刀将简单的招式与飞起的速度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一把猩红色的刀锋在狼群中炫耀着。 雷动很享受这种氛围,也很适应,这完全就是本能。当然,这也最符合雷动对于武道的理解:只有不间断的战斗,才能成就更高层次的武道。 所以,他只能战斗,一次又一次的挥刀。 短短几个时辰,狼越来越少,有一部分死了,更多的却是胆怯了,逃了。 雷动周围还剩下几十只最为高大的金眼狼,狼的眼里闪过一丝忌惮,因为在他们看来,前面那个拿刀的人更像一只狼,一只更为凶猛的狼。 低沉的吼叫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显得有些消沉。 狼退了,最后的金眼狼也退了,远远地离开了这块血水飞扬的战场。 草原上的泥土很是松动,对于血水的吸收速度也更快。但血水实在是太多了,有的已经积在了一起,在斜坡上慢慢的流下来。 周围参差不全的狼身散布在草丛中,有的是大大的后腿,有的只剩下半边身子,但更多的还是那些狰狞的狼头。只是有的是在脖颈处切下,有的是在最中间由上到下劈开,有的只留下了最前面的狼的嘴巴。 雷动盘坐在地上,呼吸还是均匀的很,根本就没有因为刚才激烈的搏杀而生出半点儿不适。长刀深深的插进了土地中,黏黏的刀面还能显示出厚重的血迹。 雷动在回忆,在思考中回忆,在回忆中思考。雷动在总结刚才的这场战斗。 事实上,每次战斗之后,雷动都会总结自己。他不是骆天,更不是龙浩,他只是一个单纯的战斗狂人,只有战斗,才能提升,只有总结战斗,才能终窥念境。 念境有时显得虚无缥缈,但雷动坚信,通过战斗,他最终可以突破武道巅峰,顺利的步入念境。 雷动眉头蹙起,眉心处已经挤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听到一个声音,一个朋友的声音,这个朋友很弱,有时候也很卑鄙。但他知道,这个朋友最为重义,因为,他是雷动的朋友。 雷动听见了骆天焦急的声音,听见了那句“不要,雪儿不要”,雷动知道骆天遇到麻烦了。 血色长刀离地而起,在天际劈出一段悠长的刀韵。 ------------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屏风上的名字 四北阁无极秘境前的小广场上,人头攒动。 虽然已是华灯初上,但广场中央的大幅屏风前面依然紧紧地围着很多人。只听一声尖锐的嗓音传出,“快看,快看,屏风亮了。” 整个小广场上的人都直直的盯着屏风。屏风的闪烁,标志着有人被帖子传送了出来。 “不知道会是谁家的公子?这可是第一天的头一个。”众人已经开始胡乱猜测了。 屏风反复闪烁了几次,只见从中现出一位狼狈的的青年。屏风连续闪烁标志着有人按下了帖子,被传送了出来。如果只是闪烁一次,那只能是持有帖子的人已经死了,帖子在秘境中自主飞了回来。 青年的脸上有很多抓痕,衣衫早已破烂不堪,可谓蓬头垢面。 “这好像是四北阁的人。” “这不是四北阁的向十三吗?” 高台上,向老阁主正在和一旁的背剑先生你嘲我讽,忽见屏风闪烁,一个身影已经走了出来。下手马上过来一个侍者,在向老阁主耳旁禀报了几句。 向老阁主当场就急了,“小畜生,你过来。” 声音中暗含念力,广场上的人霎时间静若针闻。 向十三狼狈的在地上爬起来,不顾一旁被丢掉的鞋子,光着脚朝高台跑去。 “小畜生,就是你啊。好小子,临前我说什么了?你还有脸按下帖子被传送出来,你他娘的到底丢不丢人啊?”向老阁主劈头盖脸的训斥着。 “你说你怎么就没死在里面呢?你还长出息了,知道当逃兵了。当然,你要出来也行,可是你他娘的就不能晚上半拍儿再出来吗?你就不能在别人出来以后你再按下帖子吗?想不到啊,第一个被传送出来的就是我四北阁的人,这次丢人可丢到姥姥家了。” 向十三恭敬的跪在向老阁主身前,头低得低低的,不敢顶撞一句。心里却是着实害怕的不行,尤其是想到刚才在秘境中被几只豹子攀咬的情景,身体更是抖动的厉害。 向老阁主居高临下看着面前一直颤抖的身影,失望的摇了摇头,说道:“行了,别跪着了,跟个娘们儿似的,回你师尊那儿去吧。告送你师尊,就说是我说的,打明儿起就去外边历练,三年不许回阁。” 向十三听到老阁主的惩罚,心中反倒松了口气,毕竟还没有被逐出阁门。只是一想到师尊好不容易给自己争取到一张帖子,就这样被自己给糟蹋了,不免有些伤心。 向十三的师尊此刻就在广场上,一个看似很平常的老头儿,而且穿的衣裳也不是什么上等材质,只是很随意的往身上裹了一件粗布料子。老头儿看着身前跪着的一副垂头丧气模样的徒弟,只是平静的说道:“行了,命还在就行,就站到我身后吧。” 向十三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屏风不断闪烁,却一直没有人在里面走出来。 不到一刻钟,竟是接连在里面飞出了七张帖子。 帖子飞了出来,持有帖子的人自然是已经死了。众人不禁很为第一个出来的向十三感慨:能活着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七张帖子在屏风上一个旋转,屏风上出现一个名字,那是在无人之地中死去的人。 “我的儿啊!”一位头戴锦官帽的老者倒在了人群中,嘴里不停的叫着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出现在了屏风上。旁边几个家人仆从赶快一阵忙活,有的掐人中,有的灌汤药,有的俯在老者身上哭个不停。老者被仆人架着,慢慢的离开了小广场,角落的烛光中是一个心也死去的背影。 在小广场的西北角儿上,常老太爷背着双手,焦急的转个不停。 阴墨言和老钟静静地立在两旁,眼睛却是一直瞄着广场中央的屏风。 常老天爷着急的踱着步子,又回头看了看还在闪烁的屏风,心里老是七上八下。“老钟,你说宝儿会不会出事啊?” 常老太爷此时很紧张,也很矛盾,既担心宝儿被传送出来,自己心血毁之一旦,又担心宝儿在里面性命不保。 听到常老太爷的话,老钟一个哆嗦,又看了看一旁不语的阴大管家,心里也着实没底。迎着老太爷明显慌乱的眼神,老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老太爷,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少爷在山上呆了这么多年,可是练了一身好本事的,前些时日,少爷不就亲手将那个盗帖子的贼人给料杀了吗?” 常老太爷听到老钟的话,停下脚步,又看了看身边的阴墨言。阴大管家沉稳的点了点头。 “哎!我现在反倒是希望宝儿在里面第一个被传送出来啊。”常老太爷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行为了,千不该万不该把宝儿给召回来啊。自己族里那么多人,还供奉着几位高人,怎么就偏偏心血来潮的把宝儿送了进去呢。 阴墨言紧紧地盯着屏风,口中说道:“少爷还在。” 常老太爷长脸一沉,“怎么说话呢?宝儿当然还在,你莫不是还想少爷不在了才好?”又发觉刚才的话有些重,也知道阴墨言就是这样有话就说,直来直去的性子,长老太爷的语气软了下来,又像是自言自语:“我就是怕呀。这辈子我可就宝儿这根独苗啊。” 屏风闪烁个不停,再次灰溜溜的走出几个人。几个人出来后都不敢有丝毫停留,有的急忙跑着给自家长辈请罪,有的赶紧去换下身上的破衣裳,更有的直接遮脸挡面的逃离了广场。 早已经到了子夜时分,广场上依然人声鼎沸。 广场西北角儿常老太爷还在紧张的注视着屏风,老钟从高台方向急忙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待用力顺了顺气,才兴奋的对着常老太爷说道:“老太爷,我刚才打听了,小少爷,小少爷安全过了无人之地了。” 常老太爷看着还在喘着粗气的老钟,心里亦是放下一块石头,随即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猛然握住老钟的手,“老钟,我听说,极人之地比无人之地还要危险。宝儿到了极人之地,会不会……”常老太爷嘴里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此时,广场中央的屏风红光大作。这一次,没有人会从里面走出来,也没有帖子会飞出来。屏风上会陆续出现了一系列的名字,那是闯过无人之地,从而进入极人之地的历练成员的排名。 第一个闯过去的是龙浩。 这一点反倒在众人的预料当中,龙浩是谁?护龙一族十一长老的小儿子,护龙卫“一卫七星”当中的第一卫,可谓是大乾王朝年轻一辈的领头人物。 背剑先生看着屏风上排在第一的那个大大的名字,很是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向老阁主倒是很看得开,毕竟他是亲眼见过龙浩的,而且这还仅仅是秘境中最外围的无人之地而已,心里倒不是很在意。所以,老阁主端起石桌上的古色茶壶,对着壶嘴享受的吹了一大口,才朝着九长老讲到:“龙浩这孩子着实不错。” 九长老心里很高兴,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表露出来,听到向老阁主的话,只得颔首赞同,又不忘谦虚上几句:“龙浩少时太顽劣了,倒是耽搁了不少好光景。也就在这几个月里,才能感心于念,静下身子想上片刻。” “还蹬鼻子上脸了?”背剑先生很是不喜。 当高台上背剑先生还在生着闷气时,广场上众人的目光已经聚集在第二个名字上了。 “水无常。” “水无常是谁?”众人想遍整个王朝江湖也想不出这么个人来,好像还真没有水无常这个名号。 一会儿工夫,几个去四北阁高台处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几个人的答案很一致:四北阁的册录上也只有“水无常”这么一个名字,其他一概不知。 “或许是一些名门大阀一直藏着的公子罢了,估计正等着这次秘境开启扬名天下呢。” “不见得,到现在可都没有府第门派承认这个人。我看弄不好也只是江湖上一个独来独往的游侠罢了。” “不管怎么说,这水无常却是在这里出名了,假以时日又是一个名动江湖的主儿。” “一定要下大力打听这个水无常的来历,如果不是那些大宗大家出来的人,咱们一定要提前联络下注培养起来,可不要让别的势力抢了先。” 总之,在意料之中的龙浩得了第一之后,排在第二的神秘的水无常反倒是引起了广场上各界人士引论的一个小高潮。 背剑先生很生气,在他看来剑楼子弟没有得到第一还有情可原,毕竟人家那是护龙一族,大乾王朝千年以来的皇族守护者。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第二居然是什么名不见经文的“水无常”。 其实,背剑先生应该更加生气的。 因位第三个名字出来了,同样不是剑楼的人。 他性向,名叫向噬。 向老阁主十分欢喜的对着古色茶壶吹了一大口,因为嘴上一直笑个不停的缘故,很多水珠挂在了那一小撮白胡子上,映着高台上大片的烛光,显得的晶莹剔透。 广场上依然有很多人不知道向噬是谁,而且也和排名第二的水无常一样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但是,这一次没有一个人去打听,也没有一个势力去抢着下注收买。因为,他姓向,他是四北阁的人。 四北阁子弟对于向噬这个名字却并不陌生,因为他很残暴,因为他很嗜血。但大多数子弟却没有见过向噬的真容,因为他一直都是游离在阁中众多的武试之外,因为他一直远离人群。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夺得四北阁入境弟子最好成绩的人会是他。 背剑先生瞧着向老阁主那副得意又卖弄的神色,很是气愤,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灌了一口,又直接吐了出来,“这是什么破茶?” 第四个名字也随之出现了。 他是剑楼的人。他是剑楼十八门中第七洞门门主背剑先生最得意的弟子,也是这一次进入无极秘境的剑楼三位弟子中战力最高的人。他叫莫崖。 背剑先生看到自己徒儿的名字,终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如果莫崖再不出来,他就真没脸在这里待下去了。 “这小子居然敢故意放水?这也太狂妄了,等他出来看老夫不打断他的狗腿。”背剑先生佯装生气的说道。 九长老闭目养神,向老阁主却是在一旁偷笑。 第五个名字是雷动。 很多人并不知道雷动长得什么样,但大都知道雷动有一个小姐,小姐复姓独孤。 独孤春雨盘着个二郎腿坐在石凳上,看着屏风上那个大大的名字,有些气结,“肯定是打的太专注,忘了走了。” 向老阁主没想到雷动也会排在前五,想到雷动的帖子也是九长老自作主张送给雷动的,不禁对着一旁神哉神哉的九长老再次高看了一眼。或许,这里面也不全是独孤小丫头的原因,毕竟雷动这回可是真真切切的拿到了前五。 九长老心里也有些得意,自己总共就三张帖子,没想到前五名里就占了两席。借着这个由头,九长老又顺便想到了第三张帖子,第三张帖子他给了骆天。 这次入境试炼,对于龙浩和雷动,他是欣赏加自信,而且两人现在也取得了让自己无比满意的成绩。而对于骆天,九长老有些复杂,有些可惜,如果骆天不是身中血毒,以骆天的潜质悟性看,未来成就绝不在龙浩之下。但是偏偏骆天的武道修为废了。而之所以送给骆天帖子,也是存了补偿的意思。毕竟上次击退鬼泣,骆天可是差点就玩儿完,而雪儿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呢。 “不知道那小家伙能否最终进入极人之地,又能排上第几呢。”九长老心里嘀咕道,“不过,保住小命儿应该是没问题的。要论保命的手段,龙浩和雷动可比骆天这小家伙差远了。” 屏风上又陆续出现几个名字,向老阁主凝神看了一会儿,又想起那个给自己要了一千两银子的小子,还是忍不住的对着九长老问道:“不知道那第三张帖子会是第几?” “谁知道呢?反正肯定死不了。”九长老随意附和一句。 屏风上显示的只是这次最先进入极人之地的前十名。随着最后一个名字的出现,屏风再次 恢复到之前的样子。至于十名之后的试炼者,也只有到高台前去的册录上去打听了。 屏风上标记着剩下的人的行走路线,只见一个个红点标记在各自的时空中不断闪耀。 不大一会儿功夫,屏风再次闪烁,又有人在其中被传送出来。 随着进入极人之地当中的人的越来越多,帖子不断的飞出,人也不断的在屏风中走出来,屏风上显示的红点标记越来越少。 最后只剩下三个了。 然后屏风闪烁,一个青年贵公子被传送出来。贵公子拍打着自己的大腿,气愤的无以复加,“就差最后一步就成功了。” 这一次,屏风只闪了一次,飞出了一张帖子。 无人之地只剩下一个人了。 因为只有一人的缘故,屏风的展露空间无疑宽大了许多,竟是将整个无人之地的地图描绘了出来,还有,那个最后之人的行走路线。 九长老对着下面打了一个眼色,下首立刻上来一人,对着九长老一揖,“长老有何吩咐?” “附耳过来。” 上来那人不敢怠慢,恭敬道:“还请长老稍候片刻。” 不一会儿,刚才的人再次登上高台,对着九长老小声禀报道:“小的刚才查过了,进入极人之地的名单中,并没有一个长老嘱咐的人。” 那人走了,九长老随意拿起酒葫芦喝上一口,眼中还在盯着屏幕上一直移动的红点标记,暗道:“不会就是这个臭小子吧?” 向老阁主看着九长老的举动,似是想到了什么,关心的问道:“真的是他?” 九长老无奈的点了点头。 背剑先生早就瞧出了两人的不对劲儿了,有些不悦的抱怨道:“这到底是谁啊?磨磨蹭蹭的,是不是想在无人之地住上一辈子啊?” 向老阁主没好气的说道:“这是我四北阁,管你什么事?” 背剑先生双目一瞪,更是在这一刻想到那个什么叫向噬的家伙居然敢排在莫崖的前面,什么时候四北阁也能压着剑楼了? ------------ 正文 第四十三章 骆天是谁? 所以,背剑先生火大了,也对着向阁主大声的嚷了起来。“你看看,你睁着眼好好看看那个家伙走的路线,那是什么破线路啊?早偏离极人之地十万八千里了。你能说,他这是无意的?他分明就是想在里面住上一辈子嘛。” 众人听到背剑先生的话,又看了看屏风上的标记,头脑皆是转个不停。 “好家伙,这到底是谁?不会真想在这无人之地住上一辈子吧?” “怎么住一辈子,没听到这是无人之地吗?” 背剑先生听到下面议论的话,很是为自己能够主导这种气愤而满意,又看了一眼旁边对着自己爱理不理的向阁主,便对着屏风讲解起来:“你看看,初入无人之地便向左,然后红点标记在十步处停留了一点时间,一看就是遇到了麻烦,要么是草原荒兽,要么是毒花异草。但不管怎么说,进入无极秘境的都是些什么人?那可是大乾年轻一辈的翘楚啊。又怎么会被这点儿小麻烦耽搁?” 下面人无不颔首同意,场间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背剑先生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向前五十步不到,又后退了四十步。好啊,这真是太好了,什么时候秘境试炼弟子被逼迫到这个份儿上了?” “当初老夫可也是进过这无人之地的,在开始时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运气最不济也就是碰见一两只长毛狼而已。可也仅此而已,只要是武道修为中期以上的,谁会害怕几只四腿畜生啊。” 背剑先生有些口渴,端起石桌上的大碗茶就牛饮了一口,香茗依旧啊。 “前面种种行为还有情可原,毕竟可能是实力不济不是。但你再看看后面这小子的行踪,这他娘的分明就是跑偏了,这也太偏了。秘境开启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不按帖子指向走的,莫非这小子不仅是战力修为不行,连脑子都出毛病了?” 众人听到背剑先生的讲述,无疑不是点头认可,一些胆儿大的人试着问了问:“这人到底是谁?”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也是无不纳闷,“到底是谁?” 背剑先生倒是没心思管这人性何名,谁是哪家的公子,毕竟自己的身份在这里摆着呢,一般人还真看不上眼。但看到底下议论声越来越大,早就盖过了秘境开启前向老家伙的威风了,自己很是得意了一把。 四北阁想压着剑楼?门儿都没有。 突然,高台前跑过来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小家伙,一路高喊:“打听出来了,打听出来那人是谁了?” “是谁?”“到底是谁?”“这傻小子是谁啊?”“莫非是哪一门破落的公子?” 高喊的人见到众人都围着自己,不停的询问着,突然有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咳嗽一声,站定身子,慢慢的说道:“他,叫,骆天。” “骆天?”“骆天是谁?”“谁是骆天?” 场间再次炸开了锅,一声声议论无不响彻在广场的各个角落。之前因为排名第二的水无常已经掀起过一次小高潮,没想到这次却是因为排名最后的骆天再次达到高潮。不同的是,上一次人们是羡慕加佩服,这一次却是更多的哄闹,只是漫长等待中的一个谈资罢了。 中间站着的那位先前高喊的人被周围挤得实在难受,只得嚷道:“别挤了,和上次水无常一样,册录上就写了一个名字。” “好嘛。还真是他。”独孤春雨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也没兴致嗑瓜子了,只得有些扫兴的将本来抓在手中的那一把香瓜子又扔进了篮子里。“他怎么就这么慢?难道他不知道极人之地当中的无极芒纹对他有大用吗?”随即又一想,以骆天那么精明的人再不济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啊。“莫非,他又在捣鬼?” 老钟接过常老太爷的茶杯,有些欲言又止。 “说。”长老太爷本来就不好受,宝儿进入极人之地,心里既是高兴又是害怕,自己都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 “那骆天就是小少爷经常跑出去要找的人。”老钟想了想还是决定说道。 “就是那个帮宝儿弄回了帖子,还顺带要了咱们三千两银子的人?”常老太爷看了一眼老钟说道。 “嗯。半个月前还躺在床上呢,倒是不曾想真好了起来,还进入秘境了。”老钟也是赞叹不已,那么重的伤,可是只用了半个月啊。 常老太爷闭目一想,说道:“如果这次真能在秘境里出来,不管是被传送出来,还是自己走出来。咱们府上都要有所表示表示。毕竟宝儿的帖子可是人家拿回来的。” 老钟恭敬答应一声,心里也是觉得理当如此。 一边的阴墨言阴大管家却是摇了摇头,“什么时候自己的老太爷这么好说话了?”,自己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老太爷听到那小子因为一张帖子硬是要了常府三千两的时候,可是气的当场摔茶杯的。 常老太爷闭着眼,心里也活动个不停,“听说这小子和四北阁、独孤家甚至护龙一族都有关系,还是尽量结交的好。” 看着下面人为一个骆天吵得昏天暗地,向老阁主看了一眼旁边的九长老,九长老喝酒的次数明显增加了。 老阁主咳嗽一声,慢悠悠的说道:“看那骆天虽然走错了路线,而且耽搁了不少时间,但不管怎么说,骆天这不还没死吗?” 广场众人一听向老阁主的话,不禁心里思道,莫非这骆天是四北阁的人?要不然向老阁主怎么会为一个不相干的江湖小辈说话呢。 随即又一想,也不对啊。如果是四北阁的人,那应该是叫向天啊,而不是什么骆天啊。估计向老阁主也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哼。”我背剑偏就不给你面子,“我看悬,好好看看,这小子可是走的没一点儿规律可循的,一会儿朝左,一会儿又向右,再看看,这小子可是直接在右下角的位置停了不短时间的,难道是走累了,睡了一觉?就这样脑子进水的人还能走进极人之地,笑话,要我看,帖子早晚得飞回来。” 背剑先生说完,下面广场上一个一身白衣的胖子立刻翻出一卷破书摇头晃脑道:“老先生说的对。纵观四北阁秘境开启千百年来,也确实有几个试炼者和指定路线偏离的,但无一不是性命身死道消,帖子主动飞回的结果。” 向老阁主很不高兴,心说有一个背剑和自己顶嘴就算了,毕竟后面还代表着剑楼十八门,你说你一个不知在哪儿冒出来的死胖子居然也和老夫对着干。“下边那摇头晃脑,猪腰子脸的死胖子,有种你他娘的再说一遍。” 场上众人听到向老阁主明显生气的语调,皆是向后躲避一步,和中间那个白胖子划开距离。众人一闪开,立刻便将中间的胖子显现出来,白胖子也有些紧张,肥头大耳一直颤抖个不停。“书上说的,就事论事而已。” 旁边人群中穿过几个人,其中一个飞扬跋扈的说道:“哪门子的破书?我让你书上说的。”说着,几个人合起来就朝白胖子招呼起来。 白胖子狼狈的躺在地上,在几个人的围攻下,紧紧地护住怀里的书卷,嘴上叫个不停,“莫抢我的书,莫抢我的书。” 向老阁主一声阴笑,“不知好歹。” 九长老看着下边这场闹剧,暗叹一声,这老家伙还是改不了这副火爆脾气啊。 背剑先生脸色铁青,“闹什么闹,成何体统?”又想到明面上是收拾胖子,暗地里可是打自己的脸啊,“说的也是,历次开启,这走错线路的人又是有哪一个活着出来的。” 下面一些和剑楼亲近的人立刻高声应和起来,“就是就是,这么多年就没一个活着的,那骆天估计也活不了。” “就是,没看到那红点标记又不动了吗?弄不好帖子飞回来,也就在这两刻钟了。” “看来,这骆天是没希望了。” “就是不知道这骆天到底是谁啊?不过能最后一个死在无人之地里,也算不错了。” 广场上众人议论的风向有些朝一边儿倒的趋势。 “叫我说,也不一定会死在里面。毕竟也走了这么长时间了,最后按下帖子,被帖子传送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能在里面坚持这么长时间,活着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这么长时间都过来了,总不差最后按帖子的这一丁点儿功夫吧。” 也有些人始终坚持着骆天最终能够走出来,虽说是被传送出来,但毕竟还活着不是?弄不好还真是千年以来,无极秘境里走错路线的人中第一个活着被传送出来的人。 两派泾渭分明,一个坚持骆天必然死在无人之地中,一个坚持骆天能够被活着传送出来,你来我往,你攻我伐,场上吐沫星子飞个不停。 “快看,骆天动了。”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很是干脆的打断了两派的争论。 ------------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可恶的骆天 骆天感到自己真是很没出息。在经过迷魂阵和幻阵之后,本来自己是按着帖子上指定的路线走的,可就是受不了旁边那些珍花异草的诱惑,居然不知不觉间再次偏离了路线。 骆天不得不停下来,骆天必须停下来。 因为他发现了某样东西。 那分明不是无人之地自然生长的。那明明就是属于外界的东西。 那是一个长长的盒子,大多部分被埋在地下,地表只露出一小块。 骆天就是被这一小块凸出的东西绊倒的。 开始时骆天并不怎么在意,还以为只是块不起眼的破石头,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但恰恰是这随意的一眼让骆天久久不能移开。骆天细细感应着,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好像这种气息自己以前遇到过。 骆天知道,这可能是那些身死道消的前辈们留下来的东西。 骆天还知道,这件东西可能对自己有用。 骆天蹲下身子,在盒子上摸个不停。盒子明显已经经过了很长时间,此时看起来就好像是一截埋在地下的烂木头。抚在手中,盒子的表面很是粗糙,总感觉歪歪扭扭的。 拿出短剑,对准盒子周边的土层,骆天不再犹豫,一剑一剑的挖了起来。这里的土层并不像之前骆天经过的那些土层一样湿润,反而结成了块状。很难想象当初盒子是怎么掉落在里面的。 短剑很窄,挖掘过程并不轻松。 盒子宽十寸,却有三尺多长。 当整个盒子被完全挖出,搁在地面上时,骆天愈发的确信自己感觉到过这种气息。 两旬前骆天曾经做了一次夜里的飞贼,在东郊听雨巷偷偷钻进了三姑娘的房间。房间里有一幅孔雀开屏的刺绣,刺绣后面有一个暗格,那里放着一个玄铁所铸的盒子。骆天确定,两种气息完全相同,里面的东西肯定有关联。 长盒子被骆天随意的扔到一边,这个秘境时空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倒是不怕被弄丢了。 看到这块明显有所腐蚀的长盒子,骆天又想到了三姑娘房里的暗格,随即有怀念起那种召唤的气息。上一次骆天在独孤春雨手里借了三天琉璃剑,进入了琉璃秘境,结识了琉璃,并且悟出了属于念境的琉璃盾和琉璃剑阵。只是不知道暗格里到底放着的是什么东西,怎么和琉璃的召唤如此相似?自己又能得到什么? 最关键的是,骆天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盒子虽然破朽不堪,但骆天手里只有一把短剑,却是怎么都打不开的。骆天只能将盒子暗道可惜的寄存在帖子中的储物空间里。 骆天不知道外面已经因为自己的混乱行踪吵得天翻地覆了,只知道自己必须回到正路上去了。虽然无人之地的时间和外界不同,但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是最慢的了。 外界广场上还在争论不休,因为骆天动了。 很明显,骆天的一动一静已经在不自觉间主导了广场上众人的情绪。坚持骆天必死的人有些犹豫,而相信骆天能够安全被传送出来的人则是兴致高昂。 背剑先生冷哼一声,“垂死挣扎而已!” 向老阁主看了一眼九长老,九长老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于是老阁主底气十足的说道:“死不了,我向某人说死不了,他肯定死不了。” 下面两派各自呼应着背剑先生和向老阁主的观点,一时间再次闹得不可开交。 “骆天最终能够进入极人之地,我赌三百两。”这时,争吵的场间传出一句明显是女子的声音,声音动听,仿如夜莺。 场间霎时静了下来。 之前两派包括向老阁主和背剑先生争论的焦点都是,骆天能否在无人之地中被安全传送出来。背剑先生认为凭借骆天明显不怎么样的战力和早已进水的脑子根本就出不来,早晚是个葬身无人之地的下场。而向老阁主则是底气十足的坚信骆天最后可以被帖子传送出来,安然保住小命儿。 要知道,两派虽然观点不同,但都还坚持着一个相同的底线,那就是骆天根本不可能进入极人之地。 怎么可能呢?在无人之地磕磕绊绊磨蹭了这么长时间,途中还多次停住不动,而且早已经大大的偏离了指向路线。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够进入极人之地呢?能活着被帖子传送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现在,偏偏出现了这么一个声音:骆天能够进入极人之地。 这算笑话吗? 高台上的九长老会心一笑,早就看到这个丫头片子了。 向老阁主有些吃惊,但还是轻松的捋了捋那一小撮白胡子。 骆天能够走进极人之地,意思就是骆天根本就死不了了。所以,背剑先生很是气愤,什么小辈也敢直接否定剑楼门主的话了?待看到一旁石凳上安然笑坐的独孤春雨,老先生先是愣了半刻,接着又古怪的看了一眼九长老,却是一句训斥的话都没有说出。 常老太爷一直都在广场西北角儿坐着,心里也是一直为自己的宝儿担心个不停,只是现在宝儿毕竟顺利进入了极人之地,再担心也帮不上什么忙了。此时,听到独孤春雨的话,常老太爷也是有些难以置信。 老钟赶紧给老太爷换了一碗茶,及时补充道:“听声音,老钟也曾在骆公子的房里见过,好像是独孤家的人。” 向老太爷品了一口,“嗯”,又接着吩咐道:“阴墨言。” 阴大管家知道老太爷肯定有所动作,早就在一边准备好了,“老太爷?” “准备一百两银子,就说东郊听雨巷常府追添一百两,赌骆天骆公子能够进入极人之地。”常老太爷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锦上添花的机会。 广场中央的屏风前早已经支起了一张小桌,小桌上坐着一个四北城的书吏,旁边站着一个高个子。 不大会儿功夫,高个子高声唱道:“东郊听雨巷常府加一百两,赌骆公子进入极人之地。”中间坐着的书吏笔走龙蛇,写在了册录上。小桌上被分为两个区域,一旁放着两张四北城的银票,竟有四百两之多。另一旁空空如也。 赌人,自然也是四北阁秘境千年开启以来每次都不可避免的事情,只是大多次都是所有人都进入极人之地以后再开赌,因为极人之地最为凶险,也最为方便赌。可赌生死,也可赌抓取芒纹的数量。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却是因为一个骆天,赌局竟然提前开始了。 “我出一百两,赌骆天进不去极人之地。” “还有我,同样一百两,我就不信都走错路线了,还能进入极人之地。” “王朝夏家奉上一千两,赌骆天到不了极人之地。” “一千两?”众人无不惊叹,果然是七大世家之一啊,出手就是阔达。捻转心思,众人渐渐明白了关键所在:骆天无论是在里面死了,还是被帖子安然传送出来,可都是没有进入极人之地啊。这两种可能对上骆天进入极人之地这一种可能,分明是还占着六成多的胜算啊。 “五十两,赌骆天进不了无人之地。”“一百两,骆天进不去。”“三十两,骆天进去才怪了。” 不大一会功夫,小桌上右侧还是两张总共四百两的银票,左侧却是大大的堆积了起来,早已变成高高的一摞。 小桌旁边的高个子嘴不停口,高声报名。只是全都是“骆天进不了无人之地”的话。 赌局短短时间已经成了一赔五的局面。 独孤春雨悄然而笑,自己出了三百两银子赌骆天最终能进入极人之地,如果输了,不过就是三百两而已,掉进独孤家偌大的家业上,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可要是赢了,那可就是一千五百两啊,以后要是见到骆天可是有的乐了。 骆天这么卑鄙阴险,区区一个无人之地又怎么能挡得住他呢。 九长老看着下面热火朝天的已经开赌了,不禁摇了摇头。“这个小家伙,到哪儿都不消停啊。” “看,骆天又继续走了。”有人高声嚷道。 一些人暗自计较着得失,有些犹豫该赌那一边。最后狠了狠心,将几十两的银票压在了小桌的右侧。赢了可就是上百两,拼了。 小桌右侧的银票渐渐多了起来,但面值却都很小,和左侧高高的一摞相比仍然有着明显的差距。 “怎么回事,怎么又停下不动了?”屏风上的红点标记再次静止。 那些狠心赌骆天能进去极人之地的人都快哭了,“我的爷啊,你倒是快点儿走啊。你可不能呆在里面不动弹啊。” 骆天的一动一静已经完全左右了广场众人的气氛。 屏风中央的红点标记一阵闪烁,弄得广场上众人莫名其妙。屏风可以闪烁,什么时候屏风上的标记也能闪烁了? 红点标记在闪烁中,消失了。 众人还没有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眼尖的人已经发出一声惊叹,“看,极人之地的入口处。” 极人之地的入口近处有一团闪烁着的红点标记,标记慢慢停止了闪烁,在距离入口两百步的地方稳定了下来。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众人不解。 片刻功夫,广场上传出一声声的抱怨,“我的银子啊。这个可恶的骆天。” “这骆天还不如死了的好呢?太欺负人了。” “这骆天到底用了什么妖法,怎么突然之间就到极人之地的入口那里去了。可是白瞎了我那一百两银子了。” 九长老面色奇怪,向老阁主满脸诧异,背剑先生难以置信。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点了点头。“想不到啊,无人之地里还真有这种时空裂缝,眨眼间就到了入口的地方。这骆天还真是好运气啊。”向老阁主感慨说道。 九长老亦是深表赞同,“千年以来,秘境里也只有两个人遇到过这种可以穿梭时空的缝隙,上一次还是五百年前的老宗主,想不到这次又出现了。” “好像里面有不少时空裂缝的,只是帖子的指示线路都避开了。”背剑先生有些得意的说道,五百年前的老宗主正是剑楼的宗主。 “废话,帖子上的路线能不避开吗?谁说的准碰到这种时空裂缝最终会被传送到什么地方?。”向老阁主没好气的说道。 向阁主摆了摆手,高台下走上一人,向老阁主在其耳边低语几句,那人飞速的跑到广场中央,朝众人解释去了。 四北阁必须给众人一个解释。 骆天因为偏离了帖子上的路线导致距离极人之地越来越远,偏偏又因为这种错误的路线遇到了无人之地的时空裂缝,眨眼间被直接传送到了极人之地的入口。 屏风红光大放,慢慢的切换到了极人之地的情景。 众人又开始了新一次的讨论,新一次的下注,而这一次无疑要激烈的多。 在这个当口,九长老却是看着高大的屏风久久不语,想着那个臭小子身上的种种怪事,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那道时空裂缝到底是臭小子恰巧遇到,还是被他刻意捕捉到的 ------------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极人之地,我骆天来了 极人之地和无人之地相比,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空间。 极人之地根本就没有生命,没有平静,甚至没有光明。这里一直以来都是在昏暗中积淀着,只有歪歪斜斜的山路和时刻怒吼着的罡风。如果说无人之地是平静的草原,那么极人之地就是落日之后暴风肆虐的大漠。 这里的空间更加的破碎,使得无人之地中的罡风越是往里就越是可怕。也因为这个更加残破的空间壁垒,使得一百零八道空间通道之间的感应灵敏了许多。 虽然是同处于一个时空中,但由外到内的芒纹也是有差别的。因为罡风的威力和芒纹的质量是成正比,也就是说罡风越强,芒纹的质量也就越高,这样整个极人之地也就大致分成了三个区域,最外侧的青芒纹,中间的紫芒纹,最里侧的金芒纹,同时这三个区域中的数量也是由外向内持续减少。总之就是在极人之地越是往里,罡风就越严重,环境就越是危险,获取的芒纹的数量也是越少,但芒纹的质量却也出奇的高。 无极芒纹可是当年维持整个无极门圣地的根基,前身便是鼎鼎有名的无极大阵,只是自从无极大阵被毁后,大阵中的能量逐步进化为一条条芒纹。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来讲已经脱离了呆滞的能量状态,在无数个岁月中逐渐演化,慢慢有了生命的迹象。只是这种生命是最为原始的生命罢了,没有固定的形体,没有任何的智力,只能躲在罡风中不停的修养。 本来入境试炼的一百零八个人此时已经减少到七十二人,真正的试炼也由此展开。 骆天站在极人之地的入口处,面色显得有些犹豫,因为这里的环境有些恶劣。四周都是凛冽的风声,视野最多也就停留在五步之内,脚下的石岩很是尖锐,即使是站在极人之地的最外围边缘,骆天也能感觉到其中的可怕,可谓步步危机。 身体抖动个不停,骆天心里实在是没底。骆天想到过按下帖子,退出这极人之地,可有又有些不甘心。又怎么能甘心呢?自己的武道修为已经荒废了八年了,身体在血毒的侵蚀下一直很是虚弱,不堪的战力就连一只狼都差点应付不了。 自己怎么退?还有退路吗? 骆天咬了咬牙,迈出了极人之地的第一步。 路面凹凸不平,很是搁脚。骆天还没有站稳,只见前方已是卷起一个黑色的漩涡,黑色的罡风在骆天的身上划过,蓝色的衣裳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一丝动静,便顺着罡风的方向飘过去一块大大的衣角。骆天感觉脸上有些凉,纤细的手指颤抖着朝脸上摸去,深深的伤痕嵌在右脸上,没有血,因为血滴已经随风而去了。 手指顺着那道伤痕打了个圈,转到嘴边,骆天慢慢的含了进去。指尖触着舌头,没有一丝味道,骆天却是感觉回味无穷。 极人之地,我骆天来了。 罡风遮天弊地,到处都是灰蒙蒙一片。骆天掏出帖子,看着帖子上的指向又迈出了一步。这一步骆天没有站稳,因为前脚踩在了一块凸出的石头上,整个身子都有些倾斜。手指还在嘴中含着,骆天的眼睛愈发的坚定,撒开步子,骆天迎风而上。 很不幸,骆天只走了五步,准确的说骆天向前迈了六步后又不得不后退了一步。这五步里,骆天的短剑紧紧地被被系在小腿上,帖子放进怀里,将两只手腾了出来。视野中有一些浓密的黑色,或者说那才是真正的罡风,那才是实质的罡风。 罡风是黑色的,是有颜色的,是凝聚的,可谓是这极人之地当中的风之王者。 眼睛已经闭上了,因为在这急促的罡风里,骆天实在是睁不开眼。现在,骆天正在极力卯着力气,不是为了在朝前迈出一步,而是防止自己再次被罡风顶回去。 风实在是太大了。骆天的身体也实在是太弱了。 但骆天别无他法,只能紧绷着个脸,手上已是攥起了拳头。 身子已经有些坚持不下去了,但这仅仅才是五步,五步而已。骆天很不甘心,这才只是极人之地的最外围啊。 自己怎么就这么没用?自己到底能干些什么? 片刻之间,骆天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情,有还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师妹,有当初自己初中血毒时老头子的唉声叹气,有破碎之后水珠还在四处迸溅的琉璃,然后画面一转,骆天回到了沧澜城。 沧澜城里到处都是小商小贩的叫卖吆喝,即使是在普通的巷子里,都能听见高昂的卖柴声。那是个黑脸的汉子,紧紧地护着自己的胸口,始终紧紧地抱住怀里的那一串铜钱。 “人,都只是活着而已。” 骆天慢慢的将本来向后倾斜的身体正了过来,双牙用力一扣,朝前迈出了一步。步子有些小,但却是真真正正的第六步。 “我为什么就不能活着?” 右腿猛然前伸一大步,左腿紧跟一小步,双臂自由下垂,双拳却是紧紧地攥了起来。 身上残破的衣裳有些松动,骆天不得不张开双手,将还剩半拉的袖子掖在里面,蓝衫的下摆却是早已不见了踪影。 “既然都是活着,我又为什么不能活的更好?” 头紧紧地垂下,双臂贴在腰间,弓起身子,然后小腿发力。这是三步,连续的三步。 骆天的右脸有些痛,要比刚才开始时,痛的多。或许,右脸上此时已经是一个大大的差号了吧! 骆天的头仍然是低着的,也只有在低着头的时候,眼睛才能睁开。灰色的世界,到处都是一段段仿如呼喊奔嚎的怪叫。这是风的声音,罡风的声音。 手中有些酸痒,就像有什么在挣扎一样,但僵硬的双手却始终都是保持着攥拳的姿势。骆天的眼睛睁开了,却是始终无法在自己的右手上移开。 骆天说不上那应该是什么样子,但它确实在手中摇摆不停,无头无尾,浑身都是青色的,甚至有的地方显得有些透明。攥在手中,感觉滑滑的,凉凉的。 心里瞬时间被喜悦填满,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无极芒纹。大概是刚才自己前行途中不断攥拳时,不小心攥住的吧。 手臂有些僵硬,那是用力时间过长的缘故。左手护着右手抬到嘴边,手指慢慢的散开,然后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骆天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自己的喉咙进入体内,喉咙上还残存着那种凉凉的感觉。 小腹一热,一股暖流在体内游了起来。 骆天弯腰,紧紧地抱住身体,此时的身体有些抽搐,骆天甚至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动。 疼痛来的快,去得也快。 无论是自己喉间的凉意还是腹中的暖意也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但骆天却是发出一声畅怀的笑,笑的实在有些夸张,甚至于嘴里被灌了不少风,显得很是臃肿。 指尖再次轻轻地落在脸上,骆天明显的感觉到那些被罡风划出的伤痕已经没有那么深了,里面黏黏的,就像四北城的密柿子一样。 这还只是一条小小的青芒纹啊! 骆天继续顶风行走,只是骆天的拳头再也没有攥起来,甚至就连眼睛都没有完全闭上,而是眯成了一条细缝。两只手臂在风中胡乱的抓着,罡风刺过,手臂上传来火辣辣的痛,但骆天的心里却满是欢喜。手臂也摇摆的更厉害了。 手在风中,风又刺到了手中。可是,有时候,手上传来的也不尽是疼痛,还有一瞬间的凉意。那是隐藏在风中的无极芒纹。 但是很扫兴,骆天并没有抓到。虽然那一条青芒纹钻进了骆天的手掌,但骆天还没有来得及闭上拳头,那条芒纹就已经跑掉了。掌心里只有一丝微凉,下一刻却又是在凛冽的罡风中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骆天宁愿走的慢点,步子尽量跨得小点,这样自己在罡风中就更加稳妥。手掌不再是张开的状态,而是四指并拢,这样与大拇指和掌心之间就形成了圆管似的空间。 手上再次传来凉凉的感觉,骆天的动作不免加快,飞速的攥成拳头。那条青芒纹的最中间的身子被紧紧地攥住,两边还余出多半尺长,好像有些不甘心的样子,余出来的身子不断地拍打着骆天的手背。 这一次的青芒纹要大些。 骆天再次笑了,但嘴巴也只是轻轻一弯,可是再也不敢张嘴了。像上次一样,骆天轻松的吞下了这条青芒纹,然后,再次痛苦的弯下了身子。 这一次身体抽搐的时间明显要长得多,也剧烈了许多。 骆天只能孤零零的抱紧身子。 再次站直身子,脸上的伤痕有的已经很浅了。 可是,这一次骆天却没有立刻前行,因为他觉着这样太慢了,得到的芒纹也太少了。自己费尽力气挪动步子,也只是走出了二十几步,而且也只抓到了两条芒纹而已。骆天自嘲一笑,自己怎么称为抓呢?那分明是芒纹跑进了自己的手里。 所以,骆天不得不思考。 当初武道修为被废,身体脆弱不堪时,骆天很是失望,但却没有绝望。因为他还活着,还有头脑,还会思考。而精密的计算力和准确的推断预测能力,很大部分也正是来源于骆天的思考,只有思考,才能继续活着。 或许,自己应该尝试主动用手抓出来,而不是在风中被动的等着钻进来。凭借着自己灵敏的观察力,应该可以看清周围隐在风中的芒纹。 只不过,自己的眼睛可能要遭罪了。 虽然这称不上什么好办法,但这却是骆天想出来的唯一办法,也是现在自己能做的唯一方法。 本已破烂的袖子干脆被骆天撕了下来,紧紧地护住自己的口鼻,在后面打了个结,牢牢系紧。眼睛慢慢的睁开,先是一条模糊的细缝,然后睁大,但还没有完全睁开,眼睛就已经不争气的自行重新闭上了。 因为,有风沙吹进了眼睛。 眼睛再次慢慢睁开,再次慢慢睁大,用的力气也在慢慢地调试着。骆天知道,在这种情形下,自己必须睁开眼睛,也只有睁开眼睛才能发现那些芒纹。但是,极人之地的罡风确实是太大了些,风沙也确实是多了不少,所以骆天只能一点一点的尝试着,让眼睛慢慢的适应这种环境,让眼睛自觉的调节着。 眼睛睁开了,两侧的眼皮必须用力的向里挤着才可以尽量避过风沙。即使这样,骆天仍然感觉到眼上传来的疲劳,一直眨个不停,不一小会儿就要闭上眼睛放松一二。 但这已经足够了。周围虽然还是灰蒙蒙的颜色,但五步范围之内,骆天却是看的愈发清晰了。呼啸而过的风中有的什么都没有,但有的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风中夹杂着一缕缕的青色。 骆天甩开臂膀,对着风中的芒纹抓去。 手以一种爪装的姿态深入风中,却是什么都没有抓到。骆天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手还是慢了半拍儿,角度也偏了许多。 骆天只能抱之一笑,还是那种自嘲的笑。毕竟,自己的武道修为废了。 但骆天却并不气馁,因为实在没有气馁的必要,自己还是很有希望的。因为,自己还有移身诀。 移身诀本来就是一种轻功法门,练得本来就是人体的灵活性。 骆天再次瞄准一道青芒纹,然后全身上下小幅的运动,提气于胸,右手飞速的探了过去。手指碰到一道滑滑的东西,很是清凉,但骆天知道,自己并没有抓住。 青芒纹是藏在风中的,风有多快,芒纹的速度就有多快。 骆天不禁叹息:自己修炼移身诀的时间到底是短了些,虽然身子跨越翻滚这种整体动作灵活了许多,但像这种隔空取物的细微功夫,终究还是差了不少。 可是,自己毕竟摸到了那条芒纹。 “如果一次不行,那就练十次,如果十次不行,那就练百次。”这是老头子说的话。小时候,自己每天可是拿剑对着木桩刺上千次的。 骆天再次抓了过去,还是只有掌中的凉意。 “那就再来”,骆天心中大喊一声,又抓了过去。 ------------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第一争夺战 极人之地,骆天是最后一个进去的,在骆天前面,已经进了七十一人。 这七十一人中,第一个进去的是龙浩。 望着眼前肆虐的罡风,龙浩很轻蔑的一笑。这不过是罡风而已,护龙一族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风物。 “护龙一族,永远都是骄傲的存在。作为护龙一族的一员,你必须时时刻刻维护着自己的骄傲。”这是龙浩的父亲,也就是护龙一族的十一长老在龙浩临行前对他唯一的嘱咐。 骄傲的对象,不止是人,还有那些所谓的磨难。 龙浩,作为护龙卫“一卫七星”的第一卫,永远都带着一颗骄傲的心。这里是极人之地,这里有可怕的山道,这里有凶煞的罡风,但是,龙浩,依然骄傲。 将重剑平整的挂在后背上,龙浩重新拿根绳子将其系好。 重剑本来就是一只挂在背后的,只是进入无人之地后,龙浩将其解了下来。解剑自然拥有解剑的理由。 龙浩听到了骆天的呼喊。他知道,骆天在无人之地遇到了麻烦。所以,重剑自进入无人之地后第一次从背后解了下来,剑身带着一抹明黄划向了天边。 此后,龙浩一直都是用手握着剑的,他必须握着剑,不是害怕无人之地当中那些凶猛的野兽,而是因为他要准备着,时刻准备着。 他不确定骆天会不会第二次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他必须时时刻刻准备好拔剑,为骆天拔剑。 事实上,龙浩一直都走的很快,从一开始进入无人之地,他就是一百零八个人中最快的一个。他不是为战斗而疯狂的雷动,他是龙浩,一个有头脑的龙浩。所以,他尽量避免一切放慢速度的因素,前面有狼,他会飞速的躲过去,他不会杀死一只狼,因为那会浪费他的时间,他只会跑,飞快的跑,然后,将狼远远地甩在后边。 如果不是因为骆天,龙浩根本就不会拔剑,因为在他看来,任何多余的动作都会妨碍自己前进的步伐。 很是意料之中,龙浩第一个进入极人之地。 罡风很是暴烈,但这根本阻挡不住龙浩的步伐。十几年来的炼体,有岂会怕了这些无知的风儿? 龙浩的身子有些微微的弯曲,因为这样能够走的更快。但他的头一直都是高高的仰着,眼睛在风沙中依然炯炯有神,他要时刻保持着护龙一族的骄傲。 双手总是有规律的探出,每一次手上都会抓起一道青芒纹,甚至有时候手中竟是一次性抓了三条。 他一直都很感谢九长老,正是九长老对他说平时要多坐坐,多想想。他也一直如此,这几个月来,龙浩入定打坐的时间明显长了。而效果也一直都是同样明显。 正如此刻,龙浩根本就不理会身旁的罡风,而是时时刻刻都在尽心感觉着。一丝模糊的感觉再加上一双有力的眼睛,使得龙浩轻松了不少,他能准确的知道罡风中隐藏着的每一条芒纹所在,每一次出手,每一次必中。一双大手,要么不动,动则生辉。 甚至为了尽快通过这极人之地,他还刻意避开那些汇聚的风团,哪怕不惜少抓点青芒纹。所以,即使是在这极人之地中,龙浩也是到现在为止走的最快的一个。 双臂一直都是抱在胸前,因为这样不会影响自己的速度。眼睛里突然亮光一闪,手臂似游龙般飞快的伸出,看着手中这条紫色的芒纹,龙浩骄傲的一笑。 这里已经是极人之地的紫芒纹区域了。 罡风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罡风是黑色的,好似遮住了天空。但是,在这灰蒙一片的极人之地中,还有一抹黑色存在,那是比罡风更黑的黑色,仿佛他才是黑色里的王者,在它面前,一切的黑色,也只能臣服。 那是一身黑色的衣服,黑色的面罩。 黑色的衣服紧紧的裹住一个灵活的身子,在罡风中快速前行。 他姓水,叫水无常,他来自一个神秘而残酷的地方。 身旁的罡风扑了过来,他抱紧身上的衣服,灵活的闪了过去,随手还在那团罡风里抓了一道青芒纹。看他的身形动作,竟是采用的和龙浩相同的方法,尽量感应,遇风则避,风中取纹,无一失手。 这一刻,水无常却显得有些焦急。 他不能不焦急,事实上自从进入无人之地开始他就很焦急。他走的很快,比无人之地的风儿还快。如果中途有些野兽挡在他的面前,他不会躲开,更不会停住不前只为吸引更多的野兽而来,他会随手扔出一把弯刀。弯刀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下一刻已经回到了他的手中。弯刀上没有血,他的弯刀又怎么能沾的上血呢? 如果他的弯刀沾得上血,那么从小到大他的弯刀恐怕早就是红色的了。 他走着掷出了弯刀,他又是走着接住了弯刀。弯刀早已经在他出生那一刻起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此时的弯刀已经被水无常系在后腰上了,他也一直都是这样被训练系刀的。 步伐加快了,他必须加快。黑色的面罩下是一张扭曲的脸,他愤怒:无人之地的第一名本来应该是他的。 所以,他之前所有的愤怒全都化为了焦急,他要争夺极人之地的第一名。然后,等到了无极图,他,要把那个抢了自己无人之地第一的家伙,狠狠的,杀了。 他要聆听那个家伙死前的哀求,他还要聆听那个家伙死时的疼痛。他喜欢这样的感觉,事实上他以前也是这样干的。 只是,他必须加快速度了,因为那个家伙居然还在自己的前面。自己走了这么久,走的这么快,居然还没有超过他。 很快,水无常便停下了,他不走了,他要倾听,更加仔细的感应。因为,就在刚才,他听到了一种根本就不可思议的声音,他不确定,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相信那种声音。但是很快,他听到了第二声,那是和第一声明显相同的声音。 那是紫芒纹才有的尖锐的叫声。 青芒纹毕竟只是极人之地最外围的一种芒纹罢了,虽然数量不少,但生命质量却是着实不高,它们唯一出众的地方只是那种凉凉的温度而已。它们根本就不会叫。 但是,就在此时,他接连听到了两声紫芒纹的叫,叫声尖尖的,听在他的耳中显的更加刺耳。 “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他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紫芒纹的区域。”水无常难以置信,但又不得不相信,他知道,那紫芒纹的声音是从与他相近的时空中传过来的,那是龙浩所在的时空。 水无常面色狰狞的走着,步子快了许多,甚至不惜让罡风吹坏那身珍贵的黑衣裳。 “第一,只能是我的,是我无常的。我才是最优秀的无常,我水无常才是第一。”黑色的身影携带着愤怒的声音在罡风中走出一条笔直的线。 ------------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野兽”的味道 外界广场高台上,背剑先生很生气。 “这小兔崽子,还真是反了天了,越来越不像话了。”老先生笔直的站着,手指激动地指着广场中央的屏风。 屏风上有很多红点标记,甚至四北阁为了区分的缘故还特意在那些红点标记旁边加上了名字。当然,这也只是极人之地才会出现的情况,而最外围的无人之地和最里面的无极图是决然不会有的。 而标志着“莫崖”的红点标记也在快速的移动着,只是,只是莫崖前面好像多了一个人,莫崖由第四降到了第五。 背剑先生实在是做不下去了,只能气愤的站起来,可是总在高台上站着也不是一回事儿啊。九长老和向老家伙都坐着,自己偏偏站着,这算什么事?把剑楼置于何地? 可是,偏偏背剑先生根本就是个坐不住的主儿。尤其是看到莫崖到现在都被后面那个家伙超过好一会儿了,居然还没有赶上,差距反倒是越拉越远了。本是正直的发髻更显笔直,再加上老先生那张咬牙切齿的脸,很是有种怒发冲冠的感觉。 “你到底是站着还是坐下啊?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沉不住气。”向老阁主看了看广场中央的屏风,很是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句。 背剑先生瞪了向阁主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也没指望他能拿第一,可是怎么也不能倒回去啊。” 向老阁主看到背剑先生这幅样子,很是得意的一笑,然后坐直身体,头却晃个不停:“淡定,淡定最重要啊!” “淡定你个头啊!如果是你四北阁的那小子让后面的人超了去,你这老家伙估计还不如老夫呢。” 九长老看了两人一眼,再次闭上眼睛。 向老阁主没有回击背剑先生的话,心里却是乐个不停:真没想到啊,这向噬倒是真不错啊,居然牢牢地把着第三的位置。还真没丢我四北阁的脸。 背剑先生看到一旁儿偷乐的向阁主,大大的“哼“了一声,脸转到一边去了。 这时,一个穿着四北阁阁服的老者恭恭敬敬的走上高台,刚想俯在向老阁主耳旁说话,向老阁主脸一沉:“都是老朋友了,说。” 老朋友自然不是指的这位刚上来的老者,而是左右的九长老和背剑先生。 “老阁主,刚才小的查过了四北城整个册录,还是没发现那人的丝毫线索。”老者先是朝着九长老和背剑先生抱了抱拳,又恭敬的对着向老阁主说道。 背剑先生听到老者的话,一时停止了对莫崖的抱怨,反而端起石桌上的茶碗喝了起来。放下茶碗,背剑先生正了正发髻,说道:“废那么多事干嘛,等出来了直接擒下就是。” 九长老当即否定,说道:“不可,秘境开启这么多来根本就没这规矩,不能坏了四北阁的名声。” 向老阁主感激的看了九长老一眼,沉思道:“给鸽子知会一声,好好的查。” “鸽子?”背剑先生好像很不解,就这么点儿破事儿,用得着四北阁的“鸽子”?是不是大题小做了。 老者点头应下,又飞速离开了高台。 “快看,龙浩好像进入紫芒纹的区域了。” “不愧是护龙一族的人啊。这么快就抓到紫芒纹了。” 只见屏风上标记着龙浩的红点忽然闪过几许紫色,那是进入紫芒纹区域的标志。一时间广场上到处都是对龙浩的赞叹之声,护龙一族到底是王朝第一势力啊。 向老阁主有些羡慕,“龙浩真不错啊。” 在龙浩夺得无人之地的第一名时,向老阁主也曾评价过龙浩,“龙浩这孩子着实不错。”两句“不错”在四北阁老阁主的口中说出,可想龙浩确实有骄傲的本钱。 “那是四北阁的向噬,向噬快追上水无常了。”又有人嚷道。 向老阁主乍一听见这句话便急忙抬头,向噬可是四北阁的人。只见屏风上标记着向噬的红点距离水无常越来越近,慢慢的竟呈现出一种并驾齐驱的趋势。 “向噬也不错,有志气。”九长老没有见过向噬,甚至之前根本就没听说过,但这丝毫不影响护龙一族九长老对向噬做出高度的评价,毕竟向噬那小家伙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的。 “假惺惺作态。”面对着向阁主和九长老你一句我一语的相互奉承,背剑先生很是不高兴的背过脸去。 向老阁主不以为意,只是紧紧地盯着屏风上的红点标记,有些叹气的说道:“还是差一点儿啊!” 向噬走的很快,也很威风。 能在极人之地当中面对着暴虐的罡风耍威风,可想而知向噬确实挺威风。 向噬是在丛林中长大的,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带着一股兽性。因此,无论是向噬的招式习性,还是他的办事方法都很有一种“野兽”的味道,那就是简单直接,野蛮残暴。 即使是在极人之地中,向噬也不会改变。 眼睛大大的睁着,脸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一片凶暴而漠然的神色,双手在空中不断的抓着。仔细看去,向噬双手挥动的次数可是要比龙浩多出不少。 面对着逼过来的罡风,向噬根本就不躲不避,任凭尖锐的罡风扑到自己的身上。向噬的身子不是很高,但骨架却是很宽,挡住的罡风无疑也要多了许多。 可是,罡风在向噬身上一个摇摆,根本就不曾留下半点儿痕迹,甚至向噬的身子都没动上一分。这是在丛林中打磨出来的体魄,这根本就是野兽的身子。 步子稳重而急促,呼吸平稳而均匀,更多的罡风涌来,双手挥舞的次数越来越多,好似那双长着锋利指甲的大手根本就不知道疲倦。 但是,很明显,向噬的眼光和感应力要差了些。 双手在一次次的抓取中,却有很多次空手而回。不是没有抓到,而是那些罡风里根本没有芒纹。但向噬仍然不曾改变过半点,而是更加快速的伸手,只要见到罡风就大大的抓过去,他没有想过改变方法,是不是等确定了里面带有芒纹再下手。因为他觉得这完全没必要。他就是他,这就是他的做事风格。 他知道不停的挥手抓取,他知道上前行走。 他的想法很简单,这么多年他就是这样过来的。 他的步伐并没有因为不间断的挥手而减慢,相反随着挥手次数的增加,步子反倒快了起来。他不知道,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慢慢赶上了另一个时空通道中的水无常。 他只知道,他离紫芒纹区域越来越近了。 ------------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骆天在爬行 又一团罡风打在骆天的身上,骆天一个趔趄,直接朝后趴了下去。 骆天很痛,摔在地上很是痛苦不堪。自己已经吃了几十条青芒纹了,全身上下都是一种剧烈的疼痛,好像自己的骨头就要散架了,就要重新的组合了。 艰难的站直身子,骆天仔细的揉了揉后背,上次在无人之地和金眼狼搏斗时,留下的伤痕仍然还没有完全复原。摸着后背上那些浅浅的伤痕,骆天思路有些远:不知道吞取最里面的金芒纹会是什么效果。 随之,小腹再次传来一阵暖流,紧接着身体再次抽搐起来,好像还伴有一种轻微的“啪啪”的感觉。骆天只能无语:在痛苦中早就麻木了,却又在麻木中更加痛苦。 骆天知道自己不能再吞吃青芒纹了,自己也实在是吞不下去了。 毕竟自己的身体条件太差了,上一次吞下的青芒纹还没有完全消化,就再次吞下了第二条,这样腹中的能量慢慢积淀而又不能快速的补充到全身各处,或许随着自己吞掉的芒纹越来越多,如果没有时间消化的话,自己恐怕就会爆体而亡吧。 更有一点,吞取芒纹也太耽搁时间了,主要还是身体抽搐起来,一时半刻根本就恢复不了。可是,如果不吞下芒纹增强体质的话,骆天有理由相信,自己走不出多远就会被罡风给活生生的剐了。 吞还是不吞? 纠结啊。 关键还是自己的身体太差了,根本就不足以应付这极人之地当中的罡风。或许,像龙浩,雷动那些人现在根本就不曾想过吞吃芒纹吧。想到他们二人,骆天只得自嘲一笑:不知道现在两人已经走到什么地方了,更不知道他们的帖子的储物空间是否已经被芒纹填满了。 再次抓到一条青芒纹,骆天很想直接把它吞下去,可是看了看自己的腹部,又有些犹豫。最后,骆天狠心的将那条青芒纹扔进了帖子的储物空间里。 还是太慢了。 怎么才能再快点儿呢? 以这样的龟速,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紫芒纹区域。 骆天再次摇摆着身子,因为罡风很凶猛,让自己有些站立不稳。但骆天还没有完全站稳,又一团罡风吹来,狠狠地抽在骆天的身上。 骆天再一次倒了,倒的很是狼狈。 头部紧紧地贴在地面的岩石上,骆天的胸口有些痛,那团罡风就是打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拨开衣服,胸口上已经是一片紫青的淤血。 骆天忍着胸口的疼痛跪起身子,身子还没有起来,骆天双眼凝神,右手飞速的对着身边这一道罡风抓去。一尺于长的青芒纹抓在手中,骆天笑了笑,然后张开嘴巴,极为不雅的吞了下去。 因为刚才抓取芒纹的缘故,骆天并没有起身,还在地上半跪着。此时,腹中传出一股热量,骆天知道,自己只能再次陷入这种麻木的痛苦当中了。 以一种极为猥琐的姿势趴在地上,骆天忍受着全身上下的疼痛,时间有些长,尤其是这种痛苦的时间。慢慢的,身体上的疼痛逐渐减弱,已经可以活动了。但骆天仍然没有动,实在是不敢动,骆天知道,虽然身体不痛了,但芒纹的能量还没有完全消化,自己必须休息。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骆天感觉身上多了些力气,精力好像也增长了不少。掀开自己的衣服,胸口上淤血已经不见了,只有白白的肌肤。 “嗯?”骆天再次陷入了思考。 骆天突然发觉一种很奇怪的现象:地面上的罡风很少,很少很少。 骆天突然想到,自己刚才还在半跪着身子时抓取那条青芒纹的情景。好像,自己的膝盖之下确实感觉不到罡风的存在。 也就是说,罡风只是飘荡在一般人膝盖以上的位置? 骆天窃喜。 极人之地中,根本就看不到一个身影。但是,如果你看的仔细点,你会很是诧异的发现,地面上居然有一个人在爬行,很是狼狈的向前爬着。 骆天知道,自己真的猜中了。贴近地面的地方真的没有罡风,而自己也能够大大的将眼睛睁开了。这样视线也就更清晰了。 骆天能够清楚的看到自己头顶上那些黑色的罡风,也能注意到那些罡风里夹杂着青色的芒纹。所以,骆天手臂朝上,对着一条青芒纹抓了过去。 一路上,自己帖子中的储物空间里已经多了几十条青芒纹了。同样。骆天也是更加的狼狈不堪,地面上虽然没有罡风,但却还有一块块的石头,它们有的很尖很尖,刺的很痛很痛。 就在这时,骆天听到一声很明显的吼叫。那不是罡风肆虐的声音,更不是属于人的声音。骆天知道,那可能是紫芒纹被抓出的声音。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进入了紫芒纹区域。”骆天低语道,随即又忽然有些黯然神伤:自己受了这么大罪,居然只走了这么短的距离,恐怕连二百步都不到吧! 走?自己明明就是爬着过来的。 动作很简单,甚至有些无趣。缓慢的爬行,双眼紧盯着上面芒纹的踪迹,向上伸出抓取芒纹的手。骆天好似习惯性的重复着这种无聊却非常有用的动作。 累了,那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胳膊被罡风割伤,或者身子被下面的岩石划破,那就将抓住的青芒纹熟练地吞下去。然后,自己再次等待着抽搐着的身体,再次享受这种麻木般的痛苦。 青芒纹的能量很有限,骆天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也早已经从最开始的兴奋状态中恢复过来了。身体虽然很痛,但那只是芒纹消化吸收的连锁反应罢了,身体还是那副武道修为全废的身体,根本就没达到骨骼重新组合的效果。话又说了回来,如果自己全身的骨骼都重新排列组合,每一块骨头都在错乱中更加合理而准确的砌接在一起,那究竟会承受多大的痛苦? 骆天舔了舔舌头,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身体比进入极人之地以前强了那么一点儿,后背早已经恢复如初,脸上也已经没有了伤痕,终于不用担心自己会毁容了。 就在骆天还在为芒纹做一系列的效果分析时,天边却是传来一声痛苦而挣扎的叫声。 ------------ 正文 第四十九章 不着急,但是很迫切 极人之地中每个时空都听到了那个声音,声音听上去很是悲惨。 很多人都知道那是极人之地当中试炼之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断断续续的,就像是临死前的挣扎一样,但却是最终挣扎不开,只得慢慢的死去。 这是极人之地当中第一个死去的人。 骆天听到这声叫声,身子很是不自觉的一颤,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偶然间,发现贴近地面的地方没有罡风,恐怕这第一个临死一叫的人就是自己了。 惧怕的同时,骆天又感到无比的庆幸,幸亏自己是爬着过来的,不然还不知道后果怎么样呢。 这只是第一声尖叫而已,根本不过几刻钟的时间,又接连传来三声。骆天的身体愈发的谨慎,尽量确保自己紧紧的贴着地面,手臂也是尽可能的放在地上,只有低空中那些青色闪过时才会飞快的伸出去。 一共四声尖叫,一共死了四个人。 虽然趴在地上,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骆天仍然很害怕。骆天能想像的到那些人临死前的情景,当你在风中艰难跋涉时,脸上的血痕也是逐渐增多,罡风用力的抽打着脸颊,每一次经过都会狠狠地撕下一块带血的鲜肉。一次接着一次,每一团罡风都会在脸上留下印记,等次数积累到一定程度,当你再次用手摸你的脸时,你却是什么都摸不到了。然后,可能是身体的其他的部位,一点一点的被罡风掳走。你只能绝望的站在那里,在残酷的罡风中慢慢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甚至就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了,因为身体在罡风每一次的刮削下,早已经麻木了,已经没有了知觉。 到底是太着急了。骆天又接着叹了一口气。 他们本来可以不用死的。如果他们走的慢上一些,让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适应这罡风的压迫;如果他们每在走出一段距离后就停下来恢复体力,让自己的体魄时时刻刻保持最完美的状态;如果他们真正明白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在罡风中历练,而不是一味的要求速度,他们,是可以活下来的。 但是,他们没有,他们只知道一味的行走。 只有快速的行走才可以取得更好的名次,这样也就更有希望在这也极人之地中扬名立万。也只有快速的行走,才可以最早的进入紫芒纹区域,在他们看来,只有紫芒纹才可以称得上真正的芒纹,毕竟那些滑滑的青芒纹的质量实在是太差了。 他们不在乎那些猛烈的罡风在自己身上留下的伤痕,因为他们没有在乎的必要,他们可能相信自己的体魄足以承受这黑色的罡风,也可能他们已经将全身的精力都用在行走上了。可是,他们没想到,那些罡风在慢慢的增强,那些罡风也在频繁的袭击中渐渐的麻痹了他们的神经,罡风刮在脸上,脸早已没有了感觉。当他们意识到不对劲时,他们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脸,却是只摸到一段段参差不齐的脸骨。然后,他们看到了自己的身体,那些陪伴了自己一生的肋骨竟是那样的圆滑,好像上面还残留着一点点肉末。他们终于感觉到了疼痛,他们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叫喊,这是他们临死前最后的动作了。 有时候,太着急便容易忘记了自我的本身实力。他们不是护龙一族的龙浩,不是自小在丛林里长大的向噬,他们只是平日里锦衣玉食的公子,他们只是想成就自己的名声。所以,他们最终死了,成了这极人之地中的几缕亡魂。 同时,骆天也很不解,那些人怎么没有吞吃青芒纹增强体魄呢? 骆天还在爬着,爬的很慢。 骆天渐渐明白了什么:这极人之地当中的青芒纹质量确实不高,尤其是吞吃到一定数量时,芒纹的效果会有所折扣,甚至根本就发挥不出任何作用了。 骆天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临死都没有吞吃青芒纹了。因为他们的体魄本来就很强大,而质量低下的青芒纹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一点儿用处。换句话说,也就是你的体魄越强,武道修为越高,那么你需要的芒纹质量上也就要求更高。 也只有在骆天这样武道修为早已被废,身体条件羸弱不堪的情况下,青芒纹才会发挥作用。 但为什么每一个试炼之人还都尽可能多的抓取这些芒纹呢?因为你用不到,不代表别人用不到,抓取的芒纹越多,就越有利于自己族中的下一代的培养。同时,这也是来四北阁无极秘境历练的交互条件之一。 骆天的身子很慢,眼睛却从来都没马虎过,只要身前有青芒纹经过,骆天都会飞速的伸手抓来。自己吃不下,还可以放在储物空间里,虽然芒纹的效果与先前估计有所误差,但这毕竟是只有极人之地才存在的补品啊。 也正是刚才那四声尖叫的缘故,极人之地中所有的试炼者都自觉的放慢了速度。他们有的开始检查身上的伤势,有的直接坐下来一点一点的适应这更加猛烈的罡风,有的认真的积攒着力气,争取下一次能走的更远。 但骆天没有停下来,还是慢慢的爬着。累了就趴在地上休息一会儿,只要稍稍恢复些体力,骆天就会再次支起手臂,再次挪动着身子向前面爬去。甚至为了抓紧时间,骆天这个时辰之内根本就没有吞吃过青芒纹。 不是因为所谓的名次,而是单纯的为了尽快抓到一条紫芒纹。骆天很想知道:这极人之地中的紫芒纹能否帮助自己恢复武道修为呢? 这是一个希望,一个修复身体血毒,恢复修为的希望。骆天不想一直凭借自己的阴谋诡计和上不了台面的迷药瓶子活下去了,骆天也想堂堂正正的打上一场。 骨子里,骆天也是个有血性的人。只是平日里的血性,因为小时候身中血毒的缘故早就逼的自己不得不谨小慎微了。 所以,就在这一刻,对于那质量上乘的紫芒纹,骆天的心里更加迫切。 手臂上早就没有衣袖了,因为地面的石头有些尖锐,早就割破了袖子。腿上一些地方已经起了不少水泡,细皮嫩肉的身体又怎么比得过这坚硬的地面呢。 骆天不着急,但骆天很迫切。 如果着急的话,骆天完全可以像其他人一样站起来行走,这样走的更快。但骆天没有,因为他知道,这样自己会同样死的更快。 骆天又很迫切,他希望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活着抓到那些紫芒纹,他想试试自己的修为到底能不等恢复。 所以,在保住自己小命的情况下,骆天抓紧每一刻时间爬行。 爬行很慢,因为那不是单纯的运用两条腿跨步前行,而是要拖动着整个身体,整个身体都压在地面上。 爬行又很快,当别人走动的时候骆天在爬行,当别人歇下的时候,骆天在爬行。骆天一直都在爬行。 就在这一点一点的爬行过程中,骆天不知道,他已经不是这极人之地中的倒数第一了。 他又怎么会知道呢?他把所有精力都用在爬行上了。 ------------ 正文 第五十章 只为一人贺 广场上此刻显得很安静,众人都在等着,安静的等着下一张帖子飞出。 已经飞出了四张帖子了,是不是还会有第五张? 这一次,没有飞出帖子,而是一次性走出十几个人。他们实在是受不了这残忍的罡风了,他们在同一时间按下了帖子。十几个人没有一个是完整的,甚至有的已经没有了手臂,但他们不敢去摸那些断口,他们怕会不小心再次摸下一块血肉。 这还只是极人之地的外围啊!这可真是残酷的极人之地啊! 众人专心的注视着屏风上一个个缓慢前行的红点标记,渐渐地,在青芒纹区域,有一个红点标记停了下来,他的帖子没有飞出,他也没有随着帖子一起被传送回来。 他还活着。他在休息。 然后,又有第二个红点标记停下来,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青芒纹区域的所有人都选择了停下来。 紫芒纹区域中已经有了四十个红点标记了,最前面的仍然是龙浩。但即使是龙浩,也在这一刻停了下来,实在是这里的罡风太猛烈了,每一缕罡风都像是一把刀子。刀子多了,身体终究会吃不消的。 这四十人里,有的拉的差距很大,有的却是好像在并排前行一样。但是,很明显,其中有两个人没有停下,他们还在快速的向前走着,屏风上的红点标记迅速的移动着。那两个红点标记上标志着两个名字:向噬和雷动。 或许,这是广场屏风上唯一能够吸引众人眼球的了。 裴老三就坐在了广场的一个角落里。他脸上的伤痕还没有完全结痂,腿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身体旁边立着一副粗木拐杖。 他本来也是一个秘境试炼的人。 但很不幸,他遇到了狼群,他在无人之地就被帖子传送出来了。 但他一直没有走。 他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不走,难道还不怕丢人现眼吗?但是,即使家人一个劲儿的催促,裴老三依然没有动上半分,他的头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留在这儿,他的身体确实结结实实的坐了下来。 他只想在这儿坐着,只想在这儿看着。 事实上,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就坐在广场的角落里,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他们彼此之间没有沟通,甚至别人也不会刻意看向他们。在角落里,他们或坐或站,眼睛却是始终盯着屏风没有松开。 裴老三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向屏风,显得有些难以置信。所以,他只能将头放在怀里,这样可以让眼睛休息一会儿,要不然,看花了怎么办? 再次睁开眼睛,他还是有些不相信,所以他转头问他身边的人:“是不是有个标记一直在移动?” 身边的人是站着的,他的胳膊缠着一圈绷带,高高的掉了起来。听到裴老三的话,他又看了一眼屏风,平静的说道:“四北阁的向噬和独孤家的雷动?” 裴老三失望的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本来在地上坐着的裴老三却是一个劲儿的试图想站起来,但他的腿却是很不争气,始终都没有立起。他有些着急了,他重重的拍了一下身边的人。 身边的汉子明显脾气很好,不但没有生气,还用那一只完好的左手转过来将裴老三慢慢的扶起。裴老三站起来,视野有些开阔了,眼睛也看的更加细致了。 “是不是有个标记一直在移动?”裴老三第二次问出这句话,像是在询问身边的人,又更像是在问自己。 那个扶他起来的汉子有些诧异,不知道裴老三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打击太严重了。 裴老三右臂前身,指向屏风,左手紧紧地抓着旁边的汉子,有些焦急的说道:“你看看,你好好看看,青芒纹区域是不是有一个标记一直都在移动?” 旁边的汉子顺着裴老三的方向看过去,不解的摇了摇头。 “先闭上眼,过一会儿再看看。”裴老三咬了咬嘴唇。 汉子有些无奈,可又拗不过裴老三明显渴求的语气,只好闭上眼。 再次睁开眼睛,顺着裴老三的手臂的方向看过去,他的脸上也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又揉了揉眼睛。 裴老三的右手一只都没有放下过,他的神情很是期待,他的手臂都有些颤抖了。 “还有一个标记在动。”汉子最终确定了,他看清楚了,还有一个标记在动。那个标记动得很慢,尤其是在缩小比例后的屏风上,如果不是等上一会儿再看它的位置,根本就看不出来它还在移动。 裴老三的脸上满是喜悦,他的手一直在空中挥个不停,他激动的大叫了起来:“还有一个标记在动。” 广场上本来很安静,因为屏风上的红点标记都慢慢的停了下来。 但是,就在这时,广场上很是突然的响起了一声明显很激动的话,“还有一个标记在动。”无论之前都在做着何种动作的人,都飞速的看向了屏风,他们想看看,是不是在除了向噬和雷动外还有一个移动的标记,到底是哪一个标记在动。 更多的人朝着裴老三围过来,他们顺着裴老三的手臂看过去,他们仿佛看到一个红点标记。他们闭上眼睛又再次睁开,看了第二眼。 角落里的人沸腾了,广场上的安静一下子消失了。 人们交头接耳,相互议论着,尤其是裴老三所在的那个角落,每个人都挥舞着手臂,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激动,甚至有些人突然之间有种想哭的冲动。 在平静的青芒纹区域,还有一个移动着的红点标记。虽然,那个标记移动的很慢,但它确实一直都在移动。就在这一刻,那些早就被帖子传送出来的人仿佛在内心不断的失落当中抓到了一丝光明,仿佛自己还在极人之地当中,还没有被传送出来,仿佛那个缓慢移动的红点标记就是他们自己。 他们激动的无以复加,他们不顾身上创伤所带来的剧痛,他们激动的庆贺着。 “那个人好像是骆天。”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声。 旁边的人不解,“为什么会是骆天?”,“就是那个最后进入极人之地当中的人吗?” 开始说话的人有些好笑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憨憨的说道:“感觉而已,就是感觉可能是骆天。” 屏风因为已经有四十人进入紫芒纹区域的缘故,已经不再显示青芒纹区域中试炼人员的名字了,只有进入紫芒纹区域才会写出名字。所以,众人只看到了一个缓慢移动的红点标记,却不知道那是谁。 广场上的骚动自然引起了四北阁高层的重视,不大一会儿功夫,屏风上那个缓慢移动的红点标记旁边多了个名字,那是青芒纹区域众多的红点标记当中唯一的一个名字。 那是骆天。 裴老三所在的角落里,众人相互扶持着,嘴上激动的嚷个不停,“继续走,骆天,继续走。”骆天已经成了他们的希望,他们自己也成了骆天,骆天没有停下,他们也一直在走。 红点标记很慢,但却一直没有停下。 角落里渐渐平静下来,已经没有太大的声响了,但是所有人却都已经站了起来。或许,他们怕打扰到那个还在移动着的红点标记,他们不敢出声,但他们的嘴唇却是抖动个不停,他们在心里不断地念叨:“接着走下去,走到紫芒纹的地区。” 时间就在红点标记的缓慢移动中一点一点过去。 广场中央的众人大大的睁着眼睛,他们不敢眨眼,他们生怕一闭上眼睛,就看不到那个还在移动着的红点标记了。 “快看,骆天接近紫芒纹的区域了。”一个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的人高声尖叫道。 他本是一个高贵的锦衣公子,却在被帖子传送回来后意志消沉了下来。这一刻,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有多么狼狈不堪,他也没有去管自己后背上因为抖动而逐渐增加的痛苦。他只知道,骆天还在移动,而且已经快要进入极人之地了。 “骆天,继续啊。” “再快点,闯进紫芒纹区域,老子请你喝酒。” “稳着点儿走,别停下。” 更多的人叫了起来,他们在欢呼,他们在期待,他们兴奋着,激动着,他们觉得那就是他们自己,他们仿佛看到了一条条闪亮着的紫芒纹。 时间在这一刻起很慢很慢。 人们实在是太焦急了,手上早已经不约而同的握起了拳头。 近了,更近了。那个红点标记慢慢的停了下来,然后屏风上闪过几次紫色。 裴老三突然放开自己的双手,用力的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胸口,他需要发泄,他大声的叫着,“进去了,骆天进去了。他真的进入紫芒纹区域了。”说着这些话,裴老三哭了。 “进去了,他居然真的进去了。”裴老三身旁那个胳膊上缠着绷带的汉子也在小声的说着,他的脸也有些抽动,仿佛那是自己进入了紫芒纹的区域。 角落里欢呼着,相互激动的捶打着。他们被帖子传送了出来,但他们还有骆天,在这一刻,那个在无人之地走错路线,最后一个进入极人之地的骆天,已经代表他们进入了极人之地紫芒纹的区域。 广场上众人笑了,很是放肆的笑了。他们有很多不是角落里那些参加试炼的人,但他们仍然笑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笑,骆天进入紫芒纹区域根本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但他们还是兴奋着笑了起来。 所有人都笑了,为一个人而笑,他叫骆天。 ------------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痛苦,到底值不值得? 广场上很平静,没有一点儿声响。 众人不解,众人等待。 那个代表骆天的红点标记在闪过几次紫色后,居然,后退了。 虽然只是后退了一点点,但紧盯着屏风的众人却是看见了。红点标记不动了,静止不动了,也没有了紫色的闪烁,骆天从紫芒纹区域退了出来。 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不敢说。他们在等待,虽然,他们很怕这种等待,他们很怕那会是他们心中想到的结果。 红点标记还是一动不动,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停止了。 终于,有一个人颤抖的站了出来,“骆天会不会死?或者会不会被帖子传送出来?” 旁边的人狠狠地瞪了这个说话的人一眼,甚至有人对着他举了举拳头。那个说话的人面色突然之间很苍白,不是因为别人的拳头,而是因为自己说出的这句话。 角落里的人已经停止了猜测,他们害怕这种猜测。他们只能等着,他们更害怕在这里等着。 “站起来,继续走啊。”裴老三用力的握着拳头,甚至因为用力过大的缘故,手上本来裂开的伤口再次渗出了鲜血。 “骆天,可千万不要被传送出来啊。”裴老三身旁的汉子,嘴上一直祈祷着。 屏风上,已经有一些红点标记开始动了,而且速度并不慢。已经有些人休息好了,他们再次站起来御风而行。 但是,角落里的众人并没有看那些移动的红点标记,他们眼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骆天。骆天早已代表了他们。 “动了,动了,骆天再次动了。” 屏风上,那个曾闪过紫色,却又从紫芒纹区域退出来的红点标记再次动了,虽然只是一点点,和后面那些快速接近的人相比,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但他毕竟动了。 众人的心也再次动了,嘴吧也渐渐地松开了。裴老三胡乱的朝着衣服上抹了一把,将手上流出的血擦个干净。 后面有些红点标记移动的很快,快得难以想象,或许是卯足了力气,想一鼓作气进入紫芒纹区域吧! 时间在众人的注视下一点一点的走着,已经有些红点标记和骆天并列着了。 代表骆天的标记依然很慢,就像一直以来的龟速一样。然后,那些本来和骆天并列的红点标记开始闪烁紫色,他们已经进入紫芒纹区域了。他们已经超过了骆天。 但角落里那些被帖子传送出来的人们依然只盯着骆天,他们从不挪眼,仿佛那些刚刚进入紫芒纹区域的标记根本就不存在。 在他们心里,只有骆天才能代表他们。 他们根本就没有听说过骆天,他们不知道骆天是谁,不知道骆天长得什么模样,武道修为又是怎样。他们以前对骆天一无所知。但是,他们知道骆天就是那个在无人之地走错路线的人,骆天就是那个最后走出无人之地的人。他们还知道,就在众人都对骆天报以否定态度时,骆天遇到了时空裂缝,奇迹般的进入了极人之地。 他们在秘境中被帖子传送了出来,但还有一个人一直都在默默的坚持着,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在继续行走。那个人走的很慢,比他们要慢得多,可他仍然不停地继续走着,他就是以这样一种肉眼都几乎难以发觉的速度行走在青芒纹区域里。 最后,他成功了,他最终走进了紫芒纹区域。 但是很不幸,他不知道因为什么情况又再次退了出来。 而这一刻,那个耀眼的红点标记再次动了起来,他的帖子没有飞出,他也没有被帖子传送出来。在他缓慢的挪动中,众人分明看到了什么,也最终认可了他,那是一种永不放弃的精神。 秘境里很多人都放弃了,都被迫按下了帖子,都停了下来,但他没有,他一直都在坚持。 角落里的人就是最终放弃的人,或许他们都有各自的原因。但是,他们此刻都已经紧紧地围绕在骆天周围,骆天就是他们仅剩下的一口气,一口不服输的气。 如果骆天也停住了,那么他们的最后一口气也就断了。 这一刻,看到骆天还在移动着,虽然很缓慢,但他们还是没有绝望。骆天最终没有放弃,他们又怎么会放弃骆天呢? 红点标记再次闪现紫色。 众人紧张的注视着。 一次,两次……七次。骆天最终再次完整的进入了紫芒纹区域。 角落里的人凝神屏气,这才是最为关键的时刻。他们不确定那个一直瞩目的红点标记是否会再次退出来,他们真的有些害怕。 那是他们的希望,那是他们这些已经放弃了的人心中最后的坚守了。 红点标记静止了,最终没有后退。 一刻钟,两刻钟……然后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红点标记最后动了,再次向前移动了。 此时此刻,角落里的众人才是真正松了口气,终于放心了。骆天没有后退,没有再次退出紫芒纹区域,而是再次向前移动了一点点。 裴老三双手用力的按着胳膊,因为静止的时间太长,胳膊都有些麻木了。然后,他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角落里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站在紫芒纹区域的罡风中,骆天的身子显得很是单薄,苍白的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他再次站在了紫芒纹的区域里,这一刻,他的心里却是填满了欢喜与骄傲。 骆天知道,能够站在这里,他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汗水,也承受了更多的痛苦。 一路上,骆天都是始终坚持一刻不停的爬行,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长时间,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仿佛爬行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爬着,偶尔伸出手来抓上几条青芒纹,然后,继续爬着。 时间早已经变成一个符号,因为爬行是缓慢的,又是连续不断的,骆天早已忘记了时间。骆天能感觉到地面上的压力越来越大,甚至开始慢慢的出现罡风。那些罡风比之前遇到的更为可怕,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骆天只能以手抱头,在爬走中尽量避开那些罡风,即使这样,骆天的背上还是留下了一道道的血迹伤痕。 退?骆天真的没想过,因为早就没有了退路,只有在这极人之地当中,骆天还有奋手一搏的机会,如果真的按下帖子,只能说骆天这辈子都没有回复修为的希望了。 双手紧紧的护在自己的头部,身体蜷缩着,背上还是传来钻心的疼痛。骆天只能停下,他发现自己实在是爬不动了,不是因为没有力气,而是这里的罡风实在是太盛了。习惯性的伸出右手,他能感觉得到身边有什么东西在动,右手也确实抓住了,感觉滑滑的,暖暖的。但就在右手伸出的这一瞬间,一团罡风很是恰巧的经过举起的右臂,然后右臂上是一阵火辣辣的痛,好像有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在自己的胳膊上剜下一块体肉。 因为疼痛,骆天感到很惊恐,额头上早已在瞬间布满汗珠,随即又在瞬间消散。胳膊本是伸开的,此时只能颤抖着弯曲下来,骆天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才咬着牙看向自己的手中。 很像鱼的样子,只不过是紫色的,还闪烁着光芒。抓在手中,骆天分明听到了一声高昂的叫声。声音很清脆,在骆天听来,这算是真实无比的天籁之音了。 那是一条紫芒纹。 到了紫芒纹区域了,终于爬到了,骆天有一种嚎嚎大哭的冲动。幸福好像来的太快,又根本就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喜悦压过了疼痛,一时间,骆天激动的站了起来,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这种兴奋,他也不想控制。 可是,就在这时,一大团罡风狠狠的打在骆天的身上,非常干脆的将骆天抽了回去。 骆天再次回到了青芒纹区域。 干燥的地面上洒落了一些黑色的血水,那是腹中在重压下被挤出来的的血毒。骆天的脸色更加苍白,甚至连五官都痛苦的抽搐起来,或许身上已经断了一两条肋骨了。因为腹中的痛苦,骆天只得抱紧身子,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幸福来了,又飞快的走了。 手中本已抓到的紫芒纹也早已飞回了罡风里。 骆天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一点一点的承受这满身的痛苦:罡风打在身上的痛苦,身体摔在岩石上的痛苦,小腹中血毒翻滚的痛苦。 到底这种痛苦值不值得?骆天的头脑里很是突然的冒出一句话。值不值得?值还是不值? 言语的回答都是苍白无力的,骆天尽力摸着自己的肋骨,慢慢的固定住,用衣服上撕下的布条绕着自己的上身绑了起来。这样做到底有没有用?谁又知道呢,因为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布条还有剩余,骆天一个一个的打着结,然后塞在了自己的嘴里。 如果真的放弃了,那么这些疼痛就是真的不值得了。 骆天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对紫芒纹的渴望最终战胜了痛苦。他要站着走进紫芒纹区域。 他是真的不想再爬了,如果上天注定自己一辈子都恢复不了武道修为,那自己即使在这极人之地中变成一处白骨,又有何不可呢? 左膝微曲再起,艰难的迈出了第一步。同时,骆天的身子也晃的更加厉害,早已血肉模糊的右臂更是疼痛难忍。但是,骆天的心里却是在笑,原来,站着走路的感觉,真好。 左手捂住右臂的伤口,身子在两条腿的牵引下,一左一右的晃着前行,耳边的风声好像在嘲笑这个狼狈的人。 七步的距离并不远,但七步的时间却仿佛很长。 骆天在咬牙坚持着,自己不能放弃,这是自己的唯一机会了。 微睁的眼中精光一闪,骆天闪电般伸出左手,同时就在左手伸出的当口,血肉不堪的右臂也伸了过去。左手和右手完全是相反的方向。 极人之地的各个时空中,一时间想起了更为尖锐的叫声,声音嘹亮无比,穿透了众多壁垒。 骆天抓住了两条紫芒纹。 暖暖的感觉一起在左右手上传来,骆天背着风笑了笑,甚至因为手臂还在疼痛的缘故,笑的有些沙哑。 缓慢的背着风向坐下,用嘴在怀里将帖子叼出来,牙齿反复试了几个地方,最终打开了帖子里的储物空间。然后,右手果断的将紫芒纹扔了进去。 左手的紫芒纹还在挣扎,慢慢的生出一种黏黏的液体,弄的有些湿滑。骆天看了看,紫芒纹要比青芒纹小的多,只有十寸多长,显得要比青芒纹漂亮不少。 平静下来,放松精神,骆天尽量调整着自己的气息,让身体在这一刻处于最佳状态。紫芒纹游动着进入嘴中,有些粘稠,又有些温热。骆天已经做好了承受痛苦的准备。 随着紫芒纹进入腹中,腹中开始是一种很温和的感觉,就像一杯可口的温水一样。慢慢的,开始向外膨胀,由舒缓到急促,然后骆天看见自己的整个肚子都在膨胀,好像就要撑裂了一样。 骆天紧紧地咬着牙齿,仿佛早已做好了准备。圆圆的肚子中有些液体在滚动,滚动的很慢,好像还没有找到出路,喉咙间慢慢传出一股涩涩的味道。 然后,那些液体开始分散,开始在身体中各个地方冲撞不已。骆天能够感觉到有东西在自己体内四处游走,由一大股慢慢分为若干个部分,然后再次分散成丝丝细流。肌肤间,血肉中,甚至骨缝里都好像有细流经过。 再然后,那是身体仿佛千刀万剐般的疼痛。 骆天脸色苍白的无以复加,身体更是抖动个不停,浑身哆嗦着。就在这紫芒纹区域的地面上,骆天很是难受的滚了起来。 石头割破了膝盖,骆天不去管它。下面的罡风打在后背上,骆天不去管它。骆天管不了这么多了,骆天只知道疼痛,全身无处不在的痛。 好像身上的血一滴一滴的滴了下来,又好像是有肉片被一块一块削下来,每一根骨头都在颤抖,每一处关节都在移动。骆天想喊,却是怎样都发不出声来,疼痛早已堵住了喉咙。 骆天突然间明白了独孤春雨的话,那是骆天还在床上躺着时,独孤春雨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讲的,“谁会白痴的去吃极人之地那些活着的芒纹?也只有你这种白痴才会。” 独孤春雨经常和骆天拌嘴,也就经常和骆天开玩笑,但骆天知道,一旦遇到正经事,独孤春雨不会无缘无故的开玩笑。 她的玩笑总有一定的道理。 这一刻,骆天才真真正正的明白了独孤春雨的话。 可笑,自己还天真的嘲笑那些试炼之人没有吞吃芒纹。那些人又怎么会立刻吞吃这极人之地的芒纹呢。 青芒纹他们根本就不屑于吃,因为到了他们这种武道修为中期以上的层次,即使是吃了也没什么用。紫芒纹他们是不敢吃,活吃紫芒纹,不是身体爆破而亡就是疼痛而死,因为根本就没有中和的药引。至于金芒纹,等抓到再说吧。 所以,他们来这极人之地的目的根本就没有吞吃芒纹这一条。他们只是代表家族尽可能多的抓到芒纹,然后再圈养起来,以备家中子弟享用。他们只是为了借助这极人之地当中的罡风来锤炼自己,提升自己的境界而已。也只有自己在一开始才傻傻的吞吃芒纹,倒过头来还嘲笑别人,真是可笑,可恨。 想到独孤春雨,骆天又恨的痒痒的。这小妮子为什么不和自己说明白,难道一定要让自己在这极人之地中做一个天地可欺的白痴吗? “白痴?”“白痴!”骆天的头脑飞速的转着。如果独孤春雨要戏弄自己,完全不会对自己说第二句话的,难不成她就这么确定自己会吞吃芒纹。 她在开玩笑,她在戏弄自己,她也在告诫自己,她要自己做一个白痴。 是的,一定是这样,肯定就是这样。青芒纹众人不会吃是因为本身体魄太强,境界太高,但自己可以吃,也必须吃,并且可能也是唯一一个吞吃青芒纹有效的试炼之人。也只有借助芒纹的药效,再在这极人之地猛烈的罡风下将体魄加以锤炼,自己的武道修为才能恢复。 可是,独孤春雨为什么骗自己活吃这紫芒纹呢?她就这么确定自己吞吃紫芒纹而不死? 思路很多,但也仅仅是在骆天的头脑里一闪而过。骆天想不明白,也想不下去了,因为骆天感觉自己的身体就要爆了,疼痛占据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 ------------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居然是两条紫芒纹 当初进入无极秘境试炼的青年才俊总共一百零八人,但直到此刻,到达极人之地紫芒纹区域的却只剩下四十九人。试炼不可谓不残酷。 龙浩仍然排在第一位,但此时的龙浩已经停止不动了。紫芒纹区域里的罡风根本就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割在身上,龙浩也是很不好受,最为关键的是此时罡风的压力很重,顶风而行很是艰难。 他是护龙一族的龙浩,他是个聪明人。凭着十几年在族中锻炼的体魄,龙浩完全可以一口气跨出三十步,但他没有继续行走,他停了下来。三十步又怎么样?三十步后照样会停下来。他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行走而行走,一味的行走只能让自己更加被动,连续不断莽撞的施压下,对身体与修为来说根本就是有害无益。 所以,龙浩坐了下来,虽然他知道越是往里,芒纹的质量也就越高,但他还是没有起身。他相信,那些芒纹终究是他的。因为他是龙浩,护龙一族的龙浩。 两腿盘坐,闭目凝神,龙浩就在这残酷的紫芒纹区域中进入了入定状态。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承受了足够多的罡风,他必须检查修复自己的身体,他也确实需要休息了。 休息并不是睡觉,又有谁敢在极人之地中睡觉呢? 九长老的话时时刻刻都在耳边传想,“平时要多坐坐,多想想。”龙浩从不敢有丝毫懈怠,这里的罡风很大,这里的环境很是恶劣,这也是一个锻炼体质,提高修为的地方。 但这里更是一个难得的冥想之地。龙浩相信,他完全可以在这漫天的罡风中初窥念境。 罡风打在龙浩的身上,龙浩不曾有一分晃动,就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他在感悟,他在冥想,他在一点一点的感觉极人之地当中的天地气息。对于提高修为,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更不会让任何东西打断自己。 可是,龙浩的眼睛还是睁开了。他的思路终究还是被中断了,他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要永远保持护龙一族的骄傲。 但他知道,他的心毕竟乱了。 他听到了紫芒纹的叫声,他很熟悉,因为他已经亲手抓了将近七条了,他早已经适应了这种声音。但是,他也很陌生,因为叫声很是尖锐,响动很大,那分明是两条紫芒纹同时发出的声响,“竟有人同时抓住了两条紫芒纹。” 龙浩吃惊,龙浩不服,龙浩的心里不再平静。 但是,他毕竟是护龙一族的龙浩,他还有他应有的骄傲。所以,他尽量的压下心中这份不服,他要做的就是尽快恢复自己的气力,逐渐完美自己的身体状态,他也要一次性抓住两条紫芒纹。护龙一族的骄傲,是不容挑衅的。 和龙浩相隔不远,也有一个人在坐着。他穿着黑色的衣服,他带着黑色的面罩,他的全身都是黑色的,他根本就是被黑色包裹着。 他是水无常,神秘的水无常。 双手放在膝上,陡然运力,喉咙里感觉有什么东西上涌,却是一口杂乱的血沫喷了出来。 他受伤了。为了赶上前面的龙浩,他加快了步子,却最终太焦急了些。 但他不后悔,如果不是罡风太盛,如果不是他必须处理自己的伤势,他根本就不会停下。虽然是处于完全不同的时空通道里,但极人之地各个时空的壁垒无疑要薄弱的多,相互间的感应也要灵敏的多。他能感觉得到,龙浩还在他的前面,龙浩还是第一。 他不想做第二,他也不能做第二,他必须超过龙浩。在不间断的行走中,他和龙浩的距离正在缩短,他就快要追上龙浩了。可是,他却最终停了下来,他想做的是第一,而不是白痴。 他必须处理好自己的内伤,那是罡风强大的压力造成的。他之前可以忽略罡风,甚至在心里暗自嘲笑这名不副实的极人之地,但此刻,他必须足够的重视,他必须更好的调整自己的身体状态。 要追上龙浩,首要的一点,便是不能先让自己死了。他是水无常,他是无常,这是他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腹中的血气还在翻滚,水无常还在运力疗伤。一团液体被慢慢的提升,腹中逐渐恢复到那种平和的状态,只要再吐出一口淤血,自己的伤势就好的差不多了,也就更有希望追上龙浩了。 液体还在提升,水无常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体正在渐渐处于巅峰状态。胸腔有了感觉,喉咙有了感觉。但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叫声在其它时空传来,水无常喉咙一动,竟是直接将那摊淤血卡了出来。 血中搅拌着很多碎碎的气泡,在罡风中瞬间消失。抓着自己的咽喉,面罩仿佛就要脱落,感受着腹中本将平和却又偏偏翻滚沸腾的气息,水无常痛苦而狰狞的望向天边,“是谁?” 那是一声尖叫,那也是两声尖叫,那是两次叠加起来的叫声。那是两条紫芒纹同时发出的叫声。就在自己就要完全稳定住气血时,叫声偏偏在天边传来,他的运力被打断,他的气血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叫声并没有任何的威力,偏偏听在他的耳中是那么的刺耳。他一直拼命的追赶龙浩,可是即使自己受了内伤仍然还没有追上,就在此时,偏偏有个家伙一次性抓到了两条紫芒纹。 两条紫芒纹不算什么,他也抓了五条了,但他却没有一次性抓过两条。 龙浩就算了,难道还有一个家伙和自己过不去吗?可笑,居然还有人抢自己的风头,居然有人在自己前面一次性抓到两条紫芒纹。 水无常怒了,那是对他的侮辱。还有人比自己更强吗?不,不可能,那个人明明还在自己的后面,碰巧而已,肯定是碰巧。 不管怎样,水无常已经牢牢的记住那个时空了,他要看看那到底是谁,他要好好的折磨他,他要抽了他的筋,用修罗弯刀一片一片的削下他的肉,一寸一寸的剃下他的骨。 再次坐定身子,腹中还没有平静下来,他知道,他的伤并没有好,反而更重了。他只得耽误更多的时间用来疗伤。他恨那个人,那个人居然敢冒犯他。 “这是第四条了。”向噬面色狰狞的舔了舔嘴唇。近了,更近了,他知道自己就要追上前面那个人了。虽然是不同的时空,但无极秘境的一百零八道时空在一定程度上讲是平行的,他能感觉到前面有两个人,他是丛林之王,他是野兽之王,他能听到前面传来的芒纹的尖叫。 他要继续行走,他要更快的行走,虽然他的身上多了很多口子,有很多都能看到向外翻着的皮肉。但他毫不关心,仿佛那根本就不是他的身体。事实上,他很相信自己的体魄,从小到大,自己的身躯有着惊人的修复能力。那些伤口的愈合速度要比常人快得多。 但是,他发现,在相同的气力下,他的步子竟然在减慢。似乎每一步都小了许多。 他知道,这里的罡风已经非常强大了,罡风形成的压力要比前面大了许多。 但他还是没有停下,步子可以迈的小一些,但步速一定要跟上。罡风很凶猛,但他偏偏要让那些无知的罡风明白,他也很凶猛,要比罡风凶猛的多。 看了看自己帖子里的储物空间,四条闪亮的芒纹正在游动,他们有些急切,仿佛想要逃跑,却是只得在四周冲撞个不停。“不知道第五条会在哪里?还有两条就可以超过前面的家伙了。” 行走中,向噬慢慢的转过头去,向旁边看了一眼,眼睛中仿佛有两条金光穿越到旁边的时空。他有一种感觉,他不知道这是否归源于他灵敏的嗅觉和听觉,但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后面有人在追他,而且很快。 那个人肯定也很凶猛,因为他好像闻到了狼的味道。他肯定和狼有关系,而且还是很多很多的狼。 向噬轻蔑的一笑,他能感觉到后面的人,并不代表他关心后面的人,即使走的再快,还不是在自己的后面。自己有关心的必要吗? 所以,他依然没有停下脚步。 罡风不断地扑来,向噬同样是不闪不避,步子自然也就没停止过。他认为,他根本就不可能停下来,像他这样的“野兽”,又怎么会停下来呢。 但是,他还是停了下来。 他听到了紫芒纹的尖叫,那明明是两条紫芒纹。 他知道,那个人还在紫芒纹区域的边缘,而那里恰恰总会有三两条紫芒纹游走。他不确定是那人的运气太好,芒纹无意间同时钻进了他的手中,还是他的实力修为很高,同时抓到了两条紫芒纹。 “难道还有一个武道修为巅峰的强者?”他的额头有些高,这样看起来皱纹也就显得更多。他并没有多少的嫉妒,因为在他看来嫉妒这样的情绪只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一直都秉持着简单的想法,这样在修为上就能更加专注。 但他很不解,“如果是武道修为巅峰,没必要还一直在紫芒纹区域的边缘打转啊。”向噬有着暴戾的习性,有着简单的想法,但这并不能代表他不会思考。只是有很少一些事才只得他思考。 即使是两条紫芒纹同时被抓住,向噬也只是粗略的动了一下头脑,又再次迈出了步子。“一次性抓上两条,我也想试试。” ------------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请尽情的蹂躏我吧 很多人都听到了两条紫芒纹同时发出的叫声,他们反应各异,有的惊叹,有的羡慕,有的嫉恨,有的不屑一顾,有的还有藏不住的庆幸:那人明显还在紫芒纹区域的边缘,那人还在自己身后。 但毫无疑问的是,骆天的举动成功的引起了众人的反应,让众人不得不重新重视身后的竞争者了。 向左一直都在注视着后面。这里是极人之地,而极人之地中有一百零八道平行的时空,参加试炼的四十九人每人占据着一道时空。后面根本就什么都没有,这个空间只有他一个人,他又能看到什么呢? 但他还是回头看着,仿佛真的看见了什么。 他很累,很疲惫。他的身上还在流血,新鲜的血液在身上的皮肉里流出来,瞬时风化,只留下了一道黑红的印记。他的步子很慢,因为腿很痛,每走一步,腿上的压力便重上一分。 他不知道他现在排在什么样的位置,但他还是很高兴。他进了极人之地紫芒纹区域,还运气般的抓到了两条紫芒纹,这已经是无上的惊喜了。这两条紫芒纹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因为他是四北阁的人,他不用按照之前的约定给阁中上交四成。 高兴之余,是浑身无处不在的疼痛。在罡风的重压下,他根本就无法安心坐下来疗伤,实际上他也知道,他的伤势很重,短时间内根本就无法痊愈。 他在行走间已经没有了意识,他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地方最终停下来。他真的想停下来。 他的左腿向前迈出了一步,右腿却是最终无法跟上来了。身体有些僵硬,手臂早就抬不起来了,他知道,这可能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了。 他的头仍然是向后看的方向,他真的想看看那个人长得什么模样。 罡风还在四面八方朝着自己扑来,他想将右腿提上来,不是为了再次向前迈出一步,而是那样会省力些,会舒服些。事实上,自从进入紫芒纹区域,他一直都很不舒服。 仿佛自己的身体已经静止了,在这漫天的罡风中定形。 头发摇摆着,在这猛烈的罡风中,早已被吹成了一大把乱乱的杂草。他是回过头的,有风在后面吹过来,一缕头发飘进了他的眼中。 那是沙沙的感觉。 他用力的挤了挤眼睛,那一只发梢反倒贴的更紧了。 手还能动,但是早已经没有了动的力气。他不得不咬牙坚持着,因为他不想死,他想活着出去。他还要在师尊的帮助下吞食这两条紫芒纹呢。 所以,他的手指开始微弱的动了动,然后是整只手掌。胳膊麻麻的,酸酸的。一直大手慢慢的抬起,抬到了胸部的怀里。向左看着这只手,手心上还有厚厚的茧子,那是他整日里习练裂碑手的痕迹。他只能自嘲一笑,想不到,他会用四北阁的裂碑手来掏出帖子,他居然真的要退出去了。 手还是停在胸口,没有伸进去,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他很怕的一个人,那个人很瘦小,有些病态的白净,那个人武道修为根本就不高,要落后他不少。但他依然很怕那个人,他怕那个人的眼睛,他也忘不了那个人紧紧盯着他的情景,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最后服软,那个人肯定会喘着大气用一把生锈的短剑插进自己的喉咙。 他的裂碑手也可以同时拍下来的,但他没有。他没有那人心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出去后,一定要和骆公子喝两杯。”向左想了想,手终于掏进了怀里。他知道骆天也有一张帖子,和自己同时进入了秘境。他还知道,骆公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骆公子的修为比自己要差的多,有没有进入极人之地都不一定。他在想,如果骆公子不领自己的情,还在为自己当初的鲁莽行为而离分的话,自己要不要拿出一条紫芒纹加以补偿一下。 这个念头咋一在头脑中跳出来,就直接被向左给否定了。紫芒纹是什么宝物?自己冒着性命也就得到了两条,又怎么能送给别人呢?还是让师尊出面加以缓和吧! 手指按在帖子上,向左的右腿依然还是没有抬起,还是保持着那种大跨步的姿势。帖子上红光一闪,向左还在回头看着,“那个人,会是谁呢?” 骆天慢慢的抬起自己的手臂,发觉原来自己还活着。刚才实在是太痛了,骆天很干脆的将头撞向了地面上的石头。 疼痛根本就忍受不了了,他只能让自己晕过去。他也明白,在极人之地中昏迷,根本就是一件要命的事情。罡风可是会把你吹成骷髅的。 但骆天没有办法,那是真正的疼痛,撕心裂肺的疼痛。骆天不得不被昏迷。 但是,自己还活着,骆天很高兴,同时,骆天还想再尝试一次这样的痛苦。因为巨大的疼痛也换来了巨大的回报。骆天发觉自己的身体比以前结实了,身体里早就被血毒侵蚀的筋脉居然奇迹般的恢复了一部分,再次感应自己的腹部,骆天发现血毒也有所减弱了。惊喜与激动已经完全可以概括骆天此时的心情了。 八年了,自己的武道修为荒废了八年,这一刻骆天终于看到了希望。自己还有希望修炼武道,自己被血毒破坏的身体还可以修复。终于不用什么都依靠小师妹了,自己可以堂堂正正的打架了。 “师尊,你还在寻找解药吗?你知道吗?骆天的性命保住了,骆天还可以重新修炼武道,骆天还可以增强修为。”骆天激动的捶打着地面,骆天想到了老头子。 地面一声不响,根本对骆天的激动没有半点儿反应。什么动作,什么言语都无法表达骆天此时的心情,一切的表现形式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骆天只能跪在地上痴痴的笑着,就像一个孩子一样。 虽然,那条紫芒纹只是修复了一部分身体机能,也只是暂时的缓解了血毒,但骆天还是看到了希望,自己等了八年的希望。 右手缓缓的举起,然后将食指伸直,就像刚刚学会写字的学童一样在低空中画出一条直直的线。那是剑楼后山的风云一式。 没有风云剑,没有合适的时机,也没有莫风行的掌声和小师妹的欢呼。骆天再次划出了风云一式。 没有风气云涌,更没有天地变色,但骆天还是惊喜的感觉到自己的食指发出了一段直直的气流。气流很弱,也很短,根本就没有自己划出的直线长,但骆天确信,那是风云一式,自己小时候就曾经用木剑划出过。 身体毕竟被侵蚀的时间太长了,身体也早已经过了武道习练的最佳时机,能出现气流就已经很不错了。骆天没有任何的垂头丧气,在身体经过八年的羸弱后,原来还有修复的可能,这已经是莫大的惊喜了。 这一刻,骆天又想到了独孤春雨的话,他说只有自己这种白痴才会活着吞吃芒纹。这真是太对了,自己也最终做了一次白痴,却是获得了难以言喻的回报。 别人可以先将芒纹抓住,等回到外面后再在药引的中和下服用,偏偏自己不行。自己必须在这极人之地中活吞芒纹,只有这样才可以利用这罡风的压力分解药力,锤炼身体,让修为在芒纹的药效下最快的稳定下来。 如果是在外面,估计就算准备再多的紫芒纹,如果没有罡风的刺激和锤炼,骆天的身体依然无望。 同时,随着身体素质与武道修为的一点点增强,自己也就可以在极人之地中走的更远,就能抓到质量更好的芒纹,然后再次在罡风的压力下吞吃芒纹,消化药效。这根本就是一个循环,一个修复自己身体,提升武道修为的循环。 这才是独孤春雨话里的真正意思。 但同时,这也是一场豪赌,拿骆天的命来赌。因为千年来,根本就没有人在极人之地中吞吃过芒纹。尤其是紫芒纹的质量很高,效用很强,危险性也就越高。要么爆体而亡,要么疼痛而死。 再者,你可以利用极人之地的罡风分解芒纹的药力,也可以在罡风的压力下进一步磨练自己的身体强度,但这些从根本上来讲都是不确定的因素,没有人可以控制罡风,罡风可以磨练身体,更可以将身体摧毁。极人之地无处不在的累累白骨就是罡风的明证。 这也是独孤春雨之所以用玩笑的语气,而没有和骆天明说的缘故。就连她也不确定这种方法是否管用。因为在秘境历练的历史上根本就找不到这样的经历。 不管怎样,骆天仍然很感谢独孤春雨,毕竟对自己来说,这是一个希望,一个期盼已久的希望。 身体上到处充满了力气,精力也更加的充沛,本来身上因为昏迷时被罡风刮削的伤痕也在芒纹的作用下渐渐愈合了,肋骨居然也奇迹般的接上了。骆天兴奋的站起来,身子仍然晃动,但已经不像一开始时那么严重了。虽然在芒纹的药力下,武道修为终于有了一定的提升,但还需要彻底稳定这种状态,还要经历更多的罡风才行。闭上眼睛,张开双臂,“那么,接下来,罡风,请尽情的蹂躏我吧!” ------------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再次发作的血毒 虽然成功的吞吃了紫芒纹,成功的化解了药力,但骆天的武道修为依然很弱,身体条件依然很差。毕竟骆天的身体已经被血毒残害了八年,也已经八年没有习练武道了。 在行走途中,骆天的头脑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自己在极人之地中一直不断吞吃紫芒纹,自己被废了八年的身体会不会痊愈?血毒会不会最终解决?自己的武道修为有没有可能提升到巅峰阶段? 那么,自己是不是应该尽量熟练一下风云一式?毕竟自己已经有八年没有运用了。 想到这里,骆天再次伸出了食指。依然是风云一式,因为这是行走途中最简单的动作,也是最合适的招式了。 可是,还没有走出十几步,骆天只能无奈的放弃。罡风实在是太烈了,在巨大的压力下,行走都是困难无比,又怎么有多余的精力练习招式呢。 在这极人之地中,自己想要提高修为,到底还是要靠芒纹啊。 这几个时辰里,骆天用上了所有的修为和力气,也只走了不到百步。紫芒纹区域,对骆天来说,仍然寸步难行。看了看帖子里的储物空间,骆天无奈的摇了摇头,百步中就连一条紫芒纹都没有遇到。 可是,骆天还是咬着牙再次跨出步子,他必须继续行走,他必须在前面抓到紫芒纹。因为,他要修复身体,他要提升早就荒废了的修为。经历过修为被废的八年后,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可以重新提高修为,骆天不得不珍惜。 骆天用上了一切手段行走,如果实在走不动,那就在地上爬上一会儿。可是地上也有罡风,地上的罡风也很猛烈,骆天只能再次站起来接着走。走,原来也可以有很多姿势。弓着身子可以走,背过头来倒着也可以走,还可以在左右之间晃着身子,骆天都已经在地上打滚了。 骆天根本就没休息过,他不能休息,更不愿休息,必须快点抓到下一条芒纹,他必须快速提高修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要把雪儿治好,他要找到老头子,他还要弄清楚琉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次内视,身体果然被修复了,骆天能够感觉到自己早已被血毒破坏的身子已经修复了一些,虽然那是很小的一部分。自己真的可以再次习练武道了,骆天还清清楚楚的记得老头子教的招式,只要将自己的身体治好,武道修为终究能提高上去。 骆天的眼睛是眯着的,因为他要专注行走。但这并不代表骆天的精力放松,事实上,在之前提升了一点儿修为以后,骆天一直都在尝试着运用念力。自己的身体毕竟修复了一部分,这样也就能够更长时间的运用念力了。 罡风朝着骆天卷了过来,骆天却没有躲避,反倒是嘴上露出一抹微笑。左手飞快闪出,果然是一条紫芒纹。 这是骆天抓到的第三条紫芒纹。 骆天很惊喜,但同时也很犹豫,到底吃还是不吃? 吃了,就可以修复自己之前残破的身体,还可以提升自己早已荒废了的武道修为,但同时弊端也很大,要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更有可能会爆体而亡。 骆天最终还是吞进了口中,然后,骆天摸到地面上的石块,再次狠狠地撞去。 如果天真的要亡我,即使死在这极人之地中,又有何不可? 可是,这一次骆天只能失望了。 额头上有一个红红的血印,骆天带着一种赌徒的心态撞向石头,最终却没有昏迷过去。感受着脸上留下来的血汁,骆天不禁在心中菲薄了老天爷一句:难道真要让我再次承受这种非人的痛苦吗? 骆天只好闭上眼睛,想不到,连昏迷都成了一种奢望。 就像上次一样,腹中一开始是暖暖的感觉,然后慢慢的变大,膨胀起来,一道道液体在自己的腹中不断滚动,仿佛在寻找着出口。 骆天的手指破了,被自己咬破了。因为骆天不知道这一次又会怎样熬过痛苦,他将手指放进了嘴里,他实在是什么都顾不了了。 手指上的血滴在嘴里,让骆天的神智更加清明,同时那种吞服芒纹的疼痛也更加明显。骆天真的很想昏迷过去。 感受着腹中不断流动着的涓涓细流,骆天很吃惊。骆天紧张的看向自己的肚子,发现自己并没有爆体而亡,本来膨胀的肚子竟然渐渐的干瘪下来。 腹中依然疼痛,但要远远低于上一次。仿佛那些芒纹的药量细流在一瞬间减少了许多。骆天不解,他根本就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骆天的脸上仿佛盖了一层薄霜,慢慢渗出滚动的汗珠。骆天在害怕,他不知道自己将要承受怎样的后果。 有时候,人们总会因为惊恐的原因,而觉得时间过得很长。但其实连一刻钟的时间都不到,骆天腹中的疼痛居然在逐渐的减弱,然后一点一点消失了。 这根本就是没有预测到的事情,甚至就连独孤春雨都没有想到,不然她不可能不提醒骆天。慢慢的感觉着身体各处的动静,当初因为血毒在自己身上留下的伤势正在一点一点的康复,好像本来虚弱的身体再次增强了。 骆天不解,但这并不妨碍骆天的兴奋。事实上,骆天根本就是很兴奋,非常兴奋。虽然,刚才那种膨胀的感觉依然很痛,但却还在骆天的最大承受范围之内。想不到,这一次自己居然这么轻易的就度过了。 食指再次前伸,还是像上一次一样在低空中划出直线。直线根本就看不见,那纯粹是骆天的手指轨迹而已,但骆天却在自己划出的轨迹上发现了气流的波动,那分明是天地气息的变化。骆天只是单纯的运用手指而已,并没有拔剑练习,到底有多大的威力,自己根本就说不上来。 但骆天却是明白,自己的武道修为确实提高了。 骆天快要喜极而泣了,武道修为再次提高了,自己居然在短短几个时辰中达到了武道修为初期。 骆天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年自己在老头子的监督下日复一日的习练,直到自己身重血毒前还仅是微微摸到武道修为初期的门槛。而这种习练速度,即使在那位鸡头似的师叔看来,也已经是进步神速了。要知道,雪儿踏入武道修为初期的时候,可是已经十五岁了,比自己完了整整五年啊。 不解,迷茫,兴奋种种情绪统统出现在骆天的脸上。 不大一会儿功夫,骆天的脸上只剩下了一种表情,那就是痛苦。躺在地上,骆天的脸都绿了,双手反复的拍着自己的胸腔,最终一直咳个不停。 腹中再次翻滚,骆天腾出一只手紧紧地掐着自己的喉咙,手指配合着嘴中的咳喘渐歇用力。动作是那么的流畅,骆天早已经熟悉了这种动作,也早就熟悉了这种痛苦。 血毒发作了。 骆天不得不跪起身子,舌头一直向外伸着。 喉咙涌动,最终咳出一口黑色的血。 但骆天还没有歇下,因为腹部还在翻滚,紧接着再次在地面上吐了三次。 黑色的血液流过,即使是极人之地中的石岩也伴随着冒出的一缕黑烟凹陷下去。 骆天终于明白了,明白了整个过程。这还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芒纹进入腹中,在外部罡风的压力下,一点一点的分解药量,但就在药量不断积累沸腾的时候,自己体内的血毒突然跳了出来,而那些药量也仿佛找到了出路,竟是有一部分渐渐的被血毒给吸收了。 也正因为血毒吸收了一部分,自己身体刚好能接纳另一部分药量,从而使得自己的身体再次被修复,修为也增进了不少。 看着地面上凹陷的小坑,骆天的神色很复杂。八年前,自己正是因为身重血毒,才导致身体羸弱不堪,武道修为尽数被废,让自己彻彻底底的变成一个废材。而这八年中,自己习不得半点武道招式,偏偏还要隔三差五的承受咳毒之苦。 想不到,这一次就在自己遇到可能疼痛而死,爆体而亡的危险时,却是血毒再次出手,吸收了一部分药效。同时却也让自己避开了活吃芒纹所带来的危险。 骆天想哭,却终是哭不出声来。 但紧接着,骆天再次陷入一种深度的恐慌当中。随着自己吞吃更高质量的芒纹,血毒也就吸收的更多,那么血毒会不会推翻自己的压制,再次侵蚀自己的身体。 紧张的闭上眼睛,骆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的感受着自己的身体,骆天发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血毒确实在壮大,但却没有扩散。 当初自己在九长老还有火金、火木的帮助下,将全身的血毒集中压制在自己的丹田部位,又根据自己悟得的水琉璃和火木的木字诀专门为血毒开通了一条通道,这样既能变废为宝充当杀器,又能更多的排出血毒。 这一次却是怎么都没想到,丹田部位的血毒虽然壮大了不少,却还是紧紧的龟缩在原处,并没有扩散一丝。 骆天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庆幸,还是应该再次感叹命运的不公。这到底是好还是坏?谁有说的准呢? 在罡风中慢慢的起身,骆天感受着激烈的罡风,再次整理思路,向前踏出一步。想不明白,那就先不想了。 身体在慢慢的康复,修为在废了八年后再次提高,骆天完全有自己高兴的理由。但这一刻,立在罡风中,骆天却是很平静。自从进入秘境,这是自己第一次以一种平静的状态审视着周围的一切。无人之地中与金眼狼的生死搏斗,错入迷魂阵后的悲惨幻觉,长盒子的欣喜,时空裂缝的奇遇,极人之地当中的累累伤痕,以及活吃紫芒纹的无奈与其中夹杂着的疼痛和高超的回报。一幕一幕在骆天的眼里闪过,金眼狼的狼皮被扔进了储物空间,长盒子被扔进了储物空间,还有一条条青芒纹,还有一条闪亮的紫芒纹,最后,自己本来重创已久的身体得到了修复,武道修为再次恢复到初期阶段。这一切紧紧是发生在连三天都不到的时间里,如果搁在以前,自己肯定想不到会有这么复杂而离奇的经历。 步子没有因为武道修为达到初期的缘故而刻意提升,也没有在更加猛烈的罡风中丝毫减慢,而是在一种平静的心态下均匀的迈着。 罡风刮过自己的脸颊,渐渐地渗出了血,骆天没有用手去抹下,既然已经流血,动或者不动,又有什么区别呢。 脚板落在一块突出的石岩上,身体向侧方大角度的倾斜,石岩上的脚掌滑开,另一只腿飞快的移到一旁。整个动作显得极为流畅,极为自然,即使是这样的扭歪都平静到了极点。 渐渐的深入紫芒纹区域,罡风吹的更加猛烈。每一缕罡风都像是一把刀,而在这漫天的罡风中,压力自然也大了许多,每一次的抬腿都必须用上比刚才多一倍的力气。但是,力气正在体内反复的调节着,腿上的动作却仍然没有停下。 骆天的脸庞,已经有些血肉模糊了,眼里淌进了一道血水,朦胧中,骆天用手揉了揉眼睛,就像一个眯眼的孩子一样,只是单纯的动作,根本就没有什么原因。 不去在乎身上早已被罡风割出的鲜血淋漓的口子,不去在乎腿上千钧般沉重的压力,甚至丝毫不理血肉模糊的脸。骆天以一种平静的心态在极人之地平静的走着。 ------------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背剑先生要拔剑 “骆天进入前二十了!”一声兴奋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广场。 裴老三的眼睛有些红肿,脸上早已遍满泪痕,不是什么所谓的感动,纯粹是因为眼睛睁的时间太长的缘故。 几个时辰中,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屏风,根本就没合上过。 他必须时时刻刻注视着那个名字,那是他的寄托,那是他的希望。他放弃了,那个人还在坚持,他已经深入到紫芒纹区域了。裴老三是不会合眼的,他要望着那个人走的更深,他相信,那个满载着一大群人希望的陌生男子,一定可以走出更远。 事实上,广场上像裴老三这样的人很多,也有更多的人聚集在这个角落里。仿佛这个角落已经有了一个名字,骆天。 他们大部分都是被帖子传送出来的试炼人员,他们都没有离去,他们想看着骆天前行。 人总是奇妙的动物,当他们发现自己没有了希望时,他们要么会疯狂的打坏别人的希望,要么会在别人身上寄托自己的希望。这里面没有利益的纠缠,没有名声的牵累,只是心中寻找的安慰罢了。 骆天就成了他们的希望,在他们心中,骆天就是一个怪人,就是一个弱小的人,同时更是一个永不言弃的人。从一开始的走错路线,几次遇险,他们就知道骆天可能在修为上要落后他们,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别人都停止前进的时候,还在一往无前的坚持。 从这时候,很多人便已经看到了他,重视了他,也把希望寄托在骆天的身上。时空裂缝的出现,极人之地的继续前行,紫芒纹区域中的反复更迭,直到现在进入了前二十,他们更加坚信这种希望,他们的情绪也变得更加高昂。 屏风早已切换到紫芒纹区域的情景,那里一共有三十九人。青芒纹区域早已经没人了,那些前行无望的人果断的按下了帖子。 当然,还是不断有人被帖子传送出来,即使是进入紫芒纹区域,他们依然没能坚持下去。 屏风闪烁,再次有人被传送出来。人们没有嘲笑,而是让开一边,眼里满是深深的敬意。能够进入极人之地紫芒纹区域而不死,这已经很难得了。 相熟的人走过来,兴奋的拍打着肩膀,那人干脆坐在地上包扎伤口,吃上一些补品丹药。广场上已经不知上演了多少次这样的情景,有的人看着,有的人笑着,有的人勉励着。角落里相互搀扶着过来几个人,他们先是在旁边等待那些人处理伤口,然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极人之地的紫芒纹区域到底什么样子?” 又有一些人围过来,他们也想听听。 受伤的人会哈哈的笑着,开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声音从广场中央的屏风前转移到那个众多伤者的角落里,人们倾听着一遍又一遍的讲述。 每个人的讲述都一样,每个人到最后都会在不断地叹气中戛然而止。但众人还是反复的听着,他们把那些出来的人接到角落里,再一次重新倾听极人之地的险恶。 屏风上不断有人被传送出来,也不断有人被接到角落里。然后,更多的人,知道了骆天,更多的人注视着屏风上的那个红点。 向左也出来了。 他没有像之前一些人一样走到那个角落里,因为他是四北阁的人,他要去见他的师尊。 一个面白无须的老人接住了他,没有让他完全跪下。向左很感激,所以他再次跪下,低声的说道:“徒儿无能,只抓了两条紫芒纹。” 因为无须,老人只能用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笑了笑,声音很是柔软,“两条已经不错了,当年我可是一条都没抓到。” 老人的声音很细,手指很细,身材很细,连摸下巴的动作看起来都有些楚楚动人。但是,他却是向左的师尊,就是他传给了向左霸道厚重的裂碑手,他有一个经常被同辈取笑的名字:向汉。 他真的一点儿都不像汉子。 向左起身,但因为腿上的伤势实在太重,还没有完全起来,又倒在地上。向汉笑呵呵的,按住还在挣扎起来的向左,说道:“就坐地上吧!反正广场上也坐了不少人。” 这是专门供四北阁之人休息的地方,所以和那些角落相比要宽敞的多,人也很少。手指在下巴上抓了又抓,“听说你和一个叫骆天的人较量过?” 问的有些突兀,向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听到师尊的话,向左首先想到,是不是骆天托独孤家或者护龙一族找自己师尊的麻烦了? “一个月前,有过冲突。”向左有些羞愧的说道。毕竟是自己先动得手,而且最后也是自己输了,向左干脆就说全了:“徒儿输了,后来还曾给骆公子上门赔罪。” “骆公子?”向汉看了地上的向左一眼。向左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眼睛盯着广场中央的屏风,向汉很是认真的说道:“你觉得骆天是个什么样的人?” 向左完全不明白师尊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但他还是想了想,答道:“骆公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心底却是一个狠人。徒儿有点儿怕他。” “呵呵。”向左笑的有些开心,他了解自己的徒弟,他知道这个徒弟有些暴躁,很容易被人拿枪使,但他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有什么说什么,对自己从不隐瞒。“等骆天出来后,咱们爷俩亲自去一趟,可要好好亲近不是。” 向左没听明白师尊的话,但想到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况且自己本来就这么打算的,说道:“要不,我现在就去找骆天?” “现在?”向汉接过向左递过来的帖子,“现在去哪儿找?” “难道骆天已经走了?听说他和护龙一族的龙浩,还有独孤家的大小姐关系不错,我还以为他还在广场上看着呢?” 向汉一转眼就明白了,自己徒弟看来还不知道骆天的事,还以为骆天早就被帖子传送出来了。向汉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向左,对着广场中央的屏风指了指。 “怎么可能?”向左惊讶无比,“骆公子的修为可是比自己还不如的。” 有因骆天而欢呼的,有因骆天而惊讶的,也有因骆天而震撼的。比如此时的独孤春雨就是极为震撼。他没想到骆天真的敢吞吃芒纹,看样子好像还成功了。“他到底怕不怕死呢?” 独孤春雨可是和骆天交往有几个月了,自从在荒山客栈骆天设计解救自己,到古村遇到鬼泣,最后又一同来到了四北阁,她可是知道骆天是个很怕死的人。平时谨小慎微的很,没看到就连院墙上都围了三道铁丝吗? 可就是这样一个怕死的人,居然真的在极人之地中吞吃了芒纹。 独孤春雨想不明白,这种连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骆天居然真的干了出来。他难道没有听出自己话中的警告吗?她就是怕骆天会忘乎所以吞吃紫芒纹才没有直说的。独孤春雨根本就不知道,之前自己对骆天的警告,骆天根本就没听进去,偏偏还在极人之地中大胆的吞下了紫芒纹。 自己到底有没有看透骆天?独孤春雨再次陷入了迷惑。 既然自己想不明白,那就让别人帮自己想想。独孤春雨嫣然一笑,起身离开石凳,奔向了高台。 高台上,九长老的话明显的多了起来。“没想到这次开始进入极人之地紫芒纹区域的就有四十九人,好像有三百多年没达到这个人数了。” 向老阁主的白胡子一抖一抖的,嘴上笑个不停,说道:“准确的说,是四百九十八年。那一次秘境开启,恰好是有五十人进入紫芒纹区域。” 九长老知道向老阁主为什么而乐,但还是很难得的恭维了一句:“试炼之人有四成的收获要上交四北阁,我看你这老家伙是大发了。” “哪里,哪里,都是一些千年传下来的规矩而已。到时候要是看上了什么,直接说,咱们哥俩这么多年的交情,那点儿东西算什么。”向老阁主“哈哈”的笑着,又是顺胡子,又是拍胸脯。 一旁的背剑先生看到两人这副场景,心里诽谤不已:难道忘了年轻时候斗个不停,还差点闹出人命的事儿了? 背剑先生咳嗽一声,面向九长老,正了正身子,说道:“你先前都是一脚踹不出一个屁来,怎么这一会儿唠叨个没完?莫非是这老家伙暗地里真许了你什么好处不成?” 发髻如剑,坐身如剑,有时候背剑先生就连说话做事都像一把剑。剑可以藏在剑鞘里沉默不语,沉默的久了也会亮出来刺人。这便是背剑先生。 当然,背剑先生平时也一直很矜持,尽量保持风度翩翩的样子。只不过看到两人嘻嘻哈哈聊个不停,好像自己再不出声,那两个老家伙就把自己忘了。 九长老默不作声,闷闷的喝了口酒。 向老阁主可不吃背剑先生这一套,端起茶壶吹上一口,得意的说道:“龙浩可是一直都排在第一的,就连独孤家的那小护卫都还是并列第三啊!怎么,还不能让人说几句好话了?嗯,差点忘了,好像那个剑楼的小家伙还在第五上跑着呢。” “老混账,你什么意思?”背剑先生就差拔剑了,这分明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没什么意思,就是提醒门主一声,我四北阁的后生这次可是跑在剑楼前面了。剑楼?现在可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向阁主偷笑说道。 无极秘境历次开启,从来都是剑楼子弟走在四北阁的前面,这次向噬远远的超过了莫崖,向老阁主能不高兴吗? “你在说一遍?信不信我拿剑砍你?”背剑先生咬牙切齿,脸上的褶子不断变着形状,手已经放到了自己的背后。 嘲笑自己就算了,还敢说剑楼的笑话。老匹夫,你难道忘了当初被疾行师兄揍得哭爹喊娘了? 看到背剑先生发了真火,九长老可不能继续闷头喝酒了,“行了,剑楼压了四北阁这么多次,还不能让四北阁得意一回?这几个月,老夫也是听过剑楼莫崖的名号的,想不到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名声,照我看,后面的路还长,保不准发生什么变化呢?” 背剑先生的脸色有些好转,但手还是搭在后背的剑柄上,瞪着向阁主。 向老阁主说完就有些后悔了,他可是知道面前背着破剑的家伙可是死要面子的。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有些过了,毕竟剑楼可是大乾第一剑器宗门,与之相比,四北阁还是有些差距的。所以,听到九长老圆场,向阁主好像找到了台阶,“瞪什么瞪,不就是说了小家伙几句不是吗?感情现在的剑楼连这点气量都没有了?” 背剑先生把手缩回来,两只手掌反复的拍了拍,突然笑了出来,笑的很是夸张,一边笑还一边指着向阁主,“哈……哈哈,想不到啊,还真把你唬住了,也不用猪脑子想想,老夫现在还用手拔剑吗?” 拔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用手拔出,可以甩出,可以弹出,如果你的修为够高,还可以御剑而出。毫无疑问,剑楼第七洞门门主背剑先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向老阁主脸色一变,感情是被这老小子给耍了?尤其是看到背剑先生还在猖狂的笑着,胸腔中只觉得快要爆了出来,“奶奶个熊,老夫还真怕了你不成?” 四北阁比不上剑楼,自己的修为可是要高出你这个老乌龟的。 就在向老阁主和背剑先生两人剑拔弩张的时候,高台下突然传来娇滴滴的声音:“幺,我说怎么广场这么多人都朝这边儿看呢?还真有好事啊。” 向老阁主和背剑先生同时坐下。 独孤春雨亮了亮牌子,在一旁的阶梯上走过来,先是对着在坐的三人万福一礼,又紧挨着九长老站定。 背剑先生“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向老阁主郁闷的喝了口茶水,却是索然无味。 “什么事儿?这里可没有你待着的份儿?”九长老说道。 独孤春雨毫不介意,指了指屏风,说道:“您老的话我都说给骆天听了,没想到他真这样做了。骆天会不会出事?您老那个主意到底准不准?” 九长老知道独孤春雨担心骆天,只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到底是福还是祸啊! “我也是反复琢磨了不少时间才想到的,准不准恐怕没人说得清楚。关键是骆天的情况太特殊了,只有这样办才有可能将他身上的毒解了。在里面修复好身子,他还可以从头再来。” 独孤春雨哀怨的看了九长老一眼,说道:“也就是说,长老也没把握?” 九长老看着独孤春雨有些焦急的样子,心里再次叹息:当初可是你跪着求我给骆天想个法子的,现在又是你一个劲儿埋怨。还真像你祖母年轻的时候啊! “担心有什么用,你看看,骆天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现在都已经进入前二十了,嗯?这会儿工夫臭小子又进了三个名次?”九长老看了一眼屏风上的标记,骆天已经进入前十七了。 “能不担心吗?话可是我传的,要是骆天真死了,等哪一天雪儿醒过来,还不埋怨死我。”独孤春雨听到九长老的话,气的跺了跺脚。 九长老明显被吵得有些烦了,怎么到哪儿都不肃静,说话声音也大了许多:“不就是在里面活吃紫芒纹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嗯?” “什么,在极人之地里,活吃紫芒纹?”背剑先生和向老阁主同时看了过来。 “你让骆天在里面活吃芒纹?秘境这么多年来,就没人敢在里面活吃芒纹。”向老阁主很不解,一向精明的九长老怎么就犯了糊涂。 “那小子是不是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啊?”背剑先生也是很惊讶,护龙一族的长老居然教唆人活吃紫芒纹。又看了看旁边还在站着的独孤春雨,若有所思:不会是因为她吧!难道说这老家伙当年没得手,现在又看上了她的孙女儿? “你以前在里面活吃过紫芒纹?”向老阁主问道。 “老夫这辈子就没进去过无极秘境,上哪儿吃去?”九长老说起来就有些气愤,当初要是自己真的赶到无极秘境,现在也不会是孤单一人了。可恶,白白的便宜了那个小白脸。 “你自己没吃过,还让别人试?”背剑先生有些感兴趣了。 九长老很头疼,有一个小丫头在旁边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已经够吵了,现在又多了两个糟老头子。“骆天这不还活着吗?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应该没什么事儿。要是凭骆天之前那脆弱的身子,根本就走不了这么远,弄不好这一次还在里面因祸得福了呢?” 独孤春雨无法,有些失望的下去了。 向老阁主却是在心中打起了算盘:走错路线,时隔五百年再次遇到时空裂缝,在极人之地中活吃紫芒纹而不死。这骆天还真是不寻常啊!是不是该下点儿功夫将这小子忽悠到四北阁门下? 背剑先生这一次没想太多,因为他也发现了骆天的标记,那个标记移动的还真是快啊!几个时辰里居然就没休息过,现在已经是前十六了。 “本以为有龙浩和独孤家的人名列前茅就算了,想不到半路又杀出个骆天来。还是你的眼光准啊!”向老阁主羡慕的说道。 九长老看着屏风上的标记,也没想到骆天居然真的会活下来,还在后面追了上来。 “骆天不会就是你的第三张帖子吧?”背剑先生好像想到了什么。 “怎么,嫉妒了。话说骆天会不会追上莫崖啊?那可就热闹了。”向老阁主幸灾乐祸的说道。 背剑先生又想拔剑,可是将手放在后背上又拿了回来,好像已经试过一次了。 九长老看着背剑先生的动作,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你们剑楼有没有后山?” “后山?什么后山?剑楼十八座洞门,七十二座山峰,我怎么没听说过后山。”背剑先生神色如常,面无表情的说道。 九长老就这么随口一问,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再次闭目不言。 “后山,莫非真的是他?”背剑先生正了正自己的发髻,心里却是念叨个不停。 ------------ 正文 第五十六章 贼老天,你这是在耍我吗 向左出去了,但向佑还在。 此时的向佑很愤怒。 “是谁?究竟是谁?”向佑本就阴鸷的脸更加扭曲,他不愿意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又不得不信。 又是那个一次性抓了两条紫芒纹的家伙,又是他。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比自己还快? 向佑愤怒的挥出手臂,手心里却是什么都没有,他渴望,他想听到紫芒纹的叫声,他想走的更快。可是,却有个家伙朝自己追上来了。 虽然处于两个不同的时空,但他早已把那人记住,他确定,紫芒纹的叫声就是在那人的时空中传出来的。 为什么是这样,怎么能够是这样? 应该是他一次性抓住两条紫芒纹,应该是他快速的接近前面。这一切应该是他的,是那个人抢了他的风头。 幼时的忍耐,武试时的被迫退让,向佑的心里早就憋了一口气,他不服,他要把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为了这次秘境试炼,他做了很多准备,甚至就连争取帖子他都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他已经等了好久了,他要那些人看清楚,他向佑才是一个强者。可是,进入秘境后,他没想到里面的罡风是这么的猛烈,在这样的压力下,根本就是寸步难行。即使这样又如何,他的实力已经隐藏了好久,他在里面依然顺利的走着,他能感觉得到,他正在超过一个个前面的对手。他笑了,他终于等到了一鸣惊人的机会。 可是,他听到了两条紫芒纹同时发出的叫声。 他可以促使自己不去在意这个凑巧的人,但那两声尖叫却阴魂不散的响彻在自己的心里。他记住了那道时空,他要看看那个人到底是谁。 近了,居然更近了。他难道就不休息吗?他的身体是铁打的不成? 向佑觉的出那个人正在快速的接近自己,那个人想要超越他。可恨,从来都只有自己超越别人的份儿,现在居然真的有人朝自己追来。 时空都是平行的,向佑的心早就急躁不堪了,“怎么,想借助我向佑来扬名吗?不,可,能。”向佑强迫自己的腿抬起来,继续着之前的踏步,“只有我向佑才会在极人之地里一鸣惊人,也只有我向佑才会扬名立万。你们都只是我成功路上的踏脚石罢了。” 压力慢慢变大,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腿一直都在抖动,因为疲劳,因为压迫。但向佑还是告诫自己,不能停下,后面正有人赶来,绝不能被超过。 身子每动弹一下都会发出吱吱的响声,那是一直用力行走的缘故。胸前已经紫青了一片,脚上甚至已经渗出了血,因为没有鞋子,流出的血滴在地面上,先是红色,接着是黑色,渐渐地被罡风吹散了。向佑已经达到极限了,他一直都不敢休息,他怕那人会利用自己休息的时机走到前面去。 虽然那人和自己一样到目前为止都只是抓到了三条紫芒纹,虽然那人现在还在自己的后面,但是他不得不着急,那人与自己的距离更近了。 “是谁?他是谁?” 向佑感觉自己的自尊受到了打击,怎么会有人这样不顾性命的行走。他难道不要命了吗? “不,不……”“只能是我超越别人,别人休想超越我。” 向佑疯狂了,他不再躲避大团的罡风,他不去管身上的创伤,为了更快的行走,他索性把仅剩下的那只破鞋子丢弃了。他只想追上别人,他不想被别人追上。 向佑绝望了,那人居然和他并行而走了。 自己居然被别人追上了,居然真的是那人。自己真的是实力不济吗?为什么自己还没有走到最前面就被别人追上了。难道真要两人一起行走。 “啊?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向佑痛苦的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不是因为罡风的抽打,而是因为心中的恼怒。“他超过自己了。” 那人超过自己了。 那人在自己前面了。 向佑很想大踏步的跑起来,但腿上的每一块肌肉都仿佛沉睡了,用不上一丝力气。他走不动了。 站在罡风里,感受着那人还在慢慢的行走,向佑的心很沉很沉。他不想服输,但他知道,自己还是输了。那人已经走到自己前面去了。 “就这样按下帖子吗?”向佑拿出怀中的帖子,手指在帖子上搓个不停。 “不,我还没有输。”帖子最终没有按下,而是再次被塞回了怀里。他不能就这样轻易的认输,他要看看那人是谁,他要挑了那人的脚筋。 罡风越来越大了,身体都快要吃不消了。骆天走在罡风中,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周围,他必须再次吞吃一条紫芒纹。 到底走了多久了?骆天自己也不记得了,自从吞下第二条紫芒纹后,自己就没停止过。可是,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却还没有抓到第四条紫芒纹。 不知道现在自己排在第几了?不过肯定不是倒数第一。“呵呵。”第几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本就不是为了名声而来。 骆天轻轻的活动着自己的手腕,手腕恢复了知觉,又急忙立起手掌反复捶打双腿。长时间的行走,腿已经僵硬了。大大的吸上一口气,嗓子里很是削的慌,却也精神了许多。 “只有向前走着,才能抓到芒纹。只有吞食芒纹,才能尽快修复自己的身体,才能提高自己早已荒废了的修为。”骆天的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这也是自己一直坚持行走的唯一信念。骆天知道,自己比别人更需要芒纹,如果其他人还在将芒纹当做身外之物,那么,芒纹就是他的性命。 如果没有芒纹,他只能一辈子羸弱下去。 所以,骆天更加卖力的行走。“我不信,我不相信自己这辈子都只能靠一些卑微伎俩和迷药毒品才能制胜。” 芒纹已经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又是百步,还是没有紫芒纹的踪影。 骆天发现自己累了,自己的身体早已经麻木了,只是凭着心中的一口气行走。可是,此刻,骆天的心也累了。明明看到了希望,却又久久抓不到。明明知道紫芒纹可以拯救自己的身体,下一条却是遥遥无期。 难道没有芒纹了吗?为什么还不出现?这就到极人之地的尽头了吗?芒纹啊,你究竟在哪里? “贼老天,你是在耍我吗?”为什么要让自己吞吃紫芒纹,为什么偏偏紫芒纹可以修复自己的身体创伤?既然给自己送来了紫芒纹,让自己尝到其中的甜头,那为什么自己已经走了这么久,下一条紫芒纹还不出现? 骆天用力的捏着自己大腿上的肌肉,望天咆哮。 脸上已经血肉模糊,腿上已经见骨,即使坐下来,两条腿都还在失控的摆来摆去。骆天很明白自己的伤势,如果再抓不到一条紫芒纹,自己就可能要在极人之地中新添一堆白骨了。 人世间最悲苦的事情不是你看不到希望,而是你看到了希望却又触摸不到。心中有了念想,已经有了美好的期待,却还在原来的痛苦中挣扎,至死方休。 骆天隔着衣服摸了摸怀中的帖子,坚定的闭上了眼睛。 帖子可以把自己传送出去,可这对自己来说又有什么用呢?在外面,自己仍然还是一个身重血毒,修为低下的废人。自己仍然整日里担惊受怕,恐惧着不知哪日会悄悄的死去。自己真的累了。 罡风刮削着受伤的小腿,携带走一片血雾。系在头发上的绳子早已经不见了,披在脸上,扎进了肉里,有一种痒痒的感觉。 骆天笑了笑,就让自己死在这极人之地吧! 罡风在增强,飞卷着的漩涡一个接一个打过来,漫天的黑色里夹杂着一米闪亮的紫光。 ------------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又不是娘们儿,摸什么摸 如果一开始只是角落里的人为骆天欢呼的话,那么现在,广场上到处都是欢呼的人。 谁能想到,那个最后一个进入极人之地的骆天,居然一口气超过了十个人。那可是十个人啊!至今为止,只有骆天做到了。 现在骆天暂列第十六名。 “我就知道,骆天不会辜负我们的。”“骆天有没有可能进入前十?”“骆天还真是好样的。”角落里到处都是关于骆天的议论,这些被帖子传送出来的试炼之人已经在心里和骆天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裴老三已经不再盯着屏风了,因为他的眼睛居然流出了血泪,不得不用纱布蒙上。但是,他还有耳朵,他还能听,在周围的欢笑的议论声中,他知道骆天赶了上来。那个自己第一个发现移动的红点标记已经排在第十六位了。 重新坐到地上,感受着石板的凉意,裴老三笑了起来。事实上有很多人都在笑着,为骆天而笑。 身边的王何也蹲了下来,还是和裴老三靠在一起。王何有一只手臂还在脖子上吊着,为了能做的安稳,不得不抓着裴老三的肩膀。 “当初你怎么就发现了骆天还在动呢?”王何用头碰了碰裴老三。 裴老三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发现还真是奇妙无比,说道:“当时,我就坐在这个位置,心中一直不服,又怪自己不争气按下了帖子。我就想再进去一次,一定要闯过去。” “可是,四北阁的人却问我是不是得失心疯了。无极秘境已经启动,只有出来的份儿,怎么进得去第二次呢。其实,我也知道进不去。只是我不甘心,我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死在秘境里,这样我可能还好受些。” 王何用另一只能动的手拍了拍裴老三的手背,“其实一开始出来,我也是这样。我也不甘心,我也后悔自己放弃了。” 裴老三急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歪着头瞪了王何一眼,“我又不是娘们,摸什么摸?”说着,竟是和王何同时笑了起来。 “我觉得自己的心都死了。毕竟是自己没有坚持下来,主动放弃的。” “当时,我虽然是对着屏风的,但其实根本就什么都没看心里去。就在自我悔恨时,眼睛突然亮了一小下,就好像有一个星星在晃动一样。然后,我就看到了骆天。” “看到骆天的第一眼,我就明白我为什么一直赖着这儿不走了。放弃了,受了伤,还在这里碍着,当真是不知廉耻吗?我是在等希望啊。我进不去,我想看到别人替我进去。我放弃了,我想看到别人替我坚持下来。整个屏风上的标记都在休息,偏偏只有骆天还在行走,这不就是我一直要找的希望吗?” 说的话有些多,裴老三有些口干的舔了舔嘴唇。 王何见状,立即朝着另一侧招了招手,随后就递过来一只茶碗。茶碗上画着墨色山水,碗中浮着几朵菊花。 裴老三将茶碗挡了回去,“男人当喝酒,茶水顶个屁用?” “咕咚咕咚”灌下几口酒,裴老三大大咧咧的伸了伸腰,“爽啊!”,随即又“哎呀哦”一声,竟是触到了腿上的伤口。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王何,当然他也是刚刚知道原来这个汉子叫做王何,因为一个骆天,他他认识了很多人。 裴老三咬了咬嘴唇,有些犹豫,又看了看王何身上的衣服,最终说道:“你是不是很有钱?” 王何没想到裴老三会问自己这样的话,这根本就是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不是说这些江湖游侠视银钱如粪土吗? 王何想了想,回答道:“我们家很有钱。” “那你能不能借我些银两?” “多少?” “五十两,不,一百两。” 王何有些吃惊,一百两当真不是什么小数目。所以,王何还是忍不住的问道:“能告送我干什么吗?” 裴老三看着前面的屏风,说道:“我想押骆天一百两。” 王何笑了,“可是赌局还没开。” 裴老三也笑了,看来是自己太着急了,“那就等开局了,帮我押骆天一百两。” “赌什么?” “赌什么都行,只要押在骆天身上就行。我一直觉得,在失落之余,其实就是老天爷让我看到了骆天。”裴老三看着闪亮的星空,坚定的说道。 广场中央的长桌上已经开了好几把赌局了,除了最开始赌骆天进入极人之地那一把外,其余都是围绕紫芒纹区域前十名开赌的。比如说有一次就是赌独孤家的雷动会不会赶上剑楼的莫崖,据说这一局的结果单单让一位出自剑楼的老爷子就一次性输了两千两。 此时,长桌旁边已经围满了人,人们都在焦急的等待着下一次赌局的开始。 穿着四北阁阁服的高个子顶着大嗓门吼了一声:“赌局开,骆天能不能进入前十。” 然后就是下注的时间,众人纷纷攘攘挤在长桌旁,争想下注,“十两,赌骆天进入前十。”“五十两,赌骆天进入前十。”“三十两,赌骆天进入前十。”“我出三百两赌骆天进入前十。”“还有我,八十两”…… 长桌前的书吏再次笔走龙蛇,分别登记册录。可是写着写着,那名书吏就发现不对劲儿了,怎么都是赌骆天进入前十的声音?再一看长桌上的银票,只见一侧已经叠起了一沓,另一侧还空空如也。 书吏赶忙停下毛笔,用脚踢了踢旁边的高个子。高个子转过头来,和书吏对视了一眼,看了看长桌的两边,马上明白了什么情况。随后,高个子从人群中艰难的挤了出来,对着高台旁边的几把椅子跑了过去。 “赌局异常,四北阁宣布取消骆天进入前十这一局。”高个子再次在长桌旁叫道。 众人听到高个子的话,很是不解,甚至有些人嚷了起来,“为什么取消?难道有什么猫腻不成?”但是,很快众人便明白了,因为长桌就在中间,只要想看,完全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全都是赌骆天进入前十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什么时候这么心齐了。 “赌局开,赌骆天进入前五。” 这一次,场面却是在瞬间静了下来。然后,长桌周围响起小声的议论,“怎么有这样的赌局?”“就是,这不是难为人吗?”“看看前五都是些什么人?护龙一族的龙浩,四北阁的向噬,独孤家的雷动,剑楼的莫崖,就剩下一个神秘的水无常了,可他也是一直把着第二呢。”“这算什么局?这还有什么可赌的?”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突然想起高个子的唱名声:“白州裴老三赌骆天进入前五,一百两。” ------------ 正文 第五十八章 为谁而叹 龙浩正在坐着调息,体内的气息慢慢的平稳均匀,体力再次恢复。 实际上,龙浩已经坐了很久了,但直到这一刻,他仍然没有起身的意思。他知道,或许别人已经趁着这会儿工夫接近了他,别人大概也抓获七条紫芒纹。但他毫不在意。罡风在周围盘旋,压力在一点一点凝聚,而身体好像也更加的结实了,停滞已久的修为竟然隐隐出现突破的苗头。 他好像忘了极人之地,忘了身前的罡风。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龙浩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听到一声呐喊,“贼老天,你这是在耍我吗?” 他知道,这是骆天的声音,他还知道,这是那个时空发出的声音。 骆天竟然就是一次性抓到两条紫芒纹的人。 龙浩的脸上有些惊讶,想不到骆天根本就没有退出,而且已经到了紫芒纹区域。这是骆天吗?骆天的糟糕身体和几近全无的修为能抵抗住这里的罡风吗?这,可能吗? 但事实就是事实,龙浩自己都不得不佩服骆天。不管用了什么方法,骆天只要进了紫芒纹区域,他就有龙浩佩服的资格。 想不到,打乱自己心境的人居然是骆天。 他还真是每每出人意料啊! 可是,龙浩在思考的同时,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身子笔直的站起,在罡风中走了几步,不是向前,而是前后徘徊。龙浩有些担心,莫非是骆天又遇到了麻烦? 自己必须帮助骆天,除却九长老的嘱托外,骆天毕竟还是自己的朋友。 可是,怎么帮?这里是极人之地中的紫芒纹区域,自己又能帮得上什么? 在无人之地中,他可以刺出重剑。可在这里,他的重剑有什么用?用来刺罡风吗? “骆天,如果事不可为,就干脆按下帖子吧!”万分担忧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水无常看起来很狼狈,他的面罩被罡风刺穿了,所以在上半部分有两条裂缝,此刻戴在脸上,恰好是露出了眼睛。黑袍有些地方已经破散了,靴子上还滴着几滴血,血的颜色看上去和靴子很接近,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但此时水无常的神情却极为兴奋,极为高涨。他裹了裹自己的黑色袍子,竟是“哈哈”笑了起来,声音冷冷的,好似一块地底的寒冰。“那个人快死了,这是那个人的声音。” 水无常当然听出了那句绝望的来源,没想到会是那个家伙。可恶的家伙,居然一次性抓住两条紫芒纹,居然敢抢自己的风头。 现在没事了,那个人绝望了,那个人就快要死了。 黑色的面罩在罡风中有些晃动,渐渐掀起一小块,露出一张白净带笑的脸。水无常急忙伸出手来,郑重的将面罩扶正,手指按在眼睛部位,却发现面罩终究是破了,根本就堵不住两个窟窿。 摸了摸身后的修罗弯刀,熟悉的温度再次传到手上,水无常又有些失望,“他怎么就这么容易死了呢?他怎么就死在极人之地里了呢?我还没抽出他的筋条呢?可惜了,可惜了。” 心中的失望与感叹,就像极人之地中的罡风一样,迅速闪过。水无常再次夸张的笑了起来,甚至还兴奋的抽出了弯刀,“也好,也好啊!死吧!死吧!都死光了才好。” 话语中带着狞笑,在罡风中传向远方。 雷动也听到了骆天的呐喊。 “那分明是骆天的声音。”在骆天受伤的时间里,就属他和骆天相处的时日最多,自然对于骆天更加熟悉。 雷动的心思有些简单,他没有多想骆天闯进了紫芒纹区域。他只知道,骆天一定遇到了危险,因为那句话说的很不甘,很绝望,更想临死之人绝望的哭泣。 所以,他很焦急,手中拿着血色长刀,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停下步子,雷动想了又想,发现的确没有现成的办法。长刀可以劈到骆天所在的时空,但又有什么用呢?他的刀是用来打斗的,是用来杀人的,难道还能帮骆天增加修为? 帖子中的储物空间渐渐开启,雷动看了看里面,六条紫芒纹还在闪烁着紫色的光辉。“等出去后,一定要送给骆天一条。” 紫芒纹怎么能用来送人呢?这可是秘境中的无价之宝。况且,按照之前的约定,还要将其中的四成上交四北阁,这样可就只剩下三条了。 如果其他人知道雷动的想法,一定会骂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怎么就这么傻呢? 但雷动就是这样决定了。因为他是雷动,因为骆天是他的朋友。 极人之地中,因为骆天的呐喊而停下的远远不止三人,还有一些人也停下了。其中,就有一个白白净净,长着娃娃脸的人。 常宝儿的剑已经丢了,两只手只能无奈的被在后面。就在刚才,他为了抵御扑面而来的罡风,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剑,用手将脸蒙起来。可是,就在他摸到脚下时,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剑已经被罡风吹走了。 师尊说,剑在人在,剑失人亡。 所以,常宝儿很伤心,他觉得对不起师尊。自己已经下了山,离开了师尊,却没想到在这里还把师尊赐予的剑弄丢了。 那把剑伴了自己五年了,在山上的时候他连睡觉都抱着剑。 鼻子抽了抽,却是不争气的掉下一滴泪。 无人之地中的毒花野草,他没有哭。极人之地中的漫天罡风,他没有哭。皮肤裂了,胳膊脱臼,他没有哭。罡风的压力渐大,腹中呕出夹杂着血丝的水沫儿,他没有哭。现在,剑丢了,他却哭了。 他想抱头大哭,却最终没有实现。 他听到了骆兄弟的声音。声音很是不甘,就像他把师尊的剑弄丢了一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骆兄弟你怎么样了?”常宝儿伸手抹下眼中的泪,却没想到随带着还有一小撮鼻涕。心里想着骆兄弟,常宝儿久久不能平静,在他看来,只有骆兄弟了解自己,也只有骆兄弟才是自己的知音。 可是,现在骆兄弟明显遇到了麻烦,自己却只能在这里听着。 常宝儿越想越自责,随即又觉得自己根本就对不住骆兄弟。嘴角再次抽动,眼睛一酸,一行泪水再次流了出来。 “想不到,师尊的剑丢了,连骆兄弟现在都生死不知。我怎么就这么没用呢?”常宝儿终于蹲下身子,在罡风中嚎嚎大哭起来。 ------------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臭淫贼,又是你 秘境开启,也吸引了很多神秘人来参加试炼,排在第二的水无常也只是其中的一个。 罡风中,渐渐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身材有些瘦弱,看上去却也苗条了许多。青色的衣衫,频频挪动的金莲,即使头上梳着朝上的发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明明就是一个女子。即使是穿上男装,依然还是女子。 她确实是一个女子,她有一个利索的名字:荇飞燕。 “荇”这个姓氏已经在大乾消失了好久了,漫漫的长河中,据说只有在北疆的寨子里还流传着这样一个美而稀少的姓氏。 走在风中,衣衫的下摆总是不自然的被吹起来,他不得不缩小步子,用腿将下沿控制好。之所以选择男人的装扮,不是为了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而是能够更加方便的行走在极人之地中。步子渐进,宽大的长衫下仍然有一股袅袅娜娜的味道,蛮腰款摆中更是极人之地一处亮丽的风景。 但是,很遗憾,时空中只有荇飞燕一个人,没人欣赏到这种天然的娇姿。 此时,荇飞燕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好像已经进入前十了。” 挪步虽轻,却胜在频繁,一躲一闪间速度更是奇快无比。 荇飞燕挑动下摆,以一种极为不雅的姿势坐了下来。虽然靠着家族秘法顺利的挤进了前十,但其中的辛苦与疼痛也只有自己知道。想到自己一路走来的速度,荇飞燕也不免得意的一笑。 笑着,却也牵动了身上的伤势。 因为快,也受了更严重的伤。内脏好像就要破碎一样,阵痛已经蔓延到整个身子。荇飞燕不敢怠慢,急忙坐正身子,暗自念着家族口诀,体内的气息在口诀的引领下慢慢的过渡到受伤的地方。 气息一次又一次的循环往复,身体上的伤势却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荇飞燕不仅叹息一声,“都怪自己只顾着走了,反倒忽略了身上的伤。”伤势有些严重,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体内却是越来越不消停。 耳廓一动,荇飞燕睁开了眼睛。 她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有些耳熟。她忽然想到了一个月前,她曾经进过一个女人的房间。房间里没有女人,却有一个淫贼藏在床下。 他根本就忘不了那个可恶的淫贼。那个淫贼修为不高,身子却是灵活的多,仗着床下狭窄的空间占尽了自己的便宜。他摸了自己的胸部,他摸了自己的臀部,他,他真是一个卑鄙无耻的下流胚子。 想着想着,荇飞燕的香腮上却是浮起一朵红晕。 “死淫贼,臭淫贼。”明明是自己先发现那个暗盒的,他却要和自己抢。他明明知道那个暗盒藏有机关,却还让自己尝试。最可气的是,那人居然还在最后引来了护院,让自己谋划已久的计划不得不中途流产。 姐妹的嘲笑好像又响在了荇飞燕的耳中,荇飞燕更加愤怒了。 “想不到,那个弱弱的淫贼也来到了秘境,居然还进入了极人之地。”荇飞燕索性不再运功疗伤了,因为伤势在内脏上,罡风的压力无处不在,短时间内根本好不了。 坐在地上,荇飞燕恨恨的拍了拍地面,地面很硬实,反倒将手搁红了。 “好啊,好啊。那个淫贼遇到了麻烦。本小姐大人有大量饶过了你,可还有罡风收拾你呢。”荇飞燕心中谈不上恨,只是感觉白白被淫贼非礼了,再加上出师的失败,难免有一种郁闷的感觉。 听着那声近似绝望的呐喊,荇飞燕有些幸灾乐祸。又不认识你,管你死活?幸亏没落在姐手里,不然你死的更惨。 甚至荇飞燕已经在想象如果自己先抓住那个淫贼,该怎样教训他了。剁下双手?好像太残酷了,太脏了。扒光衣服绑在大街的牌坊上?太羞人了…… 时间在罡风中慢慢闪过,荇飞燕还在惩罚骆天的思路中没有拔出。“嗯?什么情况?他居然动了?” 荇飞燕抬起头望向天边,到处都是黑色的罡风,又能看见什么? 自从听到那一声绝望的呐喊开始,荇飞燕早就注意到了那个时空,感觉也在紧紧的盯着时空的那个人。而此时,他却发现,那个人动了。 那个臭淫贼居然没有死。 荇飞燕很是诧异,那么弱的修为能够进入极人之地,就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他居然还活着,既没有按下帖子被传送出去,也没有死在罡风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活动一下的肩膀,感觉到身上的血液有些活略了,荇飞燕又扭了扭脖子。她想站起来,又感觉腿上仍然很累,只得再次坐下。 “就休息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就行。”荇飞燕心中小声的说道。 “嗯?什么?还是他?这么厉害。” 荇飞燕不确定,又集中精力,放开所有的修为感觉那道时空。这一次有些明显,却也让她更加吃惊。 “那人居然走的这么快。比之前自己的速度还快。” 心中更加好奇,那淫贼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快死了,却又继续走了起来,偏偏速度还是异常的快。 “一个人。” “两个,三个” “怎么又是一个”荇飞燕的诧异变为惊奇,在短短的时间里,那个淫贼已经超过了四个人。这可是四个人啊。 随即,荇飞燕坐不住了,干脆利落的起身,整了整有些脏乱的衣衫,“居然这么快,还差两个人就追上自己了。” 如果先前荇飞燕还是惊奇,现在却是有些焦急了,只差两个人啊。“他刚才怎么就不死在极人之地里面呢?害的本小姐没空休息。” 衣衫摆动的频率越来越快,荇飞燕走的越来越远,脸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湿嗒嗒的汗水流进脖颈里,有一种黏黏的感觉,荇飞燕却没有擦,她真的管不了这么多了,那淫贼又超越了一个。 “如果自己猜的没错的话,自己现在是第十名,那个淫贼就是第十一名了。可恶,可恶,居然就在自己的屁股后面。” “嗯?屁股?” 荇飞燕的脸更红了,又想到了那个晚上臭淫贼侵害自己的场景,用力的咬了咬嘴唇,“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胸腔开始传来缓缓的堵塞,好像气息有点儿跟不上了。紧接着腿上的酸痛又一次袭来,荇飞燕脸上的汗水更多了。 罡风中,苗条的青衫随着罡风大幅度的摆动,步子迈进间,好像有些错乱了,早已经偏离了家族师门的秘法。而且,越来越沉重了。 大大的喘着粗气,发髻上掉下几朵头发,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凌乱了。荇飞燕拍打着自己的胸腔,努力促使体内的气息均匀些,却是没想到腹部又传来碎裂般的疼痛,那张一直风轻云淡的脸蛋儿早已被憋的有些淤血了。 “凭什么?凭什么?”“走那么快干嘛,去投胎啊!”荇飞燕心中很焦急,他能感觉的到那个人正在飞快的接近她。而她的速度却在慢慢的下降,体内的伤还没有治好又再次重创,就算是家族的秘法恐怕都不管用了。 “我走,我就不停。”脑海中再次浮现那次被淫贼戏弄的场景,荇飞燕更加的生气,也更加的焦急。“上次被你调戏,害的本小姐一个月没抬起头来。凭什么现在又是你?你怎么就没死呢?别让我抓住你,我要扒了你的皮,不,是衣服,我要把你塞进水缸里,你不是身子灵活吗?看你在水缸里怎么灵活。”想着这些,荇飞燕的心里才好受了一点儿。 “哎呀哦。”荇飞燕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面上。 艰难的爬起来,青衫上却是传来“嗤啦”的动静,整个下摆挂在了地面石岩上。荇飞燕有些害羞,毕竟没有了下摆,自己的两条玉腿就暴露出来了。虽然这里就自己一个人,但心里面还是感到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都是那个臭淫贼。”将撕下的那一截衣衫一圈圈缠在腿上,荇飞燕再次感到了脚上传来的不适,偏偏现在把脚扭了。 鼻孔中呼出大大的一口气,荇飞燕的玉腮鼓鼓的,“我偏不停,我就要挡在你前面。臭淫贼,死淫贼,你怎么还不死?”不服的心里占据了主动,荇飞燕没有运用一直以来的家族行走秘法,而是拐着腿凭着自己的修为走了起来。 没有了秘法,步调自然不能灵活的调整,罡风直直的打在身上,却是一种深入心底的痛。身子越来越重,腿越来越沉,体内本来积蓄的伤势也仿佛同时发作,就连呼吸都好像有刀子在切割着自己的肺叶。 偌大的伤痛一次性爆发出来,荇飞燕的脸由红转白。汗孔轻轻的敞着,却流不出半点儿汗水,已经流干了。 在没有家族秘法的支持下,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不,不,臭淫贼,你快点去死啊!”那个淫贼居然和自己并列而行了,他居然真的追了上来。 自己不顾身上的重伤,甚至到后来舍弃了秘法,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才追上前面一人。没想到那个臭淫贼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赶了上来。自己居然和她并列第九。 荇飞燕不服,荇飞燕怨恨,她心中诅咒那个可恶的家伙。可是,可是那个淫贼居然没有减速,将自己超过去了。 喉间一阵蠕动,荇飞燕大大的喷出一口血沫儿。感受着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荇飞燕终于停了下来。坐在地上,想要专注的运力调息,可是精力却久久无法凝聚。“臭淫贼,你等着。” ------------ 正文 第六十章 有一种精神,叫做不屈 水无常发怒了,黑色的面罩更显狰狞,“怎么又是你。怎么可以这样?” 就在刚才,他再次清楚的听到一声紫芒纹的尖叫。居然又是那个时空传过来的,他记得清清楚楚,几个时辰还不到,那个时空已经传出两声这样的尖叫了。 “是谁?他到底是谁?”水无常用力的挥舞着黑色衣袖,仍然看不到哪怕一点儿紫色。“他不是死了吗?他怎么没死。” 水无常不得不愤怒,他已经走了很久了,到现在为止仍然还是六条紫芒纹,他真的很希望能在这杂乱的罡风里看到一条芒纹。可是,老天似乎不开眼,居然一条都没有给自己送来。 偏偏那个家伙连续抓到了两条,他到底走的有多快?他就不怕罡风吗?他就感受不到极人之地中的压力吗? 再次伸出手来,还是什么都没有。“不,不,那本该是我的。”水无常狰狞的吼着,他想体会紫芒纹在自己手中挣扎无果的感觉,他也想再次听听紫芒纹的叫声。在他看来,那才是真正的天籁。 “我要杀了你,狠狠的杀了你。”他对那人的仇恨已经远远胜过龙浩了。毕竟龙浩也没有一次性抓到两条紫芒纹,也没有四个时辰不到就连续抓了两条紫芒纹,龙浩也没有现在的那个人走的快。就在这一刻,他已经将那人当成了竞争对手,不,是敌人,用血才可以解决的敌人。 骆天不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排在第九名了。现在为止,他总共抓获了五条条紫芒纹,吞吃了四条。事实上,自排在第三名的向噬到排在第九名的骆天,都还是只抓到五条紫芒纹。 骆天已经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这一刻,他只知道行走,他只知道紫芒纹。 没有人像骆天一样这么需要紫芒纹,骆天分明就是在拿命来行走。“如果抓不到紫芒纹,活着又有什么用呢?”骆天丝毫不理会还在流血的大腿,快速的在地上爬起来继续行走。 身体已经修复了一部分,修为已经快要接近武道中期,自己浪费的八年马上就可以在极人之地中弥补过来了。罡风削在脸上,骆天不管。重压下,抬不起头来,骆天不管。被地上突出的石岩绊倒,骆天也不管。骆天只管行走,快速的行走。 嘴唇早已干裂,头发早已糟乱不堪,外衣上的两只袖子都没了。这一切,骆天仿佛都没有看见,他的眼里只有路,前面夹杂着紫芒纹的路。 再一次被石岩绊倒,脚上传来针尖似的的痛,好像有石块切进了脚板。骆天没有看上一眼,仍然用力的将手撑在地面上,试图再次站起来。这一次,无论骆天怎么用力,身体上仿佛压着千钧重石,怎么都站不起来。 事实上身上的力气早已经被榨干了。 面部朝下,深深的埋在那些石头中间的缝隙里,骆天慢慢的抽泣起来。 早已血肉不分的手掌狠狠地拍打在地面上,骆天在石缝中轻轻的诉说着。这一刻,石岩,罡风,都成为了听众。 “我真的很想活下去。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为什么偏偏是我中了血毒,偏偏是我毁了身体” “修为已经废了八年,我已经八年没有习练武道了。” 黑色的罡风吹过骆天头顶脏乱的头发,没有理顺那一根根颤抖着的发丝,却是在头皮上割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骆天没有发觉头皮上流下的血迹,也没有发觉大腿上流下的血迹,更没有发觉瘦小的身子下已经积聚了一小片血迹。 “这个羸弱的身体已经拖了我八年,也拖了雪儿八年啊。” “可是,我的血毒还没治好,雪儿却先昏迷了。” “八年前,我失去了修为。八年后,我又可能失去雪儿。我还剩下什么?” 骆天慢慢的跪起身子,看了看下面的血迹,那些血迹表面起了很多细小的气泡,气泡随着血流流进那些石缝里。 “我还剩下什么?” 骆天以手指天,泪水婆娑,“你告送我,我到底还剩下了什么?” 天边依然是灰蒙蒙一片,好像很矮,不断压迫着下面怒吼的罡风。骆天腾出一只手,用力的捂住自己的胸口,手指轻敲,慢慢向下,一直移到小腹丹田所在的位置。那是血毒汇聚的地方。 “你到底还要折磨我多久?” “八年了,难道还没够吗?你难道还不放过我吗?” 骆天抬头看天,以手抚腹,似是在想老天诉说,又好像在哀求小腹内攒聚着的血毒。 老天没有听到骆天的话,罡风却是听个明明白白,一大团翻滚着的罡风直直的打在骆天的脸上,在罡风的打击下,骆天跪着的身子猛然间朝后面倒去。 躺在地上,仰面朝天,似是想到了八年的历历画面,骆天的眼里又重新积聚泪水,泪顺着眼角滴到了耳边。骆天却是感觉不到温度了。 嘴角慢慢的动了动,骆天的眼神更加坚定,“如果天要完我,那我只能灭天了。” 低语着说出一句话,骆天似乎又想到了那个黑色的梦,还有那双鄙视着自己的眼睛。微笑着晃了晃脑袋,骆天翻身,然后撑在地上,拱起身子,慢慢的站起来。 “可是,你能完得了我吗?” “哈哈……哈哈哈……”泪水和微笑一同出现在骆天的脸上。 身上的伤口好像止住了,一切的酸痛好像消失了。骆天颤抖着迈出了第一步。 一步迈下,骆天的整个身体却是向前倾斜过来,又再次趴到了地上。 再次拱起身子,再次站起来,骆天又重新迈出了第二步。 第二步仍然趴倒了。骆天没有言语,又站起来,就像前两次一样。 前腿跨出一步,身子有些趔趄,但最终没有倒下。 然后是第四步,第五步,第六步…… 漫天的罡风里,是一个踉跄的身影。身影倒下,再起来,然后再倒下,再起来。 一时间,好像极人之地中的压力减轻了,罡风减弱了,地面也没有那么坑洼了。一切都在模糊,一切都已静止,只剩下那个看似身材瘦削无力,却在始终坚持的身影了。 ------------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乱了,全乱了 极人之地的前十名乱了,彻底的乱了。 龙浩不再继续打坐,而是挥手拔出自己的重剑,手掌慢慢的擦过剑身,即使是在黑色的罡风中仍然有一抹亮色闪现。嘴上微微一笑,划出弯弯的弧度,再次系剑于背。 “没想到你不但没退出去,反倒闯进了这个名次。很好,很好。”潇洒的看了天边一眼,龙浩轻摆衣裳,再次迈步前行。 “你已经走的这么快了,我也不能一直停滞不前。” 水无常早就愤怒的无以复加了,每一次对紫芒纹的盼望总会变成大大的失望。他强迫自己相信,紫芒纹就在前面百步处,可是他已经走了十几个百步了,仍然没有看到一条紫芒纹。在这无休止的希望与失望中,他更加愤怒了,因为他发现那个家伙不仅没有停,反而一路闯进了前十名。 “难道他一直都在隐藏实力?怎么能有这样的人。”水无常恨恨的想到,又不得不继续迈出步子,加快行走。 虽然骆天还在水无常后面一段距离,而且抓到的芒纹也比水无常少了一条,但水无常早已经记住了骆天,他知道后面有一个人正在紧紧地追来,他的速度不逊于龙浩。 向噬的脸上倒是没有太为惊讶的表情,他的心思本来就很简单,只要那个人追不上自己就可以了。他才不管后面的人怎么样,他的目标永远是前面。 雷动有些惊喜,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本以为骆天会按下帖子被传送出去,但这小子不仅没走,反倒是迅速的追了上来。好小子,肯定有什么机遇,不然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哈哈一笑,雷动敞开自己的上衫,让黑色的罡风尽情的击打着胸膛,大踏步而去。 如果说此刻前十名里最为紧张的,无疑就是剑楼的莫崖了。对于自己的名次,莫崖本来就觉得气愤加不服,他是大乾第一剑器宗门剑楼的天之骄子,居然只抢了一个第四的位置。谁能想到,后来进入极人之地居然又有人超越了他,他随之成为了第五名。他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前面的人真的很强,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但是,现在后面居然又有人追来。他知道那个人距离自己还差着四个名次,那个人也只是和自己一样抓到了五条紫芒纹,可是他的心里还是“砰砰”跳个不停,那个人实在是太快了,那个人就不曾休息过。 莫崖再一次紧张了,被雷动超过已经够丢人的,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要超过自己。什么时候剑楼的子弟这么差了?什么人都想上来踩一踩。 所以,莫崖甩出全身的力气,誓死维护着自己前五的位置。 “乱了,全乱了。”广场高台上,向老阁主感慨的说道。 九长老深以为然,在后面火木手上接过重新灌满的酒葫芦,抿了一口说道:“这种情况还真是少见啊!”又用手指着广场中央的屏风,说道:“一个个就知道拼命向前走,静不下心来,不一定是福啊!” 对于九长老的话,向老阁主却是不敢苟同,这时说话也不客气了:“这时候还静心?有个屁用。” 九长老不以为意,只是对着一旁的火木摇了摇头。 “这骆天到底什么来历?你是怎么遇到的?”向老阁主这句话已经问了不下十遍了,但还是再次问了出来。 “说多少遍了,就是在一个客栈里开始交往的,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来历。照我看,你还是白打听了,回头直接问问骆天算了。老夫可是知道这臭小子好贪便宜的很。”九长老知道向老阁主心中的打算,也想为骆天找个好靠山。 九长老和向阁主的谈话,背剑先生没有插上一句,甚至没有听进一句。老先生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屏风上的红点标记,一开始他是盯着莫崖的,莫崖是他的徒弟,平日里一直乖巧的很,这一次却没想到落在了后面。他盯了好久,莫崖虽然走得不慢,但依然没能追上去,反倒是独孤家的雷动再次追上了向噬,现在和向噬并列第三。他心里很急,为莫崖而急,他已经想好等出来后怎么教训莫崖了。 盯着莫崖,莫崖却毫无动静,后面的骆天却飞速的追了上来。别人停下,他不停,别人走,他走,这个骆天到底是什么人? 所以,现在背剑先生的眼睛早已经切换到了骆天的红点标记。当时,听到九长老关于剑楼后山的问话,老先生曾想到过一种可能,但随即就被自己否定了,他认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看的过于专注,而骆天的速度也确实快,背剑先生竟然不自觉的念出了声:“好小子,又超了一个。” “看,骆天又超了一个,第十三名了。” “超了超了,第十二名。” “又是一个,十一名。” “已经进入前十了。骆天还在走。” “第九名,骆天第九了。” 广场上的众人紧紧的盯着中央的屏风,准确的说是盯着屏风上那个快速移动的红点标记。骆天没有让人失望,他追了上来,他快速的追了上来。 乱的并不只是极人之地的前十名,就连外面的广场上都乱了。只是众人乱的是情绪,乱的是眼神,他们眼里这剩下一个红点标记,只剩下一个人。 角落里的人互相庆贺着,纷纷叫嚷着,用各种方式表达心中的感动与喜悦。王何的一只手在无人之地里被豹子咬伤了,现在正缠着绷带吊在胸前,他只能用另一只手拍打着地面。石砖上传来“啪啪”的声响,仿佛是一连串的掌声一样。 裴老三没有嘲笑王何这种极不正常的庆贺方式,他的眼上还缠着纱布,眼前仍然是黑茫茫一片。他只能用耳朵尽力的听着,周围到处都是骆天的名字。眼中渐渐有什么东西流出,他颤抖着伸手去摸,放进嘴里,咸咸的,不知道是血的味道还是泪的滋味。 因为骆天的举动,所有的人都沸腾了。 屏风前的长桌上,两侧都摆满了银票。 当四北阁的高个子宣布骆天进入前五的赌局时,周围尽是人们议论的声音,很多人都觉得难以置信,前五都是些什么人?骆天能进得去吗?只有一个白州裴老三胡乱的押下了一百两。 但是现在,在看到骆天的表现后,众人的心里犹豫了。进入前十,这是众人早已预料到的,但众人没想到骆天这么快进入前十。“怎么能这么快呢?” 角落里的裴老三再次给出了答案,“因为他是骆天。” 是啊,他是骆天,他是最后一个进入极人之地的,他慢慢的追了上来。他进了前十,他现在是第九名。 照这样的速度看来,进入前五,也不是不可能。 有些人已经捉摸不定了,有些人更加坚定了,更多的人挤到长桌旁,拿出早已经在手心里攥的紧巴巴的银票,“骆天进入前五,追加十两。”“赌骆天进入前五,四十两。”“……” 长桌右侧的银票再次渐渐多了起来。 “怎么回事?好像不动了?”不知是谁嚷了一声。 广场又在瞬时间安静下来,“不动了,真的不动了。”“真的停下了。骆天停下了。” 高台上,背剑先生大大舒了口气,“还真以为他不休息呢?”端起石桌上的茶碗,背剑先生先是放在嘴边“嘘嘘”的吹了吹,然后用舌尖轻轻一抿,怡人的茶香已经飘进了脾胃里。 向老阁主很是不屑的看了一眼背剑先生,什么时候老乌龟也这么做作了,还会有这种雅致的动作?“莫崖总算保住第五了,看把你得瑟的。” “第五”不仅仅是莫崖心中的痛,也是背剑先生心中的一个痛。所以,本来很优雅品茶的背剑先生突然呛了一口,将茶碗用力的往石桌上一甩,“老匹夫,你到底什么意思?明明是骆天自己不走了,关莫崖什么事?” 向老阁主看到背剑先生明显有些心虚,忍不住嘲讽道:“老夫本来没什么意思,倒是你解释个什么劲儿?” 背剑先生也发觉自己之前的语气有些弱,坐直身子,重新端起茶碗,说道:“莫崖即使在剑楼里可也是出类拔萃的。要我看是那骆天先前太着急了,现在没有了后力,弄不好下一刻就要按帖子出来了。” “快看,骆天动了!”广场上再次喧闹起来。 背剑先生“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茶水。 ------------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对此,我深信不疑 几个时辰里,广场上的众人都在紧紧的盯着屏风,那个红点标记这一次移动的并不快,甚至还往复出现了几次后退。稍稍的后退,更是奋力前进的开始,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众人望着那个红点标记,又看了看长桌上右侧不断加高的银票,“难道真的能进前五?” 骆天走的并不快,比之前要慢上许多,但他从来都不曾停下。他就像一只蚂蚁一样,再一次凭借着坚忍不拔的毅力超越了前面两个人,别人休息检查伤势,骆天没有,他仿佛只知道行走,他生下来就是为了行走。 可是,就在现在,屏风上那个显眼的红点标记,不动了。没有后退一点,也没有再次前行,他居然再次停止了。 广场上没有言语,就连风声都弱了很多。人们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标记。 长桌左侧的银票又增加了几张,渐渐和右侧持平。 王何用那只完好的手将身上的衣服解开,因为长时间的拍手,胸膛上已经出现一滴滴汗珠,汗珠挂在胸毛上,在烛光中闪闪的。 “骆天能不能进入前五?” 这句话问的有些突兀,尤其是此时一片安静的角落。 很多人朝这边看过来,他们很想回答,但心中好像还是有些顾虑。所以,这一刻,他们更想听到答案。 裴老三知道,王何其实是在问他。所以,他反手拍了拍王何的背,突然发现这种动作好像又有点儿娘们儿的意思。微微的笑了笑,裴老三坚定的说道:“能。” 角落里所有人都点了点头,他们很满意这样的答案。 “为什么你就这么注定?”王何也是轻松的点了点头。 裴老三想了一会儿,却是怎样都搜刮不到一个别致的词,只能更加坚定的说道:“骆天进入前五,对此,我深信不疑。” 角落里的人都笑了,即使那个红点标记不走了,但他们依然笑得出来。正像裴老三说的,骆天进入前五,他们都是深信不疑。 高台上,九长老早就睡着了。向老阁主看着一旁躁动不安的背剑先生,有些不解,问道:“骆天停下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愁眉不展的。” 背剑先生无奈的笑了笑,肩膀耸动,说道:“骆天现在是不走了,谁又能保证他永远不走了。弄不好下一次他会走的更快。这个骆天,不简单啊!”想着骆天在每一次停下后,都会再次突飞猛进,他不得不为莫崖担心。千万思绪追终化为无奈一叹:莫崖,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时间就在众人刻意保持的静寂中悄然而过。 “快看,骆天又动了。” 众人的眼睛盯着那个红点标记,却没有说出多余的话。仿佛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看,已经第六了。前面就是剑楼的莫崖了!” “骆天会不会超过莫崖?好像现在莫崖也快起来了。” “前五名可都是天之骄子,不知道骆天能不能挤进去。” “进了,更近了。骆天就要和莫崖持平了。快看,就要赶上了。” 众人看着那个快速移动的红点标记,眼中好似迸发出炽烈的光辉。就是这个人最后进入极人之地,就数这个人倒下的次数最多,他倒下,他再次起来,现在他就要进入前五名了。 “赶上了,赶上了。” “骆天进入前五了,他和莫崖并列第五名。” 这一刻,众人都成了见证者,他们一同见证了一个后起之秀的诞生。 “骆天,骆天。” “骆天,骆天,骆天……” 广场的每一个角落都响彻着这个名字,人们的每一次高呼都夹杂着这个名字。 背剑先生端起石桌上的茶碗,嘴唇有些抖动,花色茶水顺着碗底低落到衣襟上,依然不闻。“新的时*始了。” 向老阁主心中也是五味杂粮,护龙一族的龙浩,神秘的水无常,独孤家的雷动,四北阁的向噬,另外还有上京王家的公子,夏家的少爷……,现在,又多了一个骆天。大乾年轻一辈的青年才俊齐聚北疆四北阁,这根本就是一个新的时代,这将是年轻一辈的天下了。 他们,都老了。 “怎么回事?莫崖又超过骆天了?” “骆天好像又成第六名了。” “不对,不是莫崖太快,而是骆天又停下了。” “骆天到底怎么了?好不容易挤进前五,怎么这时候停下来了?” 骆天又停了下来,前十中的每个人都在加快行走,骆天却偏偏停了下来。众人不解,众人心中不服,甚至有些人的眼圈已经开始发红,“骆天怎么可以停下来呢?他怎么就被挤出了前五。” 角落中一些人开始交头接耳,他们互相议论着,慢慢的有一个人走进裴老三,然后又有第二个人靠过来,第三个,第四个……他们还想再听一次他们想要的答案。 地上已经坐满了人,王何和裴老三被夹在中间。没有人发话,没有人提问,大家只是静静的看着中间的两人。 王何系上胸前的扣子,刚想说话,又看了看一旁的裴老三。 裴老三眼睛上还蒙着纱布,此时安稳的坐着,身子没有一点儿不适。王何又想了想,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觉得裴老三的回答比自己更有说服力。 是裴老三第一个发现了还在移动的骆天,是裴老三带领着众人找到了希望,也是裴老三说出了至今还在广场上流传的那句话:“骆天能进入前五,对此,我深信不疑。” 在无人之地中,裴老三的眼睛没有被豹子豺狼抓瞎,却因为长时间的盯着骆天而被缠上了纱布。还有人比裴老三更有资格回答吗? 时间还在一刻一刻缓慢的行走,越来越多的眼睛瞄向这里,仿佛这里就是光明,期盼已久的光明。 “进入前五,我深信不疑。”裴老三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就连蒙在眼上的纱布都没有动上半分。 “我也深信不疑。”王何抬头看了众人一眼,大声的说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点了点头,同样大声的说道:“骆天进入前五,我们都深信不疑。” 角落里的声音响声很大,整个广场都听见了,更多的人点头,更多的人深以为然,更多的人对此深信不疑。 “动了。骆天又动了。” 这一次没有多余的声音,仿佛人们心中早已为此做好了准备。无数双眼睛再次盯到屏风上,注视着那个再次移动的红点标记,久久无法移开。 “好像这一次走的更快了。” “又近了,就要重新追上莫崖了。” “近了,近了,又持平了。” “哪有持平?好像骆天就要超过去了。” “超过去了,快看哪!骆天重新进入了前五,骆天走到莫崖前面去了。” 众人只知道,那个红点标记在经过短暂的休息后,好像力气更大了,竟然走的比上一次还快。他超过了莫崖,他一个人排在了第五。 这一刻,长桌上已经空无一物了,骆天进入了前五,赌局自然也结束了。王何从下人手中接过一叠银票,沾着嘴里的唾液数了数,然后全部塞到裴老三的怀里。 “这一次,你是第一个下注的,可是赢大发了。” 裴老三摸着一张张银票,笑了笑,他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上面的四北阁印记。抬起头来,仿佛他的视线穿过了纱布,落到了广场中央的屏风上,“对此,我深信不疑。” ------------ 正文 第六十三章 路在何方 龙浩不走了,排在第一的龙浩不走了。因为,已经无路可走。 前面是真的没路了。 谁能想到,极人之地中会出现路的尽头?龙浩还没有看到金芒纹,他还没有进入金芒纹区域,可是,现在居然没路了。 灰蒙蒙的罡风中,龙浩就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之所以是突出的岩石,完全是因为下面是空茫茫一片,尽是黑色的深渊。 仿佛陆地就此断裂了,一道鸿沟隔开了这里。 前面罡风密布,隐隐约约间仿佛望到了对面的山峦,山峦上的罡风更加肆虐,竟然夹杂着几缕金色。龙浩知道,那就是金芒纹。 金芒纹就在对面的山上。 龙浩想运力越过去,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根本就是不切实际的想法。莫说深渊宽达几十丈,他修为有限,本就越不过去。就算是火木火金在这里也不可能,悬在空中的罡风可不是吃素的,山涧里的压力不知道暴涨了多少倍。 龙浩想了想,最终没有什么好办法。看着弯弯曲曲的悬崖边,龙浩迈开步子,在边缘上横向走了起来,既然前面没有路,他就沿绕着走,他要找出一条路。 山涧中传来巨大的吼声,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龙浩继续走着,他看着陡峭的悬崖,细细的观察着那些嶙峋的断层,他想要知道是不是还有地方和对面连着。 重剑轻轻敲下,岩层上传来“咚咚”的声音,右手把着石块,左手在边缘上蹭了蹭。石块的边缘上很粗糙,但却不锋利,无尽的罡风早已经将这里的石头磨圆了。 龙浩失望的摇了摇头,他已经走了好久,根本就没有发现连着的路。 “这并不符合常理。”龙浩的眉头已经挤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他觉得极人之地中不应该发生这种事,如果真的没有了路,试炼人员又怎么进入金芒纹区域呢?又怎么走到无极图呢? 他干脆盘坐下来,他必须找到路,所以,他要思考。当纯粹的人力不能为时,思考就成了唯一做的事。 罡风中,就在断崖边,坐着一个正在思考的人。 站在悬崖边上,水无常全身感到一种苍白的无力。他忍受着无比的煎熬,千辛万苦才抓到第七条紫芒纹,正在他瞄准罡风准备抓取第八条紫芒纹时,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了。感受周围无休止的罡风,水无常震惊的发现,他根本就无法渡过去。 渡不过去,又怎么能抓到金芒纹呢? 为了金芒纹,他可以舍弃第八条紫芒纹,可是现在金芒纹就在那里,自己却只能看着。有风从后面吹来,狠狠地打在他的的后背上,身子晃了晃,水无常没有理会。 他不知道怎样才可以到达对面,他想看看对面的群山到底是什么模样。 还有一点,如果真的没了路,他就无法到达无极图了。到不了无极图,他又怎么能遇到那个人。一想到那个人,水无常就恨的牙痒痒。那个人怎么可以拥有这么快的速度?如果不是那人一开始便被甩在了后面,如果那个人是和他同时进入极人之地,他有理由相信那个人会走到他的前面。那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走在悬崖边上,水无常焦急的等待着,他的眼光向四处瞟去,山涧中只有罡风,没有路,更没有桥。他只能无奈的继续走着,他看到了金芒纹,他想抓到,但距离实在是有些远,隔着黑色的深渊他又怎么抓得到呢? 他不会放弃的,他相信一定有什么路或者桥通到对面,自己剩下的只是寻找罢了。他有些想明白了,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就抓到金芒纹,那也就不是质量超高的金芒纹了。 他相信,只要走的够久,走的够长,一定可以找到路的。 虽然是出于两个完全不同的时空中,但向噬和雷动是同时到达深渊边缘的。 看着绵绵无边的山岩,向噬并没有想该怎样到达对面。向噬反倒笑了,他觉得这恰恰是一个机会,所以,他运气于胸,高声叫道:“敢不敢打一场?” 时空中只有他一个人,又有谁会附和他呢? 就在这时,天边上却传来一声豪放的回答:“有何不敢?雷某人正有此意。” 向噬笑了笑,他已经忍了好久了,他的手是真的痒了。 天边突然出现一段刀韵,在黑色的罡风中更显狰狞。向噬握拳,瞄准方向,用力挥了出去。刀韵和钢拳在天际相遇,随即爆发出一种“砰砰”的声音,漫天的罡风都好像躲闪开了。 第一拳的拳影还没有消失,向噬紧接着挥出了第二拳,拳头还没有到达天边,却猛然被一段弧形的刀韵拦截下来。就在原来的地方,两人再次交战。 时空壁垒震动不停,好像时刻都会破碎一样。 天边的罡风闪动不安,远远的躲开。 两人已经不知道对了多少招,每一次都是直接的拳影和刀韵。天际一次又一次的晃动,每一拳,每一刀都仿佛让天地变色。 简单而直接,暴力而凶狠,两人都是好斗的人,在不间断的行走中早就把对方惦记上了。这一次眼看不能前行,两人同时在熊熊战意当中爆发了。 骆天也已经来到了悬崖旁。 此时的骆天很狼狈,但精神却是相当的好。一路走来,他已经吞吃了七条紫芒纹,当初被血毒侵蚀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他又能重新习练武道了,他的修为也已经提高到了中期。 荒废了八年的修为又回来了。 望着自己的小腹,骆天的手指扣在上面,那里正是血毒攒聚的地方。在紫芒纹的药力下,血毒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好似壮大了不少。对于这一点,骆天很不解,紫芒纹可以修复自己的身体,可以增加自己的修为,怎么就祛除不了腹内的血毒呢? 紫芒纹对上血毒,不但没有化解上一分,反而让血毒吸收了不少药力。 骆天也只能眯着眼笑上一笑,如果不是血毒分担了紫芒纹部分药力,他根本就无法在短时间内修复身体,提高修为,就更别说在极人之地中快速的行走了。恐怕自己早就因为紫芒纹的强大药效而爆体而亡了。 当然,这也与骆天的意志力有很大关系,当因为紫芒纹补充的力气渐渐被用完时,骆天可是完全凭着自己心中永不放弃的信念继续行走的。 腹中的血毒好似很乖巧的躲在那里,没有一点翻滚的迹象。骆天摸摸自己的鼻子:这究竟是福还是祸啊? 黑色的罡风在深渊中不断的卷起,犹如一只只盛开的花朵。骆天没有走上半分,仍然站在原来的位置上。 因为武道修为已经到了中期,骆天八年中专注感应思考而悟出的念力有了更强大的支撑。念力一点一点散开,寻找着罡风中天地气息的波动情况,就像剥茧抽丝一样,一点一点的深入到罡风中,深入到深渊中。 时间随着骆天的心跳渐渐的流逝,骆天的脸上已经浮现了不少汗水。 骆天没有睁开眼睛,甚至连睫毛都没有动上半分。裸露的双臂自然的背在后面,双腿在一大块岩石上稳稳的站着,缠在腰间的长衫在风中呼呼作响。 如果不是漫天黑色的罡风,如果前面不是狂风怒吼着的深渊,此时的骆天还真有那么一点儿指点江山的味道。 慢慢的,骆天背在后面的手指动了动,就像是在敲打着什么一样。四根手指敲得很是均匀,每一次停顿又接着下一次的弹起,往复不断中,好像敲出了一种无法言语的节奏感。 就像心脏的跳动,一声一声,在舒缓的节奏中,却是支配着整个身体能量的运转。 然后,双臂在背后转过来,慢慢移到腿间,摆成自然下垂的样子。手指轻叩着大腿,这一次不是四根手指一起敲下,而是错乱开来,食指敲下,中指抬起,均匀而和谐,规律而完美。 膝盖微曲,脚跟用力,脚尖踮起,然后落下,再踮起,再落下……竟是和手指扣动一样的节拍。 骆天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他的念力仿佛触到了什么,有什么东西在动。他急忙再次集中念力,想要牢牢地抓住那种感应,却在此时中断了。 修为仅仅是中期,念力的根基毕竟还是浅了些。 或者,也不完全因为这个,别人都是习练武道,在武道巅峰上慢慢突破进入念境,从而掌控念力。可自己却武道修为全废,念力完全是在日复一日对周围世界的感应中触摸积累得来的,这本就不是正常的途径。 骆天本想进行第二次的尝试,最终却无奈的放弃了。他的修为有限,念力也极不稳定,即使是再来一次,估计也是同样的结果。 既然念力无法深入,无法维持的太久,骆天索性停止感应,放松全身,尽情的回忆着刚才的感觉。他并不是一无所获,虽然很少,但已经够了。八年来,他除了随身的迷药毒品外,相伴更久的还有一样东西,那就是思考。 半个时辰悄悄的过去,骆天想到了一种可能,身体却是犹豫不决。 手指再次按了按小腹,骆天凄然一笑,纵身跳下。 ------------ 正文 第六十四章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召唤 广场中央的屏风上有一道横着的黑线,在那道黑线边上罗列着一行红点标记。此时,标记不断闪烁,也闪亮了众人的眼。 “快看,骆天消失了。”突然有人高声叫起来。 众人赶忙看去,却发现那列红点中转眼间已经没有了骆天的标记。面对这一种情景,众人很是不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尤其是角落里的人更是叫嚷得厉害,纷纷要求四北阁给个说法。 高台上,九长老也是难以置信,本已放在嘴边的酒葫芦直接丢到长桌上,转头面对向老阁主,说道“居然是骆天?” 向老阁主也是舌头嚼个不停,茶水已经顺着嘴角流到了白胡子上,“真的是骆天。”仿佛是对九长老的回答,又像是对自己的再次疑问。 背剑先生没精打采的低着脑袋,嘴里一直念着一个名字。事实上,自从莫崖被骆天超过后,背剑先生的情绪就很萎靡。他仿佛听到了老宗主的咆哮。他给剑楼丢人了。 但那时,背剑先生只是有些颓丧,远远没有现在这样失落中又带着激动的样子。整个脸庞都藏在怀里,甚至额头已经碰到了桌沿,嘴角不停的抽动,“难道真是他?” 自从他发现骆天第一个消失后,那个早已经被他否定的想法就再次跳了出来。“如果不是他,他又怎么会这样呢?”听得出来,两个他指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高台上迅速跑下一人,那人的相貌很普通,肩上却绘着一个月牙形的图案。四北阁可从来都不崇拜月神,自然那不是什么月亮的标记,实际上他只是一块银子。 就像四北阁的银子一样。 可见,那人的身份并不普通,要知道,南门卫中向天的肩上也只是一张圆形的铜钱。那人先是对着广场正面一些世家长老行上一礼,有些本来坐在椅子上的长老却急忙站起来闪开,好像根本就不敢受下。那人不以为意,转头看了看中央的屏风,随即大声的说道:“四北阁宣布,此次试炼骆天第一。” 本来就备耳倾听的众人听到这句话,反应各一。 角落里的人先是难以置信,随后是抢天的欢呼。既然四北阁说骆天是第一,那么骆天肯定就是第一了。 裴老三大声的笑着,眼上的纱布抖个不停,甚至因为幅度过大的缘故还掀开了一角。“骆天第一,骆天第一啊!他居然能得到第一。”缠着绷带的右腿居然弯了起来,慢慢的渗出鲜血,裴老三根本就没有发觉,即使发觉了他也不会在意。能不激动吗?他第一个发现了骆天,别人正是在他的口中听到了那句“骆天能进入前五,对此,我深信不疑”,他相信骆天能够进入前五,因为他早已经在骆天那种坚忍不拔中看到了希望。可是,他做梦都没想到,骆天会得第一。 三十多年才举行一次的无极秘境试炼啊!骆天居然得了第一。 王何的另一手又开始拍打地面了,他本就不是善于言语的人,突然间听到骆天得了第一,他兴奋的无以复加,他只能这样发泄着心中的兴奋与满足。脸上的胡子一动一动的,粗重的眉毛好像横了起来,就仿佛是他得了第一一样。 角落里到处都是这样的人。他们尽情的欢呼着,他们不认识骆天,不知道骆天是谁,但他们知道,骆天是他们的希望,骆天现在得了第一,就是他们得了第一。 有些人不解,有些人气愤,有些人不服,但更多的人却在欢呼,欢呼着四北阁无极秘境时隔三十四年又一个第一的产生,欢呼着第一骆天的名字。 独孤春雨飞速的跑向高台,闯过四北卫的阻拦来到九长老面前,问道:“是不是弄错了,骆天的修为那么弱,怎么可能得第一呢?” 她居然敢质疑四北阁弄错了。 向老阁主抢先说道:“明摆着呢,骆天的标记第一个消失的,不是他是谁?” 独孤春雨还是有些不相信,撒娇似的摇了摇九长老的胳膊,“骆天真的是第一?” “嗯。”九长老耸了耸肩膀,甩开独孤春雨的双手说道。 听到九长老的答复,独孤春雨终于肯定骆天是第一了,随之却是一丝窃喜浮上心头。骆天不是独孤家的人,只与她堪堪交往了几个月而已,而且其中两人的拌嘴时间要比好言闲谈的时间多得多。但是,这一切都不妨碍独孤春雨的兴奋,那是发自内心的兴奋。 广场上乱糟糟的,角落里乱糟糟的,这是因为喜悦而产生的糟乱。 “骆天得了第一,那么骆天现在到底在哪儿?”很是突然的响起一声疑问,一瞬间角落里的众人都静了下来,“是啊!骆天现在在哪儿?” 现在的骆天正以一种非常不雅的姿势趴在地上,两腿向外扩展,双臂朝前,整张脸已经陷进了泥土中。 苦涩的吐出嘴中的泥巴,骆天以手撑地,慢慢的跪起身子。身体稳住,手上却没有丝毫犹豫,拇指和食指掐住鼻子,“哼”出一摊白色鼻涕,细细看来其中竟然还夹杂着几许嫩芽儿。 现在的骆天再狼狈不过了,本来在极人之地中就被撕烂的衣服更加脏乱,胳膊上沾满了稀松的淤泥。眼睛眨了又眨,好像还不过瘾,只得腾出一只手来用力的揉一揉。脸色也是难看之极,不是因为什么郁闷气愤,确实看上去比较难看,那是泥土的颜色。 骆天知道,自己肯定晕过去有一会儿了。 当时他比较犹豫,就是因为他不确定下面会是什么情景,自己在高空跳下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他怕死,他更怕缺胳膊少腿般痛苦的死去。 但是他又不得不跳,因为这是唯一的出路。凭借着微弱的念力他感应到悬崖下面可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身体虽然痊愈,武道修为也提高到中期,但同时血毒也壮大了。他根本就不敢想像血毒的将来会怎么样,所以,他只能再次拿命来赌,闷头一跳。 身体在罡风中迅速的落下,骆天看到了藏在风中的金色芒纹,那些芒纹甩动着亮丽的尾巴一闪而逝。他想要抓住,但手还没有伸出,他就落到了地上。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活动一下手腕脚腕,骆天发现身上并没有缺少什么零件,只是浑身黏满了了稀泥,感觉很别扭。举目四望,眼中尽是苍翠的颜色,甚至半空中还飘着雾气,有种飘渺如尘的感觉。 随手抓起一把矮草擦了擦身上,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骆天知道,这根本就不是极人之地。这里没有罡风,没有芒纹,没有压力,这里又怎么会是极人之地呢? 不是极人之地,别说金芒纹,连紫芒纹都抓不到了。 矮草擦在身上,泥土不断的脱落,慢慢露出皮肤的颜色。看着不断掉下的泥土,骆天有些迷茫,他不知道往哪儿去。他找到了路,却再一次发现自己还是无路可走。 突然间,骆天的眼睛闪出了光芒,他看到前面有座石门。石门很是破旧,准确的说根本就不是门,只是几块拱起的石头罢了!吸引骆天的是石门最上面的三个大字:无、极、门。因为有些石块错乱的缘故,字的笔画有些扭曲,只是还大体上维持个样子。“原来,这里真的是无极图。” 爬起身子,快速的跑过去,骆天近距离的看着石门。渐渐地,骆天的眼神有些涣散,有些迷茫,他好像看到了战争的场面,很多人在山上飞来飞去,不断有人落下,地上的血液已经汇成了细细的河流。用力的摇了摇头,骆天不敢怠慢,急忙将脑海中那幅纷乱的画面甩出,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当年无极门和四北阁大乱时的场景。 “想不到,只是一座简单的石门,都能迷乱人的心智。”骆天感慨的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骆天渐渐地抬起手臂,手掌倾翻,已是落在了石门上。紧接着,石门发出金色的光芒,仿佛在瞬间活了一样,“无……极……门” 庄严而厚重的声音响彻在骆天的脑海里,骆天仿佛看到了千年前的圣地。睁开眼睛,石门表面已经出现一个下凹的掌印。 这是一个荒废了千年的圣地,这是一个神秘的世界,但同时在骆天看来,这也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到处充满着离奇与危险。 骆天不得不重视起来。坐下身子,将手放在膝上,骆天的念力再次散出。 这里的天地气息很是浓郁,同时也很平静,仿佛午间沧澜湖里的水流一样。慢慢的,骆天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这种感觉很熟悉,很亲近,更像是天地气息中隐藏着的召唤一样。 就像是琉璃的感觉,就像是常府中暗盒的感觉。 骆天大大地睁开眼睛,他很奇怪,在无极秘境的无极图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是无极门千年前遗留下来的?还是那些进入无极图的前辈们的? 看着面前还在耸立着的石门,骆天是真的迷惑了。他不知道是应该沿着石门的方向朝前走,还是现在转过身去,靠着气息间那种弱弱的感应往后走。 前面有些建筑,定是无极门的原址所在,那里会有很多宝贝。 后面是苍翠的山道,除了那种渐有渐无的感觉什么都没有。 一时间,骆天有些难以选择。 手指轻轻的在空中画出一个圈,然后圈中响起“滴答滴答”的水声,慢慢的又汇聚成波浪的声音。一把水质长剑逐渐形成,静静的立在空中。 既然自己选择很困难,那就干脆让别人选吧!琉璃剑在空中闪动着,慢慢的移转着方向,浪花荡起的剑尖在一次次晃动中,最终指向了后方。那里便是山道,那里便是骆天感觉的方向。 骆天笑了,很是开心的笑了。他相信琉璃和那件物样肯定存在着极大的联系,因为他们的感觉是那样的相近,显而易见,琉璃肯定会指向那个方向。骆天也早已经决定转身了,只是无极图中无极门原址的诱惑实在是太大,而且他又是一个贪财的人,他不得不找个理由说服自己。 轻松的转身,骆天挥了挥手,只在石门上留下了一个纤细的手印。 山道有些曲折,有些摸不清方向,主要是骆天不确定现在是在山脚还是在山腰。山道通向前方,骆天却是停了下来,路的方向没错,但感觉却不是顺着路的方向来的。所以,骆天右折,进入了山林。 虽说是山林,但其中的树木却是很少,但每一根都是那样的郁郁葱葱。踩着尖形的叶子,骆天的步履有些快了。 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林子很小便到了尽头,接着还是山道。山上的岩石表面长着矮矮的青草,一阵风儿刮过,对着骆天的方向不断摇摆。骆天用手抚摸其中的一株,发现草的根很浅,仿佛就是铺在石岩上一样。 山道的尽头是一座洞穴。 洞穴有些矮,骆天只能弯腰进去,本就破了的鞋子踩在地面上,更是觉得扎的慌。近了,更近了,骆天的感觉更加明显,好像那种感觉已经变成实质的声音,就像当初的琉璃一样。 骆天的情绪有些不稳,他不知道这一次会是什么。 “你终于来了。”听上去就像一个女子的声音,如果说琉璃是十六七岁的活泼少女,那么她的声音分明就是那种成熟的美妇,稳重中带着一丝丝调皮,大方中夹杂着一股娇羞。 骆天的手情不自禁的抖了起来,仿佛他终于听到了梦寐以求的声音。 洞穴进入十步,陡然宽敞起来,骆天也将腰直了起来。山壁上到处都爬满了绿色的植物,有些藤叶间甚至开出了洁白色的小花。地面上长着柔柔的青草,很矮,踩在上面软软的,很是舒服。骆天不知道这样一个与光隔绝的洞穴中怎么会长出如此美丽的花草。突然间他想到一个疑问,好像整个无极图都没有见到阳光。 骆天不想了,他来不及想了。 那种感觉,那种声音,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骆天索性闭上眼睛,迈着松松散散的步子,仅仅跟着感觉走动。 “你终于来了。” “你还是来了。” “你可知道,你来晚了多久?” 声音撩人,一步一步的吸引着骆天前行。 洞穴好像很深,因为骆天感觉走了不少时间。步子迈动间,既没有极人之地中的匆忙,也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只是均匀的走着,甚至在不断地呼唤中,连步子都柔和了。 骆天知道,自己就快要见到了。就像当初见到琉璃一样。 洞穴再深,终有尽头,骆天已经碰到了石壁。可是,眼中仍然还是青色的小草,仍然还是开着小花的蔓藤,根本就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你在哪里?”骆天有些着急,就像一个找不到娘亲的孩子一样。洞中空荡荡的,四处的石壁将骆天的声音又转了回来,反复的传响。 “你到底在哪里?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好想见到你。” “为什么老感觉很熟悉。你认识琉璃吗?一个水一般的女孩,不,她本来就是水做的,她的全身都是水。” “我已经来了,你为什么还不出来?我真的来了,你看看我啊。”骆天哭了,眼睛一直眨个不停,泪珠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一个接一个的掉在地上。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我叫骆天,你又是谁?你到底是谁?我好想见到你。”说完,骆天突然依着石壁坐了下来,两只腿直直的伸着,甚至还踢掉了鞋子。 在这一刻,骆天已经变成一个孩子。 从进入洞穴的第一刻起,骆天就已经有了孩子的样子。 可是,那个声音不见了,那个引领他来到洞穴的声音不见了。骆天已经来到了这里,她却没有再说出一句话。她的声音是那样的柔和,又是那样的带着磁性,现在却面对着骆天沉默了。 骆天坐在地上,整个洞穴都回响着骆天的哭声。哭声并不凄惨,一点儿都没有绝望的意思,甚至还有些撒娇的韵味儿在里面。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早已经泪流满面的骆天终于听到一句话:“你向前走过来,我要好好看看。” ------------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孔雀 再次听到女子的声音,骆天慢慢的抬首,满是泪痕的脸上竟然出现一个小小的酒窝。 骆天用手扶着山壁,他不知道往哪儿走。周围除了他根本就没有别的人了。 地上青青的草儿开始细微的摇摆,本就不高的身子有规律的起起伏伏。岩壁上苍翠的藤叶轻柔的拍打着石体,上面跃动着的纹络更加清晰,似有光华流转。 洞穴中到处都充满了绿色。 枝叶轻摇,山壁上,半空中,尽是凉爽的风。 骆天的身上贴满了草叶,胳膊上缠绕着一片片青翠的叶体。一颗颗露珠在上面顺着叶托流下,漫过骆天的每一寸肌肤,温柔而舒畅。胳膊上,后背上,全身上下都被紧紧的裹在绿色之中,翻开的皮肉开始飞速的结痂,血清不断涌出,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血痂慢慢变厚,绿叶荡漾间,已经开始一点一点的脱落了。光滑的皮肤再次暴露出来,竟没有一丁点儿的痕迹留下。 头上,好像顶着一张由枝叶组成的帽子,露珠在额头滑过,,漫过骆天还带有泪痕的脸颊,流入嘴中。凉凉的,甜甜的,喉中,肺中,腹中充满了清凉与生机。 此时,骆天就像一个山林中的野孩子,帽子是枝叶缠绕而成,衣裳是枝叶依附而挂,就连脚上都铺满了青草。没有一丝肮脏的颜色,在风儿的吹拂下反倒生出一种祥和而生机的律动。 这是多么美丽的衣裳啊! 就在这时,空中飘过一片藤叶,藤叶的叶体很宽大,就像一条小舟一样,双桨摇摆,朝着骆天驶来。骆天没有管身上的衣裳,没有管头上的草帽,眼睛盯着前面的藤叶,嘴里微微的笑了笑,就像小孩子得到一把糖块一样。藤叶和骆天的眼睛一样高,在半空中轻柔的晃着。骆天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他知道那片藤叶会落在他的手上。触摸着表面的脉络,一条一条向外延展,就像手纹一样 藤叶并没有一直躺在骆天的手中,而是叶柄搭在骆天的手指上,整个叶体悬在半空。细细看去,仿佛叶子在行走,骆天也在行走。 石壁上趴着无尽的条藤,一圈一圈将石壁盖了起来,早已没有了石壁的颜色。骆天逐渐靠近,藤条慢慢的向两边张开,一根又一根,是那么的有序。最后,藤条的叶子也慢慢的掀开,骆天不禁的伸手摸了过来。 那是一把剑,剑柄很细,但剑身很宽,很薄。整个表面闪亮着青翠的颜色,就像镶了一个个滚动着的绿宝石一样。剑身因为有些宽大,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修长的心形图案。 “你终于来了。”磁性的声音在剑上传来。 骆天两只手将那把剑拖起来,感觉有些湿凉,上面绘着绿色的条纹,正是叶片中修长的脉络。 “你是谁?你认识琉璃吗?”骆天的泪珠掉在剑体上,荡起一圈圈波纹。 “你可以叫我孔雀。” 随着这个声音进入耳边,骆天眼前光芒大作,竟然在洞穴中消失了。 这是另一个洞穴。这是个宽敞的洞穴,甚至上方还探进几缕阳光。就在洞穴的最深处,有一个圆形的石桌,石桌上放着两盏酒杯,杯纹有些扭曲,既像跳动着的火焰,又像舞起的脉络。但骆天的眼睛却没有偏移半分,就在圆桌旁的石凳上,坐着一位盛装的女子。 女子头上戴着朱玉桂冠,衣服上尽是一颗颗闪亮的珍珠,裙子的下摆很长,在石凳上落下,又延伸了好几米。眸子闪过一丝笑意,对着骆天招了招手。 骆天没有走到另一个石凳上坐下,而是径直来到了女子身边。“你是孔雀?” 女子看着骆天,想要伸手触摸骆天的脸,却又缩回了衣袖中。 “想不到,你还这么小。”孔雀端起石桌上的酒杯放到嘴边,红唇轻起,细细的抿了一口。骆天却是看的清楚,杯中其实什么都没有。 “我们是不是认识?感觉好亲近。”骆天还是笔直的站着,头顶上的枝叶圆环闪过几丝摇摆,甚至有一片叶子垂了下来,贴到了眉梢上。 “我可是等了好久,多少年?”孔雀裙摆款款,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你已经见过琉璃了?你身上已经有了琉璃的味道。” 骆天的脸庞有些抽动,渐渐呈现出戚戚的神色,“你和琉璃一样?” 孔雀没有回答骆天的问题,而是轻解罗裳,手中提着一款美丽大气的女装。那分明就是孔雀身上脱下来的,可是骆天却发现孔雀的身上什么都没少,还是那件盛装装扮。 “送给你,好不好?”孔雀娇唇叠起。 骆天没有接下那身衣裳,而是再次问道:“你和琉璃一样?” 孔雀好像有些恼怒,将那身盛装塞到骆天的手上,然后静静的坐在石凳上。 骆天抚摸着衣裳上纹络,光华似是溅在了手上。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手中托着美丽的衣裳,骆天想了想,最终问出了心中所想。 孔雀似乎早就知道骆天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先是优雅的伸出兰花指将耳鬓的一缕丝发搭在后边,接着深深的一叹。“你还太小,以后会知道的。” 骆天的眼中再次迸溅出泪珠,托着衣裳的双手激动的颤抖着,“你快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到底都是谁?我又是谁?” 孔雀静静的看着骆天,就像看着一个哭泣的孩子。突然,孔雀眼中亮光一闪,“你走吧!快走。”只见孔雀本来华丽的衣裳渐渐浮现出大片的黑烟,伴随着“嗤嗤”的声响,由下到上,孔雀渐渐被黑烟包裹。 黑烟燃烧中,孔雀身上的玉珠开始破碎,一颗颗心形的玛瑙水晶渐消渐散,然后是孔雀的脸。只见那张倾倒众生的脸庞此时正在黑烟中渐渐生出皱纹,油亮慢慢的没有了颜色。可是,孔雀的脸却是笑着的,即使苍老,也是倾城一笑。 骆天想要捉住孔雀的手,孔雀扬手一翻,竟是在黑烟中将骆天甩了出来。 “记住一句话,姥姥在等着你。” ------------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夺命的弯刀 骆天却是不敢有丝毫停顿,低头抱胸,向后面滚去。 一把旋转着的弯刀在骆天耳旁飞过,带着呼啸再次向骆天切割而来。 骆天的手上还拖着那把晶莹剔透的孔雀长剑,绿色的剑身透过裸露出来的胳膊,朝向一边。身上的藤叶消失了,植草编制的帽子消失了,骆天本就破乱的衣服再次暴露出来。 再一次朝后面一滚,肩上却是猛然一痛,好像有什么削过。感受着肩膀上慢慢流下的血滴,骆天的脸变了颜色。“你是谁?” 洞口站着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人,他的样子看上去很狼狈,尤其是脸上的面罩有些残破,更显狰狞。此时,这个黑衣人听到骆天的话,却是微微一愣。 黑衣人有些夸张的仰头大笑起来,就像是终于完成了什么心愿一样。 “原来是你。”“真的是你?”两句话紧接着说出。 骆天不明白黑衣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却戒备的更加周全。将孔雀剑紧紧地别在后腰上,骆天提起裤腿,拔出了那把锈迹斑斑的短剑。 “你有没有听过水无常?”黑衣人手里提着弯刀,抱在胸前,语气没有一丝强迫。 骆天摇了摇头。 “那你今天见到了,我就是水无常。”水无常紧紧地堵住洞口,残忍的断绝了骆天逃跑的希望。 “我早就想杀你了,没想到在这里恰好碰到,真是老天都在帮我啊!”水无常将手中的弯刀重新插入刀鞘,刀鞘上画着一只黑色的骷髅。 骆天头脑急动,快速的想着办法,可是直到水无常的弯刀再次入鞘,他都没有想出一个求生的法子。骆天心里已经将老天爷骂遍了,怎么老是碰到奇怪的人。 水无常看着骆天惊慌失措的样子,再次微微笑了笑,残破的面罩随着声音的发出很是夸张的向下倾斜。左手将面罩按住,然后轻轻的扶了上去,水无常认真的说道:“本来你可以多活一段时间的,没想到你没有进入无极门,却先来到了这里。” 骆天急忙将手伸进怀里,却又突然想起自己那些迷药暗香早已经在入境前被拿了出来。怀中只剩下了一张帖子。 帖子被骆天抓在手心中,拇指轻轻的按了按。 对于骆天的举动,水无常没有任何反应,甚至露出的眉宇间还带有一种猫捉老鼠的戏谑。“别想着被帖子传送出去,这里是无极图,帖子早就不管用了。” 洞穴中的藤条绿草早已经不动了,反倒慢慢衍生出一种阴冷。 “难道我不知道?”骆天轻轻的瞟了洞口的水无常一眼。 水无常神色大变,弯刀再次出鞘,以一种无前之势对着骆天的脖颈切来。 背上的孔雀剑已经进入了帖子的储物空间,帖子红光一闪,再次被骆天藏进了怀里。 短剑迎着弯刀划出,只见剑尖一点,弯刀的方向似乎有了轻微的斜过,在骆天的头顶盘旋而过。巨大的力道在短剑上传来,骆天直接被震飞出去。 洞口就在前面,倒飞而回的骆天左手紧紧抓着短剑,借助身体的惯性对准了水无常的脖颈。 水无常的弯刀还没有飞回,一只右手轻轻的探出,正好接住骆天的短剑。短剑的剑尖抵在水无常的手掌心中,却是没有再进上分毫。水无常的掌心缠着一道黑色铁片。铁片虽然不在骆天意料之中,却也正常的很,骆天的眸子却是生出一种惊奇与恐慌。骆天发现那只白净的手掌上,竟然有六根手指。 弯刀飞回,没有进入水无常的手中,却是再次袭上骆天的胸口。 短剑前进不得,只能退出,但弯刀已经来到骆天的面前。退无可退之下,骆天的整个身体紧紧的贴住短剑,在弯刀飞旋中找到一点儿空隙。空隙并不大,所以弯刀还是切过骆天的胸口,只听“咣当”一声,骆天又飞退而回。 胸前的衣襟上有一道大大的口子,露出了里面的帖子。四北阁的帖子救了骆天一命。 几次试探纠缠,骆天再次退回了原地。 水无常接住弯刀,面色有些平静,“交出孔雀。” 熟悉水无常的人都知道,水无常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出现平静的神色,那就是杀人的时候。 “本来我是想着把你抽筋剥皮的,没想到你却先发现了孔雀。交出孔雀,我可以大方的留你一个全尸。”弯刀归鞘,插在腰间,水无常双手背后,平静的看着骆天。 骆天的手不断颤抖,在弯刀的反震下还没有彻底停止。胸口虽然靠着帖子安然逃过,却还是因为余震堵塞了气息,很是闷得慌。苍白的脸上,渗出大大的汗珠,有些滴在胸口上,在弯刀切出的口子中渗入胸膛。 “给我一个理由。”骆天咬牙说道。 听到骆天的话,水无常却是阴阴一笑,面罩里藏着的脸孔仿佛呈现出嗜血的獠牙。“理由,你想要哪个理由?”忽然间,水无常双手握拳于胸,狠狠的盯着骆天说道:“在极人之地中,你居然一次性抓了两条紫芒纹。你居然走的那么快。你居然第一个在无极石门上留下手印。这些本来应该是我做的,你居然敢抢我的风头。” 骆天背靠石壁,耳边风声如丝。 “当然,这只是第一个理由。”水无常又忽然平静下来。 “第一个?难道还有别的理由。孔雀剑?”骆天抬起头,眉头皱起。 水无常点了点头,说道:“先前,我还不明白你怎么不去无极门寻宝,却偏偏来到这个破山洞。现在看来,你也是知道路的,居然还知道孔雀的名字。”话语少顿,水无常接着说道:“很好,很好。你到底是谁?” 就连疑问都是平静的语气。 骆天还在休息,主要是刚才水无常给他的压力太大,让他一直无法招架。在一问一答间,骆天知道了很多讯息:水无常居然是奔着孔雀而来的,而且他早就知道孔雀。 所以,骆天陷入了更大的疑问。为什么他会知道孔雀?护龙一族的九长老,独孤家的独孤春雨也只知道一个琉璃,从来都没说过任何关于孔雀的话。 可是,现在居然跳出一个黑衣人要抢孔雀。 “帖子中的储物空间,我只能打开放东西,不知道怎么取东西。”骆天看着水无常说道,短剑已经有右手转到了左手。 水无常一愣:这还真是幼稚的笑话啊!还真当自己是三岁的小孩子了?随即恢复到平静的神色,手指弹出,对着骆天勾了勾,“那就让我自己来拿吧!” 身形模糊,只见一只右手朝着骆天抓来。因为模糊,那只右手在空中不断变换着方位,闪出层层残影。下一刻,便已经来到骆天的胸口。 骆天的气息还没有完全调整好,动作慢了点,只是在六根手指到达眼前时才堪堪闪过。 那只手没有停顿,直接对着骆天刚才倚着的石壁拍了过去。只听“轰”的一声,大量的碎石由石壁上洒落,对着下面的骆天砸了下来。 灰土石块,好似淹没了骆天。 水无常站在石壁前,居高临下看着骆天,微微笑道:“还真是弱啊!连试手都躲不过去。”黑色的下摆盖住了骆天裸露的脚腕。 试手?从开始到现在,也只是试手罢了。 骆天就在水无常的脚下,背后是石壁,短剑握在手中,骆天很想运用移身诀跳起来将短剑准确的插入水无常的胸口。可是,这明明就是一种奢望。即使自己能站起来,短剑也不可能摸到水无常的身上。 头发直直的立起,骆天不得不用手顺下来。 抚弄头发的手指抚下一缕,马上又会立起第二缕。骆天的手指只能慢慢的重复着这种简单的动作,好像在头发上打着结,又好像在画着什么。 弯刀从后腰缓缓抽出,水无常最终动了杀心,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先前的比斗,水无常并没有下死手,甚至在招式间还余了两分力。他想知道这个人的来历,因为他不知道除了自己的势力外还有什么家族门派知道孔雀。 可是,在经过短暂的试手后,水无常发现这个人的修为很差,只是勉强到了武道修为中期。他不想在等了,他要杀死这个人。知不知道这个人的出身,又有什么区别呢?他根本就没有在乎的必要。。 弯刀一点一点儿的抽出,水无常非常喜欢这种抽刀的声音。其实,凭借他现在的修为,他有很多种方式杀死骆天,但他还是决定用弯刀。 他喜欢用弯刀杀人。实质的弯刀触到皮肤上,然后一点一点撇下,先是血色的肉末,然后用刀尖挑出白色的筋条,最后刺进骨头缝里,在里面轻轻的旋转搅拌,这简直就是一种美好的享受。 水无常仿佛已经闻到了血的味道。 此时的骆天,分明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弯刀完全抽出,在手中反复的打着刀花,好像连空气都切割了。 骆天用另一只手扫了扫身上的石灰,短剑也已经竖了起来,正是水无常胸口的方向。但水无常毫不在意,嘴角还笑了笑。 弯刀在空中连续不断的划出数十道弧线,水无常连退三步。 刀锋没有切近骆天的骨头,此时还握在水无常的手中。在那一弯弧线上,慢慢的滴下一滴水珠。 就在骆天将短剑立起吸引水无常的注意与嘲笑时,数十支琉璃剑在骆天的背后对着水无常快速刺过。水质的长剑在空中飞过,好像这洞穴中的风儿更大了。 ------------ 正文 第六十七章 炎子 “你竟然是炎子?”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极端的难以置信。 水无常不得不激动,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传说中的炎子。 “哈哈……哈哈”水无常大笑起来,“这可是上天给我的机会啊!居然让我遇到了炎子。”弯刀将最后一滴水珠甩下,水无常右手抱胸,却是对着骆天弯腰一礼。 “什么情况?”骆天根本就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他用琉璃剑逼退了水无常,可是水无常却没有丝毫的反击,这让骆天的后手大大的浪费了。 骆天还是之前坐在地上的样子,看着水无常说道:“什么炎子?你怎么向我行礼?” 听到骆天的话,水无常重新直起背来。面罩再次被慢慢的扶正,微笑着说道:“炎子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刚才用的是琉璃。” 骆天面色再次变了,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看出自己悟得的琉璃。这是自己的招式,完全属于自己的,并不是来自什么师门传承。看着水无常,骆天又问道:“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要对我行礼?只要用出琉璃的人难道就是炎子?难道说炎子就好像什么少主一样?” 虽然脸上带着面罩,但水无常的样子很端正,说出的话里也是充满着深深的敬意。“炎子就是炎子,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称呼的。据我所知,你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用出琉璃的人。至于为什么要对您行礼,正像我第一次这么详细的回答别人的问题一样,全都是因为我对您的感激,感谢您送给我这天大的荣耀。” 骆天的头有些沉,听到水无常的话,分明和没听一样,炎子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对炎子恭敬如斯?这仍然是一头雾水。但这并不代表骆天不高兴,因为自己好像是什么炎子,连水无常这样的人都只有恭敬的份儿,“自己的小命儿终于保住了。” 但也只是片刻时间,骆天的脸就抽了。因为他看到,水无常再次举起了弯刀。 “你这是干什么?既然我是你口中的炎子,难道你还想杀我不成?”骆天有些不确定,短剑已经被紧紧的握在手中。 即使举着弯刀,水无常的样子仍然没有一点儿改变,还是之前的恭敬。话语间依然是高高的敬意,却也让骆天心惊胆跳。 “因为你是炎子,我只能对您送上我最高的敬意与最无限的感激,您不知道,自小到大,我就连做梦都想杀了炎子。” 骆天忽然间感觉很冷。 洞穴中飘起了风声,风声有些急促,就像骆天此时的心跳一样。他以为自己终于逃过了杀戮,却没想到陷入了更大的危机之中。 水无常的刀始终都是举着的,他从来都没有在半空中举这么长时间。但这一次不同,因为眼前的人是炎子,他必须保持最崇高的敬意。“您放心,我绝不会让您感到丝毫的痛苦,我也会为您举行最庄严的葬礼。” 刀锋落下,一道血痕洒在地上。 水无常的弯刀划过他自己的手掌,在掌心中割出一道直直的线,线中血滴不断。 “先前,我不知道您就是炎子,言语中多有冒犯,这是对我不敬的惩罚。” 看着水无常的手掌,还有地上的血线,骆天却是愈发的寒冷。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既然要杀他,又怎么要用如此恭敬的态度。 水无常没有看自己的手掌,而是紧紧盯着坐在地上的骆天,再次恭敬的说道:“那么,现在,就让我水无常送炎子上路吧!” 弯刀以一种由上到下侧向的角度对着骆天划下,骆天甚至听到了割破空气的风声。 运转移身诀,骆天突然跃起,小腹收缩,堪堪躲过迅猛的弯刀。弯刀载着一道弧线飞过,紧接着是一只六指的手掌狠狠的拍下,那是骆天心脏的位置。 手掌上巨大的压力穿过骆天的身体,骆天却是在后退中微微一笑,“就是这一刻”。 只听山壁上一声巨响,整个山壁上空出一个大大的窟窿。 水无常还立在原处,只是山石碎土飞扬之间,早已不见了骆天的踪影。 没有丝毫的失望,甚至没有半点儿情绪,水无常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样子,“炎子,我是真的做梦都想杀了您的。” 弯曲的山道间,一个弯腰抱胸的少年飞快的奔跑着,就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骆天不得不快点跑,他不确定那个变态的水无常会不会追来,他还不想死。 之前背靠山壁坐了那么久,骆天早就感觉到了石岩之间传来的风儿,他早已经确信,山壁根本就没有多厚。尤其是水无常的第一掌拍下时,看到那些颗粒状的碎块,骆天更加肯定,那是人工建造的岩壁。他一直都在等待水无常的发力,这是他活命的唯一机会。只有借助水无常的力道,再以身后早就画出的琉璃盾作为依托,自己才可以完好的闯出洞穴。 只是因为之前要全力支撑琉璃盾的缘故,本来就有些闷得慌的胸口,再次传出隐隐的疼痛。但骆天却是不敢停下,他真的怕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水无常。 山林间并没有太多的树木,骆天只能勉强依着来时的方向奔跑,慢慢的,他看到了前面的石门。 石门上已经布满了手印,但很奇怪的是好像那些手印刻意制造一样,很是规规矩矩有序的排列着,一行只有一个手印。最上面的手印有些纤细,正是骆天的手印。 但骆天却没有多看一眼,他就急忙在石门中闪过。 石门后面便是无极门当年的原址所在。这里的山石很整齐,就像经过精密的加工一样,有的圆球状,有的是八棱分明的长方体。但是,无论是那一块岩石,上面都浸满了红红的血液,甚至已经将石缝滴满。 血液很愁,有一种腥腥的味道,明显过了很长时间。 再往里,骆天发现了些许白骨,有的躺在花草中,有的坐在石头上,还有的被架在树上。骆天知道,这些都是历次进入无极图的前辈们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无极图里,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有你在,我就安全了 常宝儿的样子很狼狈,他的右肩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鲜血不断从中间冒出。但他不敢止血,因为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 他正倚在一棵老松树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嘴中连续不断的冒出一团团白汽,常宝儿的眼睛却是紧紧地盯着前面的人。 常宝儿知道,那个人叫谭老黑。 常宝儿最终跳入了无极图,他没有趴在草地上,也没有跌进淤泥里,他掉到了树上。伸出的树杈钩住了他的长衫,却也是让他左右摇摆。他本来可以削断树枝或者割开身上的长衫的,但手中的剑早已经丢在极人之地中了,他只能像树枝一样在风中动荡不止。 但是很快便有人来了,那个人的脸色很黑,比雷动还要黑上不少。额头上挤出深深的皱纹,一双小眼睛却也是炯炯有神。粗布衣服再加上破烂鞋子,很容易让人以为他是个忠厚老实的人。 事实上他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那种乡下汉子才有的憨实。 他的身体很高大,但他的动作却很灵活。他轻松的跃上那颗千年的老松树,就像猿猴一样在树干上迅速的爬了起来。老松树很高,甚至超过了一些矮山,但那个人根本就不将这般高度放在眼中。趴在常宝儿所在的那一枝树梢上,他用手中的铜棍顺着树枝穿过常宝儿的长衫。铜棍的力气渐渐加大,他想将那件长衫勾起来,他好像很喜欢那件白色的长衫。 但他好像用力太大了,树梢居然开始下垂晃动。常宝儿也在半空中掉了下来。 身在空中,体内的气息不断调动,常宝儿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手脚不断改变着姿势,犹如飞燕般敏捷的落在地面上。 再看树上那个黑脸汉子,因为树梢下垂的缘故也将他荡了下来。但他灵活迅速的抓住了树干,身子悬在半空中,两只手来回交替着抓住树枝,快速的抱住宽大的树干,他最终在树干上轻松的滑下。 常宝儿对着黑脸汉子一揖,“谢过兄台。” 黑脸汉子脸色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急忙抱拳道:“举手之劳而已,你客气个什么劲。要是碰上别人,估计也像俺老黑一样。我姓谭,大家都叫俺谭老黑。” 长衫的后面已经被挂了不少窟窿,常宝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谭兄刚才的身手可是不逊于猴猿之类啊!” “俺小时候可是比那些红屁股快多了。”黑鬼尴尬的一笑,口中尽是大大的白牙。“你小子很厉害啊,在那么高的的地方掉下来,还能活得好好的。要俺爬树还行,真要是跳下来,还不得摔个半死。” 看着黑鬼憨厚老实的样子,再听到其直接粗糙的话,虽然常宝儿不是很适应,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这位仗义的黑脸汉子产生好感。 “小弟常宝儿,不管如何,这一次都是谭兄救了小弟脱困。” “你说你老客气什么,还文绉绉的,江湖上混的还不都是一个兄弟两个帮。再说,看你的身手,估计只要来上一阵风,你就能借力跳下来。”一只大黑手拍在常宝儿的背上,谭老黑笑着说道:“看你也是在极人之地里闯过来的,你揪住了几条芒纹,让俺看看咋地?” 常宝儿的脸色沉了下来,“谭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正所谓财不外漏,怎么可以轻易在人前展示,更没有你这样主动打听的。行走江湖,大家都是为了一个脸面,莫要惹了他人笑话。” 谭老黑嘴唇拱了拱,似乎要翻出来,大笑着用手挠了挠头,说道:“就是,就是,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俺也得要脸不是。” “孺子可教。谭兄还是有些礼数的。” 看着前面立着的石门,谭老黑说道:“前面这路可不好走,俺和你一起走成不?” 常宝儿高兴不得,再次对着谭老黑拱了拱手,“小弟当真是求之不得。” 一路走来,常宝儿慢慢的便和长老黑熟络起来,他知道谭老黑一直在南疆的乡下活动,这一次能来无极秘境也是凑巧获得一张帖子而已。只是好像谭胸太随便了些,总是在高兴之余将那只大黑手搭在常宝儿的后背上。 “或许谭兄本来就是这样不拘小节的人。”常宝儿心里想到。 无极图中有很多宝物,同样也有很多各种各样的迷宫通道。进入石门后,两人很快便过了那些还在滴血的岩石,慢慢来到中间部位。 那里有很多残破的石墙,因为大乱造成的损坏,有些石墙已经坍塌了大部分。所以,两人只能贴着墙边走,石墙并不长,只有十来步。 谭老黑一路上话语很多,而且其中夹杂着不少黄段子,倒是将常宝儿逗的很是害羞。时间一长,常宝儿心里反倒更是瞩定:谭兄就是这样一个洒脱的老实人。 师尊说,如今江湖人大多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性情的人越来越少了。 谭胸分明就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啊! “嗯,你在前面,俺可不和你抢,但要是真寻到了宝贝,你也得分俺一半儿。”谭老黑大大咧咧的说道。 常宝儿却是无比受用,心里想到:连要东西都这么直来直去,谭凶果然憨直! 常宝儿走在前面,谭老黑走在后面,两边的石墙上有很多裂痕,不时有石块掉下。好像听到一丝动静,常宝儿突然回头,只见谭老黑好像有什么东西缩进了袖子里。“谭兄,是不是被石块砸到了,你的体形太大,被砸到也属正常,莫要慌张。” 谭老黑眼皮外翻,尴尬一笑,这都是什么话啊! 正在低头行走的常宝儿突然肩头一歪,差点儿倒在地上。眼光中再次闪现一丝亮光,常宝儿不敢耽搁,在狭窄的石道中提速跑了起来。后面风声卷动,好像有什么东西砸了过来。 “谭兄,你,你怎么这样?”只见常宝儿用手捂着右肩,对着逼步而来的谭老黑说道。肩上的伤口不是太大,但很深,好像匕首已经深入到骨头里。 谭老黑“哈哈”的狞笑道,“他娘的,俺早就受够你了。俺上树去抓你的衣服,你不给就算了,还借着俺在树上滑下来,将俺留在树上。俺想看你的帖子,你不让看就算了,还故意羞辱俺。一路上俺好心逗你开心,你却说俺粗鲁不堪,奶奶的。老实的交出帖子,俺还可以思量思量放你一条生路。” 说着,结实的铜棍已经对着常宝儿砸了过来。 常宝儿右肩受伤,又无佩剑,一身所学反倒落了下乘,只得狼狈的闪到一边。 棍风不止,谭老黑挥舞的更加卖力了,“奶奶的,看你在树上下落的样子,还以为你修为不错,弄得俺一路上都不敢下手,感情还是一个银枪蜡头儿。”棍法讲究的是扫,正所谓横扫一大片,所以谭老黑的铜棍总是在一边横着过来,常宝儿每一次都只能就地一滚。 在不断的翻滚中,常宝儿的脸慢慢变色,不是因为谭老黑的铜棍所迫,也不是因为肩头的伤势所痛,而是,太憋屈了。 “湘西反手”虽然说得是“手”,但关键还是在一个剑上,没有了佩剑,武道修为只能大大的折扣。 “臭小子,就知道滚,看你眉清目秀的,也不过是个属王八的。” 被谭老黑一激,常宝儿的血性也上来了,低头闪过,然后飞速伸出左手,向后一倒,左臂已经夹住了铜棍。 谭老黑却是微微一笑,双手用力,铜棍轻轻一挑,常宝儿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朝远处飞去。 整个身子趴在岩石上,常宝儿觉得浑身骨头都散了,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身体酸痛无比,没有半点儿动静。脸上沾满了岩石上的血液,感觉湿湿的,常宝儿有一种作呕的冲动,却是怎么都吐不出来。嘴巴张开,却又是一大股腥气进入喉间。 “也不打听打听,南疆黑鬼还真是善茬儿不成?”谭老黑提棍立在另一块岩石上,“可惜了这副皮囊,在南疆倒是一个不错的兔爷儿。” 一步一步走上前来,谭老黑用铜棍指着常宝儿,“死吧死吧,帖子到底是俺的。” 只听一声脆响,谭老黑的嘴角吐出一摊血块儿,心口上却是插了一把短剑。 “骆兄弟,你没死。”常宝儿的惊喜的叫道,脸上的血液一块一块的滴下,“骆兄弟,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每一次总能碰见你。有你在,我就安全了。”说完,常宝儿头一歪,竟是趴在岩石上晕了过去。 ------------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庄重的死亡 骆天蹲下身子,摸了摸常宝儿的鼻息,发现常宝儿只是简单的晕了过去,随即放下心来。 看着一旁还在流血的谭老黑的尸体,骆天邪恶的笑了笑。 外衫的确是最为廉价的粗布料子,但内衣却是极为精细,摸上去滑滑的,显然昂贵不少。“居然金玉其内,败絮其外。”骆天看着谭老黑的大黑脸,有些不屑的说道。手上的动作不停,很是熟练的伸进谭老黑怀中的衣兜里,越是这样的人,身上的财物就越多。 但骆天却是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怀中除了一张帖子,什么都没有。想想也是,当初入境前可是讲好只能带一件家伙的,像银子什么的即使带进来也用不上。 用力掂了掂手中的铜棍,骆天感觉自己的小身板都快被压塌了。想不到谭老黑这么大的力气,居然将这么重的平棒子舞的滴水不漏。手指轻按帖子,红光一闪间,铜棍便进入帖子中的储物空间。骆天用不上,不代表骆天看不上,这么好的材质在市面上可值不少钱的。 “骆兄弟,你这是干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常宝儿醒了过来,正好看到刚才的一幕。眼光中闪过一丝恼怒,“咱们行走江湖,一身光明磊落,怎可做出这样蒙羞的事情。” 骆天的手还在按着帖子,听到常宝儿的话,很是尴尬的笑了笑。 在谭老黑的心口上麻利的抽出短剑,顺便在那身粗布衣服上擦了擦血。骆天想了想,严肃的说道:“常兄弟,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 听到骆天的话,常宝儿心中更加难受,骆兄弟难道变了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骆天却是接着说道:“江湖上这么多人,还不是图个仗义。虽然为了救常兄弟,我不得不下死手。但毕竟死者为大,既然他死了,之前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 常宝儿外头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微微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更加不解:难道是我误会骆兄弟了?难道骆兄弟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可是他死了,他的亲人还在,作为一个仗义的江湖人,咱们就应该尽力收集他的东西,有待一日还给他的家人。”骆天看着地上的尸体,有些感叹的说道。 常宝儿恍然大悟:我果然误会了骆兄弟,骆兄弟怎么会是那种不知廉耻的人呢?随即又低头唉声叹气,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我常宝儿自以为全身磊落,无愧于心,却远远没有骆兄弟想的长远啊! 骆兄弟才是江湖中最仗义的人! 看到常宝儿满脸的自责,骆天轻轻一想就明白了关键。背过身来,将谭老黑的帖子放入自己的怀中,骆天又转身来到常宝儿面前,将他慢慢扶起来。 “常兄弟,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常兄弟的性情的。常兄弟只是因为恰巧昏了过去没想到这一点而已,可常兄弟却不失有一颗仗义的心啊!” 常宝儿霎时间感动的泪流满面,紧紧地抓着骆天的手,哭着说道:“骆兄弟,你可真是我的知音啊!” 骆天反手拍了拍常宝儿,又看了看前面耸立着的高塔楼阁,郑重的说道:“骆兄弟,放心吧!跟着我,你就安全了。” 常宝儿心中更加自责:骆兄弟待自己真诚如斯,自己居然还误会骆兄弟。骆兄弟高风亮节,正是我行走江湖的楷模啊! “可是,我倒不这样认为。”石墙边传过一句平静的声音。 骆天瞳孔放大,“又是你。” 那人慢慢的走过来,身上的黑衣服粘了很多石块碎屑。长长的头发迎风摇摆,腰上挂着的弯刀发出“咚咚”的响声。 正是水无常。 双肩持平,右手抱胸,对着骆天低头一礼。“见过炎子。”话语中透出深深的恭敬。 常宝儿也是看到了水无常,身体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他觉得那个黑衣人有些可怕。听到水无常的话,常宝儿又看了一眼骆天,“炎子。” 短剑握在手中,骆天在水无常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戒备了。听到常宝儿的话,骆天大大的呼出一口气,大拇指在剑柄上点了点,“小心点儿,他不是好人。” 常宝儿向前一步,挡在骆天前面,“这位兄台或许认错人了,这里不曾有什么炎子。兄台还是去别处问问吧!” 水无常抬起头来,看着右肩还在流血的常宝儿,很是狰狞的笑了笑,“你算什么东西?”说着黑衣在风中左右摇摆,已经到了常宝儿面前。 左手紧紧地掐着常宝儿的脖子,竟然将常宝儿提了起来。 常宝儿的双手反复拍打着水无常的左臂,嘴中大口大口的呼吸,右肩上的血流的更快了。 骆天的短剑在常宝儿的侧边闪过,划破了常宝儿的白衫,刺向水无常的右肋。骆天一直都在防备着水无常的袭击,只是水无常出手太快了,唏嘘间就制住了常宝儿。 左手举着常宝儿,右手轻松的移到肋前,骆天的短剑却是动不了分毫。短剑被水无常牢牢地抓住,手心上不断滴下鲜红的血液。 “炎子,您还是自行了断吧!”两只手分别控制着常宝儿和骆天,水无常的话语依然恭敬,甚至还对着骆天低了低头。 左手手指缓缓的扣下,常宝儿的脖颈上传来“咔咔”的声音,好像喉骨正在一点一点的断裂。 “了断你大爷。”骆天右手弃剑,身子越过常宝儿微微前倾,左腿飞快的踢向水无常的下体。 水无常的右手还抓着骆天的短剑,血红与短剑上的锈迹混在一起,很是模糊。感觉到骆天的动作,水无常却是微微一笑,只是轻轻侧身,便已闪过了骆天的撩阴腿。 左腿顺势落下,骆天前进一步,举起右掌,对着水无常的有脸狠狠地砸过。只听“啪”的一声,水无常后退一步,脸上的面罩慢慢掉下。 骆天的手中抓着一张帖子,刚才正是用帖子拍向水无常的脸。无极秘境的帖子重量适中,表面坚硬,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此时却是一块上好的拍砖。 常宝儿一屁股蹲在地上,双手不断的摸着自己的喉咙,本来白净的俏脸早已经憋出了红晕。好大一会儿功夫,常宝儿才感觉呼吸略微的匀畅,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前面的水无常。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整个脸庞都透露出一种病态的白皙,好像那种浓到了极点的白色根本就不属于人间。脸是白的,甚至就连眼睛里都充满着明显多于常人的眼白,耳朵前面各有一缕白色的头发向上翘着,心惊而胆寒。但最为可怕的却是水无常的额头,他那白色的额头上居然闻着一个骷髅,一个黑色的骷髅。骷髅好像正张着手臂,狞笑着看着地上的常宝儿。 水无常的眼睛眨了又眨,还将脸向里躲了躲,好像很不适应外面的光线。很是自然的弯下身子,将地上的面罩捡起,缓缓地再次戴在脸上。 看着水无常的动作,常宝儿心中迅速涌起一股寒意。 无论是捡面罩还是将面罩扶正,水无常都是用的一只手。因为另一只手还没有腾出来,手中正攥着一把短剑。 水无常没有看上常宝儿一眼,而是将短剑托在手中,锋利的剑锋正好落在指尖上。对着骆天,态度依然恭敬,“这是炎子的剑,无常不敢亵渎,还请炎子收回。” 这是多么尊敬的话语啊!谁又能想到,这分明就是杀机的前兆。 骆天伸出手,却是又缩了回来,他并不知道该不该接下。他其实是不敢接下。 水无常看着骆天的动作,心里不觉泛出一朵涟漪:这真的是炎子吗?这是一个懦弱的炎子。 短剑最终回到了骆天的手中,因为骆天必须拿回短剑,不是因为短剑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而是因为短剑根本就不是他的,那是小师妹的。 “炎子,得罪了。”水无常再次低头一礼。抬起头时,他的手中却是多了一把弯刀。弯刀刀面映照着水无常的面罩,那分明就是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 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对着骆天的头颅而来。 骆天立在原地,没有一丝躲开的迹象。实际上他根本就来不及躲开。弯刀来到了他的身前,锋利的刀身好像已经贴近了他的脸。只听一阵“嗤嗤”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空中的一道血线,骆天狼狈的向后面飞去。 刀锋最终没有切到骆天的脸,因为有一张坚硬的帖子很是准确的挡在他的脸前,但刀身上传出的强大压力还是将他震飞了。 骆天知道,自己根本就躲不过水无常的刀。如果不能躲开,那就只剩下了强接,骆天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水无常的动作与弯刀划出的轨迹,他知道在惯性下弯刀最有可能会落在自己的鼻梁左侧向下一点。所以,本来就抓在手中的帖子硬比弯刀快出片刻,挡在了他的脸上。 但是帖子好像有些窄小,弯刀划过帖子,却是有一段刀锋割到了他的手腕。 手腕上的血液不断冒出,骆天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腕没有了知觉,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流血。 水无常却是欣然一笑,多么精准的计算力啊!刀锋落在什么地方,他当然无比清楚,因为弯刀已经陪伴了他将近二十年,他知道弯刀的任何一个轨迹。他没想到还有人能在这片刻间预测到自己的弯刀。不愧是炎子啊! 水无常先前踏出三步,手中的弯刀在空中打着漂亮的刀花。 骆天和常宝儿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起身,骆天用另一只手抓着短剑刺向水无常的心口,常宝儿的左手攻向水无常的小腹。 空中再次洒落一道血雨,常宝儿被水无常踢中了胸口,身子以一种弯曲的姿态朝后面飞去。 右手握着锈迹斑斑的短剑,水无常得意的笑了,他仿佛看到了天大的荣耀。这可是炎子啊!族中寻找了多少年,却最终让自己碰到了,也最终死在自己的手中。“那把椅子,已经近了。” 但这种兴奋的神情也只是持续了片刻时间,因为他发觉自己以这种心态杀死炎子,明明就是对炎子的不敬。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平静自己的内心,双肩渐平。整个身体慢慢呈现出一种庄严,就连她的眼睛搜带着严肃与郑重。 骆天感觉此时的自己很无助。他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口子,弯刀的刀锋很细,却是更加可怕,整只手臂都已经没有了力气。右手中的短剑被水无常制住,他却不敢再次弃剑了,他知道如果自己将手松开,短剑的剑柄会直直的插入自己的胸口。 水无常的左手慢慢抬起,左手中有一把锋利的弯刀,狰狞而恐怖。 弯刀移动的很慢,因为水无常必须要给炎子一个庄重的仪式。炎子,也只能庄重的死去。 骆天仿佛看到那把弯刀载着无上的压力,却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切入可自己的脖颈。 一段刀韵出现在骆天的喉咙前,刀韵的角度很恰当,甚至有些刁钻,不仅没有触摸到喉咙上的一丝皮肤,反而贴着那层薄薄的皮肉向外斜出。 刀韵和真正的弯刀碰到一起,转眼间飞速的消失。 骆天却是终于觅得一线生机,身子就像猿猴一样朝后面滚去。扶起地上还在咳血的常宝儿,骆天对着前面微微点头,架着常宝儿飞速向阁楼方向逃去。 “骆兄弟,跟着你,一点儿都不安全。”前行中,骆天好像听到常宝儿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 正文 第七十章 期盼已久的血毒 坐在石墙下,常宝儿挣扎的站起,却被骆天往肩上一拍,再次坐了下去。 “骆兄弟,咱们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咱们必须过去帮忙,你快扶我起来。”常宝儿的嘴里又吐出一口血。 骆天没有说话,还在用布条缠着自己流血的手腕,神色有些萎靡。 常宝儿看到骆天无动于衷,有些着急,双手摇着骆天的肩膀大声嚷道:“骆兄弟,你不能陷我于不义啊!” 骆天好像刚刚反应过来一样,听到常宝儿的话,马上将常宝儿安抚坐下,笑着安慰说道:“常兄弟就别担心了,救咱们的人你也见过,那也是骆天的好兄弟,况且他有武道巅峰的修为,对付水无常绰绰有余。估计这会儿已经打完了。” 常宝儿终于坐下了身子,不待片刻却又想站起来,“那我就更应该过去了,我得好好谢谢这位仗义的壮士。” “江湖自有正道,可是多亏了这些壮士啊!我一定要当面感谢才是。” 骆天正用嘴系着手腕上的布条,听到常宝儿还在啰嗦个不停,本来就难受的手腕好像更疼了。“你他娘的有完没完?” 常宝儿呆呆的愣在墙边,他以为自己听错,一向知书达理的骆兄弟怎么会有如此粗鲁的口气。 骆天尴尬的一笑,发现确实有些过了。好像和以前在常宝儿心中留下的印象有些差距,忙又补充道:“是小弟冒犯了,常兄弟千万别往心里去。常兄弟的伤很严重,还是先修养一下吧!” 双腿盘膝,常宝儿的脑海正还在回荡着骆天的粗口,难道骆兄弟也是不拘小节?好像越来越看不懂骆兄弟了。 骆天将身子伸直,依偎在墙上,眼睛渐渐地眯了起来。慢慢的,骆天好像进入一个奇怪的地方,那里有山有水,很是广阔。琉璃在水中慢慢凝结而起,对着骆天吹出一个气泡。孔雀居然也在那里,身上还是盛装打扮,手指不断活动,眨眼间一个草帽便成形了。好像还有很多人,但是骆天却有些模糊,那些人总是对着他做出各种各样的鬼脸。 “骆兄弟,骆兄弟,你醒醒。” “骆兄弟,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骆天慢慢睁开眼睛,好像光线很刺眼,又急忙闭上了。感觉到身体不断摇晃,骆天的眼睛再次睁开,眼前的常宝儿好像很急迫,一直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常宝儿着急了,看着地上的还在增加的血迹,他知道骆天这是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骆天的嘴角动了动,常宝儿俯在骆天耳边,有些担心的问道:“骆兄弟,你说什么?” “帖子……” 常宝儿还是没有听懂骆天的意思,再次问了一遍:“什么帖子?” “帖子……怎么……打开储物空间?” 常宝儿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意思,但心里却是更糊涂了。但看到骆天的萎靡一样子,还是老实的答道:“按一下是打开放入,长按就是打开拿出。” 骆天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没有在理常宝儿,而是颤抖着用手从怀中掏出帖子,在储物空间的标记上按了下去。 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了,按在帖子上的手指居然慢慢滑了下去。骆天试图再次抬起手指,却发现整个身体都不听自己使唤了。 常宝儿不敢怠慢,急忙抓起骆天的手指,在帖子上按了下去。 帖子一阵红光闪动,里面的储物空间打开了。 骆天在迷蒙中狠狠地咬了一口舌尖,手指终于恢复了一些知觉,一条紫芒纹已经握在了手中。 常宝儿看到骆天居然在储物空间中抓出一条紫芒纹,很是奇怪。他不知道骆天这是什么意思,这时候抓出紫芒纹能干些什么? 骆天的嘴角又动了动,好像很着急的样子。紫芒纹在骆天的手指间不断的摆动着尾巴,身子上渐渐冒出稠稠的粘液,好像随时都会挣扎开来。但这里不是极人之地,没有黑色的罡风,随着时间的一点点过去,紫芒纹的全身都在慢慢变着颜色。 常宝儿伸出双手,替代骆天抓住紫芒纹。他心里更加纳闷:骆兄弟这是干什么?再不把紫芒纹放进储物空间,紫芒纹可就要死了,药效也就一点儿无存了。 骆天看着常宝儿手中的紫芒纹,嘴角再次动了动。 常宝儿再次俯在骆天耳边,隐隐约约间好像听到骆天要自己把紫芒纹放进他的嘴里。 紧张与惊恐再次占据了常宝儿的身心,他的右肩虽然伤的利害,胸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并不为自己担心,他在担心骆天。他以为这一次是真的听错了,但想了想骆天先前的举动,骆天的确是要自己将紫芒纹放到他的嘴边。 怎么可能呢?骆兄弟居然要在秘境里活吃紫芒纹。骆兄弟到底要干什么?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根本就是找死吗?没有药引中和牵导而直接吞服紫芒纹,骆兄弟就不怕爆体而亡吗? 骆天的手指动了动,指向常宝儿手中的紫芒纹,又慢慢上移,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常宝儿的心里正在天人交战,他知道如果再不采取措施,骆兄弟就要血尽而亡了。可是,要是真的按骆兄弟说的做,骆兄弟不会死的更快吗?到底要不要这样做? 骆天的头渐渐的低下来,慢慢的垂着,好像已经睡着了。常宝儿咬了咬自己的双唇,坚定的神色浮在脸上,手中的紫芒纹慢慢伸到骆天嘴边。 好像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常宝儿又飞速的激昂手缩了回去。“骆兄弟,你我知音一场,你告送我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遗愿?” 骆天的头缓缓地摇了摇。 “你就大胆的吞下紫芒纹吧!骆兄弟放心,宝儿定会找到伯父伯母,就像亲儿子一样侍奉双老。雪儿也交给我了,我定会像你一样好好照顾雪儿的。嗯,骆兄弟,你有没有什么私生子或者私生女,我也一定将他们接入常府。还有,……” 骆天的头低的更低了,身子好像一点一点的摇晃,突然侧身躺在了地上。 常宝儿颤抖着双手将紫芒纹递到骆天的嘴边。骆天的眼睛已经闭上了,他好像睡觉,他好像进入梦中,在梦中他见到一条闪着紫色光纹的鱼。 常宝儿的双拳紧紧地握着,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可是目前也只能这样了。看着紫芒纹一点一点的进入骆天的嘴中,看着骆天的喉咙微微一动,他的双眼渐渐湿了。他只有骆天一个朋友,骆天便是他的知音,况且骆天还多次救过他的命。可是,这一刻,就在无极图中,他却要残忍的在这里看着骆兄弟吞食紫芒纹,他还要慢慢等待着骆兄弟在自己眼前爆体而亡。 常宝儿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眼中掉出大大的泪珠,他的最好的朋友要死了,而且他要亲眼看着他的朋友痛苦的死去。 这一刻,常宝儿很想拿起短剑对着骆天的心口或喉咙来上一剑。如果上天注定骆兄弟会死在无极图中,他宁愿骆兄弟安详的死去,没有一丝痛苦。 他的手中已经拿起了短剑,可是却怎么都下不去手。 要亲手杀死自己的知己好友,这是多么残酷的事啊! “骆兄弟,你怎么样?”正在常宝儿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发现骆天的身子动了动,小腹开始慢慢的变大,随即骆天大叫起来。 紫芒纹进入肚中,随着药力一点一点的展开,骆天渐渐地清醒过来。小腹慢慢的隆起,就像一个孕妇一样躺在地上,骆天感觉很痛,他只能大叫。 常宝儿的脸庞就在近前,但骆天却是没有看上半分。他感觉自己的小腹都要炸了,里面到处都是翻滚的液体,就像刚刚烧开的热水一样猛烈的沸腾着。血肉间,皮肤中,甚至毛孔都在滚动着什么,一圈一圈的在体内游走冲撞,好像时刻都会撕裂自己的身体。 肚子膨胀到一定体积渐渐的停止,骆天的脸上浮现出大片大片的汗水。如果仔细观察,那些滚动的汗珠中,竟然还闪着一丝紫色。 骆天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边上的石墙,因为用力过大的缘故,指尖上已经渗出了些许血滴,血滴顺着石墙的缝隙流下,慢慢增多。 感受着胃府中持续不断的挣扎,骆天知道,这一次因为没有罡风的压力,自己只会更加痛苦,或者真的会承受不住,爆体而亡。八年来,骆天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喜欢血毒,他无比焦急的盼望着血毒,希望血毒能够尽快吸收一部分药量。 可是,此刻的血毒却没有一点儿动静,它居然静静的呆在一旁,就像一个沉默的观众一样看着骆天无休止的痛苦下去。 注视着骆天痛苦不堪的身体,常宝儿最终狠下心来,将短剑对准骆天的心口,哭着说道:“骆兄弟,让宝儿送你最后一程吧!这样总比你爆体而亡强。” 因为疼痛,骆天的眉头一直都在深深的皱着,听到常宝儿的话,咬着牙齿,终于吐出一个字:“滚。” 常宝儿好像没有听到骆天的话,手中的短剑颤抖着按了下去。 “你大爷的,我死不了。”疼痛越来越盛,骆天的身子猛然间不受控制的翻到一边。 短剑被扔在地上,常宝儿激动着望向骆天,抽泣说道:“骆兄弟,你这样子,宝儿看在眼里,还不如死的好。” “啊……”却是常宝儿高声的尖叫起来。 骆天实在是太痛苦了,嘴巴感觉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不觉间牙齿扣下,紧紧地咬住了。那是常宝儿的手指。 常宝儿脸上的水色越来越重,有伤心难过的泪水,也有疼痛而出的汗水。但他还是紧紧地憋住气,没有叫出第二声来,他知道,自己手指上的疼楚根本就及不上骆兄弟的千分之一。 时间在两个人不断疼痛的神色中缓缓而过。 骆天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疼痛,他的肚子就要爆了。“血毒,你大爷的,你快点发作啊!只要你发作,我以后再也不诅咒你了。” 慢慢的,骆天的脸已经变成了黄白色,双脚一直蹬个不停,肚子却还是没有一点回缩。石墙上的血滴流的越来越多,竟然浸满了石缝中的小孔。 常宝儿将头俯在骆天耳旁,犹豫的说道:“骆兄弟,你想要个痛快,你就知会一声。” “啊……”常宝儿的手指更痛了。 就在骆天感觉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时,小腹中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开始流转。那是骆天盼望已久的血毒,血毒终于发作了。 骆天很是幸福的晕了过去。 摸着自己早已经变形的手指,常宝儿感到很迷惑。骆兄弟活吃紫芒纹,居然真的没死。这怎么可能呢?这根本就是前所未闻的事。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他又不得不相信。 随即,深深的迷惑变成偌大的兴奋:骆兄弟没死就行,还管那么多干什么? 看着骆天的肚子一点一点变小,虽然还是难以置信,但常宝儿知道,骆兄弟已经没事了,已经安全了。重新拿起骆天的短剑,常宝儿左手扶着石墙慢慢站起来,他要仔细的注视着周围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他不会让骆兄弟受到一丝打扰。 就连常宝儿都没有发觉,骆天的手腕早已经不再流血了,甚至还结了血痂。 ------------ 正文 第七十一章 上道儿的常宝儿 “常兄弟,你告送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没爆体而亡呢?”石道上,常宝儿捂着自己的右肩一直问个不停。 骆天回头,假装生气的说道:“怎么,你就这么盼着我爆体而亡?”看见常宝儿急忙的摆手否认,骆天又接着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有好几次你可是想直接杀了我。” 常宝儿的脸色微红,手摇摆的更厉害了,“骆兄弟,你知道的,我就是怕你爆体而亡,想给你一个痛快。”“你说你怎么就可以活吞紫芒纹呢?骆兄弟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骆天无奈的撅了撅嘴角,对着常宝儿勾了勾手指,“你真想知道?” 常宝儿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骆天撂下一句在常宝儿看来很是莫名其妙的话。 两人没走多久,便到了一片楼阁旁边。 一路走来,这里石砖上的血色明显更深一些。到处都是缺失的白骨,甚至有的已经只剩下一堆骨屑。 两人正站在一座五层高的楼阁前,楼阁建造的很是奇妙,虽然仅仅只有五层,但站在下面看却仿佛层层高耸,直插云霄。楼门大大的敞开,殿堂里,雕梁画柱间还残存着往日的美丽。楼阁左边一大半都坍塌了,甚至就连地面上的基底都衍生出一道道杂乱的裂纹,但时至今日,它却仍然如山般岿然不动。 楼门上侧有一张布满裂痕的牌匾:万胜楼。 进入堂中,果然是磅礴大气,宽敞无比。 正对着楼门的里侧墙上有一尊倒塌的石像,石像上面洒落着不知流了多少年的血迹。骆天指尖轻轻沾起,放在嘴中,感觉黏黏的,涩涩的。骆天看得清清楚楚,那分明是从石像中流出的血液。 常宝儿拉了一把骆天,“骆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岂可亵渎神明?”说着,常宝儿急忙跪下,手掌相对,恭敬的对着石像拜了拜。口中念叨个不停:“先人莫怪,骆兄弟也只是一时糊涂,所谓不知者无罪,恳求先人饶恕,恳求先人饶恕。” 骆天却是莞尔一笑。 堂中空荡荡的,除了最里面的石像外,什么都没有。骆天移步,顺着一旁的楼梯缓缓步入第二层。“爷可是来寻宝的,管你什么先人作甚?” 第二层中明显有很多古木箱子立在周边,有的已经彻底毁坏,有的却还是漆色如新。骆天瞳孔收缩,他注意到有几只箱子好像是刚刚打开的,箱盖还没有合上,显然有人先他一步来到了这里。 指尖擦过箱子上的纹路,然后移到鼻尖轻轻的闻了闻。一双眼睛飞快的扫了一眼第三层的楼梯口位置,那里有一只很浅的脚印,脚印不大,却是翻着木纹,应该是上好的鞋靴。然后,骆天趴在地上,以一种平视的角度看着那些脚印和灰尘,鼻子再次抽了抽。 应该是武道中期以上的修为。 常宝儿站在骆天后面,不解的看着。骆兄弟实在是太奇怪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最后,骆天却是抬头向上看了看。 常宝儿随手翻开那些箱子,却是发现空空如也。 骆天猛然回头,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一旁通向上面的楼梯。他知道,有人此时也在盯着他。 “骆兄弟,你怎么了?”常宝儿最终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啊,原来是骆公子。”第三层的楼梯上慢慢走下一个人来。 那人的步子很是轻盈,脸色有些白皙,虽然不如水无常那样白的可怕,但却也在眉宇间流露出一丝阴鸷的意味。他的身体有些瘦削,尤其是两边的肩部很是窄小,显然不是什么练武的好苗子。但也让骆天更加奇怪,这样年轻的人却是达到了武道中期的修为,当真是不可思议。 “小弟骆天,倒是不曾想到打扰了兄台?”骆天抱拳一礼。 那人整个身子出现在厅堂中,骆天却是眼光一凝。那人居然穿着四北阁的阁服。他是四北阁的人。 听到骆天的话,那人却是微微一顿:难道是他? “骆公子,小弟可是见过的。”说着,那人抱拳还礼。 一旁的常宝儿很不习惯这种客套,但还是作揖道:“敢问兄台大名?” 骆天却是打断了常宝儿的话,“没看到兄台穿着四北阁的阁服吗?定然是向大哥了。”说着,骆天却是急忙将常宝儿挡在了后面。 常宝儿心中郁闷,“我当然知道那是四北阁的阁服,也当然知道兄台姓向,可我不知道兄台的名字啊!”但这些也只是在心中想想罢了。 骆天对着那人说道:“向大哥,看着眼熟。” “确实眼熟,小弟可是在四北阁的麒麟堂见过骆公子的。当时,骆公子好身手。”说着,那人还对骆天翘了翘大拇指。 “原来是老熟人。”骆天笑了笑。 常宝儿被骆天挡在后面,很是不舒服,只得隔着骆天说道:“在下也是四北城的人,家父……”还没有说完,却是再次被骆天打断了,“兄台可是先到先得了。” 常宝儿有些生气,但终究没说什么。 “骆公子可莫要如此客气,在下四北阁向佑。”说着,向佑再次抱拳一礼。 这一次骆天却是看仔细了,向佑的右手虎口部位很是粗糙,结了厚厚的茧子,尤其是拇指和食指的根部更是呈现一种明黄色。这是常年反手倒提匕首的结果。 “啊,兄台,你的肩膀受伤了。”向佑好像刚刚发现常宝儿肩上的伤口一样。 常宝儿刚想说话,却是再次让骆天给顶了回去,“他那算什么伤?之前碰到一个硬茬子,我们兄弟联起手来都走不过十招,这还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要不是我拼死一击,说不定我们两个只能躺着了。”说着,骆天好像牵动了什么伤势,身子慢慢软下来,跪倒在地上。 常宝儿紧紧的扶着骆天的胳膊,关切的问道:“骆兄弟,你莫要再次晕倒啊!” 骆天的头埋在怀中,眼皮却是外翻:这一次怎么这么上道? 看着歪倒的骆天,向佑的眼中飞快闪过一抹亮色。双手探出,近前几步,却是弯腰扶住了骆天,“骆公子莫要担心,上面还有不少的疗伤丹药,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胳膊微屈,手指却是不动声色的搭在了骆天的手腕脉搏处。 骆天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急忙将手缩了回去。 常宝儿再次关切的说道:“骆兄弟,你真的没有事?” 骆天没有说话,左手在常宝儿的背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差号。 第三层的布局明显和第二层不同,这里的箱子虽然不多,却更显精致。尤其是靠近里面的地方,竟然挂着一张幔布,隔开了里间和外间。四周的角落里摆放着几只孔雀灯盏,上面的黄铜至今还在闪着亮色。尤其是对着门口的地方,摆着一张圆桌,圆桌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表面竟然滚动着萤火,很是美丽。这分明就是一个女子的闺房。 常宝儿有些害羞,脸色微红的说道:“没想到还有人独占一层厅堂,真是难以想象啊!咱们就这样闯入人家的房间,是不是有点儿,有点儿……”却是怎么都想不出合适的词来。 向佑嘴角歪斜,在圆桌前瞟了常宝儿一眼。 骆天却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只是转过头来立即就变成了愠色,“你说你磨叽什么?你要是不愿意拿女人的东西,完全可以先到第四层候着去。真是没出息。” 常宝儿被骆天说的面红耳赤,却只能低头不语,脸上变着颜色,骆兄弟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 向佑适时地站在两人中间,先是对骆天笑了笑,说道:“骆公子,兄台有些不情愿也在情理之中,这里确实是咱们男人不该来的地方,又何必伤了火气。”骆天“哼”的一声将目光离开了常宝儿。 面向常宝儿,向佑接着说道:“兄台若是真不愿离,也不必勉强,反正楼有五层,哪一层没有些珍宝奇玩?兄台不如先到上面看看吧!” 常宝儿面色转换不定,慢慢的走上楼梯,心中却是纳闷不止:怎么骆兄弟一直对自己划着手指,这到底是骆兄弟的私人癖好,还是骆兄弟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奇怪,骆兄弟又要说些什么呢? “倒是让向大哥见笑了。”骆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向佑不以为意,说道:“这位兄台才是真性情啊!向佑却是腐朽了不少。” 双手颤抖着将箱子打开,骆天有些失望,里面什么都没有。回过头来,目光却是恰好和向佑相遇。向佑有些尴尬,说道:“看来骆公子也没有什么发现啊!” 骆天的手指再次摸向另一只箱子,这已经是外间最后的箱子了。箱盖刚刚打开,骆天还没有看上一眼,此时猛然听见向佑的叫嚷,“好浓郁的药力。” 骆天紧急盖上箱子,没有丝毫犹豫掀过幔布闯入里间。只见向佑正在一个打开的箱子前抱胸而站,鼻孔间好像正在闻着什么。 “向大哥找到些什么宝贝?”骆天快步走上前来。 “还真是完胜丸啊!”向佑左手拿着什么东西慢慢转过身来。 “你……”向佑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整个身体稍微的晃了晃。 万胜楼第三层里间中,向佑的左手还在头顶上高高的举着,掌心中抓着一把短小的匕首,匕首的锋刃上抹着一缕黑色。但向佑的神态却是逐渐低迷,此时就像一只中了麻药的豹子一样。地上不断有鲜血滴下,慢慢的汇聚一片,却是在向佑的小腹上插着一把短剑,短剑粗糙,锈迹斑斑。 “向大哥,咱们还真是一路人啊!”骆天用力转了转手中的短剑,更多的血滴溅在地上。 向佑不敢停顿丝毫,匕首倒提着刺向了骆天的双眼,仿佛在黑色中映照出一片眼白。 骆天麻利的抽出短剑,抬腿一脚踢在向佑的下体上,只见向佑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跌过幔布,径直飞到了外间。好像想到了什么,骆天眉心微皱,腿上却是没有丝毫停顿,迅速的越到外间。 看着空洞的楼墙,骆天叹了口气:这次没有一次性将其杀死,早晚是个祸患。 楼梯上传来快速的脚步声,常宝儿紧急的跑过来,看了一眼里间的血迹,有些不解的问道:“发生了什么?那位兄台呢?” “向大哥说想去别的楼上看看,直接在这里跳下去了。” ------------ 正文 第七十二章 一个古木盒子 骆天和常宝儿在万胜楼上面转了个遍,却最终伴在不断地唉声叹气中再次一层一层走了下来。每一层上都有不少箱子,却都是空的不能再空,根本就没有传说中的珍宝。 常宝儿有些恼怒,“骆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骆天却是仿佛没有听见常宝儿的话,手上动作不停,帖子上闪出一次又一次红光。从第五层开始,只要是有点儿价值的东西,都一个不漏的进了骆天帖子中的储物空间。 现在已经到了第一层,再次见到空空的殿堂,骆天很是失望。无奈之下,骆天拔出了短剑慢慢的走到那尊石像面前。石像的像身上还在流着血迹,仿佛无穷无尽,根本就不会停止一般。 歪头看着石像,骆天再次伸出手指在血迹上沾了沾,依然和上次一样自然的放入嘴中。这一次的时间要长一些,甚至骆天还不断用舌头搅拌着嚼了嚼,咸咸的味道间夹杂着时有时无的腥臊,就好像经过了千万年一样。 “奶奶的,差点被骗了。”骆天飞速的“呸”出口中的血液,只见那些血液落在地上居然开始凝结,慢慢的结成了晶体。 短剑翻转,石像表面的涂漆慢慢脱下,露出了里面的真身。石像的本体并不是什么泥塑木雕,而是一整块大大的血色石头,随着时间的慢慢过去,石头上不断有气泡产生,然后在外面破烂的涂漆裂缝中流出大量的血色液体。 看着血红的像身,骆天贪婪的笑了笑。 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或者说它早已超脱了石头的范围,慢慢进化成一种脆弱的晶体。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血晶。 常宝儿早已经看的目瞪口呆,他虽然没有什么明确的神明信仰,但自小接受的教育还是让他紧紧的拦住了骆天。 骆天有些无奈的放下短剑,一时间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算你狠。”气愤的骆天大步走出了殿堂。 常宝儿高兴的笑了笑,随即跪在石像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有没有感受到什么?”骆天并没有离开万胜楼的范围,而是驻立在底座的台阶上抱头冥思。 “什么?”常宝儿本来还有一肚子话要教育骆天,却是被骆天抢了先。手掌轻轻拍打着骆天的肩膀,常宝儿的面容很是诚恳,“骆兄弟,举头三尺有青天,还是莫要得罪神明的好。” 骆天的眼睛渐渐迷离,好像在刻意感觉着什么。 看着骆天的神色,常宝儿觉得自己的说教还是有用的,继续讲道:“骆兄弟,以后定要警醒的好,人可欺,天却是远远不能随便了的。毁像倒庙,犹如掘人坟墓,实在是大大的不该啊!” 渐渐的,常宝儿不再说话了,他发现骆天的短剑再次翻动起来,这一次却是对准了脚下的底座石基。“骆兄弟,你是不是听反了,可莫要再掘人坟墓了。”常宝儿焦急的拉着骆天的胳膊说道。 骆天却是不管不顾,胳膊上的力气猛然变大,挣开常宝儿的双手,短剑再次插进石缝中。因为时间过长的缘故,石砖之间的撮合处有些细微的松动,短剑轻轻一撬,石块便晃动一分。晃动的次数慢慢增加,越来越多的石块被短剑撬开,然后又被挪到一边。 还不到一个时辰,常宝儿惊讶的发现自己和骆天已经站在了一个狭窄的石坑中。 石块再次被搬到一旁,骆天的脸上慢慢渗出黄豆大小的汗珠,一个一个掉在石块上,又再次迸溅碎开。 “骆兄弟,你快停手,这可是底座啊!万胜楼已经塌了一半儿了,你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常宝儿也知道,凭着骆天的速度与体力,即使挖上个一年半载也绝对撼动不了底座的根基,但他还是再次伸出双手拉住了骆天,他不确定骆天此时是否清醒,他绝对不允许骆天再次发生意外。 骆天的眼睛上好像蒙了一道模糊的水雾,常宝儿却是更加着急,因为在那道水雾中,他分明看到了一抹绿色。 绿色虽然华丽而活力,但绿色的眼睛却总是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短剑没有丝毫减速,接着又是一条石块被掀了起来,甚至在石块的底面还爬出各种各样的软体虫子。 骆天一顿,短剑好像碰到了什么,剑身上涌来一股坚硬的力量。 此时,就连常宝儿都大大的睁开了眼睛,因为那是一个粗糙的古木盒子。盒子显得很是古老,仿佛已经被埋没了千万年,八个棱角早以腐朽不堪,坑坑洼洼的表面上掉落下一把把的木屑。这看上去明明就是一个普通的木头盒子,但常宝儿知道,其实这个盒子一点都不普通。 盒子的正面绘着一片宽大的叶子,好像是什么山藤之类的。关键一点,那片叶子是绿色的,即使是被埋在地底千年,它仍然是绿色的,那不是什么经过特殊加工的漆色,而是实质的绿色,犹如夏天里的每一片绿叶一样。 这居然是一片活着的叶子。 短剑被扔在一边,骆天的手慢慢颤抖起来,细细的抚摸着这个外表破碎不堪的盒子。 一旁的常宝儿却是快速的抓起短剑在身上擦了擦,短剑剑身上的泥土不断减少,再次露出里面的斑斑锈迹。常宝儿想把短剑还给骆天,却无奈的发现骆天根本不搭理自己,即使短剑已经递到骆天的下首处,他也没有看上一眼。 常宝儿知道骆天可能被迷昏了心智,此时的骆天就是一个呆呆的痴儿。但此刻,他却不想用外力打断骆天,将骆天在迷糊的状态中拉回来。因为他终于看清了骆天的眼睛,那是和古木盒子上的绿叶一样的颜色。 所以,他又将短剑插在了骆天的小腿上。 骆天的双手还在托着盒子,眼中的光线越来越清晰,好像在舞动着绿色的火焰。火焰慢慢的定格,却是和盒子上的绿叶完全相同的形状。他不知道盒子里有什么,他不知道这是谁的盒子,但他知道这个盒子是给自己准备的,而且已经准备了很久。 双唇轻启,骆天痴痴地吐出两个字:“孔雀。” ------------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插,还是不插 这一刻,骆天的眼里只有绿叶。 双手托着木盒,仿佛骆天自己也变成了一片叶子,纹络一支支展开,结出一个个小小的芽角儿。眼中的绿叶慢慢的放大,如火焰般激情的舞着,然后逐步跳脱出骆天的眼睛,准确的落在古木盒子上。 两片叶子竟然完全融合,一虚一实,一动一静。木盒子上发出一声脆弱的轻响,就像有一扇木门缓缓打开。 骆天好像看到了什么,但景象却有些模糊,他不确定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体突然间变得很轻很轻,犹如一片飘在空中的叶子一样。叶子慢慢的浮到半空中,在风儿的吹拂下,穿过树梢,跃过花草,然后慢慢的下落,在不断的摆动中掉在一条流动着的小溪上。小溪的水流的很是湍急,叶子在水面上轻轻荡起一朵水花,岸边的碎石上栖着一直绿色的蚂蚱,蚂蚱轻轻一跃,却是准确无比的落在叶子上。小溪在山野中弯弯曲曲,水流亦是不断变着速度,时快时慢,载有蚂蚱的绿叶在水面上起起伏伏,一次又一次躲过了错乱的石子。 叶子上有许多水滴,还有更多的水滴溅在叶子上,但它却没有沉下去,反倒在一次次的激流中更加艳丽。 水速渐平,叶子慢慢的移到了岸边,一朵水花打来,却是将它打到了岸上。绿蚂蚱焦急的跳下,几个跳跃间已经没有了踪影。叶子上沾了很多的琐碎泥土,随着时间的慢慢积累,土屑越来越多,上面的厚重气息越来越重。春去秋来,叶子再也没有飞起,整个叶片却是渐渐长出了根须,叶体开始发芽,露出嫩嫩的翠色,又经过了很长时间,叶子的本体已经没有了,在原来的地方长出一只长长的长春藤。大大小小的枝杈曲折的伸向远方,厚厚的叶子盖住了周边的杂草,甚至有的蔓菁已经触到了旁边的水面。 慢慢的,所有的一切都在发生变化。小溪中的水流慢慢停止,渐渐暴露出下面的河床,再到后来,河床上铺满了绿油油的藤叶,更多的根茎扎入地下。 植茎越来越长,整个草地上都被藤叶覆盖,有的甚至伸到了远方的山脚下,然后再次生出气根,居然在山上爬了起来。整个速度并不是很快,但在常年累月的积累下,大半个山壁已经被绿色覆没了,山道上也长出了藤叶…… 就在那座高山上,突然自天上降下一个女子,女子的模样很模糊,她的头发都是白的。纤手一握,一只藤叶被取了下来,女子放在嘴边闻了闻,高兴的笑了。那一刻,天边的云朵泛着彩色。 “我喜欢这样的颜色,还真是一身好衣裳啊!”女子好像说了两句不着边际的话,手指轻弹,那片绿色的藤叶飞向荒野,那里有小溪,那里有花草,那里有绿蚂蚱…… “以后,你就叫孔雀吧!”女子伸手招来一朵云,在碧翠山野中慢慢升起。 骆天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完整个画面。画面很真实,甚至就连藤蔓的每一次爬动都看的真真切切。但是,骆天的心却是“砰砰”跳个不停,好像时刻提醒着骆天,他就是那片绿色的叶子。 常宝儿一直在旁边守护着骆天,他不知道骆天什么时候会醒来,他只能等着。就在他有些不耐翻,想要再次呼唤骆天时,骆天却是睁开了眼睛。 眼睛明亮,早已经没有了模糊感,也没有了绿色。 常宝儿想要说话,却突然间好像发现了什么,手指开始不断的颤抖。 手指伸出,正好指向骆天托在手中的木盒子。木盒子粗糙依旧,只是,表面上已经没有了绿叶。 骆天看着手中的木盒子久久不语,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刻在想些什么。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的画面,杂乱无章,有的甚至没有一点儿联系,他想静下心来,却又猛然发现,心本来就是静的。 用手轻轻的抚摸着那些木色的条纹,骆天深深的叹了口气。他随手在身上抽出短剑,仔细的切割着湿湿的泥土,平整的墓坑在脚下慢慢成形。 常宝儿以为骆天还要继续挖掘什么,神色再次变了变,他还是想要劝说骆天停止这种明显不敬的行为。 但他终于没有说出话来,因为骆天这一次不是挖墓盗宝,而是要将木盒子重新放回去。手中的动作很是轻柔,就像在摸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古木盒子渐渐的固定住,四个边角紧紧地抓着地面。 骆天突然间感觉盒子好像少了味道,他就是看着不舒服。跳到地面上,骆天慢慢的走下石阶,又步行几十步在花丛中找了几片绿叶。绿叶一个一个的盖在古木盒子上,骆天还是觉得难受,又一口气将叶子胡乱一抓,提了起来。 看着古木盒子,骆天冥神一想,最终平淡的笑了笑。手中掐着一片叶子,慢慢的放在盒子表面上,正是以前那片叶子搁置的地方,叶子不是很平,叶尖微微的翘起,骆天摇了摇头,又重新抓起一片叶子,放在上面…… 短剑已经被插在了石缝中,骆天双手捧起一把泥土,在盒子的上方慢慢的洒下,一块块颗粒不断掉在古木盒子的正中央。那里有一片平整的绿叶。 然后,更过的泥土被推下来,渐渐盖住了古木盒子。 常宝儿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问。这本来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骆兄弟好像就是一个匪夷所思的人。 泥土被填埋,骆天没有犹豫,再次将石砖搬了过来,先是对着地面夯了夯,然后放倒用手推了一把,慢慢把地面推平。石砖又再次被整齐的排列起来,一块接着一块,比之前更加紧凑,也更加结实。 骆天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留下一行汗水,滴落在石砖上。 “什么也别问,我比你还迷茫。”看着常宝儿欲言又止,骆天拾起短剑,平静的说道。 常宝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心想骆兄弟你到底是什么人?又到底有多少秘密? 短剑上面粘了很多的泥土,甚至就连剑柄都已经看不见了。骆天只好将短剑放平,用一根手指按着剑尖,另一只手轻微的推着剑柄在石砖上前后摩擦,泥土松动,已经粘到石砖上了。 “嗯?”指尖传来一丝细细的痛,就像针扎一样。却是随着短剑的滑动,剑尖刺到了手指。 将手上的泥土拍下,骆天先是用衣服擦了擦手指,只见指尖上慢慢冒出一个鲜红的血珠。 这一次,骆天却是没有习惯性的将手指含进嘴中,而是专注的凝视着那一寸肌肤。 很奇怪,指尖上的血珠只有一滴,有些红亮。正常情况下,应该是接连不断的流出,然后在一定时间后才开始慢慢的冷却。 旁人根本不会注意这样的细节,又有谁去关心到底是一滴血还是两滴血呢? 但骆天会,八年来他总是深深的观察着身上的每一个细节。他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毒发而死,他倍加珍惜自己的身体,也更加了解自己的身体。 红色的血珠不再膨胀,而是一点一点的干瘪下去,骆天清楚的看到血珠的缩小,它没有碎开,也没有流下来。就像在一点一点的被蒸发掉一样。 然后,血珠渐渐消失,指尖上浮现出一道小小的细缝。 骆天的眼睛精光闪闪,他不相信会出现这种情况,这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 只见细缝上的血色越来越黑,根本就是眨眼间,居然结痂了。虽然伤口很小,但绝对不可能康复的这么快。 细小的痂体居然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脱落。 骆天的呼吸越来越重,他有些无法接受。真是好快啊! 骆天的手指在掌心上搓了搓,再去看时,却发现已经没有了血痂,更准确的说是什么都没有了,指尖居然恢复了原样,甚至比原来还要红润些。 惊喜与紧张同时出现在骆天的脸上,他不得不相信这个令人振奋的事实:自己身体的康复速度要远远快于常人。但他不确定这到底是好还是坏,这根本就是异常的现象。 看着骆天的动作,常宝儿很是不解,事实上骆天给他带来的不解已经足够多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是像以前想象的那样了解骆兄弟,他不知道骆兄弟身上到底有多少很长很长的故事。 骆天嘴上笑着,脸上却渗出大量的汗水。这是一种多么奇异而诡怪的神色啊! 短剑剑身上的泥土已经磨下,重新露出了表面的锈迹。骆天手指掐着剑尖,将剑柄对着常宝儿,说道:“插我一剑试试。” 常宝儿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骆兄弟你说什么?” “我说插我一剑试试。”骆天又重复了一遍。 常宝儿却是急忙摇了摇头,甚至因为幅度太大的缘故,后面的头发都甩了起来。 骆天没有再说话,却是用另一只手抓起常宝儿的手,将短剑的剑柄放在他的手心上。 感觉着剑柄上传来凉凉的温度,常宝儿试着握了握,却最终又将手掌摊开。“骆兄弟,你到底怎么了?你确定你脑子没出问题?” ------------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别插的太深,我怕疼 骆天有些不耐烦,“让你来你就来,哪儿那么多废话。” 常宝儿再次摇了摇头,说道:“骆兄弟,你知道,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什么时候都不会。”短剑再次回到了骆天的手中。 骆天用短剑在自己的腿上比划了一下,牙齿却是不自觉的咬了起来。他好像看到有血呲出来,他真的害怕这种样子。 “没事,你就当帮帮我,放心的插我一剑吧!” “骆兄弟,你确定你现在正常?” “常兄弟你说的什么话,我什么时候不正常了? “骆兄弟,你不正常的时候实在是太多了。“ 骆天有些着急,短剑提在手中举到脖子上,“常兄弟,你要么向我腿上插一剑,要么我就自刎而死。你是我骆天的好兄弟,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抹脖子吗?“ 常宝儿手一哆嗦,脸色更是难看,委屈的说道:“骆兄弟,你又何必逼我?你能自刎,就不能自己向腿上插一剑吗?” 骆天有些无奈的放下短剑,心中失落道:我这是交的什么兄弟?这一刻,骆天很想念雷动,很想念龙浩,即使是独孤春雨在这里也成啊! 看到骆天明显不愉的神色,常宝儿的心里也是憋屈的很。“骆兄弟,你说你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残呢?” “你才自残呢?我活腻了要自残啊?”骆天没好气的说道。 常宝儿的脸色好了些,说道:“那不就没事儿了,咱们还是快点儿走吧,弄不好在下一座楼里还能和四北阁的那位兄台打个招呼。” 骆天真是无语了。 左手提着短剑,慢慢的将裤腿卷上来,因为连续的试炼,裤腿早已经破烂不堪,骆天直接用上面凌乱的布条相互缠绕了一圈。 常宝儿不知道骆天又要干什么,大大的睁着眼睛。 骆天向左看上一眼,又失望的向右扫了一样,就像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但好像左右都没有找到,骆天又瞄向了常宝儿。 “骆兄弟,你到底要怎么样?” “常兄弟,能借我点儿东西吗?” 常宝儿大大的松了口气,有力的说道:“骆兄弟,你到底有没有把宝儿当兄弟,用什么东西直接拿走就是,宝儿要是有一丁点儿不情愿就天打雷轰……” 骆天有些感激的看了一眼常宝儿,他还是第一个对骆天这样说话的。 “嗯?”常宝儿好奇的看着骆天。骆天居然将他的手指放进了嘴里。“骆兄弟,你不会是又要……” 短剑指向小腿后侧,骆天深呼一口空气,闭上了眼睛。随着眉心一皱,短剑在小腿后侧飞快的划过,瞬间血滴四溅。 “啊……”常宝儿仰头闷哼。 感受着小腿上传来的痛楚,骆天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伤口。虽然只是轻轻一划,但伤口还是很长,大概有七八寸的样子,不断有鲜血冒出来,然后流过小腿,连续的滴在石砖上。 常宝儿亦是紧紧地盯着骆天的小腿,他不知道骆兄弟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骆兄弟要逼着自己动手呢?但是很快,常宝儿就摇了摇头,准确的说是晃了晃眼睛,再次看上一眼,他还是不相信,又用手揉了揉眼睛。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却是愈发的感觉匪夷所思。只见骆天的伤口片刻时间就停止了流血,伤口处积聚着的血滴慢慢的冒出一个接一个的汽泡,好像有白色的液体充斥在中间。汽泡随着血液开始减少,就好像要重新渗进小腿中,半刻钟的时间还不到,长长的伤口上已经结满血痂。 “这么快?”常宝儿不可思议的看了骆天一眼。 骆天没有说话,喉咙间却是“咕咚”咽下一口吐沫。 常宝儿直接俯下身来,跪在骆天的小腿旁,带着牙印的手指指着小腿上的伤口,“这也太快了。” 血痂黑黑的,就像一个长长的椭圆一样贴在骆天的小腿上。随着时间的慢慢走过,血痂的颜色越来越黑,形状也越来越不规则。 常宝儿的腿有些麻木,毕竟已经跪了接近两个时辰。两个时辰里,骆天的神色慢慢平静下来,常宝儿却是一直激动个不停。“好快的速度。”常宝儿伸出手指,指甲在血痂的边缘上伸进去一点儿掀了掀,却是揭下了一小块。 那一小块血痂下有些淡红色的模糊,但常宝儿却可以肯定,那里刚才还在流着血。 “骆兄弟,你身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常宝儿有些羡慕的说道。他开始是不解,他不知道骆天为什么要咬住他的手指,等到骆天用短剑划过自己的小腿后,他变成了深深的担心,他担心骆天是不是神志不清,要伤害自己。但是现在,或者说自从他看到骆天腿上的血滴后,他就已经羡慕了,面对这种情况,他只能是羡慕。 慢慢的,血痂的边缘居然开始消失,重新露出里面的皮肤。皮肤看起来很娇嫩,犹如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 常宝儿认真的看着骆天,说道:“骆兄弟,你是不是有了奇遇,好快的恢复速度啊。”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骆兄弟,这么快的恢复速度下,就算是多严重的伤势你都死不了了啊!你,你无敌了。”说道最后,常宝儿都有些结巴了。 “无敌?真的吗?”骆天也是难以置信。 “当然是真的,这简直就是神一般的恢复速度啊!就凭这一点,只要不是五马分尸,七窍流血,谁还杀得了你?” 骆天再次用手接下一块指甲大小的血痂,放在嘴中嚼了嚼,感觉涩涩的味道。“或许只是小的伤口才能发挥这种效果,谁又能说得准呢?” “说的也是。”常宝儿一手托着下巴想了想。突然,常宝儿飞快的抢过地上的短剑,然后对准骆天的大腿,说道:“骆兄弟,这次让我来,我保证扎的深一些。” 骆天急忙抓住常宝儿的手腕,看着常宝儿那副“凶狠”的模样,说道:“刚才让你插我一剑,你死活不肯,现在怎么来劲了?” “你要是早说会出现这种情况,我不早就下手了吗?”常宝儿白了骆天一眼,短剑却是抓的紧紧的,作势就要笔直的扎下去。 “别,别,不用插了,千万别插。”骆天的手上急忙加力。 “为什么?咱们得好好验验,现在的你可不是一般人,这一点上,恐怕就连那些念境强者都赶不上你。”短剑的剑尖已经触到了骆天的皮肤,凉凉的,尖尖的。 “啊……别插的太深,我怕疼……” ------------ 正文 第七十五章 给个痛快吧 楼阁很多,但骆天和常宝儿搜索的却很快,因为其中大部分都是空的,有的厅堂甚至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登高望远,只见无数的高楼耸立在周围,基本上分成八个方形区域,依照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而建,最中间有一个圆形的小广场,广场中央是一座九层木塔。站在“朝一楼”第七层的窗子上,整个布局已经见了个大概,骆天此时可没有一点儿吟诗作词的念头,不是不想,而是不会。 常宝儿的右肩上已经缠上了些许的条带,骆天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找到几粒丹药,连哄带骗下常宝儿终于服用,只是口中一直干呕个不停。条带很薄,明显的纱质,甚至有一种透明的感觉,原来却是楼中的幔布。 “有没有听到什么?”骆天对着一旁的常宝儿说道。 常宝儿眼皮上翻,摇了摇头,说道:“骆兄弟,你是不是还要有所奇遇?” “还要,什么意思?”骆天不解。 常宝儿本来是倚在木墙上的,听到骆天的话,猛然站起来,甚至还不小心挂断了肩上的一小节幔布。“什么意思?你看看你这一路的际遇,先是活吃紫芒纹而不死,反倒把修为提高了。后来又无缘无故的挖出一个木盒子,身体的恢复速度明显增强了不少。这才是无极图的开始啊!骆兄弟,宝儿说句心里话,其实,其实宝儿都快嫉妒死了。” 骆天回过头去,打了个哈欠,有些落寞的说道:“这真的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嗯?”常宝儿眼光一凝,笑着说道:“这次我没听见什么,但我却看到了。” “我听到了脚步声。” “我看到了人影。” 两人同时说出,却是相视一笑。 脚步声没有一丝停顿,好像根本就不是找东西,而是刻意行走一样。不大一会儿功夫,七层的楼梯上就出现两个人。两人一黑一白,年纪不大,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比骆天还矮一头。但常宝儿和骆天却是看的愣了神,因为两人居然是,双胞胎。 “兄台,不,阁下,也不是,我该怎么称呼他们?”常宝儿本来对着两人举起了手,但又转头看向了骆天。 “两位小友,实在是抱歉,这楼里已经有人了,烦请两位还是去下一处吧!”骆天简单的拱了拱手说道。 常宝儿听到骆天的话,有些生气,来者是客,骆兄弟怎么能如此怠慢。却是没有发觉他也早把自己当成了“朝一楼”的主人。 两位少年看上去还带着一丝天真幼稚,相互看了看,却是穿黑衣服的少年开口道:“两位兄台,我兄弟路经此楼没别的意思,只想歇个脚。”说着,脸上却是浮现两个圆圆的酒窝,煞是好看。 白衣服的少年却是努了努嘴,“顺便向兄台借上一件东西。” 常宝儿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白衣少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们也刚来,还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不知小友要借什么?” 骆天的脚步轻移,已经挪到了窗子旁边。 白衣少年脸上露出甜甜的笑,说道:“我叫小白,这是我弟弟小黑。我们兄弟俩真的只是借点儿东西而已。” “这里什么也没有,你们还是下去吧!”骆天的神色很是严峻,一双眼睛盯着黑白兄弟就没眨过。 常宝儿却是有些不敢苟同,对着骆天劝道:“骆兄弟,你这是什么话?看来两位小兄弟很需要什么东西,如果真在你身上,不防先借过试试。毕竟无极图中凶险不易,多个朋友多条路。” “不借,别说是没有,就算有也不借。” 骆天移开眼睛,却是不断地对着常宝儿打眼色,但听到常宝儿一直啰嗦个没完,嘴中尽是规劝自己的话,明显是真的急了。“你猪脑子啊!也不想想,无极图中都是些什么人,可都是闯过极人之地的人啊!这样的人能好相与吗?他要是借你的人头你也砍下来送给他啊!” 常宝儿顿时尴尬无语。 白衣少年却是高兴一笑,说道:“兄台说对了,我兄弟二人正是想借兄台的项上人头一用?” 骆天脸色很难看,怎么说什么来什么。 常宝儿却是纳闷道:“他的,还是我的?” 黑衣少年再次展开酒窝,“当然是这位兄台的。”手指直直的指向了骆天。 常宝儿紧紧地护在骆天前面,怒目而视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残害我兄弟?”背后的手指却是朝着骆天比划了几个方向。 骆天那个气啊!心说你是不是真傻啊!难道还没看清情况。身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腰叩首,却是拔出了短剑。 常宝儿好像越说越上瘾,居然还向前走了几步,站到黑白少年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训道:“观行听言,你们也是有些礼数的,怎么就不学好呢?”说完这句话,常宝儿的左手探出,似是要抓住白衣少年的肩膀问一问。但是手到半空,却是改爪为拳,对着白衣少年的面门砸来。 同一时刻,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剑插向了黑衣少年的心口。 白衣少年的脸色很平静,好像见惯了这样的拳头一样,甚至眼中还慢慢升起一丝嘲讽。他的头轻轻一摆,动作显得很是缓慢,却偏偏准确的避过了常宝儿的拳头。常宝儿还以为自己花了眼,他怎么能这么慢的闪开自己的拳头?突然间膝盖一痛,却是一只小脚踢在了上面,瞬时间常宝儿感觉自己浑身泄了力气。 骆天的短剑是对着黑衣少年的心口而来的,但短剑却没有插入心口,而是在距离少年半尺时突然划向了少年的咽喉。黑衣少年微微的“咦?”了一声,随后就像变戏法般脖颈处出现一只摊开的手,一圈黑色铁片围在手心上。 “嗯?”骆天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他可是认得那圈片甲的,水无常的右手上恰恰有一个。 短剑在铁片上轻轻一甩,随着后退的力道摆了个剑花,最终脱离了那只手的控制。但骆天却是不敢停顿,身体猛然间后退六步,再次到了窗子前。 常宝儿就没这么幸运了,因为膝盖受击,身体已经软了下来,就在这时,却见一只白白胖胖的拳头打在自己的脸上,身体也倒飞出去。却是恰好倒在骆天的脚前。 “你们和水无常什么关系?”骆天扶起常宝儿急忙问道。 白衣少年的嘴唇轻启,“没有关系。” “不可能没有关系,你们到底是谁?” 这一次却是黑衣少年答道:“真没有关系,再有哥哥已经告诉你了,我是小黑,哥哥是小白。” “或者,你也可以叫我白无常。”白衣少年补充道。 “姥姥的。”听到白衣少年自称白无常,骆天郁闷的骂道。 常宝儿的左脸很是红肿,尤其左眼的位置更是一个大大的熊猫圈。左手搭在骆天的肩上,借了些力勉强能站住,“骆兄弟,他们真的是找你的?” 骆天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像是。” 常宝儿大大的叹了口气,很是惆怅的摇了摇头,说道:“骆兄弟,看来你不仅际遇多多,危险也是不少啊!为什么跟着你,我什么都得不到,还老是倒霉呢?” 骆天的嘴角撇了撇,“你刚才怎么突然间好像变了个人?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很实诚呢?居然也学会了偷袭。” 一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常宝儿好像感觉自己的膝盖更痛了。左手在骆天的肩膀上轻拍几下,说道:“哎!到底是日子久了,近墨者黑啊!他们两个看上去弱弱的,却不曾想到功夫这么厉害啊!” 骆天脸色一黑,这明显是骂自己啊!“能进无极图的人,可能是泛泛之辈吗?本来躲都来不及,你反倒冲了上去。” 两人一问一答,一呼一和间,步子却是渐渐的挪到了窗边。 白无常和黑无常静静的看着两人,对两人的话语没有半点反应。他们就好像是一对泥偶娃娃一样笔直的站在楼梯口位置。 常宝儿有些失落的对着骆天眨了眨眼。骆天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随即,两人同时起腿攀手,却是如猿般跃下了窗子。 黑白无常竟然还是没有一毫动作,就好像没有看见两人消失一样,两人对视一眼,转头下了楼梯。 “你真傻啊!还以为你武道全胜时期啊!也不想想,这么高的楼直接跳下会不会摔死!”只见第五层的房檐上,骆天在半空中,一手抓着上面的檐角,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下面的常宝儿。两人就好像吊在了上面。 左手举在头顶,同样紧紧地抓着骆天的手,常宝儿的脸色很难看,因为腿下是凌空的,白色的长衫已经被吹了起来。“刚才又不能说话,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再说谁能想到它这么高啊!” “抓紧了。”骆天咬了咬牙身子在半空中猛然一晃,右手恰时甩开。只见常宝儿身上的白衫再次一抖,整个身子已经在半空中飞进了第五层的窗子里。 短剑再次抽出,左手慢慢撒开,骆天在下落过程中,手上的短剑飞快的插入第五层窗子下沿,身子一提,亦是跳入了第五层的厅堂中。 两个对视一眼,皆是无奈的笑了笑。 白无常和黑无常正站在楼梯口的位置上。 “炎子,你的人头我们兄弟俩可是借定了。”白无常严肃的说道。个头较小,略胖的娃娃脸上却是露出严肃的表情,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但骆天却是感觉不到半点儿好笑,面前的黑白无常在战力上来讲,要明显高出他和常宝儿不少。关键是他们还要杀了自己。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骆天问道。 黑无常看了旁边的白无常一眼,见白无常点了点头,细声细气的说道:“路上遇见了那个姓水的家伙,就是他告诉的。”好像很讨厌那个姓水的家伙,在说话的时候,黑无常居然皱起了眉头。 “那你们还没有关系?” 这一次却是白无常答道:“我们和他才没关系呢?他是明宗,我们是隐宗,哪能有一点关系。” 常宝儿的左手再次搭在骆天的肩膀上,不解的说道:“明宗?隐宗?怎么没听说过。” 骆天也有些不明所以,但他知道这可不是坐以待毙的时候,看黑白无常的身手,明显和水无常有的一比。关键在于两人是双胞胎,心意相通之下联合起来,战力肯定要直线上升。 “你们为什么要杀炎子呢?” 这一次却是黑白无常兄弟俩同时说道:“不知道。”两人好像早已经习惯了这样,又接着说道:“自小到大,我们隐宗就是为了杀死炎子。” 常宝儿的手一个哆嗦,险些在滑落下来,“这么严重?” 骆天亦是心惊的很: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势力?居然存在一个专门的宗派,只为杀死一个人?但随即骆天便由惊转悲,很不幸,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炎子。 “你们怎么偏偏相信水无常那个疯子,认准我就是炎子呢?”骆天还是不放弃的辩解着。 黑无常脸上的酒窝的确很好看,“我们根本就没有相信他。” 常宝儿和骆天大大的瞪着眼睛,“也就是说你们并不知道骆兄弟就是炎子?” 黑白无常兄弟俩同时点了点头。 骆天好像看到了活着的希望,高兴的说道:“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可不是你们的什么炎子?”说着又转过头来,认真的对着常宝儿说道:“常兄弟,你见过炎子吗?你知道炎子是谁吗?如果你知道关于炎子的哪怕一丁点消息,不防就告送两位小兄弟。” 常宝儿摇了摇头,“我哪儿知道什么炎子啊!”随即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看着骆天接着道:“那个戴面罩的家伙正好是叫你……啊……”骆天的右手在常宝儿的后腰上狠狠地拧了一圈。 “你们不知道骆兄弟到底是不是炎子,还偏偏要杀他?你们就不怕杀错了人吗?”常宝儿的右手慢慢移到后面,手指揉个不停。 白无常的脸上很平静,说话的语气也很平静,但说出的话却是让骆天和常宝儿再次冷汗淋淋。“杀错人又怎么样?我们已经杀的不少了。” “再说,这一次也不一定错。”黑无常补充了一句。 两人说着,却是同时端起手臂,两只手里各自飞出一圈旋转着的光环。双环一黑一白,带着一丝风声击向了骆天和常宝儿。 骆天不敢怠慢,右手搂着常宝儿,两人随地一倒。只见黑白双环在头顶上旋转一周,却是又飞回了黑无常和白无常的手中。 好像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常宝儿挣脱开骆天的右手,就地一滚,滚到了右侧的屏风边。 骆天刚想起来,只见黑白双环再次飞来,骆天亦是再次抱头一滚,却在这时,两只抓着铜环的小手已经到了自己跟前,黑白颜色交错间,骆天瞬时手忙脚乱。 只见双环在骆天的头顶上停住,始终没有砸下来。 因为那里有一个同样旋转着的白色东西,就像一个凌空的圆面一样。双环恰恰砸在圆面上,却是始终无法再压下一分。慢慢的,圆面上凭空溅出一滴水珠,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整个圆面渐渐放大,竟是荡起了一层波浪。 常宝儿不可思议的睁着眼睛,他不知道那个圆面是什么,但他知道一点,那是只有念境强者才能施展出来的手段。 可是现在,居然是骆兄弟。 圆面上水声迭起,却是在眨眼间生成两把水质长剑,长剑的剑柄还没有成形,剑尖便已经接近了黑白无常的眉心所在。 黑白双环一个回转,很是轻松的将两把水质长剑挡开,只见长剑瞬时间如气泡般开始破碎,滴落了一地的水。 但紧接着再次生出六把水质长剑,分别刺向黑白无常身上上中下三个要害。这一次,黑白无常没有继续甩动铜环,而是在骆天面前准确的退了两步,正好躲开水剑的攻击。 “这一次,我们相信了。”两人将铜环抱在胸前,同时说道。 因为支撑着琉璃盾的运转,骆天的脸色显得很疲惫,早已滴出大片的汗水。此时听到黑白无常的话,却是一时间呼吸岔了气,整个琉璃盾圆面晃动不休。 居然被耍了。 骆天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脸上生出一丝苍白。只见琉璃盾在骆天的头顶上再次放大,溅出更多的水花,中间一次性飞出十几把琉璃剑,直直的对着黑白无常刺了过去。 黑白无常兄弟俩的动作一模一样,双环在手中翻转不停,更多的水珠落到地面上。甚至因为有些矮小的缘故,两人还踮起了脚,高举着铜环将头顶上飞错方向的水剑击碎。 双环再次飞出手心,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最后由上朝下对着水质圆面砸了下来。 琉璃盾伴随着空中的一大片水雾,慢慢的碎成了几瓣,然后水珠下落,地上已经积起了一道道水流。 骆天终于承受不住,喉咙间一声鼓动,却是喷出一口鲜血。血液和地面上的水流相溶,慢慢的淡了颜色。 “骆兄弟,你怎么样?”常宝儿急忙步过来扶住骆天。骆天的嘴角还残留着一道长长的血迹,眼神逐渐迷离,好像已经晕了过去。 左手拿起骆天的短剑,紧紧地握在手中,然后又护在胸前。常宝儿想了一会儿,却是将短剑的剑柄指向了黑白无常。 “如果你们真想杀死骆兄弟,干脆给他个痛快吧!一人插一剑,估计骆兄弟也活不成了。” ------------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自投罗网 面对着常宝儿递上来的剑柄,黑白无常两兄弟依然不语。 常宝儿的心中很是害怕,手中的短剑也在不断地颤抖着,因为手指一直捏着剑尖的缘故,他的手上渐渐地出现一个红点,然后是一滴血珠…… “怎么,你们又不想杀死骆兄弟了?”常宝儿强作镇定说道。 “想。”黑白无常两兄弟同时说道。 白无常将自己胸前的铜环慢慢放下,看了一眼昏迷的骆天,说道:“我们说过,我们只借这位兄台的项上人头。” 黑无常接过了话,说道:“炎子的人头我们必须带回去。再说,我们和炎子无冤无仇,根本就没有插上几剑得以泄愤的必要。” “咣当”一声,常宝儿手中的短剑直直的掉在地上。他的脸上已经浮现出悲伤的红晕,左手慢慢的盖在骆天的眼睛上,手掌下滑,在骆天的脸上抚摸而过。“骆兄弟,宝儿实在是没用,他们非要你的人头,宝儿是真的救不了你啊!” 骆天躺在常宝儿的怀里,一动不动。 黑无常前踏一步,伸出手臂将铜环完全亮了出来,神情严肃的说道:“此环为‘拘’,只为拘走炎子的性命。”说着,铜环已经离开了手臂,对着常宝儿和骆天飞来。 常宝儿脸上的汗珠越来越多,拳头亦是握得越来越紧,好像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看着飞来的圆环,常宝儿反斗松了一口气,对着骆天微微一笑,唇线渐直,却是带着一股凄凉的韵味儿。 圆环撞在了常宝儿的头上,准确来说是常宝儿主动伸头撞向了铜环。额头上出现一个大大的血印,鲜血不断冒出,顺着常宝儿苍白的脸颊滴落下来。 常宝儿身子晃了晃,嘴巴微微的张开,好像要说些什么,又好像在笑,最终却是倒在了骆天的身上。 额头上,脸颊上,脖颈上,常宝儿流出的血越来越多,甚至顺着下巴流到了骆天的脸上。一滴一滴鲜红的血珠滴打在骆天的脸上,骆天的嘴角好像有了松动,鲜血顺势落入嘴中。 黑白无常相视一笑,却是同时来到骆天和常宝儿跟前。 “这个人怎么办?”黑无常指了指地上的常宝儿。 白无常的铜环已经探出,听到黑无常的话,眼中没有一丝犹豫,“杀了。”幼稚的脸庞,纯真的眸子,矮小的个子,说出的话却是寒冷而平静。 黑无常紧急转身,铜环紧紧地护在自己胸前,只见一把亮色的弯刀在铜环上一个碰撞,却是旋转着飞向旁边白无常的后脑。 白无常急忙紧走两步,避过了飞旋的刀锋。弯刀载着几缕发丝在空中转了个圈,再次回到了楼梯口。 楼梯口的位置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一个全身穿着黑衣,脸上带着面罩的人。正是水无常。只是此时他的样子有些狼狈,黑衣上已经多了十余道长长的口子,尤其是左胸上印着一大片血迹,那明显是嘴中吐出的鲜血。 水无常上前一步,残破的面罩更显狰狞。 “隐宗需要一个解释。”白无常的铜环已经套在了胳膊上,一双眼睛紧紧地逼视着水无常。 水无常没有理睬白无常的话,甚至自一开始他就没有看上一眼。右手握着弯刀放在胸前,水无常弯腰低头,却是对着地上昏迷的骆天行了一礼。 “我说过,我从小做梦都想杀死炎子。”水无常的弯刀已经归鞘,平静的扫了前面两个小家伙一眼,锋利的眼神自面罩残破的窟窿处直直的射出。 “那你还要告送我们?”黑白无常同时说道。 水无常轻松的笑了笑,好像终于如愿以偿一样,对着两人说道:“我是明宗的人,对于炎子的了解远不如你们,我只想最终确认他到底是不是炎子。” 黑白无常面色大变,铜环带起一阵风声,对着水无常呼啸而来。 水无常没有抽出腰后的弯刀,还慢慢的摇了摇头,就好像完全看不起那两只铜环一样。“小黑,小白,你们还是太小了。”说着,六指的右手突然弹出,在胸前轻轻固定,然后手指弯曲,铜环已经抓在了手中。 水无常右手抓着铜环,霎时间只觉得一股大力狠狠地撞在自己的右胸上,口中闷哼一声,两手张开,身子朝着后面飞去。很不幸,他抓住了铜环,却是只抓住了一只,呼啸而来的本是两只叠加在一起的铜环。 白无常的眼睛亮了亮,脸上的酒窝浮现,说道:“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现在的我们,可不小了。” 铜环接入手中,慢慢地对准骆天的脖颈,黑无常却是看着对面的水无常说道:“我们只要炎子的人头。”很难想象,单凭一只铜环怎么可以截断人的头颅。 但水无常却是无比相信,因为他知道,那只铜环上已经沾满了无数个人头的鲜血。以手伏地,水无常慢慢的站起来,裹着小腹的黑衣上却是渗出了大量的血渍。“有意思,两年来,还真进步了不少。” 看着水无常脚下的血迹越滴越多,白无常白嫩的额头皱了皱,“你受伤了,还是重伤。” 水无常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说道:“但对付你们两个,还是足够了。”说着,两腿左右分开,整个身子在地面上闪转腾挪,眨眼间已经来到黑白无常的面前。右手的掌片撩起一抹黑色,在前面两人的夹缝中左右一拍,只见黑白无常两兄弟伴随着两声痛苦的呻吟摔向了两边。 右腿探出,脚尖在常宝儿的身上轻轻一勾,常宝儿口中再次溢血,已经完全摔倒在地上。白色的长衫随之翻过,将骆天的整个身体完全暴露出来。 “炎子,杀死你的只能是我水无常。”弯刀缓缓抽出,带着一种沉闷的摩擦声。 骆天因为常宝儿的离开,身体完全躺在了地上。就在这时,那只被压在下面的耳廓竟是微微动了动。 弯刀再次与圆环碰撞在一起,两个幼小的身影从左右两边同时飞来,水无常的身体前挡后攻,慢慢的离开了骆天。 “我才是最强的无常。”弯刀上下起舞,犹如在倾盆大雨中纵横不停。 铜环却是逐渐分为两路,慢慢的不再延续着相同的招式。只见右边的铜环忽然迸发金光,呼啸之声更胜,行进中竟然冒出大量的火星,一股威严厚重的气息慢慢传出,将穿越而来的弯刀狠狠的撞开。左边的铜环却是瞬间颜色变暗,犹如一只午夜的白狐一样,在空挡中不断敲来,于弯刀间尽显缠绵。两者一阳一阴,一刚一柔,不过半个时辰间就将水无常重新逼到了楼梯口的位置。 水无常小腹上渗出的血迹越来越多,甚至在不断的动作中,有几滴血珠溅到了弯刀上。默默感受着两只铜环上的巧妙力道,水无常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终于知道这已经不是两年前了,那两个小家伙已经长大了,已经杀了不少人了。他们俨然已经成为了高手。 弯刀举在眼前,突然金光闪过,水无常好像瞄到一个空隙,很是准确的横穿而过。两只铜环竟然被弯刀穿在了一起。 但水无常却没有半分得意的神色,只见铜环被套在弯刀上,始终转动个不停,声音铮铮作响。弯刀终于坚持不住,伴随着水无常的身体滚下了楼梯。 “早已经说过,已经不是两年前了。你真的受了重伤。”白无常伸出白胖的小手,在地上捡起弯刀,顺手将套在上面的弯刀撸下。 水无常趴在地上,胸膛起伏间,很是用力的拍在自己的小腹上。喉咙攒动,却是喷出一大口鲜血。“我说过,我才是最终杀死炎子的人。那是你们的使命,更是我的梦想。” “隐宗和明宗之间并无多大关联,你就不怕我们杀死你。”平静而阴寒的话语再次传出,黑无常的脸蛋此时看起来却是还带着一丝可爱。 手中已经没有了弯刀,但水无常的右手还是那种握刀的姿势。“即使我伤成了这样,你们真有把握杀得了我?” 两少年没有说话,显然是同意水无常的看法。 黑色的衣服慢慢的变换着颜色,那些本来长长的口子渐渐被掩盖住,水无常猛然跃起,双臂下垂,双手各自抓着衣角,竟是在半空中飞快的旋转起来。 铜环再次带着阴柔与阳刚飞了过去,撞在高速旋转的身体上,却是直接被弹了出来。只见那一身旋转着的黑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撞过黑白无常两兄弟的身体,两人在空中不断的翻滚,最终砸在第四层高大的屏风上。 旋转着的黑衣身躯漫过闪亮的弯刀,在屏风上轻轻一划,宽大的屏风便已经粉碎了几十半,两个幼小的身影伴随着几道血线滚在了地面上。 再次握着铜环,黑白无常两兄弟的眸子里突然爆发出黑和白两道强光,强光准确无误的落到手中的铜环上,只见铜环的光影不断放大,与那只旋转着的身影再次撞到一起。 水无常呕出两口鲜血,整个黑衣破烂不堪,他没想到这两个小家伙居然成长的如此之快。不错,他已经受了重伤,那个黑脸的大个子的确有一把快刀。但是,他相信,他仍然还有八成的战力,他绝对可以应付一切的敌人。 可是此时,他败了。那两个小家伙居然在两年之内达到了武道高期,心意相通之下更是可以轻易秒杀所有相同境界之人。如果他没有受伤,他完全有把握甩动弯刀杀了他们,可是现在,他的伤势更加严重了。 他有些不甘,自小到大他真的很想杀死炎子,只有他才能获得这天大的荣耀。对此,他不惜与隐宗的黑白无常两兄弟决裂。但是,很不幸,他最终败了。 但他还是笑了。即使败得如此凄惨,水无常依然笑了,面罩早已经掉在地上,他极端白皙的脸上却如梨花般绽放。 看着他的笑,黑白无常两兄弟却只能黯然一叹。两人没有理会地上不断咳血的水无常,急忙迈步朝楼下跑去。 这里已经距离朝一楼有很大一段距离了,但骆天和常宝儿还是不敢有丝毫停留,他们必须抓紧每一刻时间逃跑。 就在水无常和黑白无常三人还在第四层激战时,骆天的短剑很是熟练的划过了常宝儿的食指。伴随着一阵钻心般的疼痛,常宝儿终于在昏迷中醒了过来。 两人没有丝毫犹豫,动作亦是轻柔到了极致。在窗外宽大的屋檐上仔细的滑落下去,接着又以第四层的屋檐为基点,向第三层滑落,然后是第二层,终于到了朝一楼的底座上。 常宝儿的白色长衫上挂着几个大大的窟窿,那是被屋檐上尖利的琉璃瓦滑破的。虽然第四层三人的打斗很是激烈,动静亦是要乱的多,但骆天和常宝儿还是小心为上,期间不敢发出一点儿动静。 常宝儿额头上的口子还在滴血,他的身体很是疲惫,他已经劳累不堪了。但他的嘴巴却是不停,事实上在离开朝一楼半刻时间不到,他的话语已经快要将更加疲惫的骆天淹死了。 “骆兄弟,你到底是不是念境?”常宝儿再次问出心中的疑问。 “你见过这么弱的念境强者吗?”骆天再次反问。 “你那明明是只有念境强者才有的手段。”常宝儿再次说道。 “不是说过了吗?我只是以前不小心感悟到了一些念力,远远称不上念境。”骆天细心解释道。 “感悟运用念力,还不是念境强者?”常宝儿依然不放弃。 “到底要说多少遍你才相信,我现在的修为也就是略微高于武道中期。机缘巧合之下,我才学会了琉璃盾和琉璃剑阵。也正是因为我的武道基础太是薄弱,琉璃盾和琉璃剑阵也根本支撑不了多长时间。”骆天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常宝儿的左手一直都是扶在骆天身上的,听到骆天的话,嘴角无趣的倒抽了一小下,“骆兄弟,要不你教教我你是怎样感悟到念力的。” 骆天的步子没有停下,眼睛却是微微闭上,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在山上连续七年只坐,只看,只听,只想。不能练习武道,不能打斗,甚至不能剧烈运动。” 常宝儿吃了一惊,“活死人?” 骆天却是笑了,“你才是死人呢。” 又是一个时辰,后面还没有人追上来,骆天和常宝儿的步子渐渐放慢,两人实在是太累了。突然,骆天抬起手掌,两人同时停了下来。“咱们是不是走错了?”骆天看着常宝儿问道。 常宝儿歪头想了想,说道:“没错啊!咱们一直都是朝北跑的,没走错啊!” 骆天却是推开常宝儿的身子,常宝儿触手不及,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所以说咱们走错了方向。咱们能一直奔着一个方向跑吗?他们不是更容易循着踪迹追上来吗?” 骆天又重新将常宝儿扶起来,说道:“咱们从左边走,转上一圈,再绕回去。” 常宝儿的娃娃脸马上变了颜色,好像很不同意骆天的意见。“骆兄弟,你也有犯糊涂的时候?他们要是没走,那咱们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不行,必须回去。他们肯定已经发现咱们跑了,也朝着这个方向追来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绝对想不到咱们又回到了朝一楼。”骆天没有理会常宝儿的反对票,右手架着常宝儿转向了左边的围墙出口。 再次回到朝一楼,骆天和常宝儿两人没有丝毫犹豫,脚步不停的直接上楼。他们可不想躲在第一层的大堂里,那里更容易被人发现。 但骆天却是停住了,脚步再也没有移动半分。常宝儿也愣住了,脸上充满着后悔莫及,“骆兄弟,我就说不能回来,你偏不停,现在还真是自投罗网了。” 这是第四层的楼梯口位置。和楼梯口相对的木墙边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人。正是水无常。 水无常同样看见了骆天,眼中也是难以置信,他不明白两人怎么又回来了。“拜见炎子!”他试着站起来,双手紧紧的抓着木墙一番挣扎,却最终没有站起。 “你受了很重的伤。”常宝儿的感情很复杂。他可是亲身经历过水无常的残忍嗜杀,他怕这个人,也恨这个人,他重伤了自己,还要追杀骆兄弟。但就在刚才,他却救了自己和骆兄弟。所以,常宝儿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水无常,是落井下石?还是一笑泯恩仇? 很快,水无常用话语回答了常宝儿的纠结。“你算什么东西,再啰嗦,小心我现在就剁了你。”说着竟是随手在身边拿起了弯刀。只是好像弯刀有些沉,还没有完全提起来又再次掉在地上。 骆天的神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对待这个对自己恭敬有加,却偏要杀死自己的变态家伙。脚步前移,骆天慢慢走到屏风旁,只听“嗤啦”一声,手中多了一条幔布。 面对水无常蹲下身子,幔布逐渐靠近水无常的小腹。 水无常好像很反感有人靠近自己,所以他一直都在挣扎着拿起弯刀。 幔布绕过水无常的后腰,在水无常的小腹上缠了一圈,接着是第二圈,第三圈。 感觉到自己身上缠起的幔布,水无常却是自嘲一笑,他没想到自己要杀的炎子居然帮助自己处理伤口,他居然没有拒绝炎子的帮助。 “呕……”水无常闷哼一声,脸上却是变成了浅浅的笑,这才是真正的炎子。 常宝儿大大的睁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就在缠着水无常小腹的幔布上,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剑。 ------------ 正文 第七十七章 你不死,我心不安 骆天的眼神很平静,犹如他的动作一样平静。水无常的小腹上流出大量的鲜血,片刻之间便染红了缠在外面的幔布,随后顺着黑色的衣角流到地上。 “抱歉,我也必须要杀死你。”短剑在小腹上轻轻一转,水无常的脸色更加苍白。 常宝儿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紧走几步,抓住骆天的肩膀,叫道:“骆兄弟,你……” 骆天不为所动,平静的眸子直视着地上的水无常。 水无常的弯刀终于被握在手中,但却也只能是握着,他的手上使不上半点力气。微微一笑,又是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无常杀人,从来没有理由。你不是无常,所以,我想听听你的理由。” 短剑慢慢的拔出,骆天的眼中愈发明亮。 水无常抬首闭目,肩膀慢慢的颤抖着,好像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疼痛。短剑刚刚拔出,却是没有停留半刻,又在旁边的位置上插了进去。 “自小大大,我可没有什么杀人的梦想。我只是想活下去,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如果说真还有些奢望的话,那就是能把身上的毒治好。至于你……”骆天微微的抬头,好像在欣赏房顶上的美丽雕梁,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你不死,我心不安。” 常宝儿有些害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骆兄弟如此冷血的杀人,他终于肯定了一件事,他根本就不了解骆兄弟。 “我是最强的无常,没有人能杀得死我。”水无常慢慢的吐出一句话,嘴角再次留下一道细细的血流,血流浅红色,那是舌尖上的鲜血。 随着血滴在下巴上滴落,水无常的脸上居然升起一朵大大的红晕,就好像一时间所有的伤势都康复了一样。骆天本能的感到了一丝危险,短剑上的力道更大。 水无常有些戏谑的笑了笑,左掌突然抬起,带着一股风声对着骆天的左肩狠狠的拍去。 身体霎时间僵硬,骆天居然如玩偶一样在地上向后滑了出去。 但骆天没有管身上的伤势,而是挣扎着爬了起来,短剑上还在滴着血,那是水无常身上的血。“还愣着干什么,并肩子上啊!”骆天大声的对着前面的常宝儿吼道。随即,前脚一伸,对着水无常再次跑了过去。 自始至终,骆天的动作不可谓不快。但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只见骆天还在地上滑落的时候,水无常脸上的红晕更甚,弯刀飞快的入鞘,双手攥着两边的衣角,居然纵身一跃,在半空中旋转起来。 高速旋转的黑色身影飞快的漫过窗子,在朝一楼上轻轻的落下,随后一点一点消失在远方。 看着那个渐远渐无的小黑点,骆天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没有撒谎,水无常不死,他真的很不安。 “骆兄弟,你没事吧!”常宝儿的左手紧紧地抓着骆天的肩膀。 骆天随手将常宝儿的手打开,活动了一下双臂,水无常已经是强弩之末,那一掌看似凶猛,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伤害。 再次在屏风后面撕下一块幔布,骆天神色复杂的在上面擦了擦短剑,短剑上的血迹慢慢擦拭干净,又露出了表面的斑斑锈迹。 “走吧,去第七层。咱们得好好歇会儿,外面可是还有黑白无常那两个小家伙等着咱们呢。”骆天脚步轻移,踏上了向上的楼梯。 常宝儿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闷闷的叹了口气。 “轰……”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声,好似整个朝一楼都有些略微的晃了晃。 骆天和常宝儿对视一眼,两人快步走到窗子跟前。只见北面的方向上,突然金光大作,期间夹杂着震天的响动。 “好像是封印,难道说有什么贵重的宝物出现了。”常宝儿的双手来回搓个不停,神色很是激动。 骆天的脸色有些犹豫,“走还是不走?” 听到骆天的话,常宝儿也感觉有些为难。走,可能会再次碰上黑白无常。不走,那里的宝物可能就和自己无缘了。 “富贵险中求。咱们过去看看。”骆天坚定的说道,随即扶着常宝儿又步下楼梯。 一路上两人一直保持着足够的警惕,他们心里很紧张,黑白无常那两个小家伙看上去白白嫩嫩的,杀起人来却是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很幸运,两人并没有碰到黑白无常。期间,骆天还遇到了两具尸体。 常宝儿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他很不习惯骆天的这种做派。只见骆天兴奋的看着两具尸体,然后双手在其中一人身上反复摸索,不带停歇,又摸向了第二具尸体。 失望的坐在地上,骆天气愤的骂了句:“他娘的,这么干净。”尸体上什么都没有,没有帖子,没有银子,没有武器,没有一点儿多余的东西。 “骆兄弟,咱们还是快点走吧!”常宝儿实在忍受不住,他本想劝说骆天,但骆天总有一种很好的理由应对他。 骆天索然无味的站起来,还顺手在屁股上拍了拍土,显然心中很不高兴。但他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再次蹲下了身子。双手错乱间,居然将一人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全身青色,袖口带有微小的丝带,摸在手中,一股滑滑软软的感觉。显然是上好的料子。 “骆兄弟,你,你连死人的衣服也穿?”常宝儿真的受不了了,骆兄弟怎么是这样的人呢? 系好腰上的玉带,骆天无奈的看了常宝儿一眼,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他之前的衣服实在是太破了,没有了袖子,裤管也撕烂了,要不是有根绳子缀着,衣服早离身了。随手指了指另一具尸体上的衣服,“你要不要?” 常宝儿的脸色瞬间铁青,抬手指着骆天,说道:“骆兄弟,你怎么能这样呢?死者为大,他们已经死了,你又何必还要让他们暴尸荒野呢?你快点吧衣服脱下来。”好像抬手的动作幅度有些大,“嗤啦”一声,却是腋下的衣服被撕开了。 “嗯?”骆天没有理会常宝儿,一双眼睛却是紧紧的盯着旁边的草丛。 面对骆天的不理不睬,常宝儿却是更加生气,“骆兄弟,你……” ------------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无极图中有只猫 “嘘……”骆天对着常宝儿在嘴边竖起食指,常宝儿立即收声。 移身诀再次展开,可谓落脚无声。轻盈前走间,骆天愈发的肯定草丛中有东西在动,只是随着步子的临近,那个东西却是慢慢的平静下来,甚至就连呼吸都憋住了。 “小东西,有意思。”骆天在心中叫了一句。 居高临下俯视草丛,骆天却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活的东西。左手探出,在草丛中大大的拨了拨,依然是静寂无声。 “难道是我听错了?”骆天不禁歪头一想,“不对,这里明明有一股尿味儿。”这样想着,骆天的步子再次无意识的前驱一步。“腾”只见草丛中突然跃起一条明黄色的身影。 骆天的右手飞快的伸出,整个身子以小腿发力为支撑,微微前倾。在极人之地中为了抓住一条芒纹,骆天可是在移身诀的帮助下练习了无数次的。 手中毛茸茸的感觉,很是舒服。只见小东西全身大部分为黄棕色,只有腹部及四肢内侧带有小块的乳白色,尤其是全身间隔性的布满一种黑色的条状斑纹,脑门上竟然好像绘着一个小小的“王”字。 竟然是一只刚刚入厕完毕的小黄猫。 小黄猫儿似乎很愤怒被人这样抓在手中,两只前爪的指甲大大的伸开,一次又一次的滑动着,在骆天的手背上画出一道道白色的直线。 看着小黄猫儿的样子,骆天却是高兴的笑了,笑的很是开心。 好像感觉到了骆天的得意,小黄猫嘴中不断的发出“唬唬”的声音,四爪并用,骆天的手上已然冒出些许血珠。 “你大爷的,还挺狂啊!”骆天反手一抓,将小黄猫的尾巴提在半空,用力的上下甩了甩。 小黄猫的前身向上弯曲,前爪在空中抓来抓去,好像要努力抓住什么一样。可是随着身体的每一次落下再被提起,小黄猫的前爪却是什么都没有抓到。 骆天停止摆动手臂,看着小黄猫,再次得意的说道:“怎么样,知道本大爷的厉害了吧!吆喝,还敢给大爷摆脸色。”手中的动作再次加剧。 “哎呀哦……”骆天的手上一抖,出现一道深红的血线。但骆天却没有丝毫犹豫,再次运用移身诀,整只手臂再次前伸,五指一扣,恰巧在半空中再次抓到了那只小黄猫。 左手握着小黄猫的身子,举在胸前,骆天右手摊开,对着小黄猫的脑袋就是一巴掌,然后是第二巴掌……“有种你再挠一次,你挠啊!” 随着骆天右掌的落下,小黄猫的脑袋总是不规则的闪到一边。 常宝儿有些不忍,“骆兄弟,你又何必……” “没你的事儿,常兄弟你还不好好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势。” 小黄猫好像很生气,嘴巴张开,露出里面的獠牙,对着骆天的左手便咬了下去。 骆天反倒再次高兴的笑了笑,似乎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左手上传来的丝丝疼痛。他的右掌的频率越来越快,小黄猫儿的脑袋晃得更加厉害。 骆天左手忽然一松,竟然将小黄猫儿放开了。只见小黄猫儿的尾巴笔直伸起,四爪趾底的肉垫慢慢放开,潇洒而自然的落在了地上。 小黄猫刚想摆动身子逃跑,恰在此时,那只可恶的手再次抓住了黄色斑纹的尾巴。 “咱们试试怎么样?不管你怎么跑,你都跑不出本大爷的手心。”骆天趴在地上,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小黄猫,竟是在和猫,说话。 小黄猫猛力挣扎了一下,尾巴上的那只手却是浑然不动。绿色的眼珠转了转,小黄猫缩起身子,面对着骆天的脸庞,“唬……”,好像吐了一口口水。 骆天不以为意,五指慢慢的松开,小黄猫又恢复了自由。小黄猫看了看骆天,先是试着伸了伸前爪,但终究没有迈出一步。骆天微微的笑了笑。小黄猫歪着头在身子上舔了舔,却是一边舔着身上的毛绒,前爪驱动,向左边挪出了几步。 骆天“呵呵”一笑,有意思。 看到骆天没有阻止的意思,小黄猫索性伸直脑袋,猛然朝着左侧一跃,趾底刚一着地,却是再次调转身子,朝右边越去,几次腾起,竟是再次在草丛中不见了踪影。 不大一会儿功夫,骆天再次笑着走了回来。小黄猫在骆天的手中焦急的转动着身子,一双利爪抓个不停。 “我说过,你可是逃不出我的手心的。”骆天将小黄猫放在原地,右手在小黄猫的脑袋上轻轻的拍了拍。“别急,下一次就要开始了。” 小黄猫慢慢的活动着黄花朵朵的尾巴,看了看骆天,始终没有迈出一步。骆天还是趴在地上,静静的看着焦躁的小黄猫。 在原地放开步子,小黄猫张开身子转了几圈,骆天却是清楚的看到那双绿色的猫眼闪过一丝狡黠。 小黄猫向左迈了两步,接着又向右迈了两步,回到了原点。突然,后退发力,小黄猫没有一丝犹豫,“腾……”,竟是在骆天的脸上踩了过去。 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骆天知道上面一定有几朵浅浅的梅花。看着远处的小黄猫,骆天的神色更加惊奇,一双眼睛更加明亮。只见小黄猫飞快的爬上一枝树干,然后微微倾斜跳上一处树枝,绿叶摆动,却是小黄猫后退一蹬,跃上了另一棵树的树梢。 骆天再次慢悠悠的走回来,手里再次提着一只小黄猫。 然后小黄猫再次落入骆天的手中,又再次近距离的和骆天对视,然后再次逃跑,又再次被抓回来。这还真是一个有趣的游戏啊! 小黄猫被放在地上,这一次没有站起来,反倒蜷缩着身子,尾巴紧紧地护在周围。它不想逃了,它很累,它试了很多种方法却最终没有逃出那个人的手心。 骆天再次趴在地上,手慢慢的抚摸着小黄猫,眼里亦是柔和了许多,“你看,不管你怎么逃,还不是被我抓了回来。” 小黄猫的尾巴大大的拍打着地面,好像很不甘心。 “你又何必逃呢?”骆天的眼睛眨了眨。 小黄猫亦是抬起头来看了骆天一眼,随后嘴中“唬”了一声,却是再次假寐。 骆天看起来好像很有耐心,“跟着我,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小黄猫的脑袋在怀中拱了拱,眼睛瞟了骆天一眼,尽是不屑。 “跟着我,我可以把你带出去。外面的世界很美,有很多草原,有无数的鱼儿,还有很多美味的馒头吃食。当然,外面还有一些发情的母猫。” 小黄猫的耳朵竖了起来,前爪在地上微微的挠了挠,显然对于骆天的描绘有些意动。 骆天的双手急忙在身上摸索一番,却最终什么都没有摸到,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你看,你也在这里呆腻了,还不如和我去外面呢?” “我保证,只要你想回来,我可以随时把你送回来。” 小黄猫耷拉着脑袋,地上已经多了好几条抓痕。 骆天不再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小黄猫,眼里满是真诚。 一刻钟,两刻钟……终于,小黄猫抬起了头,慢慢的站起身子,还甚至很是夸张的抖了抖。只见小黄猫走到骆天的眼前,右前爪慢慢的抬起,然后定住。 骆天发自内心的笑了笑,右手食指伸出,托起小黄猫的前爪,然后拇指扣在上面,竟是上下晃了晃。 常宝儿的右肩早已经不再流血,但他的精神却是有些低落,不知是因为骆天扒下死人的衣服,还是因为他只顾着偷笑,偏偏对自己不理不睬。 “骆兄弟,不过是一只猫而已,你值得兴奋成这样吗?” 骆天反倒高兴的随手拍了拍自己的怀中,那里有一只还在睡觉的小黄猫。“常兄弟,你也不想想,这是哪儿?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无极图啊!无极图中的猫能是一般的猫吗?只怕我这一次是真的捡到宝了。”说完,骆天心中又补了一句:威逼加利诱,不怕拐不跑你。 常宝儿微微想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也是,咱们进入无极图这么久了,也才只碰到一只猫。” “嗯?什么动静?”常宝儿刚刚说完,骆天就皱起了眉头。 只见周围的树木晃动的更加厉害,就连地面都开始微微的颤动,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朝着这边跑来一样。 很快,骆天的眼睛就直了。“奶奶的,枉费爷为了一只破猫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无极图中原来还有这么多的野兽存在。” 只见前方一片密密麻麻的颜色,数不清的野兽扑面而来。最前方的是一些体格较小的野兽,有白色的锦毛鼠,有灰色的长耳兔,居然还有一些黄色斑纹的猫儿,竟是和骆天怀中的小黄猫一模一样。再往后面看,更是了不得,高大的金眼狼,梅花斑点的雄豹子,还有很多很多…… 骆天的脸上立刻渗出一片冷汗,身体不敢怠慢,手指飞快的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眨眼间,圆面上波浪滚动,然后骆天用手托着举到自己和常宝儿的头顶。圆面水光闪耀,在边缘上向下伸出一把把水质的长剑,恰好将骆天和常宝儿与外界隔开来。 成群的野兽们片刻时间便接近了骆天和常宝儿,奇怪的是它们并没有靠上前来,而是在距离骆天和常宝儿十步的时候慢慢分开,在两人的左右两侧跑了过去。 “怎么样,常兄弟,小弟的琉璃剑阵还管点儿用吧!”骆天得意的说道。 骆天怀中,小黄猫儿在外面翘着脑袋,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的群兽。“唬……”野兽们跑的更快了。 ------------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人若犯我,看我刺不死他 不大一会儿功夫,骆天和常宝儿就来到了一座小楼前。这座楼并没有多高,仅仅只有四层,但是很宽大,估计整个底座要比朝一楼大上两倍还有余。 此时,小楼的楼门前却是盘膝而坐了十多个人,骆天怀疑这可能已经占了无极图总人数的八成了。最前面的居然是龙浩,一如既往的白衣重剑,想不到一路闯来,他的风采却是半分未减。 这些人坐成一个大大的三角形,后面的人伸出双掌印在前面的人的背上,慢慢将功力传到最前面的龙浩身上。只见龙浩的双臂前伸,不断变换着掌法对着前面的楼门打去,每一次打击都会造成小楼金光大放,晃动不止。 骆天临近最后面的一排人坐下盘膝,却是再也没有丝毫的动弹,撅了撅嘴,眼里满是不屑的意思。“一群笨蛋,楼门进不去,就爬窗子进去啊!在这磨叽什么。” 一旁的常宝儿亦是直接坐下,居然还运气调息了一会儿,然后双臂前伸,掌印落在了前面一人身上。“骆兄弟,君子坦荡荡,自然要讲究个光明正大。只有那些无耻的飞贼才会习惯走窗子的。”说着,常宝儿还微微的叹了口气。 骆天顿时尴尬无语。 “兄台不如向右侧瞧上一瞧,那便是走窗子的下场。”骆天前面那人突然发话。 眼睛右转,果然地上躺着一人。只见那人的面部已经模糊,浑身上下还冒着一道道的白烟,血肉杂乱间,尽是烧焦了的痕迹。 骆天赶忙用手拍了拍胸口,“好险,好险,下次可不能这么孟浪了。” 前面那人接着说道:“这座小楼没有名字,但却是边缘上唯一一个完好的,想必里面的宝物亦是喜人的很。只是整座楼上都被下了封印,一旦触动封印,皆是全身燃火而死。” “这么严重?不可能吧!无极图也有个几千年了,即使是封印估计也会慢慢减弱的。”骆天没有理会一旁常宝儿对自己打的眼色,而是对着前面的人说道。 “兄台有所不知,这里的封印可不是一般的封印,千年以来,维持封印运转的却是一条金芒纹。” “什么?金芒纹?”骆天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抬头向前,却是恰好看到绯红色的楼门上有一个滚动着的物事,全身金光闪闪,犹如飞鱼,不是金芒纹还是什么。 骆天还是有些不相信,他的心里不再平静,这可是金芒纹啊!寻常人都难得一见的金芒纹啊!“这里是无极图,可不是极人之地,金芒纹怎么可能存活?”话语间已经多了一次颤抖。 前面那人好像很有耐心,“估计是无极门前辈高人用了什么秘法,或者金芒纹在无极图中产生了异变也不一定。” 骆天的胸口起伏不定,激动中带着兴奋。 “兄台?还不动手?” “嗯?动什么手?”骆天的脸上还有些兴奋的红润,好像还没在金芒纹的现实中回转过来。 “兄台,小弟和你说了这么多,你难道还没有听明白?只要咱们人人一条心,一起运力轰开前面的金芒纹,楼里的宝物还不是手到擒来,欲之与取。护龙一族和四北阁、剑楼还有几大世家可是协议好了的,要是有人想不劳而获,群英共诛之。” “啊?还有这个意思?”骆天好像很吃惊的样子。然后,双拳抱起,对着前面那人抱歉一笑,却又好像突然间发现了什么,“啊,兄台放心,小弟定会全力相助。只是那边好像有个熟人,小弟还是去那里好了。”说完,骆天赶忙起身,向另一边的左下角走去。 向佑的心里有些紧张,他早就看到骆天了,他的小腹好像更痛了。只是现在,按照之前的约定,他的双掌必须紧紧地印在前面的人的后背上,全身的武道内力都在飞快的朝前运转,他绝不能抽回双掌的。 “姓骆的,可不要看见我啊!”向佑的在心中紧急的祈祷着。他不得不怕,如果这时候骆天公报私仇,在向佑的身上捅上一剑,他的小命可就葬在无极图了,到时候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可是很不巧,他清楚的看到骆天又站起来了。“千万别过来,别过来啊!” “啊,原来是向大哥,向大哥果然还是风采依旧啊!”骆天的脸上满是惊喜,就好像恰巧见到故人似的,竟是在向佑的身后坐了下来。 向佑本就白皙的脸上慢慢冒出大片大片的冷汗,听到骆天的话,却只能无奈一笑。“到不曾想还能在这里遇见骆公子,向佑有礼了。只是此刻,佑还要和护龙一族及阁中多人一齐发功,仓促之间不能行礼,还请骆公子见谅。”话语间,竟是说不出的恭敬。 骆天却是微微一笑,还想用护龙一族和四北阁压我,难道爷是吓大的不成? 双手放于膝前,暗自感受着体内的气息流动,骆天渐渐进入了入定状态。 向佑的心却是慢慢放了下来,他是真的怕了这个比自己还阴险的家伙。随即心中一转,便明白了大概,护龙一族和四北阁面前,他就是想杀自己也得有那个胆量才成。 可是,一刻钟渐渐过去,那家伙居然还没有调息完毕,向佑就有些坐不住了。“骆公子,之前可是有过约定的,咱们可要共同发功的。” 骆天的眼睛微微睁开,好像冥思想了一会儿,“嗯,还是向大哥说的对。小楼宝物,大家唯有一起出力,方可解印。”说着,骆天的双臂慢慢伸直,双掌印在了向佑的后背上。 向佑有些微微的得意,这多人面前我还真怕了你不成?可是很快,向佑的脸就白了,他的心再次提到喉咙上,就在那人右掌的掌底下,他能感觉的到,那里有些轻微的尖痛,他知道,那是剑尖。 骆天的右臂袖口中藏着一把短剑,剑尖正好随着手掌抵在了向佑的后背上。 “骆公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向佑小心翼翼的说道。 骆天的语气很平和,甚至还带了那么一抹温柔的意味儿。“向大哥,你说,我该刺你几剑?”声音很轻,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 向佑紧张的嚼了嚼口水,说道:“骆公子,这里可有的是四北阁的人,按照之前约定你可莫要做下错事。” “我偏要做错,偏要刺你几剑,那有如何?”骆天的口气很玩味。 这一刻,向佑是真的害怕了。他突然想到,这个姓骆的小人却是和护龙一族的龙浩与独孤家的雷动都很要好的。这里毕竟是无极秘境,生死在天,他就算真的杀了自己,凭借着龙浩和雷动的威名,别人根本就没有办法。 “骆公子,骆大哥,咱们有话好说。”向佑尽量将态度放低。 “我这人可是好说话的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看我刺不死他。” 向佑一个哆嗦,体内气息瞬间错乱,竟是岔了气。 双掌只是单单的印在向佑的背上,骆天可是没有输送一丁点儿的内力,袖中的剑尖总是时有时无的向前刺上那么一小下。小爷可是来寻宝的,功力用完了,还寻个屁的宝贝。 “骆公子,你一定要注意分寸啊!可千万要将短剑掌握好了啊!”向佑感觉此时自己就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小命儿不知不觉间就被控制在别人手中,这可是真是憋屈啊! “管好你的嘴巴,要是你乱说,小心小爷现在就刺上几剑。”骆天心里根本就没有杀人的打算,毕竟之前众人有过约定,自己如果真在大家一起发功的时候将人杀了,即使有龙浩和雷动护着,自己也不好轻易的交代过去。 听到骆天的话,向佑的脸上终于渐趋平定。感受着后面那双没有丝毫功力流转的手掌,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急忙闭气调息,发送的功力也是大大的降了下来。人不为己,还真是天诛地灭啊!向佑阴阴的笑了笑。 “后面那谁,你是闷死了,还是后门儿被堵了,怎么没有功力了?难道想坐等渔翁之利不成?”一句明显气愤的声音在向佑前面大声的嚷起,一时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好像是四北阁的向佑。” “还真是向佑啊!这样的人也能进四北阁?” “完了,这家伙可是摊上大事儿了,好好等着被收拾吧!” 场间,杂音不断,众人竟是小声的议论起来。 向佑的心拔凉拔凉的,凭什么?和后面的那个家伙一同不发功,凭什么自己偏偏就要遭到众人的唾弃。虽然这样想着,但掌上却是没有丝毫犹豫,调转全身的功力再次向前面传了过去。 “向大哥,可是莫要祸从口出啊!”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后面传来,向佑好像感觉到短剑已经刺进了自己的皮肉中。 “快看,金芒纹有些松动了。”不知是谁大声的嚷了起来。 骆天急忙抬头前看,只见楼门上的那只金芒纹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慢慢的不再是那种机械般的滚动,宽大的鱼尾不断地扇打着身体下方的圆形底座,鱼鳍开始轻微的舒张开来,表面的金光更胜,好像快要亮瞎了众人的眼睛。 “各位,成败在此一刻,还请各位兄台莫要惜力。”最前面传来龙浩的声音。 众人的脸上满是兴奋,一双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楼门上的金芒纹,他们好像看到了那条金芒纹活了过来,然后在摇摆间钻进了自己的帖子。还有,那小楼中数不尽的宝物……这样想着,众人的攻势竟是在瞬时间猛烈起来。 ------------ 正文 第八十章 小楼开启,流了一地的鼻血 “轰……”伴随着小楼的巨大晃动,金芒纹翘了翘尖形的头部,身上金光闪耀不断,似有遮天之感。 “无极……无极……”小楼震动更甚,突然间楼门中央的金芒纹一个跳跃,好似挣脱了禁锢一样。楼门缓缓地开启,一股大力直直的向众人扫来。 自最前面的龙浩到最后面的骆天,都感觉到了那股大力的压迫,身子不断往后移动,似有被吹飞的迹象。 那股大力好像有些后劲儿不足,半刻钟时间已经渐渐停歇,只见金芒纹一个纵越,却是直接飞进了小楼之中。 众人没有丝毫犹豫,各自闭气提身,飞快的步入楼中。 满屋子都是一种古老的感觉,这不仅仅是时间的缘故,还要那么一丝念力被灌输进来,使得里面的宝物千年未毁。果然是价值连城,琳琅满目,玛瑙、翡翠、七色的夜明珠,华丽的古剑,骆天的口水都流下来了。 这时,骆天肩膀一沉,却是有人重力在上面拍了一下。“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儿找金芒纹,整层楼的宝物都比不上一条金芒纹。”却是龙浩的声音。 随即,更多的声音在楼中响起,“对,先找到金芒纹,这次咱们走大运了,居然在无极图中碰到一条。”“五百年了,无极秘境中,已经有五百年没有抓到金芒纹了。”“……” “金光不在,想必金芒纹躲到哪里去了,大家仔细找找。” 只见众人的身影来回穿越,有的寻找着自己属意的宝物,有的搜寻金芒纹的踪迹,有的则是趁机背后下黑手,抢帖子。 “难道说金芒纹藏在这里面?”只见一个魁梧的身影大大的张着臂膀,全身运力,竟是将高台上的一个金鼎举了起来。他的头发很是散乱,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却是四北阁的向噬。 金鼎慢慢的举起,好像里面有东西晃动一样,斜度加大,竟是洒下一地的金光。 脚步轻易间,众人慢慢的靠了过来,有的人脸上挂着笑意,有的人则是皱眉不止,大多人却是慢慢的抽出了手中的长剑,全身戒备用力,实在是金芒纹的诱惑太大了。 金鼎彻底歪在地上,却是泄下一大片的金沙。 骆天无奈的摇了摇头,金芒纹对他来说确实很重要,可此刻楼中高手林林,又怎么会有他的份儿呢? “常兄弟,咱们还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宝物吧!”骆天对着常宝儿小声的说道。 常宝儿点了点头,在堂中环视一周,却是直接上了二楼。只见二楼的宝物明显和一楼不同,一排排架子上皆是各式各样的贵重兵器。 “奶奶的,这一次可是发达了。”架子前站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高大汉子,听他的声音,却是之前高声大骂向佑的那个人。 高大汉子在怀中掏出帖子,红光一闪,却是将一整排的兵器放进了帖子中的储物空间。 “哎,那个小白脸,说你呢,快放下,这都是爷爷我的。”高大汉子隔着几列架子,对着另一边的常宝儿嚷道。 常宝儿手中正拿着一把纤细的古剑,双锋犀利无比,剑脊修长,剑柄末缘居然还挂着明黄色的剑穗,古朴中透着一种英气。手指轻弹,剑身上传来“咚咚”的响声,常宝儿竟然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材质炼成。 剑在手中向后一提,舞出一个旋转的剑花,将欺上身来的狼牙棒挡在一边,只见古剑震动不止,还有泄力的功能。 或许发现对方也是个硬茬子,那个高大汉子气愤的骂了声“晦气。”手中动作更快,一件件兵器被扔进了帖子的储物空间中。 此时的骆天已经来到了三层,这里既没有一层的遍地金银,也没有二层的贵重兵器,到处都是精致的首饰。其中有几个人经过这里,眼里却是不屑的神色,步子加快,他们朝着四层跑去。 自一层到三层,骆天从来都是抱着宁错过,不放过的原则,帖子中的储物空间里早已经堆积了大片的金银宝物,甚至其中还有一些雕花的古木桌椅。别人可以不屑,骆天却是欢喜的紧,对于这些俗物,他可是再喜欢不过了。 四层有丹药又怎么样?无极门的丹药是那么好拿的吗?没有危险才怪。 金钗银花,玉坠蓝晶,骆天手中不停,心中亦是笑个不停。 “嗯?”骆天随手抓向一只明黄色的护腕,居然落空了。再次伸出右手,骆天却是看得仔细,不是自己抓错了方位,而是那只护腕,在动。 移身诀再次游走全身,骆天半跪在地上,左手支撑着身子,右手飞快的抓了过去。只见护腕居然在地上跃了起来,又顺着凹痕滚到了一边。“这到底是什么宝物?难道是和琉璃一样的存在?不可能,明明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骆天没有放弃,而是飞快的扑了过去。 鼻子有些酸痛,好像有一丝咸咸的味道进入嘴中,不知是不是鼻血。那只护腕居然再次飞了起来。“你大爷的。”骆天索性不再藏拙,而是全身展开移身诀,手脚并用,随着那只护腕在第三层的大堂中奔了起来。 再一次撞到门板上,骆天的鼻间已经鲜血模糊。几个回合间,他不知道自己摔在地上多少次了,也不清楚这究竟是第几次撞在墙上,撞在门板上了。 护腕在地面上一个翻滚,居然顺着楼梯滑向了第二层。 “骆兄弟,你怎么这幅模样?”常宝儿倒提古剑走了过来。 “快,帮我堵住它。”骆天顾不上和常宝儿打招呼,再次对准半空中的护腕飞了过去。 常宝儿有些不解,他不解骆兄弟怎么如此在意那个普通的护腕,更不解怎么有护腕能飞到空中。 此时的第二层上早已空无一物,只剩下了骆天和常宝儿两个人。常宝儿倒提剑柄对准护腕敲去,却见护腕在常宝儿的腋下一个旋转,竟是轻易的躲了过去。恰在此时,骆天张开双臂,正对常宝儿扑来,恰好将护腕抱在了怀中。 “骆兄弟,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常宝儿凑上前来。 骆天大大的睁着眼睛,眼里满是不可思议,接着小心翼翼的看了周围一眼,深吸一口气,“没什么,只是一件普通的护腕。” 常宝儿也有些呼吸不畅,“骆兄弟,这,这是……” “我说过了,这只是一件普通的护腕。” 只见明黄色的护腕中,一条金芒纹左右摆动,却是始终挣扎不开。 ------------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夏家,夏游锋 常宝儿咽了一口吐沫,“骆兄弟,你的运气真是,真是太逆天了。” 骆天的念力全部展开,用心感悟着整个第二层的天地气息,他必须谨慎,如果一个弄不好被别人发现,他可就成了众矢之的。 再次深呼一口气,在怀中慢慢掏出帖子,只见帖子上红光一闪,骆天却是最终没有将护腕放进去。按照规矩,秘境中的宝物要上缴四成,他可不敢肯定四北阁能受得了金芒纹的诱惑,毕竟历次试炼已经有五百年没有俘获金芒纹了。 将怀中的衣兜紧了紧,骆天朝着常宝儿说道:“常兄弟,这一次关系实在是太为重大,为了兄弟的安慰着想,可莫要泄露了风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小弟还是懂得。这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骆兄弟放心就是。”常宝儿虽然说得轻巧,但他心里可是快要将骆天嫉妒死了。骆兄弟究竟是什么人?以武道修为中期的实力闯过极人之地,活吞紫芒纹而不死,随手便是念境强者才能使出的琉璃剑阵,还有莫名的“炎子”,现在,居然又多了一条金芒纹。 “快来,金芒纹在里面。”突然,一声兴奋的高昂在第四层上传来。 只听“蹭蹭蹭”不断响起,竟是又有七八人上了第四层。 骆天和常宝儿亦是浑身一震,常宝儿反复握了握手中的古剑,“骆兄弟,难道说还有一条,要不咱们也上去吧!” 骆天的眉头皱成一个大大的“川”字,右手在下巴上摸个不停,“不可能,小楼的封印明明就是一条,绝不可能会出现第二条金芒纹。” 听到骆天的话,常宝儿也认真的想了想,最终却是失望的叹了口气。“那骆兄弟,你看咱们到底是继续留在小楼,还是尽快出去?这一次小楼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黑白无常两兄弟肯定会来。” “嗯。咱们也上楼看看。”骆天斩钉截铁的说道。 “为什么?”常宝儿有些不解,骆兄弟已经得到了金芒纹,应该是尽早离开才对,怎么还敢在这儿逗留。 骆天笑着朝常宝儿眨了眨眼睛,神色玩味的说道:“金芒纹在第四层,咱们能不上去吗?” 常宝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犹豫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的说道:“还是骆兄弟想的周到,得,咱们就看看第四层闹得如此不可开交,是否有咱们需要的东西。”刚刚步入第二层就退走小楼,在别人眼中这可是古怪的很呐! 步上第四层,骆天和常宝儿有些失望,第四层远远没有第三层宽敞,尤其是里面的东西摆放的有些错乱,地上很多宽宽的痕迹。墙边是一张张大大的古木书架,但奇怪的是上面什么书都没有,还积淀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中间位置上则是一个大大的丹炉,整个丹炉呈椭圆状,两边各有一只龙形提手,下面中空,表面好像裂出一道道歪歪扭扭的缝隙。 只见此时众人紧紧地围着一方橱柜,上面嵌着两个圆环,古朴而雅致。 “金芒纹到底在哪儿?” “就是,怎么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哪个王八蛋骗大爷上来的。” “夏游锋,你什么意思,金芒纹到底在哪儿?” 橱柜的最前面,站着一位翩翩公子,只是单单的站在那儿,无形之中就有一股骄傲与高贵传出。大乾夏家,可是丝毫不弱于王家的存在。 “众位,游锋可拿项上人头担保,金芒纹躲进了橱柜。只有合力打开橱柜,咱们才可以俘获金芒纹,还望大家再次一心。”夏游锋举拳对着众人一拜。 “凭什么听你的,你说金芒纹进去了就进去了。” “是不是你小子想使诈,别人怕你大乾夏家,老子可不怕。” “夏游锋,你……”只见夏游锋紧紧地握着其中一人的脖颈,手指错乱间,竟好像听到了喉骨断裂的声音。一双鹰眼环视四周,夏游锋郑重的说道:“各位兄台,金芒纹进入橱柜确是游锋亲眼所见,大家若是不相信,等在外面就是。只是……”说着,夏游锋慢慢的转头看向手中抓着的那人,“兄台可以侮辱游锋,但大乾夏家可不是兄台能够评论的。翡翠山齐三泰,你就不怕夏家挥手灭了你整个山寨?” 那人的双脚已经离地,听到夏游锋叫出自己的名号,本就有些变形的方字脸更加血红,“你怎么知道翡翠山?” 夏游锋微微一笑,“怎么。暗地里给夏家使了这么多绊子,难不成还想安安稳稳的过活不成?不防告诉你一声,游锋进入秘境时,夏家铁卫已经过了飞云岭。” 齐三泰的脸上霎时间冒出黄豆大小的汗珠,他不得不紧张,飞云岭可是整个翡翠山的门户所在,看来这一次夏家是向彻底灭了翡翠山了。“放过某的兄弟,任凭你处置。”齐三泰终于服软。 夏游锋却是不经意的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衣角,“你现在还敢和我谈条件?” “某这条命可以交给你,放了我的兄弟。”齐三泰再次恳求说道。 众人的眼睛一直紧紧的盯着橱柜前的两人,他们没有想到夏家夏游锋居然说出手就出手,而且居然早已在外面有了布置。世家之人,果然没有一个简单的。 “想不到,却是在这里还有一处暗棋,果然是好棋啊!”龙浩站在第四层的楼梯口,一向骄傲的内心也不得不佩服夏游锋。 看到夏游锋微微的点了点头,齐三泰终于放下心来。身子还被提在半空中,他将右手笔直的探出,稍一用力便印在了橱柜上。“夏家人,某便再信你一次。” 夏游锋环视一遍场间,客气的说道:“各位,这一次却是夏家和翡翠山的私事,还望各位莫要插手。只是小楼金芒纹之所在,大家一想便知,前三层金银古剑,上兵玉钗,哪里又有金芒纹的踪影。第四层却是空无一物,只剩下这么一个封闭的橱柜,金芒纹还能跑到哪儿去?” “嗯,夏公子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说着,有人将手掌印在了橱柜上。 “由前三层推想,想必这第四层的书架上还是有不少功法秘籍的,还有这炼药的丹炉,看来却是都被藏进了橱柜里。” 慢慢的,赞同的人越来越多,橱柜上的掌印也是越来越多。 龙浩一摆白衫,掌印印在了橱柜上。 “骆兄弟,你看咱们?”常宝儿站在人群后面,望了一眼骆天说道。 骆天仿佛没有听到常宝儿的言语,一双眼睛始终盯着下方的地面。地面上空无一物,却是交叉着条条凹下去的轨痕,犹如战车的车轮轧过一样。 “骆兄弟,你说咱们是不是也该过去帮忙?听说无极门中可是有不少上古功法的,看这整排的书架,这次真是发达了。”常宝儿看到骆天一动不动,不得不晃了晃骆天的肩膀,再次说道。 “等等,再等等。”骆天对着常宝儿摆了摆手。 干脆跪下身子,手指慢慢的摸着那些痕迹,骆天发现自己的整个手掌居然都盖不过来。木制的地板上,交叉而过的印迹,贯穿着整个第四层,凹印看起来并不光滑,有的地方要深上一些。这到底是什么?还真是神秘的第四层啊! “常兄弟,我总感觉这里怪怪的,我看咱们还是先退到第三层上去吧!”骆天的眼神有些错乱,甚至他的头脑都乱糟糟的。 常宝儿看了看前面的众人,恰好夏游锋此时也注意到了这里,伸出一只手对着常宝儿做了个“请”。“骆兄弟,这不太好吧!毕竟大家一起进来的,此时都在运力,咱们却要退出去,到时候橱柜开启,咱们到底是拿还是不拿?” 骆天想都没想便说了出来:“当然拿,不拿白不拿。”说完,骆天却发觉有些武断,尴尬的笑了笑。随即,面色一正,“常兄弟,这里是是非之地,咱们还是先下去的好。” 常宝儿的脸色很犹豫,手中的剑柄上已经流出了汗水,最后咬了咬嘴唇,说道:“骆兄弟,若是不放心,你先下去就是。到时候橱柜打开,有宝儿在这里,我分你一半别人也说不得什么。”这样说着,常宝儿脚步快走,竟是找了个缝隙将手掌伸了过去。 此时,好像众人都发现了还站在原地的骆天,一道道热忱的目光投过来。骆天不好意思的抱了抱拳,说道:“各位先请,兄弟下面还有点儿东西,稍候便上来。”竟是迈开步子,直接下了楼梯。 ------------ 正文 第八十二章 黑蟒之灾 “啊……”只听第四层上一阵人仰马翻的声音,好像有人发出痛苦的呻吟。 骆天在第三层猛然站起来,他的手中紧紧地握着短剑,他知道第四层上肯定出了变故。他想上去,可是看情况上面的情形很是糟糕,竟然响起一声声低沉的吼叫。 一刻钟渐渐过去,第四层上竟然没有一人下来,骆天是真的着急了。 “上不上去?上,还是不上?”骆天在心中不停的问自己。金芒纹已经到手,说实话,第四层的功法丹药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只是,上面还有龙浩,还有雷动,还有常宝儿。他们都是骆天的朋友。 “轰……”好像是什么撞在了墙上,竟是震得整个小楼都晃了晃。 “他娘的,老子这到底图的什么?”骆天眼睛一瞪,踏上了第四层的阶梯。 “完了,这么严重。”骆天的腿都有些软了,这里真是太糟糕了,也太恐怖了。一条条黑色巨蟒在空中翻滚着身子,不断的移动间总有人被猛烈的撞飞。蟒纹呈圆环状,身粗如树,尤其是宽大的头颅在摇晃间狰狞万分。 居然有七条之多。 “骆兄弟,快救我。”此时只见常宝儿飞舞着古剑刺到巨蟒的身上,却是没有刺进半分,巨蟒身子一个抖动,将常宝儿连同古剑一起甩向了半空。半空中不断挣扎的常宝儿却是吓得面目全非,只见下面一条巨蟒正大大的长着嘴巴,宽大的血红信子卷来卷去,他人在半空,根本就借不到一分力。 骆天不敢犹豫丝毫,片刻的耽搁都有可能将常宝儿置于险地。移身诀贯穿全身,以后腿发力,身子飞速的前移,灵活的躲过巨蟒庞大的身躯,手中短剑用力甩出。随即放开全身的念力,控制着短剑在一个个夹缝中飞快的闪过,对着那只巨蟒的右眼刺了过去。 巨蟒没想到此刻会有一把短剑袭来,头颅轻轻一摆撞向了飞上前来的短剑。可是,短剑并没有如想象般的被击飞,反倒是在半空中角度一转,竟是再次刺向了巨蟒的右眼。 巨蟒好像有些恼怒,它很愤恨在它即将享受美食的时候有东西打扰它,所以它的头颅再次一摇,却是将短剑狠狠的朝着地面盖了下去。 骆天喉咙一动,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念力被强行打断,他可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常宝儿安然落地,却是不敢有丝毫停留,立即反手扬剑,借着巨蟒的力道躲到了角落中。呼吸有些不稳,手中还残留着那种麻麻的感觉,想着刚才的一幕幕,常宝儿仍然感到心有余悸。 就在第四层的众人还在橱柜上发功的时候,橱柜上的两个圆环慢慢地动了起来,一次一次的撞击在橱柜上,竟是规律的节奏。半刻钟不到,地上突然升起大片的黑雾,只见一条条粗大的蟒蛇忽然出现在第四层的地面上,众人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蟒蛇就已经在不断的腾起间撞飞了不少人。 “骆兄弟,你怎么样?”常宝儿看到骆天吐血,心中很是紧张,他早就应该听从骆兄弟的,都是他自己太贪婪那些所谓的宝物了。只是现在,骆兄弟本来可以一个人逃跑的,却是因为他不得不再次登上第四层,又是为了救他最终受了内伤。这一刻,常宝儿的肠子都悔青了。 骆天再次放出自己的念力,只见短剑在巨蟒身下晃动不止,似乎在不断的切割着巨蟒的鳞片。好像巨蟒的身子太结实了些,短剑竟是没有刺进哪怕一点。 “这是无极门中的上古异兽,全身硬甲,刀枪不入,大家快点刺它们的眼睛。”龙浩重剑一挥一刺,只见一条巨蟒的眼中不断冒出黑色的血液,整个蟒头连带着身子飞快的向后退去。 蟒身翻滚间,荡起一条条黑色环纹,更多的人好像慢慢适应了这种黑色的巨无霸,手上的功夫亦是慢慢施展开来,终于有了一丝还手的机会。 短剑上刺不成,索性平铺在地上,顺着地面滑动而过,再次回到了骆天的手里。可是,骆天却是没有丝毫的高兴,反倒后悔将短剑召回来了,因为短剑后面却是一条血红的信子摇转而来。 “你大爷的,老子怎么就这么倒霉。”骆天将短剑抓在手中,身子借着移身诀在半空中一个翻转,短剑终于寻得一点时间,在宽大的信子上削了过去。腥气扑面而来,骆天的手上早已经变成了血红色,那是巨蟒宽舌的血液。 好像骆天的行为终于引起了那一条巨蟒的重视,粗大的蟒身竟然也朝着骆天移动而来。它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挑衅它的无上权威,又是哪只蝼蚁居然大胆的伤害了它。 独立面对巨蟒,骆天终于看清了它的样子。这绝对不是纯种的蟒蛇,骆天清楚的看到巨蟒宽大的头颅上,就在最顶端竟然长着两处骨节,相比于蟒头而言,骨节很是微小,但因为表面呈现的古白色却也要让它显眼的多。 巨蟒大嘴张开,骆天感到自己的身子居然不在接受自己的控制,正在一点一点的朝着巨蟒移去。面向巨蟒,骆天的双脚一定,上身朝后弯了过去,整个身子在地面上犹如一条拱桥一样,短剑对着地上的木板用力插了下去。 却在此时,巨蟒的嘴巴一个晃动,宽大的信子再次对着骆天卷了过来。信子上还在滴着血,在边缘的位置有一道小小的伤口,却是短剑切割而过造成的。骆天避无可避,只得拔出短剑,一个纵身踩在了信子上,随即身子前倾快速跳到一边。 大口大口的吸着空气,只是短短片刻时间,骆天就已经尝到了巨蟒的厉害。这畜生身体宽大结实,信子灵活有力,一动一静间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智力。果然是变态的上古异兽啊! 一退再退之下,骆天又再次临近了楼梯口的位置。“嗯?”只见巨蟒却没有追上来,反倒是在原来的位置上晃动着身体,嘴巴张的大大的,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吼叫。骆天不解,凭借着巨蟒的灵活性,追上自己还不是易如反掌,他本想将巨蟒引到第三层上的。 信子再一次伸出,却是始终都够不到骆天的身子。骆天的念力再次展开,凝神闭气细细感悟着第四层的天地气息,慢慢的,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就在巨蟒的身上好像缠绕着什么,每一次巨蟒的翻滚都极大地牵引了一部分天地气息,却是终究无法挣脱束缚。 “那到底是什么呢?”骆天顺着巨蟒的身体继续感应,却是发现突然间中断了似的,什么都感应不到了。眼睛平静的睁开,尽量将第四层所有的巨蟒都收在眼底,骆天终于有所发现:不管巨蟒移动到哪儿,身子摆成怎样的姿势,它们的尾巴居然始终都是对准一个方向,那是橱柜所在的方向。 念力一点一点的延伸到橱柜上,骆天很是敏锐的捕捉到七条黑线,黑线一头陷在橱柜里面,另一头却是拴在巨蟒的身上。 再看眼前的巨蟒,原来是黑线已经完全绷直了。 “大家尽快躲到楼梯口来,这里巨蟒够不到。”骆天大声的呼喊起来。 ------------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怪事何其多也 黑蟒翻腾间,众人听到骆天的话,皆是齐齐望向了楼梯口位置。 只见骆天两手叉腰,身子在原地左右扭个不停,三步远的一条巨蟒来回摆动着宽大的头颅,血红的信子在空中不断游弋,偏偏就是够不到前面的骆天。 一时间,众人好像看到了希望所在。 巨蟒身形庞大,鳞片坚硬,众人根本就奈何不得分毫。虽然闯入无极图的试炼人员皆不是泛泛之辈,但这种憋屈的打法他们却是真的厌倦了。 七八个人同时暴起,刀剑纵横之间,身影不断变换着姿势,目标正是楼梯口的位置。或许是一时之间变故有些猛然,引起了巨蟒的注意,竟是有四条巨蟒蟒头一甩,对着这些人轧了过来。黑色的斑纹,黑色的身体,好像突然之间爆发出一股股强悍的力量,一时间众人感到有些难以招架。 刀剑一出,退路已无,岂能认蟒宰割?他们的战力瞬时间提高到极致,在巨蟒庞大的身躯前跳转如飞,慢慢的接近了楼梯口位置。 黑色的身子再次轧过,却是有人被盖在了下面,幸亏第四层的地板上有很多凹痕,不然可就真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朝着楼梯口赶来,巨蟒奔腾间仍然可以看到一些还在进攻的身影。 重剑再次拍在一条巨蟒的骨角上,龙浩双手一麻,只觉得一股大力自剑身传来,整个虎口隐隐作痛。他本想刺进巨蟒的眼睛,巨蟒好像有所发觉,竟然犹如算好了时间般准确的偏了过去。白衫上点着几片血迹,犹如冬日里的梅花般豁然绽放,不知道到底是谁的血? 只见巨蟒身子一晃而过,在龙浩的头顶轻轻一碾,重剑上举,刺向鳞甲中的裂缝,龙浩却是无奈的发现那里好像有什么液体流出,竟是一个不小心,剑尖在鳞片上歪歪滑了下去,随即身体在惯性作用下趴倒在地上。或是感应到了什么,巨蟒并没有停止,反而身躯一个抖动,对着龙浩便压了下来。 龙浩双眼微睁,千钧一发之际,却是看到一把血色的长刀在巨蟒身下快速立起,借着这个空档,龙浩就地一滚,终于爬了出来。 “身手见长啊!”龙浩将重剑插入地板,对着一旁的雷动笑着说道。 雷动“哈哈”一笑,“有空可要好好较量较量。”说着,身形一转,竟是跃到了那条巨蟒的背上,血色长刀握于手中,对着下面刺了过去。 “莽夫,难道不知道这畜生的鳞甲刀枪不入吗?”龙浩亦是纵身一跃,站到了上面。只见巨蟒不断晃动着身子,漆黑的鳞片上流出更多黏黏的液体,雷动和龙浩在上面摇摆不已。 右手撒开刀柄,伸开五指,又反复的攥了攥,雷动亦是不得不承认这黑蟒的甲片的确太过坚硬了。“好像骆天那里安全了,你怎么还不过去?” 龙浩没有再次挥剑,只是在巨蟒的身上单纯的站着,他要集中精力仔细寻找巨蟒的弱点,如果重剑不管用,他就必须用脑子来取胜。听到雷动的话,他微微转了转头,恰好发现骆天还在如孩童炫耀一般扭晃着身体。“护龙一族的人,又岂能会退?”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了解你,虽说面上不在意,我就不信你心里一点儿都没有嫉妒骆天?我好想记得,自从进入小楼你只和骆天说了一句话吧!”雷动再次将长刀对准夹缝,双掌在刀柄末端的扣上用力一按,好似听到一阵皮肉撕开的声音。 龙浩被人说破心事,神情间倒是没有一丝恼怒,“不过要说起来,那小子这一次确实还挺争气的,居然能一次性抓到两条紫芒纹,还能闯进无极图,以前倒是小看了他。”这样说着,龙浩的脸上反倒浮现一丝微微的笑容,骆天是他的朋友,如果心中只是一味的嫉妒,反倒是落了下乘了。 再次想到那个神秘的黑衣人,还有其口中莫名其妙的“炎子”,雷动亦是望向了骆天的位置,“他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夏家夏游锋亦是渐渐感到一丝体力不支的迹象,主要还是这些巨蟒太难缠了,他的一身修为根本就派不上用场。听到骆天的话,他的身形不自觉间便向前迈了三步,又就地一滚,躲过了巨蟒的横扫。可是,此时他的嘴唇却是咬得紧紧的,手中握着的长剑亦是颤抖不止,脸色变幻不定,显然心中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弯腰抱头,再次堪堪闪过,他的脸上更是犹豫不决,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橱柜,“拼了”,却是又后退了三步。 楼梯口的位置已经站了五六个人,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巨蟒,他们高兴的发现,站在这里,巨蟒还真是够不到。他们身上的伤势并不严重,毕竟是闯过极人之地的人,又岂是无能之辈? “这些畜生真是可恶,若是没有及早脱身,就算不会被其碾死吞下,想必也会活活累死。” “就是,这到底是什么异兽?怎么就刀枪不入呢?” “要是这样说起来,还真亏了刚才的那位兄台啊!要不是他早早的喊出来,咱们可是要被缠在里面了。” “嗯?那位兄台呢?” 几个人左右看了看,突然间发现刚才喊话的那人居然不见了。 “好像是那个人!”只见其中一人举起手臂,对着黑蟒下方的一处凹痕指了指,那里好像趴着一个人。“难道那位兄台又被卷到里面去了?” 只见骆天在地面上慢慢的爬着,瘦小的身子一点一点向内接近。此时不少人都在刻意朝楼梯口的位置移动,自然吸引了大多数黑蟒的注意,骆天的压力无疑要小得多。 双手抱头,骆天却是突然间感到一大滩粘稠的液体掉落在自己的头皮上,用手在上面胡乱的抓了抓,递到鼻间,“阿嚏……”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能如此恶心。很快,骆天就有些无语了,他好像猜到了什么,所以他慢慢的仰起了头,双目所见,又是一摊液体落下。 一条巨蟒正立着身子,绿色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下面的骆天。嘴中的信子在半空中舔了舔,好像有什么美味一样。 移身诀再次展开,骆天顺着凹痕快速爬到巨蟒的身下,双脚分开,猛然用力,竟是直接抱住了巨蟒的身子。巨蟒很是粗大,骆天张开双臂也仅仅是抱到了一小半,更加郁闷的是,骆天发现自己整个身子竟然在慢慢的下滑,鳞片上不知何时已经遍布白色的液体,他根本就抓不住。 宽大的头颅微微一低,呼哧着热气的信子已经来到了眼前。骆天急忙抽出短剑刺向甲片中的缝隙,却无奈的发现即使是这些细缝,短剑都刺不进分毫。“娘的。”骆天爆了一声粗口,左脚在鳞甲上用力一登,双手不断的变换着位置,已经来到了巨蟒的背上。 巨蟒好像很是生气,宽大的身子抖个不停,似乎要将骆天狠狠地甩出去。骆天双手紧紧的抱着巨蟒,身子还没有完全蹲起,却是在晃动间被抛到了空中。 巨蟒的嘴巴再次张开,骆天在半空中倒提短剑,对着巨蟒的鼻孔部位就是一剑。短剑并没有如想象般顺利的插入鼻孔,却是巨蟒的眼睛因为短剑的闪过而微微一眨,骆天一脚踢在巨蟒的下颚上,在空中一个翻滚落到了到了地上。 “还来?”只见巨蟒头颅一摆,却是再次对准了骆天。 骆天已经有些乏力了,短剑险些掉在地上,急忙看了看周围,骆天突然间有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感觉。那些人吸引了巨蟒的注意力不假,可是现在看过去,骆天却是无奈的发现,正是因为人多的缘故,他们都是两三人对付一条巨蟒,偏偏自己要一个人独立承担一条巨蟒的攻击。 “你说,你怎么就追着我不放呢?”骆天步子加快,开始在地上游走。 常宝儿孤零零的呆在角落里,古剑倒提在手中,心里亦是紧张之急。这里明显是一个死角,根本就没有躲避的空间,好在现在巨蟒都在围攻前面的那些人,他终于可以缓上一口气了。“骆兄弟让我过去,去还是不去?” 他本能的想要提剑过去,可是这里距离楼梯口可是有不短的距离,中间还要经过混战的巨蟒,不可谓不危险。 “嗯?怎么回事?骆兄弟怎么过来了?”正在常宝儿犹豫不决的时候,只见骆天在半空中一个摇摆,却是右脚在巨蟒身上一个借力,直接对着常宝儿所在的角落飞了过来。 “趴下。”只见骆天对着常宝儿吼了一声,随即弯腰抱头和常宝儿滚在了一起。黑蟒庞大的身躯一扫而过,整个角落颤动不休。 “骆兄弟,你?你怎么过来了?难道,你是来救我的?”顿时间,常宝儿感动的好似泪流满面,双臂紧紧的抱着骆天,他激动的说道:“骆兄弟,你,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骆天瞬时间有些无语,常兄弟还真是,还真是…… “常兄弟,咱们从这边走。”说着,骆天顺着木墙指了指,居然是橱柜所在的方向。 常宝儿不可思议的看着骆天,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儿来,“骆兄弟,你是说咱们走这边?” 骆天点了点头。 “那你,咱们不是应该快点到楼梯口吗?去那里干什么?” 骆天的身子紧紧地贴着木墙,小声的说道:“常兄弟,你好好想想,看样子,这七条巨蟒肯定是橱柜的守护神兽无疑,此时趁着巨蟒正对付别人,这不正是咱们下手的好时机吗?” 手指又对着楼梯口方向指了指,继续说道:“现在他们又回到楼梯口了,这一次可是没人和咱们抢夺了,橱柜里的万千宝物还不都是咱们的?” 听到骆天的话,常宝儿的眼中瞬时间迸发出兴奋的光彩,紧接着却是摇了摇头,有些犹豫得说道:“骆兄弟,咱们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骆天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常兄弟,在无极图里,你还想和谁讲厚道? 荇飞燕飞快抬腿,脚尖在巨蟒身上用力一点,空中一个翻滚,终于落到了楼梯口的位置。大片的汗水伴随着一道道红晕洒下,翘嘴张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上都是黏黏的感觉。这一刻,她无疑要疲惫的多,这算什么事,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完整的小楼,还没捡几件宝物呢,倒是先在这里打上了,而且还一直都是被动挨打的份儿。 “不过那个臭淫贼倒还是提醒的及时,不然还不知道熬到什么时候呢?”想到这里,荇飞燕在身旁环视一遍,“嗯?臭淫贼哪儿去了?” “那位兄台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脑子出毛病了?” “不对啊!咱们都过来了,怎么他还一个劲的往里跑啊!” “快看,他居然落脚了。嗯,想不到兄台还是位仗义的主儿,为救朋友,竟然不顾自己安危再陷险境。” “是啊!这位兄台这么急公好义,某定要好好结交一番。” 听着身旁众人的议论,荇飞燕亦是顺着他们的眼光望了过去,却正是骆天刚刚滚到常宝儿所在的那个死角。“不对啊!没看出臭淫贼这么仗义啊!”又想到那一夜自己先是被臭淫贼羞辱一番,最后还要独自面对常府众人的情景,荇飞燕更是感到难以置信。“遇到危险,他躲还来不及呢!怎么还可能贴上去?” 眼睛一眨不眨,紧紧地注视着角落里的骆天。只见骆天和一个手拿古剑的白衣人在角落里一阵言语,却是沿着木墙动了起来。荇飞燕眉头初皱,她可是一万个不相信臭淫贼会和急公好义搭上边儿。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荇飞燕快速的转着思路。 臭淫贼还在贴着木墙,已经离开了那个死角,然后慢慢的转弯,然后……荇飞燕目光一凝,她突然间发现那个臭淫贼居然在慢慢的接近一件物事。“不,不可能。”荇飞燕用手揉了揉眼睛,这一次却是更加清楚了,她终于确定那个臭淫贼就是对着橱柜而去的。 看着骆天和常宝儿距离橱柜越来越近,她脑中再次响起骆天的叫喊。难道,那个臭淫贼是故意的?他故意将众人引到楼梯口的位置,这样可就和最里面的橱柜完全隔开了。 “臭淫贼,你不得好死。”荇飞燕终于弄明白了,一时间她的脸颊更加通红,这一次却是气的。再次对着里面的两人望了一眼,她深吸一口气尽力稳定心神,随即纵身一跃,却是再次跃进了黑蟒的攻击范围中。 “嗯?怎么这位兄台又回去了?” “难道又是一个脑子出毛病的?” “自进小楼,怪事何其多也。” 时间一刻刻过去,骆天终于到了橱柜前面。站在这里,他的感应更加清晰,他更加确信那些巨蟒身上缠着的黑丝就是通往橱柜里面的。“难道说,橱柜里面是个独立的世界?不可能吧!”骆天自问自答道。 “骆兄弟,咱们是不是该提醒各位兄台一声?”看着场间还在与巨蟒搏斗的几个人,常宝儿有些不忍的说道。 橱柜近在咫尺,骆天的手慢慢伸了过去,听到常宝儿的话,心中有些不屑:提醒他们?那橱柜里的宝物还能有自己的份儿?但是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而是看着常宝儿认真的讲到:“常兄弟,你可要想好了,如果真要把那几条黑蟒引过来,咱们兄弟俩可不够塞牙缝儿的。你就这么忍心看到兄弟葬身蛇腹不成?” 常宝儿顿时慌了,“骆兄弟,宝儿可以对天发誓,可是没有一丝要害骆兄弟的意思。” 骆天转过头来,嘴角微微一笑,“常兄弟莫要当真,我也只是说笑而已,当初咱们两兄弟一见如故,我还能信不过常兄弟的为人?” 手掌贴在橱柜上,骆天细细的感应着,橱柜表面看似结着木纹,但骆天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古木材料。入手很柔,但却推不进去,还真是不一般啊! 既然推不开,骆天索性就收回手来。看着这个外表普普通通的橱柜,一时间,骆天也想不到好的主意。 手指一节一节的在橱柜上走着,竟是不经意间碰到了上面的圆环。骆天却是陷入了思考:无法推开,难道这是拉开的? “这位兄台,还真是好算计啊!”骆天的肩上突然一沉,一道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夏公子,你这是干什么?还请放开骆兄弟。”常宝儿反手提剑,对着身边那人怒目而视。那人却是好似没有听到常宝儿的话,手上的力道反倒又加了一分,骆天的身体不由一坠。 “不知兄台怎么称呼?在极人之地里,游锋可是就有了攀交的念想了。”说着,夏游锋对着骆天微微的笑了笑,落在骆天肩上的手也自然的放了下来。 “小弟姓骆,单名一个天字。夏公子手上的力气倒是不小。” 面对骆天的讥讽,夏游锋再次微微一笑,随即眼角上扬,却是落在了骆天抓着的那只圆环上。“骆兄到底是什么人?” 骆天面色一愣,什么意思? “啊……倒是游锋孟浪了。”骆天的反应尽收眼底,夏游锋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慢慢放了下来。换成左手执剑,夏游锋右手紧紧的抓住另一个圆环,用力一拉,“三十多年了,不知道还在不在?” 骆天却是心中一惊,难道自一开始夏游锋就知道怎么打开这扇橱柜? ------------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樱花飘落的季节 橱柜被缓缓的拉开,骆天只见头顶一抹亮色闪过,却是四个金色的字迹:小楼秘境。 橱门在身后缓缓的闭合,发出“吱吱”的声音,里面竟是漆黑一片。没有方向,不知大小,骆天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站在何方。 “骆兄自便,游锋先去了。”只见夏游锋在黑暗中对着骆天抱拳一礼,骆天却是听到了其话中的得意。只见夏游锋右手食指之上,一点黄光萦绕,犹如黑夜中的一粒明烛,跳动的黄色火焰慢慢的在空中定格,然后手臂摆动,居然划出一个三尺多宽的大门,手掌轻轻一推,仿佛打开了另一个空间。黑色的橱柜里,夏游锋对着骆天微微一笑,却是迈入门中,消失不见。 骆天没有一丝恼怒,世家大阀的公子少爷大多如此,他已经有了龙浩,有了雷动,他根本就不需要夏游锋对自己客气。事实上,在内心中,骆天也从来没有对夏游锋客气过,如果有需要,他完全不介意在夏游锋的背后刺上一剑的。 “念力,居然还可以缠在手上,不愧是千年积累的底蕴啊!”骆天知道,夏游锋手指上缠绕的是一层念力,只是不晓得究竟用了怎样的秘法居然保持念力不散。手指慢慢的探出,骆天的脸上却是发出真挚的笑容,夏游锋的炫耀又何尝不是提醒了骆天,他的念力可是丝毫不弱于夏游锋那一指的。 “啪啪”的声响慢慢传出,就犹如晚间的露珠一样,骆天的食指之上已经结了一滴水。水是透明的,是没有颜色的,但此时的橱柜里却是一片明亮,它不是烛光般轻轻一朵,更像是平常的白昼一样。因为是白昼,反倒看不到了光。 右臂在半空中轻轻的转了一圈,骆天以指代笔画了一个圆。渐渐的,整个圆面上不断冒出一层层的水汽,流动间,竟然湿了骆天的衣裳。 骆天没有用手去推,他的手早已经放在了背后。怀中的小黄猫双眼微睁,却是脖子一伸,对着前面的圆状瀑布“唬……”了一声,看到骆天没有半点反应,它好似很不甘心的再次钻进衣兜里用力拱了拱,然后,不动了。 “常兄弟,如果你佩服我,完全可以直说出来。”骆天对着后面的常宝儿说道。因为现在橱柜里亮如白昼的缘故,他清楚看见常宝儿的脸色通红,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股不可思议的神色。 常宝儿看了一眼骆天,然后低头,白色的鞋子反复搓压着地面,“骆兄弟,你的那个故事到底有多长?” 骆天一笑而过,俯身进入瀑布。 落花纷飞,如一条条彩带一样翩舞在天地间,白色的,红色的,遮住了骆天的眼。风儿还在奏着音符,一片片花瓣在落地后又被重新吹了起来,于苍穹中共舞。 这是樱花飘落的季节。 “骆兄弟,前面好像有两条路,宝儿先去了。”常宝儿没有感慨这美丽的樱花,反而眉宇间有些不自然,他想自己走走,实在是骆兄弟的运气太逆天了,跟着骆兄弟,他只有嫉妒的份儿。 骆天没有搭理他,伸出手掌,在半空中接住一片淡红色的花瓣,放入鼻间,竟是一阵不舍的幽香。这一刻,没有了无极图,没有了宝物,没有了血毒,于天地间只有骆天一人。 骆天的心,静了。 他想做个梦,他不想可惜了这漫天的樱花。 琉璃盾在半空中飞速的画着,一股股清澈的水流直直的冒出来,然后幻化成一把把秀丽的水质长剑,心意驱使之下,长剑开始围绕着骆天一圈一圈的转着,洒了骆天一头的雾水。身前渐渐飘起一片绿叶,骆天的眼中一时间尽是苍翠,却是绿叶调皮的盖住了他的眼。站在飘落的樱花中,骆天犹如一个孩子一样,发出纯真的笑。 然后,他的视野渐渐模糊,他的手牵着另一只手,那分明是雪儿的皓腕。雪儿一身白衣,在樱花飞舞间更显美丽,几朵鲜红色的樱花在风中于雪儿的头顶盘旋而舞,擦过她的脸颊,一片一片落在了她的前领上,动人而多娇。 “骆天,你可曾还记得我?” “骆天,没有我,你该怎么活?” 听到熟悉的低语,骆天很是反常的没有哭泣,这一刻,他的全身都充斥着一种感觉,如果感觉非要有个名字的话,他会叫它,温暖。 温暖的话儿,温暖的人。 多少个夜里的辗转反侧,骆天一直都在期待着这个童话,童话里只有自己,只有雪儿,或者,还有这漫天的樱花。 手指在花瓣上轻轻的滑过,骆天嘴角轻启,“雪儿。”入境已久,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没有雪儿的日子,他一直在回避这八年来的点点滴滴,可是就在樱花飞舞的梦里,他再次看到了雪儿,也仅仅看到了雪儿。原来,自己一直在意的还是她。 “胭脂已经摆了一地,不知道当你醒来时,是否还会惊喜?” 远处吹过一阵冷风,数不尽的樱花在空中一个翻转,然后再次尘归尘,土归土。竟是没有一丝波澜的痕迹。 梦,终有醒的时刻。 自嘲的摇了摇头,骆天伸出纤细的手指对着自己的眼眉轻轻一摘,睫毛轻颤中,手上已经多了一朵樱花。带着缺口的先端在风中一动一动,终究再次飘到周围的樱林中,红白相间,说不出的烂漫下,如云似霞。 骆天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樱花的幽香还飘荡在他的鼻间,让他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这是樱花带来的一个梦,他期盼已久,他也终于再次确信了那个属于他和雪儿的童话故事。他清楚的记得,故事里只有一个女主角,没有之一。 沿着曲幽的小径轻松的迈开步子,骆天的感性正在一点一点的淡去,他需要发泄与回味的时间,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会一直沉溺其中,他知道,他的路还很长,他的故事也会很长。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有意,但我仍然以我最为虔诚的姿态,感谢你。”骆天伸手掐住一瓣樱花,放在嘴边,轻轻的说道。 ------------ 正文 第八十五章 渴了,来一壶? 骆天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这里是无极图,这里是小楼秘境,他可以微微的失神来换取心中的童话,他可以心发感慨来倾听樱花的呢喃。但是,如果这一切都结束了,他,还是在无极图寻宝的征途上。 这里只有不尽的樱树,只有乱飞的樱花,骆天没有看到一件宝物。这里没有丹药,没有载着功法的书籍,甚至就连一条黑色的虫蛇都没有。 脚步尽量放轻,骆天不想惊扰了那些还在沉睡的花骨朵。念力一丝一丝放开,整个樱林尽收眼底,这里居然没有一丝危险。 随着骆天的深入,对周围的感知亦是精细了许多。他笑了,笑的很是随意,没有什么会心可言,因为,那是贪婪的笑。 他的念力撞到了一层光幕,然后念力倒卷而回深深的冲创了他的心脉。但他还是笑了,如果一直都是这漫天的樱花飞舞,那他还来这里干什么,还不如早早调头回去的好。 光幕上流转着一层层的光华,闪亮了骆天的眼。这是实实在在的光幕,这是可以用肉眼看见,可以用手指触摸的。它不知有多宽多长,甚至在下面看上去亦是没有边际,但它却稳稳的立在那里,将漫天的樱花分割成两个世界。 现在,骆天很想进入里面的那个世界瞧瞧。 短剑在小腿上拔出,手上却是没有用上一丁点儿力气,骆天在尝试。只见剑尖抵到了光幕上的一点,那一点却是瞬时间荡出一圈圈波纹,稍微用力,剑尖居然下陷了进去。 整个剑柄都已经与光幕持平了,但剑尖仿佛没有尽头一样,居然还可以向里前进。只是,无论短剑刺到了何种程度,光幕却是一直都没有破。犹如手指戳到气球上的感觉一样,它又怎么会破呢? 骆天微微的笑了笑,心里却是稍稍的叹了口气。虽然早有准备,但这样柔中带刚的光幕终究还是一道难题。 手指按在光幕上,骆天比照着在上面画了一个圈。圈中渐渐的荡起一层水珠,却又在顷刻间整个圆面都离开的光幕。光幕上只可有光,不可有水。 待在半空中的圆面再次涛声依旧,一把水质的长剑悄然伸出。剑上没有一滴水,整个剑身都弥漫着丝丝的寒气,倒更像是一把冰剑。冰剑的剑尖刺到光幕上,一点一点的刺进去,直到整个剑身慢慢没入,光幕却是没有一丝要破的迹象。随后,只听“啪”的一声,冰剑瞬间碎开,澎了骆天一脸的凉水。 “当初,我就是站在这里,看着那人刺了三十三剑。”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在光幕上传来。 骆天微微一怔,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确定这里居然还有一个人,他的念力早已全部散出,却是没有捕捉到一丝的人烟气息。 “当初,我也是在这里,看到那人谨慎的观察整个光幕。”声音再次传出,却是再次变了方位。 “前辈?”骆天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那个声音听起来成熟稳重,可是毕竟还没有见到真人。 “当初,我还是在这里,听到那个人称呼我为前辈。” 琉璃盾慢慢的撤下,没有留下一丝水的气息,对于未知的人或事,骆天从来都是选择避而远之。但是,这一刻,他却没有后退上半分,他没有听出那个声音的一丝恶意。 “如果你真能够进来,我会送你半把钥匙,另外半把在那个人手里。”声音渐渐远去,却是留给了骆天一个大大的圆饼。还有,深深的不解。 但是现在,骆天只能在光幕前站着,他好似没有了办法。 实质的短剑刺不进去,幻化的琉璃冰剑亦是接近不到,骆天不知道自己还有怎样的手段,还能用怎样的手段。 “没想到,追到你竟是如此容易?”一个明显孩童般的声音在在后面传来。 骆天猛然回身,身体竟是开始慢慢的颤抖,他看到两个人,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又是你们?黑白无常。” 白无常伸出胖胖的小手在身上轻微的扫了扫,衣裳上粘着一摊鲜红的血迹,骆天知道,那是外面巨蟒的血液,他的短剑也曾切过巨蟒的舌头。 恐惧慢慢的平息下来,然后一点一点的被埋在心底,此时此刻,恐惧只能徒增危险,骆天必须消除或者掩盖这种恐惧。“你们的确好快。” 黑白无常的脸色没有变化,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关心骆天的话。“你不该到小楼来,你应该知道我们会来。” 骆天微微笑了笑,身子却是靠向了后面的光幕,“我应该来小楼,如果不来,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你们居然会来。” “那要不要来喝上一壶?庆祝庆祝。”黑无常脸上露出小小的酒窝,显得调皮至极。 骆天不可思议的看着前面的黑无常,喉咙动了动,不知咽下了几口吐沫。“渴了,喝一壶?”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他的耳朵直直的竖起,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他不想错过黑白无常所说的每一个字。 黑白无常明显一怔,他们也是不可思议的看着骆天,“你怎么知道?” 后背已经躬了起来,尤其是现在身体倚在光幕上的缘故,整个光幕好像都在一丝一丝的颤抖。骆天的眼中瞬间生出一道道血丝,整个眉头大大的皱了起来,手指在心口部位的衣裳上紧紧的抓着,牙齿居然开始不规则的碰撞着。 “你怎么知道?”却是骆天问出相同的话语。 “他究竟在哪里?”骆天大声的吼着。 黑白无常相互对视一眼,他们亦是蹙眉不止。“他和他,认识?”却是黑无常对着白无常问道。 “你和他认识?”白无常没有回答黑无常的话,又再次对着骆天重复了一遍。 骆天终于确定了,所以他的呼吸更加沉重,他的双腿抖得更加厉害。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的钻心的痛,整个心脏都在被一刀一刀的切割着。他被鬼泣重伤差点丢了小命,他没有这般的心痛,雪儿昏迷,他也一直都在保留着戏弄雪儿的念想。可是,此时,他突然间感到有些难以招架。 黑白无常看起来很小,当然事实上他们的年纪的确很小,但他们的经历却是出奇的多,最重要的是他们杀的人多,他们见的人多。而就在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了,他们见的人里有炎子认识的人。或者,不仅仅是认识。 “你居然真的知道他。”白无常大大的叹了口气,与他娇嫩的小脸一比,却是有些不符。 “他现在怎么样?”骆天颤抖着说出这句话,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但他宁愿会是另一种可能。这一刻,不仅仅是自己的恐惧流遍整个身体,还有因另一个人而起的恐惧在折磨他。 他怕那个人也在遭受这恐惧的折磨。 “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骆天根本就是疯狂的吼了出来。 黑白无常已经恢复了本来的神色,那就是漠然。他们是隐宗的黑白无常,他们必须漠然对待一切事物,尤其是,生命。 “他的精神很好。反正我们每一次过去的时候,他一直都是笑着的。”“他也不是每一天都笑,有时候他还会说一句话,只不过每一次都是这一句。” 胸上的衣襟间慢慢渗出血色,骆天的手指已经深深的抓进皮肉中,看他癫狂的神色,好像一点都没有发觉到。“你们怎么不早说?你们是不是在骗我?”通红的眼睛中竟是落下滚滚泪珠。 黑白无常好像很不习惯有人对他们这样说话,事实上因为对方是炎子,他们已经很有耐心了。“咱们根本就没说过几句话,凭什么告诉你?”黑无常又在心中补充了一句:如果不是因为刚才见到你太过高兴,我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随即,黑无常却是想到了什么:怎么这么久了,还是学不会那个人的语气呢。 骆天额头上的青筋鼓鼓嘟嘟的,嘴唇上早已糜烂不堪,随着脸上的泪水一道滴在了地上。八年来,他一直都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认为那些焦躁的情绪会影响到他的判断,最终会让他丢了小命。可是,现在,他不想再掩饰了,他的身体正在慢慢的膨胀,一个心中恶兽正在被他慢慢的放出,他必须撒手一拨,不论生死。 看到骆天的模样,黑白无常的眼中亦是闪过一丝寒意。他们杀过很多人,他们见到过很多人临死前的模样,有哭求,有挣扎,有不甘。但是,现在炎子给他们的感觉却是暴戾与狰狞,他们虽然不怕,但心中却是已经足够的重视。 “我咒你大爷。”短剑夹杂在琉璃剑阵中对着黑白无常呼啸而去。 光幕上却是闪过一层浮波,好似在整个樱林中久久不息。一个声音始终在光幕上频频低语,“当初,我依然在这里,看着那个人不顾伤势的拼命,他也说了同样的话。最后,他带着身上的几个窟窿躲了进来,却是最终没有出去。” ------------ 正文 第八十六章 生命中,那个人 生命中总有几个人让你在意,他们或是至亲,或是知己。他们笑,你会笑。他们哭,你也会哭。当他们遇到危险,你会担心,会恐惧,会不安,还会拾起所有勇气,撕下一切伪装,义无反顾的解救他们。他们是你的天,你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天。 骆天亦如此。 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他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被那个人哪一天捡到的,那个人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一个整天只知道喝酒的疯子,又怎么会记住年月呢? 骆天是靠着一口一口的辣酒长大的,那个人很惊奇,他没想到酒也能养活人。所以,那个人酿的酒越来越多,自小到大,骆天亦是喝得越来越多。乳汁,是什么味道?骆天是真的不知道。 但是那个人好像又从来都不管骆天的死活。他没有在家门口喊过“骆天,回家吃饭”;他没有给骆天缝过一件衣裳,纳过一张鞋底儿;他也没有为骆天洗过一次澡,搓过一次背。他只知道逼迫骆天日复一日的练剑,每一次他都会在后面拿着一根藤条狠狠的盯着骆天的屁股,或许,那里是他唯一喜欢的地方。 一日一百次,一日五百次,一日一千次……随着骆天的慢慢长大,骆天刺剑的次数越来越多,但他屁股上的藤条伤痕却不曾减过半分。那个人总会一边狠狠地抽着藤条,一边愤怒的数落着骆天的不是,又一边夸耀着自己小时候练剑是多么多么天才,多么多么出众。慢慢的,骆天听腻了,那个人也讲烦了,藤条落在屁股上,他开始直言不讳的骂骆天,“怎么就这么笨?哪个娘们儿得罪了老天爷生出了你这么个笨蛋?”骆天的眼泪开始一滴一滴往下掉,终于有一次,骆天鼓起勇气反驳说道:“我没有母亲。”那个人明显一怔,“对,你这个狗杂种。”藤条的鞭击声更响了。 骆天和小师妹学会了劈柴烧饭,学会了缝补衣服,学会了和泥补房,还学会了拔那个人的胡子。那个人的胡子乱糟糟的,脸上脏兮兮的,衣裳皱巴巴的,骆天好像根本就没见过那个人洗过脸,换过衣裳,他见的最多的就是那个人在门口那颗歪脖子树下抱着一个酒坛子,一边喝,一边胡诌乱语,“好酒,好酒。” 是了,那个人没有酒杯,没有酒壶,只有一个个掉了漆色的酒坛子。 所以,骆天和小师妹又多了一样乐趣,他们会千方百计的找到那人的酒坛子,好像无论藏在哪儿,他们都能找到。撕开那些简单的泥印,小师妹总会抢着喝上一点,但每一次那些酒水都会很糟很糟,骆天会往里面放上一只癞蛤蟆,或者,撒上一泡尿。 那个人每一次都会小心翼翼的起开坛子,脸上兴奋的褶子犹如树上发情的母猴子一样。他会用手将整个坛子举起来,对着嘴巴不停的灌下去,然后他的脸开始发绿,他的喉咙开始作呕,再然后他会熟练的脱下鞋子,追着骆天满山的跑。 藤条断了上百根,一半是骆天故意折断的,一半是那人打断的。 但骆天从来都没有恨过他,哪怕一句怨言都没有说过。每一天千百次的刺剑后,骆天总会像猪一样沉沉的睡去,但第二天又会生龙活虎的爬起来,直到多年后,骆天才慢慢记起一个画面:那个人总是半夜里就像做贼一样悄无声息的来到骆天的房间,将小师妹的抹布笨拙的沾在滚烫的溪水里,一遍又一遍的腾着骆天的屁股,然后在嘴中吐出几口不知嚼了多久的草叶附在上面,土色的双手又开始捏起了骆天的臂腿。“就应该像畜生一样养着。”那人再次悄无声息的步出房间。 后来,骆天和小师妹第一次去了沧澜城,骆天第一次买了东西,却是一只茶壶。茶壶单耳,却是最为劣质的货色。那一天,骆天还在练剑时,那人开始慢慢的打哈欠,然后犹如往常一般在身边摸索不停。骆天就像变戏法一样,将茶壶递到那人的面前,说道:“渴了,喝一口?” 那人却是笑了,平生第一次用茶壶装酒送到嘴里,舔了舔嘴唇,夸了骆天一句:“嗯,味道还不错。”然后,藤条再次落在骆天的屁股上,“尽偷你娘的懒,练你的剑吧!” 从此,那人每一次喝酒之前,都会习惯性的念叨一句,“渴了,喝一口。” 再到后来,骆天一夜之间中了血毒,那个人头一次邀请了一大帮子人来诊治骆天,那是骆天自记事起,后山最热闹的一次。那个人去了云海之地,骆天不知道云海之地是什么地方,但他猜想一定会很远很远,不然那个人早就回到后山了,他可是一天不揍骆天,心里就痒痒的很。 八年未见,骆天却是折断了上百根藤条,他真想那人再狠狠的抽他一次。 一天又一天,骆天终于在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里,收到了那人的第一封家信。他以为那个人那么厉害的修为,肯定是万鬼莫缠,群妖生厌,他一直都在期待着再次见到那个人。 可是,就在无极图中的小楼秘境里,却是从两个娃娃的口中说出了那句“渴了,喝一口。”骆天的心又怎么能够再次平静下来?他不知道那个人和什么隐宗到底牵连着怎样的纠葛,他不知道那个人明明是去了云海之地,怎么又到了隐宗,但他知道,那个人现在肯定很不好过,不然他又怎么会一直只念叨着一句话呢? 他在遭受着怎样的折磨?他又在为谁遭受折磨?骆天隐隐想到了什么,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和自己的身世有关系,是不是和黑白无常口中的“炎子”有关系,他宁愿相信那个人是去隐宗做客的。 可是,这可能吗?做客的人会被囚禁起来吗?骆天甚至怀疑那个人给自己的传信是故意让自己离开后山,或许后山已经遇到了麻烦,那人在骗自己和雪儿离开。 心中还在滴着血,一幕幕在骆天的眼前闪过,泪水又怎会流干?“师尊,你还好么?” ------------ 正文 第八十七章 以一敌二,酣畅淋漓的战斗 琉璃剑阵化虚为实,一把把冰质长剑闪耀着一圈圈光晕对着黑白无常直直的射去。剑阵在前,骆天在后,举着短剑的胳膊竟是和冰剑夹在一起,风声滚滚中,好似已经分不清了哪是骆天,哪是长剑。 黑白无常两兄弟眉头紧紧的皱起,本是纯真的眼睛爆发出一股夺天的异色。他们见惯了厮杀,也见惯了死人,但是从来没有哪个临死之人会像面前的炎子一样撼动他们本已漠然的心神。他们不怕炎子,炎子的修为仅仅只是武道中期偏上,他们两兄弟心意相通之下,就算武道巅峰强者亦是有几人被拘在他们的铜环之下。 可是,就在这一刻,骆天好像成了狰狞的野兽,他们居然第一次成了猎物。 可笑,可笑之极。黑白无常同时压下心中的那一抹悸动,他们活着便是为了杀死炎子,这不仅仅是他们的使命,更甚至已经成了他们的生命。 铜环在手中微微一摇,却是在瞬间迸发出一种骇人的光芒。冲刺的冰剑被铜环在半空中挡了下来,但黑无常的面色却是为之一怔,哪还有一丝可爱的模样?冰剑只是微弱的晃动了几下,居然,没有碎。 一时间,却是更多的冰剑刺来,铜环甩动的次数越来越快,早已经没有了环的形状,空中只是跳动着几许黄光。黑无常矮小的身子最终还是向右跳开,他发现这一次的炎子无疑要难对付的多。他曾见识过炎子的琉璃剑阵,也正是因为上面粘有琉璃的味道,他才最终确定了炎子的身份。 可是,这一次的琉璃剑阵有些不一样。没有了层层摇荡的水珠,没有了清凉的丝丝湿气,一把把固定形状的冰质长剑,上面传来的却是无尽的寒意。他不得不躲开,因为这一次的冰剑实在是太过坚硬,他的铜环只能阻缓冰剑的速度,却无法敲碎冰剑。手中的铜环再次一扬,黑无常后退一步,脸上凉凉的,流下一道鲜红。 就在刚在,他的铜环终于敲碎了最前面的那把冰剑,冰剑剑身已碎,落了一地的冰屑,却还有一把冰质的剑柄划过了他的脸颊。就连剑柄,都凌厉了许多。 然后是更多的冰剑袭来,黑无常不断的后退,脸上的伤痕亦是越来越多。 白无常没有理会那些寒意凛冽的冰质长剑,但他的双眼还是暮然一凝。因为在冰剑中,他看到了一把短剑,那把短剑上结着斑斑的锈迹,此刻却是好像加了一层薄膜。那是剑气,虚无缥缈的剑气。 短剑如流星般在空中快速滑下,顺着白无常跳动着的眼眸,在他的心口上打了一个剑花。铜环早已护在心口上,但白无常还是后退了两步,因为那把短剑上的力气实在是太大,要比之前大得多。更加让他难以置信的是,竟然有一丝剑气钻进了他的毛孔,在他的肉身中搅动了起来。剑气并不是太强,白无常很快就将其压制住了,但他的心里却是不再平静,因为他在炎子的眼里看到了杀机,那不是临死之人垂死挣扎的杀机,那居然是最单纯也最凌厉的杀机,炎子不再躲避逃命,炎子想杀了他。 骆天胳膊一酸,因为白无常那后退的两步,他的力气慢慢的泄了。但他却没有撤回短剑,他不能退,更不想退,师尊被囚,他已经没有了退路。这一次,他要撕下一切的伪装,他要酣畅淋漓的战斗,他要前进,再前进。 短剑由上转下,在白无常的胸口前绕了一个圈,再次刺向了白无常的左肋。既然不想退,那便尽情的杀吧。 黑无常的铜环上渐渐冒出一丝丝的黑气,已经不再是单纯的黄色光芒,黑气在铜环上慢慢散开,就好像是一小片黑雾飘荡在半空一样。冰剑已经碎了一地,但光幕前的琉璃盾还在运转,还在衍生出一把把长长的冰剑,在空中飞起数道笔直的线,然后他的铜环再次挥舞。顺着一个空档,黑无常朝着左前方微微一瞥,却是惊奇的发现白无常居然也退了两步,那把锈迹斑斑的短剑就像夏日里薄薄的蝉翼一样紧紧地黏在白无常的身上。 好厉害的炎子,好恐怖的炎子。以武道中期偏上的修为逼退了白无常,居然还有精力运转琉璃盾幻化琉璃冰剑来进攻自己。这一刻,黑无常真真正正的体会到了炎子的可怕,他的心里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漠然,还有一种对于对手的重视。“有多久没有重视一个对手了?” 黑雾下的琉璃冰剑渐渐的迟缓了速度,黑无常的铜环却是在纵横捭阖间慢慢的多了一些游刃有余。感受到琉璃盾上传来的一丝虚弱,骆天的脑海中仿佛有一把尖针在刺着自己,那是念力消耗过多的后果。 但是骆天,不在乎。 琉璃盾再次飞速转起,琉璃冰剑的幻化速度越来越快,半空中早已看不到剑的影子,只余下了一道道飞起的风声。 黑无常的脸色渐渐少了一丝红润,多了一些苍白,铜环上的黑雾却是慢慢汇聚,竟然开始转为实质。只见黑雾中的琉璃冰剑上多出一条条刮痕,传出一阵阵“啪啪”的响声,铜环再次撞来,却是只剩下了一地的冰屑。 骆天的脑海更痛了。但是,他还在咬牙坚持着,他必须坚持着。疯狂的打斗中,他的冷静慢慢恢复,他可以拼命,但绝不可以愚蠢的送死。 哪怕不能重创黑无常,琉璃剑阵也必须紧紧的拖着他,就算是累也要累死他。黑白无常绝对不能靠在一起,不要说骆天没有把握单凭一把短剑挑战两个铜环,心意相通之下,黑白无常的战力绝对是成几何倍数增加。 白无常的铜环再次挡开骆天的短剑,却是顺势向前一步敲向骆天的脑袋,骆天脚尖点地,在半空中一个回身,避开了铜环。身子还没有完全摆正,不知是骆天的袖间还是手上猛然向后面飞快的甩出一道绿芒。绿芒在空中迅速的划过,居然没有引起一点风声。 只见琉璃盾上不再是单纯的白色,在旋转的圆面上,竟然游荡着一片苍翠的叶子。波浪荡起,叶子随浪翻动,犹如湖中的一片细舟。琉璃冰剑再次生成,剑刃上多了一抹绿色的光华,穿过空中,进入了黑无常身前的黑雾当中。 黑雾蒸腾,似是发出“吱吱”的声音,犹如燃起的烈火一样。黑无常惊异的发现,那把冰质长剑居然顺利的穿过了黑雾,甚至还在自己手中的铜环上轻轻的敲了一小下,下一刻,冰剑已经来到了面前。 在进入无极图的石门后,骆天和常宝儿曾经路过一座空荡荡的楼阁,也就是在那里,骆天遇到了四北阁的向佑,顺手给了他一剑。骆天本以为在小楼中,自己根本就得不到有用的东西,就在他失望的步出小楼时,却在小楼底座的石阶上陷入了一场迷蒙。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个方形的古木盒子,在古木盒子的正中央有一片绿叶,那片绿叶就好似在等着他一样,从此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身上。 骆天一直都在猜想,或许,那是孔雀的礼物。 半空中的骆天没有再次回头,而是以一种背对着白无常的姿态将短剑倒提着贴在自己的右肩部,那里有一只旋转的铜环。白无常欺上身来,左手抓住铜环,右手便是隔空一掌拍向骆天的胸口。但他的掌终究还是拍斜了,只是打在了骆天的衣裳上,他没有想到骆天不退反进,居然不管不顾他的右掌威胁,反倒再次提着短剑贴到自己的身前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他难道真的不要命了? 骆天眼中的血丝还在积累,两双眼睛看上去已经布满血红,哪还有一丁点儿的白色。短剑没有成功的刺进水无常的喉咙,却是突然间左胸一痛,随即整个身体已经倒飞了回去。 水无常的右手没有抽回,而是在骆天的右胸上狠狠的抓拍了一掌。 骆天没有丝毫犹豫,在地上飞快的爬起,竟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再次站到白无常的面前。事实上,在经过了极人之地中抓取紫芒纹的练习后,骆天的移身诀越来越娴熟,身体越来越灵活,速度亦是越来越快。 白衫上慢慢透出一小片血迹,骆天就好似没有看到一样。他知道自己的左胸下侧有一个黑色的爪印,但他不想看,更不想停下来疗伤,因为那会影响到他的速度。 他必须咬紧牙关坚持着,不论是琉璃盾所带来的脑海刺痛,还是左胸上的血印,他都必须忍着。他还要拼命,他还要杀人,这一次,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的师尊。 铜环上的黑雾已经实质化了,粘稠的黑液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坑洞。但就算这样,也没能完全挡住那些带着绿色的琉璃冰剑。黑无常的脸上挂着一道道血痕,有的只是一条细细的血线,有的却是拨开了一大片皮肉。 果然是炎子,琉璃冰剑的凌厉程度已经大大接近了极人之地中的凛冽罡风。 ------------ 正文 第八十八章 虚虚实实,谁是谁的饵? 短剑再次来到白无常的面前,白无常的眼中瞬时间凝化,这一次他看的真切,短剑上果然携有一道薄薄的白色光芒。 铜环没有理会身前的短剑,而是在半空中飞快的转了一圈,随即空中腾起一片稠稠的黑雾,竟是和黑无常施展的一模一样。 黑雾缭绕间,短剑与铜环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骆天右肩一痛,只觉得一股大力在短剑上传来,随即整个脑海慢慢模糊,那黑雾居然真的对念力有影响。舌尖溢出一道细微的鲜血,骆天的面孔更显狰狞,短剑没有后退,却是在黑雾中穿过铜环,朝着白无常的心口狠狠的刺去。 白无常不再漠然,不再淡定,那双一直以来都是风轻云淡的俏脸终是变了颜色。在他看来,炎子这分明是在送死,铜环还在他的手中,他只要将铜环用力向旁边任意一个角度一拖,炎子的右臂可就废了。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白无常的心中再次升起那抹莫名的悸动。他觉得这其中一定有诈,难道真有故意送死的人?所以,他的铜环在眨眼之间离手,身子飞快的向后一仰,脚尖提起,在半空中钩住了落下的铜环。他没有受伤,但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短剑还在骆天手中紧紧的握着,站在那里,骆天的心中亦是后怕不已。他是真的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凭着一种本能刺了过去,他想杀死白无常,最快最直接的杀死他。现在想来,如果白无常没有松开铜环,只怕自己的右臂已经分离了。他要拼命不假,他要拼自己的命,更要拼黑白无常的命。 骆天没有停留,右臂已经无力支撑,短剑飞快的换到了左手中。移身诀再次展开,他的身体再次一跃,短剑又来到了白无常的脸前。左胸上的痛,右臂上的痛,脑海中的痛,既然是拼命,更多的痛又有何妨? 白无常由惊转怒,他发觉自开始以来都是炎子一直在压着他打。那把锈迹斑斑的短剑好像黏上了他,每一时,每一刻都在他的眼前晃动。这样想着,突然觉得自己胸上的那道剑气又开始活跃了,隐隐作痛。 看到还在犹豫的白无常,骆天却是凄凉的一笑。就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人还在半空中,他居然真的笑了,血红的眼睛,苍白的脸颊,竟犹如午夜昙花般绽放。 铜环就在头顶上盘旋而来,但骆天还是单纯的眯着嘴唇,那把短剑在空中由上转下,刺向了白无常的心口所在。白无常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瞥惊骇,铜环最终没有落下,却是猛然回折,击在了心口的短剑上。 骆天再次倒飞而回,却是白无常的一只利腿狠狠的踢在了他的小腹上。嘴中香舌一卷,却是吐出几口夹杂着血块的唾沫。但骆天却是笑了,不再是那种凄然的笑,而是发自肺腑般畅怀的笑。 白无常的左手紧紧的捂着左肋,那里有一道口子,炎子的短剑被他的铜环挡住,却是顺势插入了他的肋下,还顺手在他的皮肉中转了转。伤口如洞,又怎能止得住血?白色的衣衫下,早已落了一地的血红。 笑着,慢慢的跪起来,却是再次吐出一大口的鲜血。骆天的眼睛更加凌厉,“以命搏命,我不怕死,你呢?”竟是一种骄傲而挑衅的语气。 以手撑地,骆天努力的尝试了几次,但最终还是再次摔倒在地上。不过他的眸子却是在血红中多了一丝明亮,娇唇轻启,再次笑着说道:“白无常,我已经吐了这么多次,你怎么还不吐血?” 白无常的眼中慢慢浮上一股狠毒,紧急调息之下,却是钻心的疼痛遍布他的全身。他终于承受不住,喉咙上涌,嘴中向上喷出一大片红色的血雾,整个身子跪倒在地上。 左肋下不仅仅是一个菱形的血洞,短剑上蕴含的剑气早已经切进了他的身体,在他的五脏六腑中冲撞个不停。 感受着左胸下那个先前的掌印正在慢慢减弱,好像裂开的伤口也渐渐止住了血,骆天不再犹豫,再次在舌尖上轻轻一咬,猛吸一口凉气,身子居然从原地笔直弹了起来。 半空中短剑再次伸开,骆天的嘴角微微一笑,“趁你病,怎能不要了你的命?” 白无常面色一沉,他能感受到那把短剑上弥漫着的丝丝杀意。但同时,他的心中却是充满了大大的不解:他怎能恢复的如此之快? 铜环上举,与短剑在半空中相遇,黑雾瞬间爆开,紧紧的缠裹着那把锈迹斑斑的短剑。短剑的剑锋并不是多么锋利,但此时看在眼中,白无常的双手却是开始慢慢的颤抖。 短剑被铜环架住,骆天没有一丝气馁,反倒是通红的双眼不可思议的轻轻一眨。右脚尖在半空中以一种刁钻的角度踢出,白无常的左膝上慢慢传出一声撕裂的声音。 “嗯?”没有理会左膝上传来的剧痛,白无常惊奇的发现骆天的身影没有停止,竟然在自己的身边穿了过去。 骆天大大的睁着血红的眼睛,他必须这样坚持着,他怕自己一个放松,身体便会如泄气的皮球一样松弛下来。短剑在前,骆天瞄向了还在与琉璃冰剑挣扎缠斗的黑无常。 先前的一切动作都是做给白无常看的,白无常左肋重创,膝盖微颤,那已经是骆天所能造成的最大伤害了。他的敌人不是只有白无常一个人,如果想要再次有所突破,只能另辟蹊径。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既然现在杀不了白无常,那就试试黑无常。” 琉璃冰剑不再是笔直的划过,而是先在骆天的身前一个跳转,紧紧的围绕在骆天的身前。短剑与冰剑同时进入了那团实质般的黑雾当中,又同时出现在黑无常的眼前。 黑无常眼中暮然一凝,在那把锈迹斑斑的短剑上,他本能的感受到了一丝危险。铜环上再次迸发出厚重的黑雾,他的右臂猛然一弯,高速转动着的铜环和短剑碰到了一起。但那把短剑好像早有预料一样,竟是贴着铜环表面再次对着他的面门滑过来,黑无常不敢犹豫,双臂微抬,双手各自伸出拇指和食指掐在铜环上,一时间铜环好像不再中空,黑黄闪烁间竟然挡住了刺上前来的短剑。 骆天血红的眸子再次亮光一闪,下一刻黑无常的左侧锁骨部位却是插着一把冰质长剑。冰剑没有停留,顺着背脊上部的胛骨位置穿透而过,在黑无常的上胸处留下一个鲜红的窟窿,滚滚鲜血不断流出,竟然还夹杂着点点骨屑。 短剑为实,冰剑为虚,但既然已经成了冰剑,又怎么会一直都是单纯的虚呢?虚虚实实,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骆天的短剑本来就是在为冰剑做着准备。 黑无常的左臂瞬时间无力的垂了下来,或许是真的废了。断其一指,又怎能比得上断其一臂? 但骆天却是不敢有丝毫怠滞。人还在半空中对着黑无常,身子却是猛然向后一仰一弯,因为这一刻白无常已经欺上身来。 炎子没有理会自己的铜环,却是顺势朝着后面的黑无常而去,这无疑是在白无常的脸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他是隐宗的白无常,他也有他的骄傲所在,所以在经过短暂的失神后,他出奇的愤怒,他的铜环也是出奇的暴戾。 身子向上拱起,头部朝下,血红的眼睛再次看到白无常矮小的身影,骆天再次笑了,却是一种解脱的笑,不知是在为谁解脱? 铜环狠狠的砸来,半空中的黑雾发出“吱吱”的声响,骆天却是丝毫不顾,就像一点儿都没有看见一样。手臂快速的伸出,黑色的食指在空中对着白无常的眉心轻轻一点。 “血……琉……璃。” 一前一后,两只厚重的铜环狠狠的打在骆天的身上,滚滚鲜血间骆天的身体便犹如断线的风筝一样摔倒在地上。 白无常笔直的身子一动不动,眉心处瞬时间布满了黑色,那是比实质般的黑雾还要浓上千百倍的黑色,此刻犹如一条条湖中的鱼儿般正在白无常的俏脸上游走。“咣当”一声,白无常的整个身体向后砸到了地上。 虚虚实实,又哪有真正的虚,真正的实呢?血琉璃便是骆天另辟的蹊径,也是骆天最后的杀手锏。短剑是重创黑无常的饵,黑无常又何尝不是重创白无常的饵? 直到现在,骆天是终于放心了,黑无常右臂已废,白无常不死也残,这真的已经是骆天的极限了,不管是因为自己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炎子,还是因为师尊被囚的愤怒,骆天真的做到了。他凭一己之力,重创了黑白无常两人。 这里是无极图,贪心的人实在是不少,黑白无常能不能活着出去,就要看他们两人的造化了。 可是,“放心”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骆天对自己也放心了。两只铜环带着黑白无常所有的战力修为击打在骆天的身上,如若不是紧急召回琉璃盾护住周身,或许摔向空中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但是现在,感受着身体中不断的翻腾,骆天知道自己的生机正在一点一点消散。面对死亡,再快的修复速度也终是没有了作用。身子向后挪了挪,骆天费力的靠在后面的光幕上,看着焦急而愤恨的黑无常再次举起铜环朝自己走来,他笑了,一如漫天的樱花般,竟是如此的璀璨。 ------------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我见樱花多肃杀 “当初,就是在这里,我一时心软,让那个人躲了进来。这是我第二次心软,却是不知道你是否能够走出去。” 骆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渐入深夜,樱花上滴下一颗颗晶莹的露珠,落在他的脸颊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进入光幕中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沉睡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梦,可是,梦醒时分,他却记不起梦的内容了。 露珠还在有序的滴着,好像无穷无尽一样,更是顺着他的脸流进了他的衣衫,肌肤上瞬间传来凉凉的感觉,却也让他一时间精神了许多。细细的风儿拂过他的发,犹如一双女子的手一样,温柔中带着甜意。 他只能躺着,因为他实在是伤的太重,如果非要站起,恐怕地上会随时掉下一块断裂的骨头。对于骆天而言,能活着就不错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还活着。有些关节骨头错位了,他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慢慢的接上,这本来就是一个缓慢加痛苦的过程,尤其是对于现在身体僵硬不便的骆天来说。 左胸的掌印已经完全消失,小腹上的尖痛也大大的减缓了,好像睡了一觉,就连血毒都安静了下来。此时的骆天,受伤最重的还是因为黑白无常的那两只铜环。但是,骆天知道,他死不了了,既然一开始他没有死去,那么他就死不了了,度过了最危险的那一关,他身体上飞快的修复能力可不是吃素的。 双眼早已恢复了本来的颜色,此时骆天的眼中一片平静。手腕再次轻微的活动了一小下,却是在脖颈间感到一种黏黏的温热,小黄猫终于醒了,精神要比骆天好得很,在骆天的身上一下一下的舔着。看到小黄猫,骆天突然间想到了师尊,尤其是师尊手中的藤条,小时候他也是这样一下一下的,只不过那时是抽打着骆天的屁股。“黑白无常,水无常,隐宗,这一次你们没有杀死我,以后你们可就没法肃静了。我骆天,和你们,对上了。” 双手交叉放在脑下,顺着樱花的方向慢慢上移,那里有一尊明月。明月为满,洒出大片的金黄,没有了繁星的衬托,竟是多了一种可爱的颜色。 但骆天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就好像突然间很不适应一样。 “夜?月?”骆天好像明白了问题所在,脸色却是在瞬时间布满了惊异。 无极图中尽是光明,但他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太阳,也正是因为光明的缘故,骆天好像渐渐忘记了夜的味道。无极图中一路走来,他可不曾经历过一次黑夜。 只是,在这里,在小楼秘境中,更准确的说是在光幕之内的樱林中,他不仅亲身感受到了黑夜,还再次见到了天空中的一轮明月。 奇怪的夜,奇怪的月。 樱花慢慢的飞起,在骆天的发梢上开始盘旋,最终却是准确的遮住了他的明眸。光滑凉爽间,骆天感受到一片湿意,仿如阵阵的温柔情。 身体内部正在快速的运转着,渐渐的骆天感到恢复了一点儿力气,虽然不多,但已经足够了。 小黄猫再次钻进怀中的衣兜里,或许是再次睡着了。骆天撑起一只手,将整个身子翻倒在一边,从仰着变成了趴着,然后两臂弯曲,以手扶地,腰上轻轻一颤,已经跪了起来。抬头望月,明月一如,膝盖在反复尝试了几次后,终是站了起来。 抬头远瞧,银色的月光映着几许淡红色的俏樱花,煞是美丽。 骆天并没有欣赏这种美丽,但他却是一直都在关注着这天地间的奇美。欣赏和关注,是不同的,不同的目的,亦是不同的内容。 他分明看到了别样的东西。 樱花再次飘起,骆天的眼中渐渐多了一抹浓重。 花瓣带着淡淡的红色由远处飘来,渐渐飘到骆天的身前。骆天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一次,不知是关注还是欣赏。 花瓣袭来,却是在月光下瞬间化成一位武士,格子衫,白面罩,手抓一把窄形长刀,刀尖单刃,一片金黄。半空中的身影慢慢落下,一如樱花般的飘逸,尖锐的刀锋好似劈在了骆天的面颊上。 骆天双手背在腰后,食指轻轻的一划,眨眼间手上已经多了一把水质长剑,水波流动中映出月亮的影子,煞是好看。 头部轻轻的一斜,准确的躲过那把尖刃,平静的眸子中却是迸发出明亮的光彩。水质长剑在空中轻轻一挥,在月光下与那把尖刀开始了第一次碰撞。 周围传来一阵阵的风声,风儿不大,更显柔和。伴随着点点的风声,地上开始“哗哗”滴下一大片水珠,琉璃水剑应声而断,竟是整齐的断为四半,在半空中才化成了水滴。 但是,骆天的双眸依然平静,没有生出一丝波澜,就好像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一样。右手举在头顶,竟然还是握剑的姿势,只是,手中早已没有了剑。他不知道那名武士的面罩下究竟是一副怎样的面孔,但是,通过这一次,他不得不承认*的确有些锋利。 尖刀再次袭来,骆天原有的手势下,却是突然之间再次长出一把水质长剑,先是剑柄,后是剑身,最后是剑刃。竟是和上一把一模一样,仿佛它根本就不曾碎去。 刀剑再次相遇,没有想象中的风云色变,天地颤抖。樱花依然飘着,风儿依然刮着,月亮依然挂在空中,夜也还是那个夜。水质长剑的剑身上流过一丝光华,紧紧的架住劈下来的尖刀,骆天嘴角轻启,闪过一丝笑意,长剑滑过尖刀的刀身,对着旁边便是一划。 动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甚至还隐隐露出一股潇洒的意味,剑身由左上侧划到右下侧,随即闪电般消失。不是碎裂,而是被骆天收回了体内。 漫步前行,骆天没有回头看上一眼,白面武士应声而倒,却是再次变为一瓣樱花。 樱林细细的荡着,枝杈微微的摇着,当月光洒向人间的那一刻,有几朵樱花在风中起舞,舞的是剑,杀的是人。 果然是说不尽的肃杀。 ------------ 正文 第九十章 琴箫和鸣,月下舞剑 黑色的夜,金色的月,还有随风摇摆的樱林,一片诗情画意的韵味儿。 可是,骆天只能平静的走着。因为,他不会作诗。 如果风儿还有些嘈杂的话,完全还可以加上几许音符,比如琴声,比如箫音。不管在这小楼秘境中是多么的惊奇,但骆天不得不承认,确实很好听。 樱花还在飘着,月光下映出淡淡的颜色,骆天顿步,含笑。双手随意的负在背后,整个身子微微前倾,发梢还在随风而动,远远的看上去,好像陶醉已久。 但是,骆天的双眼却是睁着的,这里是无极图,这里是小楼秘境,所有反常的一切在这里都不在稀奇。花瓣飞舞间,可谓一步一杀机,骆天又怎能真的醉了呢? 白面罩,格子甲,长长的头发扎在一起,在后面随意的竖起。这一次,竟是两个武士,潇洒而优雅。一人席地而坐,双膝上放着一把长长的古琴,琴轸侧空,散手空灵,泛按有力,竟是说不出的飘渺悠远。另一人则是立在修长的枝杈中间,墨色古箫竖于嘴下,手指轻按,孔音微颤间,一副琴箫天籁浑然而成。 有月,有花,有琴,有箫,风中的人,夜中的影,这又该是怎样一幅场景? 双手抱拳,举于胸前,骆天一笑礼成。似是感到了骆天的真诚,琴箫和鸣中急凑了许多,朵朵花瓣在空中飘落,温柔惬意弥漫其间。 骆天右手随意的向下方一摆,掌心朝上,似是在接一件东西,只是水光一闪,一把光华流转的水质长剑却在手中缓缓而成。心静,神明,剑已开锋。 这一刻,骆天的心中却是满含敬意,一种纯粹的尊敬,事实上,对于一切提高自己修为的人或者景,它们都值得骆天尊敬。痛苦折磨八年的血毒,莫名其妙的“炎子”身份,师尊的被囚,神秘而可恶的隐宗,这一切都让骆天有些迫不及待,提高修为战力,刻不容缓。 今夜,或许更是一次美好的历练,心一静,事一明,除去那些现在还没有见到的秘籍丹药以外,见招拆招间,修为不知又能提高多少。 水质长剑慢慢的横于胸前,却再也没有动上半分,骆天在等待,等待樱花再次飞舞的瞬间。箫音渐止,琴声大作,行云流水之中却是再次落下一片花瓣。花瓣在风中轻摇,眨眼间在地上站起一位手提细剑的武士。同样的格子甲,同样的白面罩,琴箫之前,何不舞出一道长长的剑? 一剑而起,漫天的月光为之一凝,好似所有的明亮都集中到了那把剑上。细剑在空中轻轻的挥过,带起一大片皎洁的涟漪,与风中,向骆天卷来。 武士还站在箫琴前面,细剑却已来到了骆天身前。 一双眸子眨了又眨,骆天根本就没有看到一丝剑的形状,他只看到了一片月光,就犹如一张金色的披风般摇摇而来。 身上的疼痛慢慢减轻,心平静了,便忘了痛。 水质长剑由左向右,轻轻的一划,波光一闪,溢出一片翻滚的浪。 以水剑对月剑,以波光对月光。 水浪在空中一个翻卷,和笔直而来的月光撞在一起。层起层叠间,两者随着各自的空当深深的穿过,一时中,分不清了哪是月光,哪是水波。金色的明亮,透彻的柔滑,光与水,难舍难分。 嘴角轻微的笑了笑,骆天的脸庞更显红润。身上的伤势再次康复了一分,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很享受这种静静的打斗。他的心儿也随着那一汪流水,漫在了月光间。 细剑的剑身在月光中逐渐凸显出来,更是荡过了一层层的水流,骆天手中的水质长剑亦是快速前伸,双眼中渐渐的汇成一点,一个光和影相交相连的点。右腿朝前一步,整个水浪上瞬时升起大片的雾气,骆天已经站在了雾气中间。感受着水的清凉,注视着月光的肃杀,他手腕一拧,水质长剑和那把细剑终于相遇,却是剑尖对着剑尖。 白色的披风在空中闪过,武士已经抓住了细剑,一时间月光大盛。可是,他却没能进上分毫,因为对面的那把水剑好像一点儿都不弱于他。 琴声悠远空明,箫音清脆动人,把持琴箫的武士没有动上半分,但骆天却是感到一股大力扑面而来。 月下可以看水,水中亦是可以望月。骆天的心神再次沉寂,他可以退,但是他相信,只要他此时后退一步,结果只能是一退再退。所以,即使他的手臂已经僵硬,手中的水质长剑却还是在颤抖的坚持着。 双耳一点一点的抖动,他慢慢的捕捉到了一丝音符,可是音符太过杂乱,他听不清楚。双眼缓缓的闭上,一切明黄与透彻和他渐离渐远,他要集中精力倾听那道音符。 耳边穿过一抹清凉,骆天知道那里已经流出了血迹,本来柔和明朗的琴箫之音却是在他的耳中变得肃杀。好像,另一个战场,也以另一种无形的方式,开始了。 这一次,骆天没有笑,眼睛也没有睁开。闲着的那一只手自然的抬到耳边,一卷线团被准确的塞了进去,然后胳膊绕过脖颈,又在另一只耳朵里塞了一团。线团闭着双耳,却是好似没有起到一丁点儿作用,战场的搏杀声依然穿过了骆天的耳膜,更是在一声声叫喊中严重了许多。那抹清凉的感觉再次漫过唇边,却是流了鼻血。 可是,骆天手中的水质长剑再次向前进了一点点,同时,对面的武士亦是脚印后挪。线团塞入耳中,本就不是为了阻止琴箫的杀音,实际上是对自己身体的一种封闭,两个线团,只是封住骆天的内心罢了,就好像是普通人的心理安慰一般。 只有封闭了自己,他的精力才能更加的专注,他才能在那个战场上剥丝抽茧,一点一点的取胜。感应循环往复,慢慢增强,他好像抓住了什么,虽然只是一点点,但却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也正因为此,他才进了一小步。 水质长剑的剑身上流出更多的水流,更多的波浪扑向了剑尖另一边的月光,那片金黄的月光正在一点一点变暗。所以,骆天又迈了一步。 但骆天的耳边,鼻间却是再次溢出道道的鲜血,似乎他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琴声,箫音,又何尝不是一阵阵的战鼓声,一波波的厮杀音。 柔和的风儿还在樱林中漫无目的的吹荡着,卷起了骆天的衣裳,却是怎么都不能卷起那跳动着的波浪。清水慢慢的覆盖了月影,更多的雾气渐渐的遮住了月光,细剑之上不再是单纯的金黄,竟是在一声声水流中现出了淡色。 骆天一进再进,手中的力道大了许多。他的脸上,耳边,鼻下,遍是鲜血,但如果细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些血迹早已凝固,已经不再流淌。他已经紧紧的抓住了琴箫的旋律,每一次音符的跳动都瞒不过他的感觉,他甚至还可以利用这股脉动来增加自己的力量。 琴箫可以让月光更加明亮,亦是可以让水波更加动荡。 前面已经只是一把单纯的细剑了,早已没有了月光,那里只剩下一个武士。但琉璃剑上的水波却没有随之消失,反而在一声声的节奏中动荡的更加厉害,春风化雨间,亦是有了漂泊意。 骆天的双眼突然睁开,唇齿轻启,平静的说道:“谢谢你!”说着,水质长剑不再犹豫,在那把细剑剑尖上轻轻一点错了过去,经过修长的剑身,却是准确的插在武士的胸膛上。 身子还立在那把横着的细剑旁,骆天慢慢伸出食指,将那把细剑缓缓弹开,另一只手却是用力一拉,水质长剑飞快的抽出。格子甲上开始响起水声,一声接着一声,月光再次洒下,武士的身体渐渐模糊,却又是一片飞起的花瓣。 琴箫还没有停止,但此时听上去却少了那么一种独特的旋律。水质长剑指向地上,骆天手提剑柄,弯腰低头,对着前面的两人轻轻一拜。 手臂由右侧伸出,水质长剑上的水花再响,整个剑身开始细微的摆动着,唏嘘间由剑身向外倾泻而出大片的水流,就犹如一个小型的瀑布一样。但是,却没有一滴水溅到地上,水流慢慢的朝后面滑动着,竟如披风般托在了空中。 右手握着琉璃水剑,剑身引着一大片的水流在虚空中轻轻的划过。只是在骆天面前单纯的一挥而已,却是涨起了一波波的水浪。樱林中,每一个角落里,每一根枝杈间,每一片叶子上,到处都是水浪的声音,就是不知琴箫还在何方。 水浪来的快,去的也快,骆天再次负手而立,还是那副平静的眸子。前方,武士的胸前渐渐的滴下一粒水珠,然后是第二粒,第三粒……当地上终于汇出一汪积水时,半空中,开始慢慢的飘下两片花瓣,淡红色的花身掉到水中,尤其是在月光的照耀下,很是美丽。 ------------ 正文 第九十一章 生死棋 琴箫之声还在骆天的脑海中回响,琉璃水剑上再次荡起一波细小的水浪,却是如皓手般落在了骆天的脸上,血迹慢慢的被冲洗干净,又是一股青春的笑意。 “第一次是一个人一把刀,第二次是琴箫剑三个人,不知下一关又是什么?”骆天双眸闪动,心里有了期盼。 这一次并没有等上太长时间,曲径行走间,花瓣已经飞到了眼前。只见前面的樱林中摆放着一张大大的棋盘,古木纹络间长宽各有三五丈,上面雕刻着一道道横竖相交的棋线。月光照在棋盘上,如梦如幻。 棋盘上站着五个武士,怀抱长枪,樱花飞舞间自有风度翩翩。他们的站法很是规矩,五人中四人各占一角,又有一人把持中间。 “生死棋?”骆天面色一凝。 他倒是听过这样的棋盘和棋法,但没想到却是在小楼秘境中第一次相见。骆天无奈,亦是无趣的摇了摇头,很不幸,他不会下棋,更不会下这种决定生死的棋。 但这并不能阻碍骆天踏上棋盘,不会不代表不想,他想试试。双脚各踩在一个交点上,他清楚的感觉到脚下一股吸力传来,吸力有种麻麻的感觉,尤其是在漫到他的膝盖上时戛然而止。棋盘上的武士没有一丝动静,没有迈步前来,没有出枪,仍然还是笔直的站着。 骆天眉头微蹙,神色不悦间向前踏出一步。一步只是一个棋格而已,事实上并没有多长,但身在棋盘上的骆天却是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好像踏过了一道山涧,一步一层天。 身子还没有完全站稳,肩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向旁一闪,顺势弯腰间,骆天的脸上已经出现大片的冷汗。就在刚才,有一把长枪对着他的肩膀直直的挑来,黑色的枪尖差点触到骆天的身上。 又一把长枪在另一侧狠狠的刺来,骆天不甘怠慢,手掌在空中轻微一晃,琉璃水剑已经出现在手中。一脚抬起缠在另一只腿上,随着那把长枪的来到,骆天的身子朝着和长枪相反的方向一个倾斜,堪堪躲过了那把长枪。水剑上浮起一阵水雾,波光弥漫间,和第一把长枪相交,长枪倒退而回。 琉璃水剑在棋盘上划出一道直线,犹如拄着水剑一般,骆天的右脚再次落到刚才的交点上,平衡了好大一会儿才再次站了起来。 他本想右脚顺势前移再进一步,但棋盘好像生有灵性一样,棋线交割之间,根本就不允许他这种明显逃避的方法。 左右各站一人,正前方还有一人等着,骆天突然发现,自己在这棋盘上,竟是举步维艰。脸上现出一丝苦笑,好像这一关要比之前的两关难对付的多。左手在空中轻轻一抓,第二把琉璃水剑被握在手中,干脆就用两把水剑对付两把长枪。 左腿慢慢的向前抬起,但还没有完全落下,左右两把长枪便是齐齐刺来。右手琉璃水剑立刻在空中舞出一个剑花,只是长枪好像极为生硬,水剑竟然没有将其挡开。眼角闪过两道黑色的长影,骆天深吸一口气,左脚飞快的落下,然后上半身在原地猛然一转,霎时间只见两道枪尖贴着骆天前后的衣裳疾驰而过。 “这算什么走法?就这样被动守着,早晚要挨上一枪。”骆天快快的转着脑筋,汗珠一滴一滴的留下,却是没有一丝办法。 右脚跟上,这一次长枪没有袭来。但骆天却是清楚的看到,正前方站在棋盘中间的武士的面罩轻微的晃了晃,那绝不是清风吹起的结果。 骆天更加谨慎,两把琉璃水剑紧紧的护在身前,念力全部散开,他决不能放过棋盘上的一丝波动。 再次迈出一步,又是一次横跨鸿沟般的感觉,骆天全身的汗毛都已竖起。只见左右两把长枪再次在身后袭来,枪身在空中黑光一闪,居然放大了几倍,伴随着一阵冷风指向了骆天的后背。紧张的咽下一口吐沫,骆天双手一挥,琉璃水剑举过头顶,然后交叉由上而下靠在他的后背上。 长枪点在水剑上,没有一丝的停滞,快速的顺着剑身滑动开来。骆天的双眼猛然睁大,模糊中,好似弥漫起一片动荡的水雾。只见琉璃水剑的剑身飞快的成长,片刻间剑尖已经指到了棋盘上。 却在这时,棋盘正中间的武士手臂一晃,空中再次出现一道黑色的轨迹,锋利的枪尖对着骆天的面门射来。琉璃水剑还在后背上护着,一时间根本抽不回来,千钧一发之际,骆天猛然后仰,俏脸上飞快的浮现出一面旋转着的琉璃盾。枪尖在琉璃盾上一击而过,骆天的眉心处传来一丝凉凉的感觉。 后面的两把长枪顺着琉璃水剑不断下滑,最终落在了棋盘上,枪身一顿,再次被收了回去。 再次站定身子,骆天的面色有了犹豫:可谓四面都是枪尖,脚下又有棋线切割,莫说走过棋盘,此时一步都是险如登天。现在还只是三把长枪,等到了棋盘中间,可就要面对五把长枪的攻击了。 可是,如果就这样在棋盘上退下,骆天又有些不甘心。这无疑证明他在小楼秘境中的挑战失败了。 无极图众人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这么一座完好的小楼,更是在最顶层上发现了小楼秘境。骆天真的不确定,他们一行人是否还能在剩下的无极图中再次寻到这样的小楼,不知道是否还存在着一处秘境。 “或许,此次试炼也快到了时限了吧!”骆天的心里叹息了一声。 棋盘上的武士不动了,长枪再次恢复了竖直的形状,骆天的脸色变幻不定,似是在做着最为痛苦的挣扎。 “算你狠!”骆天对着前面大声的喊出,脚步却是向后一退再退。樱林在风中摇摆不定,花瓣在空中上下起伏,月亮还是那个圆圆的月亮,但骆天却是终于决定,后退了。 果然如想象的一般,没有一只长枪刺过来,或者说整个棋盘上除了骆天在后退外,没有半点动静。而此时,骆天也退到了棋盘的边缘上,右脚再退一步,便是地面了。 右脚缓缓的抬起,骆天的眼中突然迸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辉。两把琉璃长剑合在一处,于半空中猛然对着下面的棋盘上劈了下来。 如果走不出这个棋盘,那就干脆毁了这场棋局。破,而后立。 五把长枪同时伸出,其中两把对着骆天而来,三把指向了琉璃水剑。骆天右脚急忙落下,然后左脚收回,飞快的落在了地上。再看长枪,却是遥在天边一样。 三把长枪还在半空中时,琉璃水剑便已经伴随着滔天破浪之声劈进了棋盘中,长枪刺在水剑上,水剑一个颤抖,却是碎了半空的雾珠。 站在棋盘旁的地面上,骆天笑了。只见棋盘一阵晃动,依如地动山摇一般,在一声声“轰轰”的声响中慢慢消失不见。 再次抬首,原来的地方上只是五片淡红色的花瓣。 骆天知道,这一关,他过了。 ------------ 正文 第九十二章 丰收的夜晚 风吹过,樱林一片摇荡,在月光下,一道道斑驳的影子来回闪动。慢慢的,风已静,但林不止。 只见周围的樱树都在朝着一个方向摆动,叶子,枝杈,花托,都在对着一个方向低首。那里,正是骆天所在的方向。 骆天有些得意,他觉得这是小楼秘境对自己的认可,或者说是服从,他已经成为了这里的王者。只是,得意仅仅在脸上持续了片刻时间,代之的是无限的尴尬。 前面还有一棵樱树没有动,它很普通,既没有更加鲜红的花瓣,也没有蓬勃的树冠。但就在别的樱树都在叩首时,它却在那里笔直的站着,就好像它才是这里的主人,它正在接受樱林的朝拜。 骆天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食指,放在鼻下反复的蹭了蹭。脚步轻移,走了过去,随着愈来愈近,他的心儿有种砰砰加快的感觉。 樱树一动不动,没有因为骆天的临近引起一丝反应。顿步树下,抬首举望,就在最上面的枝杈间,挂着一只小小的箱子。箱子的形状,骆天已经在小楼中见过了不少,这只箱子与之相比,没有一点出众的地方。可是,骆天却是越发的紧张起来。 他可以幻化出琉璃将箱子挑接下来,也可以展开移身诀纵身一跃,但是,他没有。静静的站在树下,即使他的心中充满了渴望与紧张,他也没有一丝慌乱的样子。手脚紧紧的抱着树干,骆天居然徒手爬了上去,就像小时候爬树掏鸟窝一样,左手抓着树杈,右手向上面缓缓的抓去,然后是双腿继续在树干上缠蹬着。 此时的骆天,就好似回到了童年一般,在这个明月兮兮的夜里,他已经成了一个抓东西的小孩子。 樱树微微的晃了晃,又是大片的樱花瓣在空中洒下。 双手托着小箱子,骆天在树干上轻轻一跃便来到了地面上。箱子郑重的放在地上,骆天的眸子更加明亮。 片刻间,樱林中柔风拂过,古红色的枝杈在风中悄然微颤,漫天竟是无尽的樱花雨。 不论是什么样的雨,终有落下的时刻,骆天睫毛轻眨间,箱子的表面上便浮现出九片花瓣。排列中,花瓣好似遵许了某种格式,由左到右渐渐分成三个部分:最左边只有一朵花瓣,花瓣前方的缺口有些大,就好像被人故意裁剪了一遍。中间铺有三片花瓣,两瓣在后,一瓣在前,大大的钝形中浮现出一抹浓重的诗情画意。最右侧显得有些密集,四瓣围城矩形,中间坐落着一瓣,潇潇序列中却是隐者一丝肃杀。 九片花瓣,九个武士。三个部分,三道险关。 看着好似已经铺满花瓣的箱盖,骆天右手伸出,在箱子的上面轻轻拂过,眨眼间半空中落下几滴水珠,水珠仿如有了意识一般,三三一聚,共有二十七滴水珠落在花瓣上,却是润物细无声。 没有丝毫犹豫,骆天蹲下身子,对着箱子表面便是大口一吹。花瓣飞起,水珠溅起,箱盖亦是应声而起。 箱子不大,却分两层,第一层是一只山参。粗壮的身体,长长的根须,再加上中间突出的两道分叉,如果站起,却正是一副仙人指路的姿势。暗白相间间,不知道已经经过了多少年。骆天没有马上取出,他不想取出,或者说他不想打扰。念力反射而回,他分明在这颗山参上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生命气息。 即使置身暗箱中,山参依然还在生长。这究竟是怎样奇异的生命? 左手抬起一头,然后右手在缝隙中一穿而过,骆天将山参举于眼前,平静而专注的观想着。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猜测:或许,即使山参还剩下一点儿,它仍然会生长成原来的样子。 双手拇指在山参上反复的摸着,纹络勾旋间,骆天猛然用力,将山参从中间一折两段。一段参头,一段参尾。 反复在手中掂了掂,最终将参头的一段放进了帖子中,参尾慢慢的递到嘴边,然后嘴巴大口张开,皓齿朵颐中已经咬下了大半。或许蹲的有些累,骆天干脆坐在了地上,竟像一个孩子吃着萝卜一样对着山参啃了起来。 “或许,有了这半截山参,黑白无常丢在自己身上的伤势,便会好了大半吧!”嘴中还在细细的嚼着,并没有想象中鲜美的感觉,反而呈现出一股涩涩的味道。但骆天的心儿却已经飞到了远方,山参可以缓解他身上的创伤,却是怎样都弥补不了心灵上的苦痛。“黑白无常,真的希望你们现在没有死啊!” 时间不长,半截山参已经尽入腹中,食指顺着唇角慢慢抚过,骆天将那些溢出来的汁液或者口液再次挤进嘴中。 又再次用手拍了拍胸口,那里正是帖子所在,不知道如果雪儿服下剩下的一半山参,会不会醒来。可是,师尊被囚,到底该不该告诉雪儿,骆天的心中又有些纠结。 怀中一个抖动,却是传出一声极为慵懒的猫叫,似乎正在责怪骆天扰到了它的睡眠。可爱,而且可气。 将第一层的挡板慢慢的取下,很快便暴露出第二层来。那里不是什么珍贵的千年宝剑,也不是什么破烂的古书秘籍,而是一张纸,一张薄薄的纸。 纸面上有一个人,拿着一把剑。人的面容有些模糊,但剑身却是清楚的多,长剑平举于前,却是简单的一招剑式。骆天的眼前,只有剑,没有人。长剑平举挥出,他却是看到了其中的一抹剑意,意在于人心,本不在剑,但这一式却像是将意附在了剑上一般,竟是和风云一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薄纸上的墨迹正在手中慢慢变淡,那一式剑招早已入了骆天的双眼。但骆天还是紧紧的盯着,他隐隐约约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而且是很重要的东西。 让开身子,举起纸片,大片的月光洒了下来,上面尽是金黄的颜色。骆天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以为在月光下,他可以看到一些剑式之外的东西。很不幸,薄纸还是薄纸,什么都没有呈现。 骆天还是有些不死心,不是他对自己的感觉坚信不移,而是他真的不想错过什么,他真的很想提高修为战力。 樱林再次摇摆,花瓣再次落下,远方却是传来一声坚硬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砍在了石头上。骆天的念力瞬间喷薄而出,但还没有传出多远,便再次被收了回来。 他已经顾不上远方的情况了,因为他的念力撞在了纸片上,然后漫天都是飞舞的剑。一人一剑,战意凌然,一挥间一剑化为七剑,再挥间七剑再次幻化,竟成了四十九剑,剑可指天,剑可点地,剑可杀神,剑可灭魔。 七七四十九,一挥一息间,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剑法? 纸片上的身形完全模糊,骆天只来得及瞥上一眼。但他的心中却是久久无法平静,他想到了小时候刺剑的情形,师尊的藤条一鞭一鞭抽在屁股上,他只能一次接一次的刺剑抽剑。那时候,师尊说,现在你可以一次刺上一剑,他日你便可以一次刺上千万剑。 有些话,骆天因为太小,还不懂。但是后来他却先莫风行一步练出了风云剑,他好像隐隐模糊的明白了师尊的意思。可是,直到此时,他才是真正的明了了:手中的剑只有一把剑,心中的剑却可以有千万把,剑意随心生,一剑便等于千万剑。 纸片上第一眼所得的一剑,念力所感的四十九剑都已经被骆天牢牢地记在了心中。他明白,有朝一日,那四十九剑完全可以再次幻化出三百四十三剑,他终可以挥出千万剑。 小楼秘境,果然没有白来。 骆天将那张空白的纸片仔细的折叠,慢慢的叠成一个心形的模样,然后慎重的放进怀中的衣兜里。手指略动,却是碰到了小黄猫的爪子,手背上再次显出一道白色的线。但骆天却没有关心这个,反倒是再次将心形的纸片拿了出来,帖子上红光一闪,郑重的放了进去。 箱子还在地面上躺着,骆天拾起地上的挡板,想把它们完好的放进去,却是手中一抖,险些砸到地上。眼睛眨了又眨,他发现,就在箱子的最底边,居然还存在着一个挡板。 惊奇,迷糊,骆天的心中再次升起一种莫名的悸动。左右手各自拿起一块挡板,就像在箱子中上下排列一样在箱子外不断的比划着,顺着箱子上的暗扣,第二块挡板之下明明已经没有了多余的空间。可是,偏偏就在这时,就在骆天的眼前,箱子中居然还存在着第三块挡板。 双手微颤,手指略动,便已经将第三块挡板取了下来。下面却是一把暗黄色的钥匙。准确的说,它根本就不能称为钥匙,因为,它显然只有半把。 就像是一把完整的钥匙自上而下从中间被准确的劈开一样,竟是半个环,半片钥身,半点纹扣。 捧在手中,要比平常的钥匙重的多,尤其是让骆天感到难以置信的是,钥匙上面竟然缠着一圈圈黑色的波纹,波纹秘密麻麻,好似覆盖了整个钥身。但是看在眼中,钥匙仍然还是一片暗黄颜色。 骆天不解,深深的不解,可是这并不代表着骆天不珍重这半把钥匙。事实上,他是非常的珍重,山参第一层,剑招第二层,却是有半把钥匙躺在离奇的第三层中,怎么看都是要比山参剑招宝贵得多。 钥匙并没有放进帖子中,骆天在白衫衣袖上撕下一条银线穿缠在钥匙前段的半环上,直接绕过脖颈,挂在了胸前。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只是因为,他想这样做。 躺在箱子边,双手交叉枕与脑下,眼睛慢慢的闭上,这还真是一个丰收的夜晚啊! ------------ 正文 第九十三章 石堆自有声响来 露水再次打在骆天的脸上,流进嘴中,慢慢的变成了一股清泉般的香甜。这一夜,骆天睡的很是安详,他甚至有些不想醒来。 可是,他又不得不醒来,雪儿还在昏迷,师尊还在被囚,神秘的隐宗还在时时刻刻计划着所要自己的命,他又怎能在这无极图中的小楼秘境里长眠不醒呢。 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眼睛眨了又眨,果然是神清气爽啊! 樱林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白天,没有了温柔的夜色,没有了金黄的月光,骆天却是感到一阵索然无趣。白天,没有太阳。 “嗯?”骆天眉头微蹙,似是发现了一丝反常。樱林好像变了,居然再次恢复到自己刚来时的样子,樱花飘舞,枝杈摆动,说不尽的飒爽英姿。这里已经没有了肃杀,没有了武士,甚至,没有了宝物。 虽然已经明白,但骆天还是失望的摇了摇头,白天的樱林是祥和安静的,但与之相比,他更喜欢晚上的樱林,不是因为什么夜色的沉寂,月光的皎洁,也不是因为樱林的肃杀氛围,而是因为他可以继续挑战,继续寻宝,继续提高修为战力。 小径曲曲,不知通向何处,骆天只能漫无目的的走着。或者,静心而走,随手捻起一片樱花瓣,也是不错的。 时间不长,便遇到一个岔口,前面曲径通幽,却是有三条小道呈现在骆天的眼前。左右各一道,正前方还有一道。骆天想用念力感应,但白天的樱林中一片平和,念力到哪好似都是同样的味道。 食指再次放于鼻下,反复的蹭了蹭,骆天索性在旁边轻轻一折,一支还结着樱花的枝条已经托在手中。枝条因为大力的摆动,于半空中落下几瓣樱花,潇潇洒洒。 左手捏在底部,右手扶在上端,枝条渐渐的在地上立了起来。没有风儿,没有声响,只见枝条在地面上左右轻微的晃了晃,却是猛然倒向了右边。 骆天笑了笑,脚步轻移,迈向了右侧的小径。 树还是那个树,花还是那个花,不论走到哪里,好像都是相同的情形。但骆天还是继续平静的走着,他不着急,他只关心什么时候才到黑夜,又怎会关心到底走了多远呢? 渐渐的,他听到了一种声音,声音有些坚硬,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敲打一样。那绝不是樱林随风而动所产出的声音。 红润的脸上快速的浮现一抹笑容,红润是因为老山参的缘故,他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笑容却是因为声响。现在的骆天,或者说白天的骆天,如果能在这樱林中做些什么,他可是高兴的很呢。 念力慢慢的放开,那似坚硬的声响也是愈发的清晰起来,声响中带着一种钢铁的味道,不知道是铲,还是剑。周围的气息波动迅速的涌进骆天的脑海之中,骆天脸上的笑意,渐浓。 步子还是那个节奏,身上还是那件白衫,但无论是踏在地上,还是划过枝杈,骆天的身上却没有传出哪怕一丁点儿的声响。他已经将自己的气息隐藏起来,或许,武道巅峰以下,已经没人可以感应到他了。 樱树之间有一大片的空地,那里没有矮草,却是多了满地的花瓣。空地中央,也是花瓣堆积最多的地方有一堆排列有秩的石方。石方微高,在一向平整的地面上,便犹如一个凸起的小山丘一样。不过,山丘毕竟是针对地面而言,事实上它也仅是达到了人腰的高度。 石堆前站着一位全身稠衫的高贵公子,只是此时公子的样子有些狼狈,他的脸上一片苍白,一滴滴的汗珠在额角上流下,滴到他的大羽绸上。但他好像没有看见一般,双臂在半空不断摆动,手中剑起剑落,在石堆上劈个不停。 石堆上显然被布置了细小的封印,长剑砍在石堆上,并没有撼动一块石方,反而在石方上面一寸处弹开。如果细细看来,就会发现石堆的表面有一丝光华流动,边缘上隐隐约约间竟是结出一道道阵线,自上而下形成一个坚硬的光罩。 “夏家,夏游锋?”骆天嘴角一抿,轻轻的呼出一个名字。 前面不断挥剑的那位公子,正是大夏世家的夏游锋。就是他最先倡议打开小楼第四层的橱柜,也是他第一个进入了小楼秘境,只不过此时的他看上去明显已经砍了很久,长剑下落间,隐隐有了力竭的征兆。 忽然想到昨晚听到的那声音响,骆天终于确定夏游锋早已经劳作了一个晚上。他和夏游锋并不交好,甚至因为夏游锋身上始终凌然的公子气的缘故,骆天还有些厌恶他。“此人能凭一身修为进入无极图,定是虏获了不少财物,如果趁着这个功夫在他背后来上一剑,那些宝物可都是小爷的了。” 一时间,骆天有些犹豫不决。他不是善人,更不是恶人,夏游锋只是言语上有些不敬,骆天想在无极图中夺得他的宝物不假,但还没有到了要他命的份儿。可是,活着的夏游锋又岂会乖乖的交出帖子? 突然,只见夏游锋猛然蹲下身子,一只手在石堆最上面的那块石方上摸个不停,好像刚才的长剑终于准确的劈了下去。手掌摊平,手心朝下,他一块一块的摸着,有力而细腻。夏游锋苍白的脸上不再是单纯的汗水,一抹喜色浮在期间。 再次站直身子,双脚间隔半尺,只见夏游锋的稠衫慢慢膨胀,好像有气体充斥中间一样。双臂高高的举起,手中长剑带着一股无前之势狠狠地劈下。 石堆上瞬时间光芒大作,溅起一道道金黄,伴随着“吱吱”的声响,一条条纹络浮现出来,然后于清风吹拂中消失不见。 夏游锋看上去好像有些紧张,长剑放在一旁,竟是弯腰跪地,对着身前的石堆磕了三个响头。 骆天的心神慢慢平寂下来,他已经没有必要犹豫了,夏游锋费尽力气劈掉封印,不可能只是单纯的磕头而拜,定然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也想看看石堆下到底埋的是什么。 当然,骆天此时不出手,心底事实上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 正文 第九十四章 二十三年癫狂日 缓缓的站起来,夏游锋的脸色渐渐红润,不是因为足够的休息恢复了体力,而是发自内心,渴望已久的兴奋。 石堆上的封印一破,空中渐有樱花落下,只是片刻时间便在石条上铺满厚厚的一层。夏游锋不再犹豫,此刻看上去竟犹如一个农夫般挽起了袖子,一块一块的将石条搬开。动作既不是之前劈剑般的专注卖力,也不是磕头跪拜时的尊敬谨慎,大开大合之间,隐藏着一股压抑多年的暴戾。 骆天眉头微蹙,夏游锋的先后表现自然一丝不差的落入他的眼中,他不明白怎么短短时间之内,夏游锋的表情会是如此的复杂。樱树的枝杈间透视而过,就好像他此时已经看不到那个风度翩翩的大夏公子了,石堆前只有一条嗜血而癫狂的眼镜蛇。 他的气息早已完全收敛,他不担心夏游锋能感觉到他的窥视。莫说此时的夏游锋早已被石堆吸引,即使是在平日里他也绝对发现不了骆天的感知。几个月来,大大小小的战斗,骆天可是经过了十余场,最为关键的是他每一次都是置于死地而后生。再加上芒纹的帮助,虽然他现在仅仅是武道中期偏上的实力,但凭借着移身绝,琉璃剑阵还有血琉璃,即使是武道巅峰强者,他也可以试着放手一搏。 盖在上面的石条本就不多,半刻钟时间不到,下面便已经露出了一角红色。一角自然是衣服稠衫的一角,红色自然是大乾上好的大红绸。 骆天双目一凝,他也曾有过些许的猜测,但他没想到石堆下会真的藏着一个人。当然,更为准确的说,是一具尸体,一具全身红袍的尸体。离的有些远,骆天看不清那具尸体的脸庞,不知道那个能在小楼秘境以石造墓的高人长着什么样的模样。可是,他却清楚一点,那个人,没有腐烂,甚至没有衰老。 夏游锋的脸上更显激动,触摸着红袍领角,他好像流出了泪水。只是看他的样子,根本没有一点悲伤的颜色,身体轻微的抖动中,竟是一种兴奋登天的快感。 “大伯,当初你离开时,游锋还未降世,现在游锋以来,你却是化为一具冰尸。”夏游锋轻抬右手,在那人的眼睛上一拂而过,动作说不出的潇洒温和,手还未抬起,却是在那人的面庞上迸溅出无数条细小的冰花。冰花与半空落下的樱花相遇,凌厉而肃杀。 很明显,夏游锋将那具尸体上所蕴藏的冰气打散了,没有了冰气的维持,尸体将不再完好如一,最终会在这小楼秘境中化为一堆黏黏的樱花泥。 这本来就是对于先人的极大不敬,先是掘墓,后是毁尸,而从夏游锋的话里可以明显听出,那人,正是夏游锋的大伯。这分明是一种欺师灭祖的行为。 但是夏游锋的脸上却是笑着的,没有一丝哀伤,就好像那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大伯,反倒是他的仇人更加贴近一些。 “大伯,父亲让我给您捎句话,他要谢谢你,谢谢你如此准时的死去。”笑容伴随着挣扎的红润,竟带有一股萧索而狰狞的味道。 尸体上的冰气已经完全消失,樱林小风吹来,卷起了一段火红的衣角。夏游锋却是看着有些碍眼,长剑再次拾到手中,他索性将那段衣角彻底的斩去。 “你是我们夏家历史上最年轻的家主,你又怎么能想到你会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无极图里。还真是好笑啊!”长剑没有放下,反而在那人的身上慢慢滑动,夏游锋的眼睛随着长剑而转,就好似正在欣赏一件优美精致的工艺品。“可是,也正因为你的年轻才最终害死了你,哈哈哈……” 看着夏游锋的做作,骆天只是微微的一笑,对于什么大夏世家他可是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世家再大,又岂会和他有一串铜钱的关系?所以,即使是夏游锋的癫狂不敬,毁尸割衣,都不能引起他的半点同情,他不会怜悯那个死人,他更不会伸手阻止夏游锋哪怕更加不敬的行为。 他想听听,他想将里面的隐情了解的多一点。正比如他不会立刻杀死夏游锋一样,他还有更深一层的打算。 “你或许到死都还不知道吧!当初正是父亲花出八十万两买人在无极图中追杀你。你又怎么会知道呢?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事情毕竟已经过了三十四年,上一代的事情,夏游锋不曾经历过一点,但此时由他口中说出来,仍然就好像他也亲身经历一般,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八十万两买来的人,就算你有通天之能,还不是死了。即使你用秘法打破无极图的空间,完好无损的逃入小楼秘境,还不是死了。即使你八岁便是武道中期的实力,十四岁便已武道巅峰,还不是死了。” 听到夏游锋的话,骆天的心神终于不再平静。八岁武道中期,十二岁武道巅峰,这算什么?这简直就是妖孽般的天才。与之相比,护龙一族的龙浩又算什么?根本和那人提鞋都不配。或许,如果那个人还活着的话,大夏世家早已成为剑楼般的存在,即使是对上护龙一族,也不是没有一丝还手之力。 “呵……呵,我的大伯,其实还有很多事你不知道呢。虽然你死了,可是家住之位还是没有落到父亲的头上,反倒让父亲一等就是三十四年。老太公居然立了夏游擎为少家主,真是好笑,不,这明明就是可笑。夏游擎算个什么东西,他也配?他做了三十四年的少家主,也让父亲在暗中支配了三十四年。还真是一个优秀的傀儡啊!”长剑还在那人的身上一寸一寸的滑着,时左时右,时上时下,就好像正在寻找什么东西。 夏游锋此时好像很有兴致一样,他不着急,他一点都不着急。他就像小楼秘境中的一个倾诉者,正在对着地上的那人一点一点诉说,那人死后的一系列变故,都在他的嘴中娓娓道来。 “你是不是很高兴?毕竟你在下面早已不在孤单。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本有三个儿子,为何到了此时,偏偏只剩下了一个傀儡?”夏游锋身体前趴,慢慢的贴近了那人的耳朵,嘴中勾起一股阴笑,“那两个都死了,一个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另一个,是我杀的……” “父亲说过,从小到大,你哪儿都比他强,他恨你,恨的要死。所以,你便死了。”“父亲还说过,只要我杀了他,父亲便会将家主之位传给我。”两句话的语速有些快,夏游锋冷冷的看着那句一动不动的尸体,好像还沉浸在几年前杀人的快感中一样。 长剑点点,慢慢在那人的胸前停住,剑尖微微前倾,却是没有刺下。夏游锋的脸上再次浮出一股阴鸷的笑,他的高贵,他的灵秀,他的大家之风统统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他的脸上,只有贪婪。 “不愧是游锋的大伯啊!两人夹攻,你居然还能刺伤一人,逃进光障之中,使得那两个人只完成了一半的任务。所以,游锋就不得不亲自来一趟了。”长剑缓缓而下,一点一点刺进那人的胸口,胸口上泛出大片的骨肉,却是没有一滴鲜血流出。“是这里吗?夏家千年血佩,居然让你藏在了自己的身体里。可还不是让游锋找到了。” 夏游锋右手执剑下刺,左手却是温柔的理了理头发,阴鸷的笑容,颤人的话语,骆天的心中突然升起一抹怪异。莫非,那些世家的人,都是疯子不成? “忘了告诉你,父亲还说过,只要我找到血佩交给他,他就可以即刻登得家主之位,他会把那个傀儡交给我,就像他会把家主的位子交给我一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夏游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像正在嘲讽着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的额头皱褶渐生,眉心“川”字,他的嘴中狞笑不已,“血佩便是家主,这是大乾夏家千年以来的规矩。我凭什么要交给他?凭什么?” 兴奋,愤怒,不甘,骄傲,这根本就是搭不上边儿的表情,此时却是以最快的速度在夏游锋的脸上一一闪过。手中的长剑由刺变砍,更多的骨肉劈散出来,只是片刻时间,他的脸上便已经溅满了杂乱的肉沫。 “他可以杀兄,我为什么不可以弑父?从小到大,我在他面前忍了二十三年,也做了二十三年的狗。他在我的面前亲手勒死了母亲,他在我的面前活生生的糟蹋了小莲,他居然还要让我把血佩交给他。交给他?我要自己杀了那个傀儡,我要自己坐上那把椅子,我要拨他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二十三年,我只懂得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如果你不想被人吃掉,那你就只能吃人。” 长剑微微一颤,好像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随即却是红光闪烁,在剑身上映起一片霞芒。就在那人的胸口部位,慢慢的升起一块看似圆形的东西,通体血红。 夏游锋左掌略弯,将血佩于半空摘到手中,摸着那块雕有凤凰的玉佩,再次大笑。 “忘了告诉你,其实,你本来还可以有个女儿的。” ------------ 正文 第九十五章 栽赃陷害,隐宗无常 看着夏游锋明显疯狂的模样,骆天却是突然之间有些紧张,双拳在空中用力的握了握。说实话,他有些害怕这些疯狂的人,他明白人一旦疯狂起来,会有多么可怕。 也正是因为他自己的临死疯狂,才会在光幕前重创了黑白无常。 夏游锋慢慢的站起,一手提着长剑,一手攥着血佩。樱花还在继续落下,那具尸体身上的白肉渐渐被遮住,此刻看上去,有高有矮,就如小山丘上长着的杂草一样。 “大伯,让游锋再替你做最后一件事情如何?游锋可是乐意的很呢。”只见夏游锋身子一正,手中长剑猛的一挥,随即石条上便滚下好大一颗人头。 “你和游锋无怨,但既然游锋已经杀了这么多的人,再多上你一个,又有何妨?”夏游锋渐渐的恢复到之前那种风度翩翩的样子,只是身上脸上很多地方都已经凌乱模糊,让他的气质看上去折扣了不少。 骆天以最快的速度将身体调节到最佳状态,他明白,他出手的时机就要到了。夏游锋劳累一夜,又接连大喜大悲,大疯大癫,现在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回转,却是最为放松的时刻,也是战力最弱的时刻。 尤其一点,更加坚定了骆天的出手。听着夏游锋的言语,看着夏游锋的表现,骆天终于确定,这个外表斯文的夏家公子,本身就不是什么好鸟,他的手上不知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对付他,骆天的心中已经没有了一丝愧疚。 夏游锋还在端详着手中的血佩,还不知道就在这一刻,他已经被骆天给惦记上了。 樱林再次摇摆,仿佛奏起一曲起伏不定的哀歌,空地上落下的樱花越来越多,竟是下了一场极大的花雨。夏游锋没有理会身上肮脏的血渍,长剑归鞘中自有一幅翩翩之感。无极图中哪个人身上没有血迹?生死有无,富贵在天,又有那个人是干净的? 突然,他的双耳出现了一丝抖动,紧接着他的长剑再次拔出,他不确定他是否听错了什么,但是一直以来谨慎的性格还是让他拔出了剑。 “是谁?”他的双眼四处环视,却没有见到一丝游走的踪迹。他的双耳再次立起,却尽是漫天的风声。 这里是小楼秘境,按理说根本没有几个人可以进入光幕之内,他也是因为那人传出的感知念力才离奇的到了这里。夏游锋只是反复摸了摸手中的血佩,却没有回头看上尸体一眼,当人头落下的那一刻,他的使命便已经完成了。和一个死了三十四年的人,还真能存有没完没了的纠葛不成? 只是,他刚才明明听到了一丝别样的声音,那绝对不是樱林中的风声。声音很短,但却有些粗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握在手中一样。对,就是那个声音,就像自己握剑所发出的响动一样。 樱花还在飘落,却是于半空中速度陡然加快,在这个不大的空地上,渐渐弥漫起一股肃杀之感。夏游锋眼角收缩,只觉得正前方一团由樱花凝结而成的怪状物体扑面而来,他不敢有丝毫怠慢,长剑在空中迅猛一划,瞬时间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却是心急之下发挥出了十二分的战力。 光芒所过,凝结的樱花在空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慢慢的开始消散。夏游锋脸色渐宽,看来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不知道这一次又会是谁来灌溉自己手中的长剑。 樱花散了,空中的樱花越来越多,正好有两瓣同时落下,就在夏游锋刚刚安心的时刻,很是准确的遮住了他的眼。然后,他只觉得后面一阵金光闪动,随即后脑一沉,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 看着躺在地上的夏游锋,骆天的脸上闪过一丝嘲笑:小爷本来不想枉杀好人,偏偏你还真不是什么好人。 用力扒开夏游锋的手掌,果然是上好的宝物,可谓极品中的极品。只见血佩全身血色,边缘是一条舒散开来的凤尾,中间是微微抬起的凤首,似在高歌。托在手中,反复的掂了掂,骆天笑意渐浓,这可真是好宝贝啊!听夏游锋话里话外的意思,血佩在手,千年夏家的底蕴积累还不是想取就取。就算是不能尽得所有,也要好好交易一番,夏家那么多人,非得找上一个榨他个干干净净。 这一次,骆天却是没有掏出帖子,而是直接干脆的在怀中的衣兜里,挤了挤小黄猫,靠着那只护腕,将血佩藏了进去。到时候,帖子中的宝物四北阁可是要抽上四成,难免不会发现什么。 随手在夏游锋的怀里翻了翻,里面亦是只有一张帖子。左手帖子,右手长剑,骆天一时之间也是感到有些为难,夏游锋明显已过武道高期,定是在无极秘境试炼中获得了不少宝物,而且这把长剑量在手中,也绝不是什么凡品。 可是……头痛啊!如果夏游锋死了,那帖子和长剑自然就成了无主之物,骆天绝不会有一丝客气。关键是,夏游锋还没死,骆天还不想让他死。 外表风度翩翩,内心压抑癫狂,这么一个怪异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在小楼秘境中死去,简直就是暴敛天珍,没有半点实质的意义。 看看帖子,又看看长剑,骆天无奈的将它们同时放下。夏游锋决不能死在无极图中,更不能让人发现和他有半点联系。 随手在地上捡起那根铜棍,有些沉重,帖子上红光一闪,铜棍再次钻进了储物空间。既然不能有联系,自然也就绝对不能动用他的短剑。而且,这根铜棍还是尽早处理的好,留着早晚是个祸害。 樱花雨还在下着,风儿还在吹拂着,骆天微微转身,对着石条中的那人可惜一叹。他骨子里并不是一个伤感的人,之所以有这么一叹,完全是因为这个人实在是个天才,但很明显,天才的下场很不好。 他也在为自己一叹,因为小的时候,他自己也是个天才。 双手托着头颅,慢慢的接在那人的身体上,既然被骆天恰巧发现,他又岂能不做些什么。一块石条慢慢的推到那人的头下,只有这样才能将其大致的固定住。 “嗯?”骆天左手抽回,上面有一道浅浅的凹痕,他的左手食指刚才不知碰到了什么。手掌摊开,五指一点一点的伸到石条下,骆天真的摸到了什么,随之却是浮现出满脸的惊异。他能感觉到大概的样子,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猜想,只是,这真的是巧合吗? 居然又是半把钥匙。 将胸前的钥匙解下来,骆天颤抖着双手将其对接在一起,合二为一,果然是一把完整的钥匙。他的心中并没有多少惊喜,他知道这把钥匙肯定很宝贵,不然不会放在山参和剑招之下,可是,他现在真的不知道他能用这两个半把钥匙干些什么。 石条再次砌上,骆天对着石堆抱拳一礼,随即转身离去。樱林中,风已停,花已尽,骆天的身影渐行渐远。 夏游锋的眼睛渐渐眯开,他的后脑有些痛,伸手一摸,却是滴滴的血迹。随即,他终于想到了什么,身子在地上猛然弹起,思路瞬间恢复清醒。 他起身的第一件事,便是摊开自己的双掌,他想要看看还在不在。他又探手入得怀中,取出帖子,储物空间里仅是游荡着几条芒纹,血佩又究竟去了哪里? “是谁?到底是谁?”他再提长剑,一剑一剑的在空中反复挥出,周围天地气息为之一震。他面色痛苦而狰狞,凶狠而不甘,他实在是难以接受这样的打击。 他等了二十三年,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么一个翻身的机会,可是,就在刚才,仿佛一切又再次回到了起点。 长剑慢慢的落下,他的双眼猛然一凝,他在地上看到了四个大字,四个用樱花写出的大字:隐宗,无常。 “谁是隐宗?谁是无常?”夏游锋怒极反笑,长剑剑身握在掌心之中,用力一划,半空中飞起一道直直的血线。“隐宗,无常,不管你们是谁,自此天上地下,有你没我,你就等着大乾夏家无休无止的追杀吧!” ------------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小楼秘境,再见了 骆天的心中有些失望,他很想在小楼秘境中再停留一夜,或许他可以获得更多的丹药,更多的剑招。可是,这一切看起来已经成为妄想了。 站在光幕前,他弯腰探手,在地上拾起一片樱花瓣放在嘴边,淡淡的香气慢慢的滋润着他的心肺。帖子上还在闪着红色的光芒,这是自进入无极图后的第一次长时间闪烁,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方形的帖子中间闪着一个大大的“肆”字,很显然,还有四个时辰,无极秘境就要再次关闭沉寂了。骆天必须感到传送地点,如果超了时间,或许这辈子他都要待在秘境中和混沌为伴了。 “时间还是太少啊!”骆天心有戚戚的叹了口气。如果他能在小楼秘境中等到黑夜,不知他的修为战力会提升到几何。 食指缓缓的伸出,在光幕上轻轻一点,周围大片的光华瞬间凝聚到这里,骆天脚步微抬,向前迈出了一步。左脚在外,右脚在内,骆天的整个身子夹在了光幕中间。 “前辈,我就要走了,难道还不肯相见吗?”骆天侧头回转,依然没有看到那道心中期盼的影子。 光幕上一阵波光大作,似有风起,可是它不是樱林,它只是单纯的封罩,又怎么可能真的有风呢?“相见不如不见,小楼秘境,你见不到我,我可是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你。”声音稳重如山,却是听不到半点感情。 “前辈,救命之恩,谢了。”骆天抽回外间的一只胳膊,弯腰抱拳一礼。“就是不知道骆天是否还有机会听到前辈的声音了。”说着,骆天再不犹豫,右腿朝前跟上,出了光幕。 樱林中突然狂风大作,到处都是飞舞的花瓣,整个半空白色和红色相间。“五百年的机缘我已送出,咱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铁树开花,我便是花,不如就散了吧!”声音有些微低,就像是自言自语一样。 骆天已经走远,他是真的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光幕在空中闪了又闪,在风声中渐渐消失,原来,就连樱林都变了。 行走,本来就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尤其是在获得最大的满足之后。虽然感觉有些不同,天地气息也不再诡异,早已恢复到正常的样子,小径中,樱树下,骆天的心中已经被喜悦所填盖。再进一步,已是无法,还不如想想光幕中的经历,自得其乐的好。 “嗯?常兄弟?常……兄……弟”骆天在枝杈间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他有一张可人的娃娃脸。只是此时,那张娃娃脸上满是汗水,尽载着焦急与不甘。 似是听到了骆天的叫喊,那人亦是抬起头来望向这边,正是常宝儿。 两人相见,却是仿佛天壤之别。骆天青衫翩翩,步伐稳重,眉宇间志得意满。常宝儿反复咬了咬嘴唇,不解中透着一丝失落。 “常兄弟,你怎么成了如此模样?”骆天关心的问道。 常宝儿再次看了骆天一眼,却是微微一叹。“骆兄弟,莫非,你又有所际遇?” 骆天似是明白了什么,但脸上仍然还是最为真挚的颜色,“常兄弟,你没碰到光幕?”显然,他已经默认了答案。 听到骆天提起“光幕”,常宝儿却是更加气恼,“碰倒是碰到了,就是光幕怎么都打不开。上面老是有个声音无趣回转,说什么只有生死之人才可进入。骆兄弟,你说这算什么破规矩,难道还让我拔剑自刎不成?” 骆天脸色不变,心中好像有了明悟,感情自己误打误撞才进了光幕,自己是不是应该感谢黑白无常。一想到黑白无常,骆天嘴角邪笑,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常宝儿紧张的看着此时的骆天,他和骆天搭伴而行了这么长时间,对骆天的表情早已经有所了解,骆兄弟这是在算计人呐! “那你没有进入光幕,怎么没有直接出去,难道常兄弟你是在等着我不成?”骆天眼睛明亮,右手抬起,搭在了常宝儿的肩上。 常宝儿脸上却是浮现尴尬,勉强一笑,说道:“骆兄弟,我,我,我其实就是想试试,还有没有别的路。”说着,常保儿面色一变,显然有些愠怒,“骆兄弟,你说这算什么事儿?枉我在林子里转悠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就转着转着迷路了呢?这算什么小楼秘境,这又算是什么路?” “哎!骆兄弟,宝儿不得不承认,还是跟着你好啊!即使宝儿拿不到大头,有点儿收获,总是好的。” 骆天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一时之间,应该如何安慰常宝儿。常宝儿生性腼腆,能说出这样的话,可想而知在小楼秘境中受到了多大的委屈。 “快趴下!”骆天只来得及将常宝儿按下,两人身子原地滚到一边。只见黑色的三角蟒头由远及近狠狠的轧来,似要吞天灭地一样。 常宝儿抽出古剑,倒提手中,眼中怒气更甚。在小楼秘境中憋屈了不知多少个时辰,怎么,连你这畜生也来践踏宝儿不成? 骆天却是没有拔剑,反而拉住了就要向前的常宝儿,“常兄弟,咱们还是逃吧!” “骆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宝儿心中这口气要是不发泄出来,早晚要闷出血来。你别拦着我,这畜生身上的甲片一破,看宝儿不一剑挑了它。” 常宝儿古剑在空中用力一挥,剑尖指向了黑蟒的双眼,身子已经在原地飞快的腾起,片刻时间古剑便近到了黑蟒的眼前。 黑蟒的嘴边还在滴着血,身上的鳞甲破烂不堪,显然是受了重创。双眼中渐渐出现一个剑尖的点,血红的信子没有伸出,却是再次在嘴边舔了舔:怎么还阴魂不散了? 剑尖慢慢接近,黑蟒由怕转惊,又由惊转怒,这根本就不是那个人的剑。好嘛!这一次,倒是要试一试你这一把剑到底有多快。 古剑的剑尖没有刺进巨蟒的眼睛,常宝儿瞳孔收缩,只见黑漆漆的三角头颅在空中一个摆动,随即自己手中的古剑有些不稳,竟是被撞飞出去。可是,他并不气馁,人在半空,双脚借着巨蟒的甲片纵身一跃,踩到了巨蟒的背上。手中已无古剑,常宝儿平生第一次用起了拳头。 拳头砸在巨蟒的鳞片上,巨蟒庞大的身躯没有一丝动静,反倒常宝儿的手上一时间皮开肉绽,小指不规则的弯曲着,竟是被搁断了。 即使是受了重创,巨蟒又岂能是一个娇贵公子的拳头能摆平的,关键还是常宝儿的拳头不够硬,远远比不上那个人的力量。 疼痛刚刚传进脑边,常宝儿还没有叫出一声,巨蟒身子猛地一个晃动,宽大的尾巴对着常宝儿狠狠的抽来。 常宝儿眼前黑影乍现,这一刻已经有些呆了。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右臂在半空中被人抓起,随即整个身子已经被甩到了一边。 “骆兄弟,我……”常宝儿慢慢的爬起来,接住骆天捡来的古剑,神色间更是尴尬与懊恼。 骆天尽量将声音放得轻一些,他怕会被那条巨蟒听见。“常兄弟,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初无极图这么多人都被巨蟒缠的死去活来,动弹不得。现在即使这些畜生受了伤,又岂是你我这样的修为能够战胜的。” 常宝儿古剑夹在腋下,一只手捏着另一只手上折断的小指,额头一片愁色。 却在此时,巨蟒好像终于感觉到了两人的所在,身子再次一个摆动,血红的信子由天而降,在樱树的枝杈上对着两人卷了下来。 常宝儿咬牙切齿,左手抓着骆天猛然用力,另一只手血肉模糊间再次抓起了古剑。 可是,他却没有如预料般将骆天甩出,因为他的左手上亦是同时传来一股大力,却是骆天也在想着将他甩出,来独自承受巨蟒的攻击。 危险来临,两人都在想着让对方先逃。或许,从这一刻起,两人才终于见识到了真正的兄弟。 也正是因为两人的同时用力,左右互抵之下,骆天和常宝儿依然还是在原地稳稳地站着。抬头所见,分叉的三角信子已经来到了头前。 “唬……”却是不知小黄猫何时睡醒,竟是极不满意的打了一个哈欠。 大滩大滩的粘液由巨蟒的嘴中流出,滴了两人一脸。血红的信子已经倒卷而回,巨蟒宽大的头颅在半空中慢慢低下,破烂不堪的身子在原地渐渐盘起,不知何时便已经乖巧到了如此模样。 骆天和常宝儿慢慢的松开手,两人的眉间紧蹙不已,怎么巨蟒好像改主意了,莫非是吃的人过多,早就吃厌了? 却在这时,只见小楼秘境一阵晃荡,紧接着在入口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呻吟,随即有的地面开始塌陷,似有重物“轰轰”倒下。巨蟒宽大的身躯颤动不已,再也不管心惊的骆天和常宝儿两人,黑色的尾巴在空中一甩,对着樱林伸深处飞快的游去。 “有没有闻到一股腥味儿?”骆天的鼻子用力的抽了抽。 常宝儿还在心惊胆颤的抹着脸上的粘液,他实在是搞不懂,怎么巨蟒最后放了自己一马。听到骆天的话,他将手上的粘液费力甩下,“这畜生的口液还真是一股怪味儿。” 入口就在前面,骆天的心中还是大大的不解,“到底是什么腥味儿?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 正文 第九十七章 祭坛四望 水光大作间,橱柜再次开启,骆天和常宝儿前后迈出,外间场景,却是大大的惊了两人的脸。 只见宽阔的第四层楼阁中,满地尽是凌乱不堪的骨肉。黑色的鳞甲,尖锐的骨刺,琐碎的肉末儿,还有空中无穷无尽的血腥气味儿,这里竟然犹如一个恐怖的屠宰场一般。 “总算出来了,要是再不出来,雷动可就要进去找你了。”龙浩的声音在楼梯口悠悠传来,空中弥漫的血气却是为之翻卷。 听闻声音,骆天面色一怔,飞一般的速度跑到龙浩跟前,双眼紧紧的盯着龙浩,“你,你突破念境了?”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因为当初身重血毒,他利用了将近八年的时间来探寻周围的天地气息,终于靠着一股专注劲儿悟出了念力,算是摸到了念境的边缘。只是他武道修为已废,念力可谓凭空而生,毫无根基可言,脆弱的很。但也正因为这一点,使他对念力有着更深的了解,对那些念境之人有着更加敏锐的感应。 龙浩的脸上亦是布满大大的讶色,想不到,骆天紧紧凭着自己的一句声音便断定了自己的修为。重剑已经归鞘,他的脸色瞬间恢复平常,抬首远望间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风度,“我也没想到,只是单纯的屠了两条黑蟒,居然真正的摸到了念境的门槛。” “什么?是,是你屠了黑蟒?”常宝儿失声的叫道。再次转眼看着满地的尸块,随即又想到了自己遇到黑蟒时的狼狈模样,这,这都是些什么人? 常宝儿还在震惊中发呆,龙浩却是潇洒的往旁边一指,说道:“没什么,雷动还有那个四北阁的家伙也是各自屠了两条,也算是初临念境了。” 自从骆天出来后,楼梯口左侧的雷动一直都没有说话。骆天已经平安出来,而且看样子,似是在里面得了不少的好处,他还能说些什么,他已经没有说话的必要。此刻,他还在地上擦着长刀上的血迹,迎着骆天的视线,微微点头。 一时间,骆天感觉有些无语了。他不知道龙浩和雷动的真实年纪,但他知道两人绝对不超过双十,居然真的这么快便突破了念境,还,还真是不一般啊! 心绪震惊之下,骆天浑然忘了就在小楼秘境中躺着的那位夏家天才,他可是十四岁突破的念境。 “走吧!走吧!”骆天赶忙摇了摇手,他以为自己凭着一系列的际遇已经慢慢赶上了龙浩和雷动,可是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的看清,原来,自己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啊! 龙浩和骆天一行人算是最后一批离开小楼的试炼者了,整个过程中,四人皆是没有言语,好像心中各有各的想法。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当他们离开小楼足有千步的时候,整个小楼却是在原地无声的剧烈晃动起来。只见上面渐渐多出一个个跳动着的条纹,眨眼间,微薄的金色便已经覆盖了小楼的每一点。条纹不断凝转,竟是在小楼的楼门上再次变换,时间不长,楼门的中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圈圈的转动,就好像一条金色的鱼一样。 传送地点并没有多远,四人一个时辰不到便已经到达。这里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祭坛,祭坛不大,上面已经密密的站了一行人。 四人相互对视一笑,踏上祭坛。 站在祭坛上,举目四望,骆天突然间发现了好多熟人。王家的王千羽隔着几人对着骆天抱了抱拳,看其模样,武道修为亦是长进了不少,显然也在无极图中寻到了一丝际遇。还有夏家的夏游锋,对着骆天的目光只是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随即便高傲的转了过去,只是此时的他独自站在祭坛的边缘,不知怎么回事旁边的人竟是没有一个靠上前去。看着他强作镇定的面孔,骆天微微一笑,还真是一个好棋子啊! 观望间,无极图中大部分的人都进入了他的视线,但此时骆天却是感觉怪怪的,他总是觉得好像也有人在趁机观察着他。他不知道,就在他背后隔着几个人的地方,正站着一位头梳正髻的白嫩公子,却是荇飞燕。 荇飞燕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骆天,她的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就是这个可恶的家伙当初在常家府邸轻薄了自己,让自己的出师之行不得不以失败告终。而且,就在无极图的小楼上,又是他骗自己躲到小楼楼梯边缘,他自己却是先人一步进入了小楼秘境。 这个可恶的家伙,这个臭淫贼,他,他真是太可气了。如果不是看到骆天身边有龙浩和雷动护着,荇飞燕恨不得立刻扑上前去刺上他两剑。 感觉毕竟是感觉,即使怪怪的,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你在看别人,别人又为何不能看你?所以,骆天渐渐的放松心神,一双眼睛再次反复的在人群中瞄着。 说是人群,其实也就二十几个人,一一看过,本就不需要过多的时间。但骆天的脸上却是露出大大的失望,随即变换成一抹苦涩。 “还有一个多时辰,我还有点事儿没完,你们先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骆天站在四人中间,坚定的说道。 常宝儿早已经在震惊中恢复过来,毕竟一想便知,人家那是护龙一族,那是独孤世家,那是千年四北阁,他们,又岂是自己能够比得的。此时听到骆天一说,似是感觉到了其话语中的无比坚决,慎重的说道:“骆兄弟,你真的还有事儿?” 看着一旁的雷动已经将手放在了刀柄上,龙浩轻轻一笑,对着骆天说道:“反正时间还有些宽松,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咱们一起陪你走一趟吧!” 感受到三人的真诚与关心,骆天有些激动的朝着三人点了点头,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当然,即使以前是大事儿,现在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了。我自己去就行。”即使他和三人有着过命的交情,仍然不想让他们掺和到这里面来。 因为,这是他的私事儿,也是他心中的秘密,不管掀起多大的风雨,他都要一个人来面对。 ------------ 正文 第九十八章 隐宗,这只是开始 “其实,我一直都在躲着您。”水无常倚在石墙上虚弱的说道。 骆天没有说话,他的双眸一片静色,他只是单纯的看着地上的水无常。他和水无常交手多次,早已熟悉了对方的味道,找到水无常的藏身之地只是时间问题。 水无常的伤势还没有转好,他先是和雷动打了一场,又接着和黑白无常拼死一搏,最后又在朝一楼中被骆天刺了两剑,现在还能活着,这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对于他,骆天的眼中没有一丝怜悯,一个连做梦都想杀死自己的人,骆天又怎么会存在善意的感情呢。 只是,只一刻,两人的角色好像有了互换,骆天还能完好的站着,水无常却是脆弱不堪了。 “能告送我关于炎子,或者隐宗的事情么?” 水无常的黑色面罩早已丢下,白皙的脸上尽显病态。看着骆天,他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隐宗与我没有半点干系,但我却不能向您透露哪怕一点儿消息,因为,我也是无常。至于炎子,我倒是想告诉您,因为,我也想知道关于炎子的隐秘。” 虽然早已有所准备,但真正听到水无常的回答,骆天还是有些失望。想不到,自己对于自己的所谓身世要远比敌人了解的少,还真是一种悲哀啊! “那就谈点儿别的,你怎么和黑白无常打起来了,既然都是无常,应该同气连枝才是。” “您也说了,既然我们都是无常,自然什么人都可能杀,包括无常在内。再者,他们是隐宗,我是明宗,本来就互不所属,在无常身上谈感情,还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水无常就像在叙述一件小事一样,无常杀人,或者被杀,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骆天微微蹙眉,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势力,怎么可能如此的冷血? 地上积聚着一大滩的血迹,慢慢的盖住了那些原本的坑洼,坑洼迅速减少,似是还有血液流下。破碎的石墙,神秘的无极图,荒谬而冷血的水无常,这又是一副怎样萧索的画面。 骆天却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感慨了,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只是此时,面对着重伤倒地的水无常,他由不得不将心中的急迫隐藏下来,心中急,面上冷。“直到现在,你还想着要杀死我?”他的语调渐渐增高,好似一丝嘲笑挂在里面。 水无常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短剑还是拔出来了,自从见到水无常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时刻准备着了。剑尖滑在水无常的脸上,水无常没有一点儿激动或者异常的表情,眼睛一眨不眨,双手始终捂在小腹上,好像他早已经有了赴死的打算。 或许,死在伟大的炎子手中,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知不知道,我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你居然会在黑白无常就要杀死我的时候出手救我,还真是傻啊!想不到,无常也有犯傻的时候。”短剑从脸上滑到水无常的胸膛,在水无常的心口部位转着圈圈。 水无常大大的抽了一口气,不是因为骆天的短剑,更不是因为骆天讽刺的话语,而是小腹上的伤口不仅没有凝结,反倒裂开的更大。即使他是族中最强大的无常,他的血液照样不会比别人多上半滴。 “我说过,杀死炎子,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梦想。我不知道明宗的其他无常会不会关注炎子,可是,杀死炎子的人,只能是我。” 轻松的笑意瞬时间出现在骆天的脸上,因为他已经得到了答案,这也是他希望的答案。不愧是变态的水无常啊!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执着而扭曲的想法。 短剑没有过多的停留在水无常的心口上,而是急转直下,在他小腹原有的伤口上轻轻的扎了进去。水无常的手指抓在黑色的衣角上,呼吸慢慢的急促起来,地上的血液更多了。 “无极秘境中的事儿,咱们算是了清了,下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过,就是不知道还是否真的会有下一次,还真的期待你活着出去啊!”骆天将短剑在石墙上抹了抹,一道血迹印在了上面,鲜红而滚烫。 “最后一点,告诉我黑白无常的下落。”骆天不容置疑的说道。 面对着骆天的不杀之恩,水无常的脸上没有一丝感激的表情,眉宇间甚至还渐渐浮现出一种蔑视。如果换成了他,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只要炎子能够死在他的手中,他绝对不在乎任何的手段。 “西北方向,三千步以内,那里存在着无常特有的气息。” 骆天没有像之前一样抢过水无常的帖子,他一开始的确很想杀了水无常,这个人的修为太高,性格也太过可怕。但是,随着他在水无常面前站的时间越长,他的想法改变的越快,水无常是死是活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了。他做梦都想杀了自己,又岂会给别人杀死自己的机会?这难道不是一个潜藏的保镖吗? 看着骆天的身影渐渐走远,水无常苍白的脸上再次浮现残忍的狞笑,随即口中闷哼一声,却是再次触动了伤势。“炎子,我水无常总有一天,会让你庄严的死在弯刀之下。” 三千步并不是太远的路程,尤其是在骆天展开移身诀的情况下,连小半刻时间都没有用上。他的气息已经完全收敛,地面上只能见到一条青色的线。 黑无常的左肩上部缠着一圈圈的条带,只是上面早已经被鲜血阴湿,看上去很不入眼。他的神情间有一丝焦急,虽然左臂已废,但只要到了外间,在隐宗的帮助下,完全康复也就是一个月的功夫。但是,他的同胞兄长却是真的全身而废了,这也正是他的担虑所在。 白无常静静的躺在地上,脸上,胸间,全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黑色,其中更是有一条蛇状的东西在他的身上钻来钻去。如若不是他的鼻孔间还残存着几声微弱的呼吸,恐怕黑无常现在都已经生有掘墓的打算了。 白线在黑白无常的石墙边飞快闪过,空中响起一句兴奋的声音:“不愧是兄弟啊!你自己已经功力不济,居然还在帮着你哥哥疗伤,我倒是有些不忍了!” 黑无常的右手一直都是印在白无常的眉心位置,此刻听到这句明显不善的话,飞快的抽回右掌,双手各抓一只铜环,在地上猛然站了起来。“是谁?快出来。”“是你,炎子,肯定是你。” 两句话间隔很短,听上去就像是自言自语。 石墙边微风拂过,卷起几粒尘土,随之落下一道青色的身影。骆天的手中早已抓起了短剑,此刻听到黑无常明显焦急的怒吼,脸上笑意更浓。 毕竟还是小了些,即使杀了那么几个人,在心智上与水无常相比,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本来还想着在祭坛上杀你们动静有些大,我也不好交代。却没想到你们躲到了这里。”骆天在周边巡视一眼,短剑亦是在石墙、树木上点了点,“有金,有土。有水,有木。还真是一个杀人的好地方啊!只是可惜你们兄弟二人恐怕要暴尸荒野了。” 黑无常将白无常紧紧的护在身后,两只铜环上的光芒越来越浓,本来白白胖胖的脸上此时看上去仿佛快要滴出血来。“炎子,你以为你能打得过我?”他虽然感觉到骆天的修为有了很大的提高,但经过短暂的慌张之后,他的心绪片刻时间便已平定下来。 小楼秘境光幕前没有杀死炎子,反而自己两兄弟遭了重创,关键还是在于他们兄弟二人太是轻敌了,他们没想到炎子最后还能用出连续的杀招。他们不是败在了修为上,而是在心机与计算上落了下乘。 “不,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即使你现在废了一条臂膀,要论单打独斗,我依然不是你的对手。可是,打不过你,不代表,杀不死你。” 话语还没有说完,半空中便再次飞起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剑。短剑后面只有一道道的残影,根本就分不清哪一个是骆天的真身。 两只铜环亦是同一时间脱离黑无常的双手,带着一种极为霸道的风声,对着飞上来的短剑旋转过去。空中响起一声脆响,紧接着短剑便直直的落在了地上。 黑无常的脸上瞬间阴沉,因为只飞回了一只铜环,另一只却是攥在了炎子的手中。铜环与他们兄弟相伴多年,早已不是防身武器那么简单,那是身体的一部分,甚至比他们的身体还要灵活,还要忠实。 可是,此时居然有一只铜环失去了控制。 骆天站在石墙上,感受着手中铜环激烈的挣扎,左臂不断摇晃。“小家伙,我早就说过,你还是太小了,怎么连一只破环都舍不得?” 听到骆天话语中的嘲笑,黑无常双臂向后一摆,身子微微前倾,空中一股无形大大力狠狠的打在了骆天的身上,却是直接将骆天打了下来。但骆天没有一丝懊恼,他就是要激怒黑无常。 “既然你这么想要,我给你就是了,何必生气。”骆天戏谑的说道,随即左手一挥,铜环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平稳的回到了黑无常的手中。 “噗……”猝不及防之下,黑无常喉咙翻滚,吐出一口鲜血。 铜环还是那只铜环,唯一区别的地方便是铜环的表面挂起了一张水质的幔帐。铜环入手,却是一道道细小的水剑顺势钻进了体内。 可是,骆天又怎么会给黑无常一丝喘息的时间,就在黑无常刚刚感到水剑的时候,骆天的短剑就已经来到了近前。还是当初的那个方向角度,甚至连力道都是一样,只是琉璃冰剑换成了更加实质的短剑,在黑无常的左肩条带上狠狠穿过。 短剑还插在黑无常的左肩上,骆天却是极速后退再次站到了原点。既然已经让黑无常再次受伤,他的短期目的便已达到,如果还继续握着短剑不放,估摸着两只铜环便会再次打在自己的身上了。 黑无常左肩一沉,似有断骨声传出,本就无力的左肩更显虚弱。可是,他仍然没有后退一步,因为,后面便是还躺在地上的白无常,那是他的兄长。 而骆天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他丝毫没有理会黑无常将他的短剑丢在地上,他只是平静的站着,心中一叹:如果此时站在这里的是水无常,就绝不会在意他的兄长,只要全力杀了自己,一切危机都迎刃而解了。哪里像现在的黑无常一样顾头顾尾,忧虑重重,一直守在那里,还不是被动挨打的份儿。 空中渐渐的响起一抹水声,琉璃盾再次出现,水波荡漾间,一把把琉璃冰剑再次凝结而成。“你说,这一次的冰剑,到底是刺你哪支肩膀好呢!” 冰剑只有七把,却是相互隔开了一些空间,黑无常左臂再伤,这一次却是真的用不上一点力了。双环合二为一,握在右手,上面的黑色雾气越来越多,不大一会儿便已经弥漫了一片。 冰剑却是没有飞进黑雾当中,而是在半空中一个拐弯,擦着地面来到了白无常的身前。黑无常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慌乱,双环在空中紧急一颤,黑雾亦是好像听到召唤一样,全部护在了白无常的周身。 “小爷可是早就等着呢。”骆天大声笑道,整个身子在地上高高弹起,手中瞬间抓起一把琉璃冰剑对着黑无常的左肩方向再次刺了过来。 冰剑与铜环相遇,骆天手中不稳,低腰抱头滚到一边。只见铜环一震,却是琉璃冰剑直接破碎,洒了一地的冰花。 趴在地上,骆天笑了,笑的很是惬意。 前面的黑无常身子向前倾斜,却是在他的右肩后侧插着一把冰剑。冰剑在空中慢慢的化成水色,在半空中和一滴滴的鲜血混在一起,打在地上。 “我说过,我要的不是打过你,而是杀死你。为此,不择手段。”笑声消失,骆天平静的说道。 黑无常的脸上更显愠怒,他实在是忍受不了了。炎子的修为不如他,偏偏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更是诡计多端。而他还要护着白无常,根本就发挥不出全部的战力。 铜环在空中渐渐放大,于黑雾之中散发出一种恐怖的气息。黑无常口中默念口诀,黑雾在铜环的滚动中凝写成一个大字:“拘”。空中的天地气息震动不止,铜环由上而下向骆天袭来。 骆天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好像瞬间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铜环落在自己的脖颈上,然后慢慢缩小。他的呼吸渐渐不畅,他的脸色变了又变。 这一刻,黑无常也是很不好过。他终究还是动用了秘法,自己已经伤上加伤,尤其是他的面前还有三把琉璃冰剑飘忽不定,弄不好只要一个间隙他就会死在炎子的前面。 两人渐渐的陷入僵持,这一刻,要么骆天被铜环拘死,要么黑无常被冰剑刺死。 “啊……”骆天猛咬舌尖,就在他的脖颈上突然幻化出一个圆形的水面。水面动荡不休,使劲的拍打着铜环上黑色的雾气,他终于对自己的身体恢复了一丝控制。只是,铜环仍然还是紧紧地拘在他的喉咙上,他只能费力的咳喘。 手中水波一现,琉璃冰剑幻化而成,他好像丝毫不顾喉咙上随时窒息的危险,移身诀全部展开,以一种最快的速度扑到黑无常身前。冰剑在半空中猛然一挥,伴着几滴血迹甩到一边。 黑无常没有了铜环的守护,左臂已废,右臂新伤,单单应付琉璃冰剑就已经疲倦不堪。他却是不曾想到,炎子居然能够冒着性命不要靠上前来,下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咽喉部位有些湿凉,好像最天然的空气的味道。 脖颈上的压力渐小,骆天用力揉着自己的喉骨,一声又一声的咳喘不停。琉璃盾上飞波奔浪,在一次次的怒吼中渐渐放大,同时铜环也在琉璃盾的挤破下舒缓开来,慢慢离开了骆天的脖颈。 黑无常终于坚持不住,倒在了白无常的身上。 骆天紧走几步,走到黑无常身边,拾起地上的短剑,飞快的在黑无常的衣裳上割下一条绸带,没有丝毫犹豫,便在自己的脖颈上猛缠几圈。呼吸虽然有些顺畅,但却是疼痛的很,总是感觉有些不自然。 看着黑无常还在睁着的双眼,骆天笑了,他终于迈出了第一步。隐宗,这只是开始而已。 短剑上再次迸溅出一道直直的鲜血,原来已经被骆天插在了白无常的心口上,血色有些模糊,细看之下竟然夹杂着几许黑色。白无常终于摆脱了血琉璃的痛苦。 “我说过,这里是个不错的地方,我一定会让你们兄弟两个暴尸荒野的。”骆天俯在黑白无常身前,轻轻的说道,随即两手同时探出,伸到了两人怀中的衣兜里,那里还有两张帖子。“还真是没有白来啊!估摸着这一次即使要上交四成,怎么也能剩下十条紫芒纹了。就是不知道没有了罡风的锤炼,在外面紫芒纹是否还会发挥出同样的药效。” ------------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终为一人贺 时间正好还有一刻钟,祭坛上的氛围显得好是热闹。众人勾肩搭背,插科打诨,或是趁此和无极图的年轻俊杰拉关系,攀交情,或是坦言此次所得,切磋武道心德,或者,面热心冷,谋划着现在是不是还有机会在背后捅上一剑,再抢上一张帖子。 龙浩和雷动站在一起,相互而言,但仔细听上去,却是龙浩一直在说话,雷动只是有一声没一声的应着。 常宝儿靠在一边,随着时间越来越近,只见常宝儿的娃娃脸慢慢潮红,右手反复的摸着古剑,看了又看。 在常宝儿的对面,便是已经回来的骆天。此时的骆天亦是没有丝毫言语,面色平静,以手撑颌。如果离得近一点,便会看到骆天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手臂弯到胸前,手指在青色的衣裳上反复的敲打着什么。那里,正是骆天怀中的衣兜所在,那里,有一只贪睡的小黄猫,有一把金黄色的护腕,还有,四北阁的帖子。 “还真是好东西啊!不知道能不能藏下来,有了这东西,日后就算是一座金山,也能毫不费劲儿的盛下,还能随身带着,想看就看。”这一刻,四北阁的向老阁主绝对想不到,无极秘境开启这么多年来,居然真的有人在事后打帖子的主意。 众人的声音慢慢减弱,因为传送时间终于到了,祭坛上已经红光闪现,开始高速的旋转。宽大的圆形光柱直通天边,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暗,随后便是一片头昏脑胀,似是正在穿越无数的空间。 “即使耍些手段,也一定要留上一张帖子。”飞速驶进间,骆天的思路还是没有中断,“该用些什么手段好呢?” 四北阁中心广场上,早已经是沸声一片。只见最中央的屏风前面,早已经整整齐齐的站了几十名四北卫,四北卫每人一岗,围成一个半圆,又在左前方的位置空出一条通道。那是无极图试炼人员的专有通道。 屏风上闪了又闪,在一阵阵耀眼的光芒中,慢慢的走出一小群人来。走在最前面的照样是护龙一族的龙浩,然后是独孤家的雷动,四北阁的向噬等等等等。小腿前伸,龙浩稳稳的踏在地上,却是神色一讶,“嗯?” 试炼人员亦是停驻不前,眉头微蹙,大是不解,有那么将近十个人却是齐齐看向了还在独自低头前走的骆天。 骆天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已经走到了四北卫围成的通道里。这一刻,他的脑筋还在飞速的转着,无极秘境的帖子千年以来也就一百零八张,自己想要留下一张,还真是不好办啊!“偷?不行,自己的移身诀入一下寻常府邸还行,四北阁戒备如此森严,怕是指望不上了。抢?也不行,自己只有武道中期偏上的修为,即使战力已经比肩武道高期,但人家毕竟是四北阁,自己怎么抢?莫非是嫌活得长么?换?拿什么换,如果是拿金芒纹,反正自己是打死也不交换的。” 这样想着,骆天便已经走到了通道外围,距离屏风已经三十几步了。突然间,旁边伸出一只洁白的小手,猛然打在了骆天的肩膀上,“傻了还是呆了,想什么呢?” 骆天转头一看,原来是独孤春雨这小妮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手指刚刚放在后脑上,却是猛然间顿住。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准确的说是一个名字,就如夏日的雷声一样响彻在广场的角角落落。虽然有些杂乱,可谓此起彼伏,但是他无比确信,这一刻,就在广场上,早已经没有了别的话语。一声声的喊叫中,有兴奋,有激动,有欢呼,有尊敬,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名字。那个名字是,“骆天”。 “骆天,骆天,骆天……” “第一,骆天。第一,骆天。” “骆天,好样的。” 四北卫在屏风前面围成的半圆外,挤满了一个个神色激动的人员。他们大声的叫喊,他们用力的哭泣,他们已经在广场上等待了太久。他们,终于能见到他们的偶像了,那也是他们之前意志将要消沉时寄托的最后希望。 四北卫的身后,挤在前面的大多都是受伤的人。有的头上还在缠着绷带,有的还在胸前吊着胳膊,有的瘸了腿,在腋下支起一根拐杖……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人,这一刻,他们的嘴中,他们的眼里,甚至于他们的心上,都只有一个人:骆天。 裴老三的右手在拐杖上反复用力,只有这样,拐杖在不断的点地间才能更加稳妥,实在是人太多了,也太挤了。他的双眼上早已经解下了纱布,他就站在队伍的最前端,他要好好看看骆天,便是他第一个发现的骆天。 王何的右手一直都是吊在胸前,他的手在无人之地里被豹子咬伤了。在他无奈被传送出来后,就在裴老三的指引下,他也发现了骆天。然后,骆天也成了他的希望。这一刻,他浑然忘记了右手上的疼痛,他的眼里也是只有骆天,站在四北卫的后面,他不顾阻拦,将脑袋伸过两名四北卫身子的空隙,他大叫着,“骆天。骆天。”旁边紧紧地护着两个奴仆,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挡着其他人,以免自家少爷的手臂再次受伤。 “骆天是谁,谁是骆天?” “第一骆天,他在哪里?” “骆天,骆公子,你得了第一,快让洒家好好看看。” 龙浩的心中突然感觉有些五味杂粮,他是护龙一族的龙浩,不知在多大的年纪时,他的身上便已经贴上了第一的标签。他也时刻谨记着,时刻维护着护龙一族的骄傲。可是,他没想到,这一次无极秘境试炼,他居然不是第一。 更加让他难以置信的是,那个第一却是他的好友,骆天。这还是那个武道修为全废的家伙吗?或许,在他以后的道路上,他不得不对骆天多看上一眼了。 眉头缓缓松开,苦涩过后却是微微一笑,骆天毕竟是他的朋友,他应该为其高兴才是。所以,他飞快的扫了众人一眼,面对着众人热烈的眼神,右手微抬,指向了通道一边。 恰在此时,骆天终于听明白了众人的呐喊,他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独孤春雨,深吸一口气,一双手指颤抖的对着自己指了指,“是……叫我吗?我是……第一?” 独孤春雨没有回答骆天的话,却是突然对着广场高声一喊:“骆天在这里。” 人群终于找到了方向,依如汹涌的海浪般,对着骆天淹了过来。 ------------ 正文 第一百章 各有玲珑意 龙浩低头站在九长老身前,双手捧着无极秘境的帖子,态度恭敬而坦然。 九长老没有看帖子一眼,却是紧紧的盯着龙浩,烈酒一口咽下,脸色严肃的说道:“可是有些不服?” 龙浩神色不变,简短答道:“一开始有一些,现在已经安好。” 听到龙浩的话,九长老突然间大笑起来。很好,这才是护龙一族的人,拿得起,放得下。“这一次,你表现的很好,尤其是你明白的很好。要宝物,要丹药,护龙一族什么没有?你能利用无极秘境来磨练自己,单凭这一点就比寻常之人强了无数倍。”九长老话语一顿,转过头去,不再对着龙浩,像是在自言自语道:“老十一后继有人啊!” 龙浩心中一沉,随即眼中精光一闪,长老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对自己的暗示或者保证?要知道,父亲可不止自己一个儿子。 最中间的位置上,向老阁主嘻嘻哈哈的笑个不停,古色茶壶吹了一口又一口,始终合不上嘴。“那个,向噬是吧!嗯,你这次不错,很不错,可是比某些人强多了,啊……哈哈。”虽然这样说着,但老阁主心中可是惊个不行,好家伙,这还是第一个敢站在老夫面前直视自己的后辈,看他脸上那股凶气,四北阁的下一代,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回你师尊那儿去吧!这一次,可是给老夫大大长了面子,秘境中一切所得,全部自己留下。”向老阁主交代一声,看着向噬步下高台,却是随即对着右边怪异的瞥了一眼。 右边座位上,背剑先生早已经不知摔破几只茶碗了,老脸上阴云密布,对着一旁跪在地上的莫崖劈头盖脸道:“小崖子,你给我好好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搞得,怎么连个前五名都保不住呢?整个剑楼,关键还是你师尊我的老脸,都快让你丢光了。今天要是不说出个寅卯来,你就在地上跪到死吧!” 莫崖的剑楼服饰上阴湿了一大片水迹,上面有茶水,还有背剑先生的口水,但他还是一动不动,忍受着更多的茶水或者口水扑上身来。他的心里也是委曲的很,他真的已经尽了全力,谁能想到这一次会突然出现一个强硬的神秘人,还有独孤家的雷动,四北阁的向噬,都是只强不弱的对手。更加憋屈的是,居然在最后又冒出一个名声不响的骆天,要不是骆天也超了前几个人,他可真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不过,也正因为骆天,他才被挤出了前五。 “早知道这样,徒儿就不来了。还不是您老人家一直嘟嘟囔囔要给四北阁阁主一个好看,非要我来不可。”莫崖低头小声地嘀咕道。 背剑先生双眼一瞪,又是一盏花瓷茶碗应声而碎,茶水更是直接溅在了莫崖的脸上,“小畜生,你说什么?还反了你了,有种你再说一遍?” 中心广场的西北角上坐了两个人,一老一少。常老太爷异常欣慰的拍打着常宝儿的肩膀,兴奋的说道:“出来就好,出来就好。这一次,咱们常家可算是真正崛起了,光宗耀祖啊!” 常宝儿一脸戚色,尤其是在常老太爷大掌落下时,肩膀猛地一沉,呼吸瞬间有些错乱。“宝儿,你这是伤到了?快快,快叫大夫来。”常老太爷紧张的说道。 站在一边的老钟腿脚一动,赶忙跑下广场招呼大夫去了。 阴大管家却还是静静的站着,仔细的瞅了常宝儿的右肩一眼,慢慢的说道:“老太爷放心就是,小少爷的伤已经好了不少,没有大碍。” “老阴你是要消遣老夫不成?在无极秘境伤着了,能是小伤吗?”似是终于看到了常宝儿脸上的悲伤之色,常老太爷关心说道:“宝儿,再忍忍,大夫就来了。”却是紧接着拍腿大呼喊道:“都是为父不好啊,族中那么多人,怎么就一时鬼迷心窍要你来参加试炼呢。你说,你要是在秘境里有个好歹,我该怎么活啊!” 阴大管家鼻子抽了抽,眼睛转向一边。 一次性来了三个大夫,面对急火滔天的常老太爷,赶忙给常宝儿挽袖脱衣,检查伤势。看着常宝儿右肩上那几道大大的口子,常老太爷终于忍受不住,握着常宝儿的右手哭出声来:“宝儿,苦了你了。” 三个大夫却是同时啧了啧嘴,只是看着吓人而已,早就通过气息处理过了。不过为了常府高昂的诊金,三人终是没有说出来。 常宝儿的娃娃脸上更显羞红,微微的安慰道:“阿爹,肩膀上其实早就不痛了。”这样说着,左手将古剑倒提起来,悲伤的说道:“我,我把师尊传给我的长剑弄丢了。” 常老太爷的神色并没有一丝好转,宝儿是他的独苗儿,即使受了哪怕一点儿伤都是他为人之父的罪过。他可以害的别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即使是血流成河,他也绝对不眨一下眼睛,可是,面对宝儿,他却容不得一毫马虎。 后面的阴大管家早已回过头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常宝儿手中的古剑,嘴巴轻启,好像要说些什么。可是看到常老太爷明显还没有在激动与自责中恢复过来,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大夫已经离去,常老太爷顺手在老钟手里接过一碗茶水,对着常宝儿温柔的说道:“宝儿,听说,你和骆天骆公子最近交好?” 听到父亲问起骆兄弟,常宝儿却是精神一震,说道:“宝儿和骆兄弟一见如故,早已是忘年之交。这一次在无极图里,要不是骆兄弟出手护着,估计阿爹是真的见不到宝儿了。骆兄弟还真是一个大好人啊!” 听着自家宝儿口中一个接一个“骆兄弟”叫着,常老太爷微微一笑,“好啊!我的宝儿居然也有知音了,莫说骆公子救了宝儿的性命,就凭着能和宝儿称兄道弟,也得请人家来府里坐坐,吃上一顿家常便饭也是好的。” 立在常老太爷一旁的老钟脸上褶子再卷,亦是笑了笑。阴大管家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回府后,定要好好查一查那个骆天的底细。 “嗯,阿爹放心吧!宝儿亲自去和骆兄弟说,到时候咱们府中多备上点儿银两,以他那贪财的性子,不怕他不来。”常宝儿用力拍了拍胸口说道。 此时常宝儿口中的骆兄弟,却是连拍胸口的时间都没有了,嘴上也早已干涩发苦了。 “兄台放心,这份儿情义,骆天记下了,改日定去府中拜访。”顺手往怀中塞下一把银票,骆天客气的答道。 “骆天,骆天何德何能,怎能受得了如此大礼。哎!骆天真是无以为报啊!”又是一颗上好的夜明珠。 “行,到京城之后,骆天定要与兄台大饮三百杯,咱们不醉不归。”又是一张不知是何处的帖子。 “啊……兄台见外了,不就是一壶春吗,三日之后,骆天绝对准时赴约,到时候咱们可要把臂同欢啊!”然后是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骆天在无极秘境试炼中得了第一,而且由四北阁的备案可知,他本身并没有多大的势力。这可高兴坏了一旁早就等在广场上的家门势力,拉拢的,押注的,攀交情的,一时间可是有不少橄榄枝纷至沓来。对于这些,骆天照单全收,第一就是好啊!怀中的银票都快装不下了,大发了。 当然,还有一些人,骆天是存着几分真心交往的。他忘不了那个拄着拐杖向自己行礼的裴老三,他也忘不了那个非要送自己一坛佳酿的豪放公子王何,还有那个穿着破烂的贵少爷,还有,很多…… 他们,才是值得骆天真心交往的人。 “骆公子,有空来白州,我裴三子跪地相迎。” “骆公子,只剩下这一坛了,其余的都让兄弟们喝了。本来还想送上几百两银票来的,只是家里的房账都有人管着,外借可以,兄弟还真拿不出来。这坛酒一直都给骆公子留着呢,公子一定得收下。” “什么也不说了,骆公子,还是你牛叉。” 有些人有些话,有真情,有实意,在骆天看来,这才是他交往的重点。 此时的骆天早已自行转到了高台前的凉棚里,人群终于渐渐的散去,骆天也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独孤春雨一直都在骆天的后边看着,她看着骆天的真情流露,看着骆天的虚与委蛇,看着骆天脸上真挚的笑容,看着骆天手上加重的银票。还真是一个妙人啊!“没想到,就因为你得了个第一,境里境外,收获还真不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虚伪呢?” 骆天举首张口,咽下一大口茶水,又接着润了润喉咙,很是高兴的说道:“怎么,就连独孤大小姐也嫉妒了。还是规劝大小姐莫要迷恋本公子的好,实在是人太多了,骆天也是纠结啊!” 独孤春雨听到骆天的话,没有一丝生气的样子,只是简单的端起了桌子上的一杯茶水。茶碗还在手中举着,却是突然间发现好像是骆天刚刚喝过的那一碗,跺了跺脚,无趣的转过脸去,不再看上骆天一眼。 “东西一条也不用交给家里,自己留着就是。可要好好巩固巩固。”独孤春雨言语轻吐,对着一旁的雷动说道。 ------------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非常之人,非常之事 茶水还没有喝上三碗,却在此时,右边方向慢慢走过来一位老者,老者身上穿着四北阁的阁服,头发花白,身后跟着一行年轻的后生。 “骆公子,还请拿出帖子,好让咱们除了印记。”这一次,老者没有过多的啰嗦,反而站在案边对着骆天抱拳一拜。 骆天手中的茶碗还没有放下,低头一瞧,果然是上次验帖子的那位老师傅。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嘴角轻启,用舌头稍微舔了舔流下的茶水,有些紧张的说道:“按规矩,是不是还要滴上一滴血?”说着,便已经掏出了自己的帖子,食指探出,看了看一旁的独孤春雨,又摇了摇头,将帖子和食指对向了雷动。 “规矩?”老师傅亦是陷入了某种明显不愉快的回忆,一时间脸色变幻不定,很不好看。“那倒不用,骆公子只是拿出帖子即可。” 后面马上过来几个人,不知道手中拿着什么家伙事儿,只见帖子上红光一闪,却是在半空中溅出一滴鲜红的血。 看着那滴血干脆的落在青石板砖上,骆天的食指不自觉的抽动了一小下。 老师傅再次一礼,恭敬的说道:“骆公子,帖子咱们暂时先收回去,按规矩,里面的东西要上交四成,过些时候,公子不防来打声招呼,看看到底哪些东西上交,哪些自己留着。”这样说着,老师傅便对着后面人摆了摆手,意思是可以走了。 骆天不禁多瞧了一眼,那几人竟然是人手一张帖子,双掌平摊,掌心朝上,举于胸部,说不出的恭敬重视。“看来,这帖子不好偷啊!”心中不免微微一叹。 “你的呢?”却是回头转向了雷动。 雷动的大黑脸上还是那种标志性的沉默,倒是独孤春雨将话接了过来,说道:“出境交帖子,这可是四北阁千年来的规矩,第一就是第一啊!还专门有人来请。” 骆天顿时一脸黑线,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有这规矩。不过想想也是,若是不即刻交出帖子,还不得有人私藏着逃了去。反正他自己就曾经抱有过这种想法。 茶水刚刚入嘴,骆天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舌头一卷,水入喉咙却是咳了出来。“老师傅,等一等,还有帖子呢!” 本来已经走出十多步的老师傅再次站在骆天的面前,一如上次一样,抱拳礼拜。 骆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入怀,慢慢的掏出一张帖子放在桌子上。后面几人再次涌上,又是一滴鲜血在帖子中溅出,只是此时,骆天没有半点疼痛的感觉。 独孤春雨以茶掩笑,心里想到:这才是骆天啊!还真是贼不走空。 老师傅双手抬起,拳礼在空中还没有完全合成,却是再次听到骆天的言语。“那个,其实,还有一张。”居然又是一张帖子平铺在长桌上。” 后面的一行人立即睁大了眼睛,如果是一张帖子,他们不会有任何反应,这本来就是应有之事。如果是两张帖子,他们会偷偷看上一眼,但也仅此而已,毕竟无极图中本来就是人祸之地,被人捅刀子抢帖子还算正常。可是,他们没想到骆天居然拿出了第三张帖子,这说明什么?要知道,能最后经过极人之地的磨练进入无极图的,哪一个不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可是,这样的人,骆天骆公子居然一次性杀了两个。 起手式被完全打破,老师傅没有一丝懊恼的表情,反倒紧紧地盯着骆天不放。还真是老糊涂了,当初怎么就一时兴起劝说人家退出呢,看看现在,人家不仅得了第一,还顺手杀了两位,又哪有一点儿羸弱的模样。 独孤春雨干脆转到一边,笑的更欢了。 “骆公子,当初是老夫眼拙啊!”老师傅感叹的再次举起双手。 “等等”骆天伸手再次将老师傅的拳礼拦下,在众人的不解中,重新探手入怀,又是一张帖子。 多出三张帖子,杀了三个人。我的娘嘞!这还算是人吗?进入无极图的统共不到三十人,眼前的骆公子却是直接杀了三人。这,这,什么时候无极图中的帖子也是菜市场的大白菜了? 众人醉了,羡慕的,嫉妒的,崇拜的,惊异的,就连独孤春雨的脸上都是写满了难以置信。这还是那个一直让雪儿护着的骆天吗? 老师傅猛吸一口气,双手慢慢的在半空中举起,还没有合上,这一次却是自己散开放下了。“骆公子,还能不能再来上一张?” 骆天诡异一笑,居然真的再次深入怀中。“那我再试试。” 苍天呐!一行人是真的懵了,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差事,他们两眼疯狂,他们只记得正是眼前的骆公子在众人都在休息不前的时候还在继续走着,也是骆公子不负众望最终得了第一,现在又是骆公子掏出了四张帖子。 邪邪的笑容再次出现在骆天的脸上,却是在手中抓出了一件圆滚滚的物事。原来是只肥猫!老师傅终于能够平喘一口气了,还好,还好,是真的没有第五张了。 双手抬起,握拳,合上,这一次老师傅终于可以完整的低头一礼了。 只是,前面的骆公子好像对他的拜礼没有反应,就好像没有看见一样。难道是自己哪里不小心怠慢了骆公子?还是,骆公子对四北阁抽取四成不太满意? “骆公子?”老师傅慢慢抬头,小心的看了一眼骆天。 骆天的右臂还在半空平举,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右手中的小黄猫,胸膛起伏不定,脸色忽红忽绿,嘴角抽动不止。那种味道他太熟悉了,他也忘不了在无极图中第一次遇到小黄猫时的样子。 他难以置信,他更加不敢相信。 所以,他的左手慢慢的深入怀中,轻轻一抓,举在眼前。狠心的睁开眼睛,却是更加阴狠的打击,那是玉色的护腕。 “我揍你大爷的。”说着,骆天右手猛然用力,将小黄猫抛向空中,瞬间划过一抹明黄。 众人吃惊的看着眼前的骆公子,包括独孤春雨在内,皆是一头雾水。骆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和一只猫置这么大的气。 何止是气的慌,简直都是愤怒到了极点,气炸了。骆天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地上还在滚着身子的小黄猫,大步迈过,左手掐住小黄猫的脖子,右手直接对着小黄猫的脑袋呼了过去。 这一次,他不在戏弄,他是真的下了狠手。 小黄猫垂着眼皮,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脑袋在骆天的巴掌中一时向左,一时转右。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骆天这种奇怪而残暴的行为一直维持了半刻钟之久。 小黄猫好像终于坚持不住,却是一伸脖子,猛然间挣脱了骆天的右手,伏在地上吐了起来。 骆天的鼻子再次抽了抽,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跪在地上,小黄猫吐出的口水竟然一丝不落的被骆天添入嘴中。似是想到了什么,骆天再次捏住小黄猫的脖子,这一次没有用力呼上去,却是五指并拢,在小黄猫滚圆的肚子上反复捅着。 小黄猫再吐,骆天再添。 独孤春雨最先回过神来,紧走两步,来到骆天跟前,双手拽住骆天的衣裳,“骆天,你干什么?” “滚一边儿去。”骆天回头对着独孤春雨大声一吼,接着再次对付小黄猫。 雷动血色长刀应力而出,来到近前,独孤春雨委屈的摇了摇头,长刀再次归鞘。 长桌前的众人一时间目瞪口呆,良久,老师傅才喟然一叹,“非常之人,果然行非常之事啊!” 广场上众人还在讨论着此次秘境试炼的得失,纷纷攘攘之下,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里。可是,高台上的那三人却是对此看的清清楚楚。 向老阁主飞快的和一旁的九长老对视一眼,皆是满脸的惊诧。背剑先生的口水已经流到了衣襟上,发髻已邪,“这是?” “五百年了,怎么就让他给带出来了。你就不该给他帖子啊!”向老阁主满头思绪,终为一叹,对着九长老埋怨了一句。 骆天突然在地上直起身子,向独孤春雨看了看,又对着雷动点了点头,沉重的说道:“准备好木炭,今晚吃猫肉。” ------------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深夜有人来 晚间时候,骆天坐在雪儿的床边摇头不已,潸然泪下。 “既然你回来了,就听我唠唠吧!”给雪儿仔细的掖了掖被子,骆天以手撑颌,嘴角还在抽泣。“你说那只破猫怎么就吃了呢?它怎么就忍心吃了呢。就是怕四北阁眼馋,我才放怀里的,怎么就便宜了那只猫呢。” “有了那条金芒纹,莫说是你师兄的修为,只要用到你身上,你也就不用这样像个死人一样躺着了。”“话说,有多久没吃你蒸的鱼了?” “在无极图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我这心里苦啊!后山上一共就三个人,说不定,到现在只剩下我一个完好的,你说那老家伙修为那么高,怎么就被囚了呢?是不是他和别人合起来骗咱们啊。” “你平时那么细心个人,有没有看出来你师兄身世不凡,天纵英才?怎么隐宗那群人就追着不放呢,还‘炎子’,炎个头啊。” 或许是真的憋在心里太久了,骆天一句一句的吐出来,眉宇间神色渐渐有了好转。双手在后面一摸,却是一个细花包袱,打开包袱,骆天微微笑了。 “咱们也算是有钱人了。师兄在秘境里得了不少宝贝,虽然大多都是金银俗物,但可不正是咱们向往的吗?四北阁给换了银票,足有七千两之多,还有一些东西让师兄给拿去拍卖了,那些可是不能卖给四北阁的。”包裹中找了又找,终于摘出两支淡红色的耳坠,骆天将耳坠放在雪儿的耳旁,很是可爱。“独孤春雨想要,我都没给他,这俩坠子先放这儿,等你醒了,师兄亲自给你戴上。” 整个包裹中,却是大堆的银票,骆天一张一张的数着,他喜欢这种数钱的感觉,以前的雪儿也喜欢这种听钱的感觉。“等你醒了,咱们买最好的胭脂粉。” “等你醒了,咱们穿最好的衣裳。” “等你醒了,咱们一起练剑。还像小时候一样,我让着你,我刺你一剑,你刺我两剑。” “等你醒了,咱们一起去一趟京城,做最好的马车,逛最好的青楼。” 说着,骆天已是慢慢湿了衣裳,“雪儿,师兄想你,你怎么还不醒呢?”轻微抬手,反复的在雪儿脸上摸着,却是自己的泪滴在了上面,泛着烛光,映着哭眸。 “看你样子,也不是成家的人,怎么还在屋里藏着姑娘。”一声阴沉沉的声音由外间响起,很是将骆天大大的惊了一场。 “谁?”说着,水波还没有完全荡开,七只琉璃水剑便已经来到了外间传出声音的地方。水剑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却是在空中没了踪影,就像平白消失了一般。 “嗯,还算凑活。”门帘微掀,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之所以高大,完全是一种高大的感觉,犹如立起的长剑一样。那人随便往椅子上一坐,双手举到头顶,正了正发髻。 骆天反倒镇定下来,不是因为自信,而是他发觉对方的修为实在是太高,就算自己翻江倒海使出浑身招数,估计也走不过一家一眼。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这个人,他见过,就在高台上见过。 四北阁中心广场高台上坐着的人,他又怎么惹得起呢。 “怎么,你不怕我?”那人自顾端起茶壶倒了一碗茶水,刚刚抿到嘴边,又吐了出来。“什么破茶水?这么凉。” “七天前泡的茶,还能呆在茶壶里让您喝上一口,还真是荣幸啊!”骆天慢慢的将包裹卷起来系紧,扔进床边的角落里。“像前辈这样的人,爬墙入室,有些不妥吧!” 那人极为不雅的打了个哈欠,估计还在计较着茶水的馊味儿。这时,面对着骆天的挤兑与嘲讽,他脸上没有一丝羞愧,“谁说我是跳墙进来的,在门上敲了那么多次,没人开,我只能自己走进来了。” “我是剑楼的人,别人称呼背剑先生。”这样自我介绍着,背剑先生双手再次举起,再正发髻,果然是如剑般的气势。只是看到骆天紧迫的眉头,老先生又不得不解释一句,“这一次是我瞒着那两个老家伙偷着来的,所以,没背剑。” 骆天的眉头的确皱的很深,自从背剑先生来到屋里,他就已经不再怀疑其身份了。身份,往往是与实力成对比的,展露实力无疑要比说出身份更加让人可信。只是他的心中却在进行着极为猛烈的挣扎,他有很多问题想问这位背剑先生,或者,背剑先生真能给他一些连护龙一族的九长老都道不出的答案。 看着骆天没有说话,背剑先生亦是不再言语,不管怎么说,他都是长辈。即使不是长辈,他还是长者。他要等骆天先开口,他的心里也在进行着一场比赛:骆天和莫崖。莫崖是他的关门弟子,也是剑楼第七门洞里他最得意的弟子,单论修为,可是要比骆天高上不少。只是,在无极秘境里偏偏还是让骆天给超了过去,通入无极图,比的可不仅仅是修为。 最关键的一点,便是骆天刚才使出的水剑。水剑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一丝威胁,想反在他眼中,还是一个破绽百出的笑话。但是,那只是单纯的在他眼中而已,最起码他没有在剑楼里见到过这么一种令人欣慰的笑话。 难道真的是他? “前辈深夜来此,有什么事还是直说的好。骆天肯定是能说就说。” 背剑先生无奈的摇了摇头,听听人家的话,能说的说,要是不能说的,肯定是打死也不说了。就凭这一点,莫崖输的不冤。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背剑先生目不斜视,身体笔直,不曾望向骆天一眼。 骆天心中早已料到,像他们这些老顽固,绝对都是成精的人物,只要往你身上瞄上一眼,算是瞒不过一丝一毫的。歪头想了想,“这个问题,现在还不能说。”他知道后山,还有那位毒疯子,肯定和剑楼有关系也有故事,但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他不得不谨慎一些。 背剑先生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接着问道:“她的伤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好像问到了点子上,也打到了骆天的要害上,骆天的心中泛出一丝波澜,一直努力维持的平静局面瞬间被打破。“来四北阁的路上,不小心搭了护龙一族九长老的顺风车,在古村时,被鬼泣的怨气所伤。您老,能救她吗?” “至少现在不能。”背剑先生果断答道。还不小心搭车,护龙一族的车是那么好搭的么?估计也是受了那老家伙的连累,好嘛,老家伙你这次笑话可是玩大了。 骆天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是,连护龙一族的九长老都是愁眉不展,又岂是那么容易可以医好的? “你师尊是怎么回事?”背剑先生再问。 “这个问题,现在也不好说。”骆天再答。 ------------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他说不生气 三问一答,两不知,背剑先生索性不再继续发问。看来,还是得用剑来说话啊! 背剑先生的手指看起来很扁,很宽,尤其是指甲部位有种尖尖的感觉,就连手掌手指都如长剑一般。现在的老先生还不想拔剑,不是因为他深夜来此没有背剑,无剑可拔,而是,他不能拔剑。他不确定今日对着骆天拔一次剑,来日会不会有人对着他也来上一剑,他不敢。 用剑说话,不一定非得拔剑。 木桌上放着一只盛有馊水的茶碗,茶碗旁边放着一只手,五指规律的敲打着桌面,就像弹着古琴一般。茶水沉寂,木桌未动,整间屋子里却是回荡着一种说不出的声韵。 半空中渐渐出现一小片云朵,白的发亮,鲜的好看。很难想象,深夜中的内间里会凭空出现无瑕的云彩,与之相比,屋里的烛光却要黯淡不少。 骆天静静的看着那一小朵云片慢慢飘到眼前,眨眼间,忽有风起,他听着风声,云卷云舒。洁白变成霜白,云朵变成冰山,风儿逐渐犀利,于空中风云相间,尽是剑锋。 这才是真正的风云剑! 指点还没有停止,反而慢慢的高昂起来,骆天的眼前已经无存别物,只有一把剑。这一刻,他自己仿佛也与剑相融,天地只余一剑,天地一化一剑。 “是不是可以告诉我点什么了?”背剑先生一向挺拔的腰杆却是慢慢变柔,脖颈一弯,很是舒服的靠在了椅子上。脸上的褶子渐渐扭过,严肃的表情早已不在,却是一副眉目慈祥的模样。 风已收声,云已散去,但半空中的剑意还没有消失,依然凌厉。骆天已经沉浸在此了,他在感受剑意,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感悟的时机。 看着骆天陶醉的样子,背剑先生双脸平和,温柔一笑,这还真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啊!随即却是心中一叹,看来莫崖是拍马都赶不上了。 骆天渐渐的睁开眼睛,眼球中的剑意慢慢散去,平静而锋利。 “前辈,多谢了!” 这样说着,骆天的右手缓缓抬起,对着背剑先生的方向轻轻的划出一条直线,直线泛着白光,在空中一闪而过。 背剑先生却是瞳孔收缩,老脸上的柔和瞬息不见,大大的睁着眼睛,一片讶色。这是,风云一式? 果然,那条白线唏嘘之间已至老先生的眉前,他听到了风声,他看到了云乱,他感受到了其中的一式风云之舞。 白线拂过背剑先生的浓眉,夹杂着一股寒意穿过珠帘,划向天穹。静寂的夜空之上,风,真的起了。 他用念力将风云剑展现出来,他只是想用剑和骆天对话,他想借此拉近和骆天的距离。因为,他想知道骆天的故事,更想知道骆天师尊的故事。 可是,他真的没想到骆天居然能够用出风云一式。难道,剑楼中真的还有一位天才?年轻一辈中还有第二个人可以用出风云一式? 一时之间,背剑先生心绪不宁,脑筋转的飞快。他吃惊,他高兴,他羡慕,他又悔恨:怎么就不是我的徒儿呢。 看来,他还活着,真的是他,不然又会是谁呢? “过来,让老夫好好瞧瞧。”老先生以最快的速度淡定下来,又是温慈的目光,对着骆天招了招手。 骆天正了正衣裳,拍了拍衣袖,紧走两步,对着背剑先生便要下跪。膝盖还没有完全弯下,一双满是茧子的老手便已经拖住了骆天,硬是将骆天拽了起来。 “别,千万别跪,我可当不起。”是“我”,而不是“老夫”。 听到背剑先生的话,骆天也就没有再次矫情,而是静静的站在一边。 “好啊,剑楼之幸啊!年轻一辈有了你们两个,我剑楼后生有望啊!”捋胡子并不是背剑先生的习惯,可是就在今夜,他还是捋了又捋,到底有多少年没侍弄过了? 骆天立在一旁,脑海中回荡着老先生的言语,“两个?”随即明白过来,会心一笑,恭敬的问道:“另一个是,莫风行?” “嗯?你知道?你又怎么知道?” 骆天没有理会背剑先生的惊讶,细细答道:“小时候在后山打了不少架,就连他屁股上有块凤凰胎记我都一清二楚,对于那臭小子,我可是什么都知道。”这样说着,又想起了以前两人在山上追逐的情景,黑啊!还真是黑!当初小爷可黑了他不少啊! 背剑先生久久不语,本就无边的褶子在眉心中挤出数个“川”字,一只手紧紧的扣在桌边,似乎就连屋中的砖石地面都在轻轻颤抖。 “你是说,你和他从小就认识?” “嗯。一起练过剑,一起玩儿过泥巴,一起钓过蛤蟆。” “你,还见过别的人吗?” 骆天不知道背剑先生怎么会有如此一问,但既然两人已经开诚布公,他也就不用在戒备什么了。想了想说道:“鸡头师叔只带他一个人来的,还真没别人了。那小子一直嚷嚷着要我叫他师兄,也不用猪脑子想想,感情是忘了身上的伤不成,他也配?” 背剑先生直接把骆天后面的话自动忽略掉了,因为他的脑海中一直都是最前面那四个字:“鸡头师叔”。他反复的念着,木桌终于开始晃动,地面终于开始炸响,整个屋子都在悉悉索索的发着声响。 骆天不敢怠慢,马上走回床边,紧紧地护住雪儿。 “原来他早就知道,他早就知道。他大爷的,枉费我们几个找了这么多年,感情他早就知道。我说那小子怎么会突然之间拿出风云剑呢?失踪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说出来就出来。感情是合计好了。” “他怎么可能轻易死掉呢?当初闹得那么大,老天爷都没收了他,他又怎么会不声不响的死掉呢。” “一群老东西,每一个是好鸟。” 地面慢慢恢复了原样,木桌也早已不再晃动,只是背剑先生好像受了刺激一般在原地咆哮不已。 骆天不禁暗想:自己这样抖出来到底对不对?不会弄巧成拙吧。难道说这位背剑先生当年与师尊还存了不少恩怨?可千万不要拿自己出气啊! 老先生终于停了下来,只是嘴角依然还在哆嗦不止,显然这一次的打击有些过大。一步迈开,在木桌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没事儿,我不生气,毕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没事儿,我生什么气,不就是被瞒了几十年吗?” “没事儿,我又怎么可能生气呢?活着总比死了的好。” 似是终于看到了骆天的紧张模样,背剑先生不由喊道:“说多少遍了,我不生气,躲那么远干嘛?”说着,右手在空中轻轻一挥,骆天的小身板便不受控制的滑到老先生身前。 “是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骆天心里那个紧呐!您老嘴上一个接一个的不生气,鬼都看的出来,谁敢靠近啊!“您是骆天的长辈,还是您老先说吧!” 背剑先生的呼吸还没有完全喘匀,如剑的老手在木桌上反复摸了摸,随手端起茶碗便放在了嘴边。“什么破茶水,去沏上一壶好的来?”桌子上一声晃动,茶壶已经飞到了房外。 骆天食指放在鼻下,小心翼翼的蹭了蹭,心里不禁诽谤道:沏就沏呗,干嘛扔到外面去,我还不是得捡回来。怎么剑楼里,就没一个正常的人呢。 “你往哪儿去,老实站着。”骆天还没迈出两步,身体再次不受控制的滑了回来。 门帘再开,只见莫崖手提茶壶步了进来,先是涮了涮木桌上的茶碗,然后提手轻举,一阵幽香中已经斟满。 “愣着干什么?没看到还有人吗?接着倒一碗。”背剑先生越想越来气,看着自己的关门弟子,也是愈发的不顺眼。 骆天却是一个哆嗦,赶紧接过莫崖的茶壶,他可不敢让这位剑楼后起之秀给自己倒茶。 “磨叽什么?你当的起。”老先生端茶抿了一小口,胸膛间终于感到一点顺畅了。 莫崖手提茶壶立在另一边,飞快的瞥了一眼骆天,我说大晚上的来这儿干什么,感情还是来看他了,不就是得了第一么?有空咱们好好比比。 背剑先生亦是看了看骆天,慢慢的端正身子,在地上又看到一个人影,不悦的道:“都倒完茶了,还在这儿站着,嫌不够丢人?” 莫崖眼皮一眨,仔细的放下茶壶,走出里间。他可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半分委屈的姿态,事实上将近二十年的随意打骂,他是真的早就习惯了。 “来,你坐下,咱哥俩好好说道说道。”背剑先生再次藏起锋芒,又是一脸慈祥。 骆天的手中刚刚端起茶碗,听到老先生的话,又飞快的放下。坐,还是不坐? “你家的椅子,你纠结什么?” 也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自己反倒成了外人,这可不是自己的风格啊!以前可是不管在谁的院子,自己都是主人的。 青衫后摆向后一抛,骆天渐渐的蹲下屁股,还没有完全坐下,只听“咣”的一声,整张椅子碎成一片,瘫在地上。 背剑先生好似想起了什么,立时有些尴尬,急忙摆了摆手,说道:“忘了,忘了,刚才的火有些大。” 骆天一时间也是有些尴尬,“我还是站着算了,反正只是说说话,坐着站着不碍事。” ------------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当年的故事 “那好,咱们就先说说你师尊。”老先生将茶碗往桌子上随意一放,脸色再变,似乎很是向往的意思。“当今执掌剑楼的是老宗主,剑楼里和老宗主平辈的还剩下两个半人。” “两个,半?”骆天轻声打断说道。 背剑先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一个是你那鸡头师叔,一个是十三洞门的门主,还有半个,就是你师尊了。”茶水已经喝完,骆天赶忙提手给老先生再倒上一碗,老先生端起茶水放在嘴边,没有喝下去,继续道:“之所以说你师尊是半个,那是因为他已经被剑楼除名,给放逐了。” 听到背剑先生的话,骆天猛然一吼:“什么,放逐?” “闹的那么大,没有立即处死,已经算格外开恩了,不放逐怎么办?”这样说着,背剑先生的眼睛再次闪烁,,“当年,你师尊是十八洞门门主里面最厉害的一个,还真是牛啊!” “那时候,老宗主一言定之,我们几个根本说不上话,但总觉得剑楼这样处置有些不妥,几人凑在一块儿一商量,干脆就找找你师尊,看看还能不能劝回来。这一找,就是将近二十年。”背剑先生将茶碗倾斜,木桌上不大一会儿就积攒起一片水流,老先生的剑形食指在水流上转了一圈又一圈,烛光倒影中,好似闪过二十个年轮。 “外面人都传说你师尊早已作古,我们怎么会相信那些无稽之谈呢!我们找啊找啊,最终却是被老宗主招了回来,他老人家只说了一句话:没必要找了,人回不来了。这算什么话,我们当时就哭了,他怎么就真的死了呢。” “现在想来,是你师尊不想回剑楼,哪有死了只说?可笑我们几个还暗地里给他搭了个灵棚,愣是守了七天。” 骆天的思路渐渐清晰,只是心中愈发的沉重,他不知道师尊当年为何被逐出剑楼,看老先生的样子,明显是故意回避着什么。怎么当年就发生了这么多故事呢?而且每一个看起来都和他连着一点关系。琉璃,孔雀,炎子,无常,现在倒好,又多了一个师尊,谜团,好像越来越多了。 “那我该怎样称呼您?”见了面,自然不能以“背剑先生”相称,实质上,骆天很想知道自己在剑楼中的辈分。 “莫风行叫我师兄,你说该怎么称呼我?” 骆天知道了答案,微微的点了点头,却是突然怔住,差点站立不稳,“您,您说什么?师兄?” 背剑先生显然还沉浸在当年的故事中,听到骆天的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我的老娘嘞!”骆天终于还是晕了。叫背剑先生师兄,对于鼎鼎大名的剑楼第七洞门门主,也仅仅是以师兄相称,这算什么辈分?这简直就是剑楼中的长辈,和门主平级的身份,如果剑楼真有辈分排名的话,自己怎么也能挤进前三十了吧! 这可是大乾王朝历史最久,底蕴最厚,实力最强的剑器宗门啊! 一时之间,骆天也明白了为什么背剑先生始终不肯接受自己的跪拜之礼,还坚持要莫崖给自己倒茶了。自己明明就是莫崖的师叔啊! “那,师兄,既然师尊离开了剑楼,之前他的门主之位?”骆天很快适应了角色,对于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他可是享受的不得了。 “第十八洞门的门主之位一直空着,没有人敢提,也没有人敢抢,那是你师尊的,永远都是你师尊的。” “那要这么说,我就是十八洞门的大师兄了?嗯,师尊不在,等我回到剑楼,是不是还可以混个代理门主当当?” “什么,你要回剑楼?”背剑先生终于回过神来,木桌上的水迹顺着一道剑锋接连不断滴落下来,竟是在石砖上滴出一个小小的坑洞。 骆天心虚的点了点头,自己是剑楼门主的徒弟,不回剑楼难道还回护龙一族不成? 背剑先生的脸上阴晴不定,看着骆天期待的眼神,有些感叹的说道:“你师尊当年的事闹的太大了。” 骆天再次点头,您老说了多少遍了。 “你师尊在外面呆了二十几年,剑楼里很多人都认为他死了。” 骆天还是点头,当初是死了,现在不是又活过来了吗?再说,老宗主和鸡头师叔的心里可都是明镜着呢。 “你师尊是被逐出剑楼的。” 骆天依旧点头,只是这一次他的幅度有些小,好像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 背剑先生的心里有些纠结,但是他毕竟是剑楼第七洞门的门主,他要时时刻刻将剑楼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所以,他不得不狠下心来说出实话:“你说,你能被剑楼承认吗?” 惯性使然之下,骆天又一次点头,只是刚刚低到一半,却是突然间清醒,左右晃了起来。一个放逐之人的徒弟,剑楼是否承认,还真不好说。 感情是白高兴一场啊! 看着骆天大喜之后又瞬间大悲的样子,背剑先生心中微微一叹,他亦是非常喜欢这位初次见面的小师弟,不论为人处世,旦是修为的悟性与思考上,就比莫崖强了不少。可是,现如今老宗主早已年迈,加上当初那件事影响那么大,剑楼是否接纳骆天,他也把握不准。 “其实,也没什么可失望的,不就是一个剑楼吗?承不承认,还不是一样?再说,你和你师尊处了这么多年,他身上的本事你也学到了不少,单凭这一点,剑楼就无人可及。”老先生出言,开始规劝骆天。 骆天没有说话,心中还在失落不已,这大喜大悲的滋味儿还真不好受啊!再说,他还不到二十岁,远远不是视名利如粪土的年纪,他可是做梦都想找个大靠山的。看看人家护龙一族的龙浩,独孤世家的雷动,他也很想尝尝王家二公子那种呼来喝去,飞扬跋扈的感觉。 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背剑先生的心里轻轻咯噔一下,嘴唇一抿,急忙说道:“剑楼承不承认,到现在为止还是两可之间。但是,现在不是我来了吗?还有一开始时,应松子师叔,也就是你那位鸡头师叔,不是一开始就承认了你吗?回去后,我再和那几个老家伙通通气,估计重新让你入楼,哪怕继任你师尊的门主之位,怎么也得占上六成啊!” 骆天的眉心渐渐舒展,头也抬了起来。 背剑先生可是没有一丝放松,“所以说,在此期间,你绝对不能另投别的势力,待遇上不好说,关键如果剑楼给你安上一个不请反叛的罪名,可是要千里追杀的。” 骆天无趣的蹭了蹭鼻子,我倒是想投到别的大势力门下,也得有人要啊! 两人一言一语,却是夜已至半,房门外的莫崖紧紧的堵住耳朵,他可是不敢偷听半句。显然,这样的事情已是不少,心中多少存了些阴影。“一老一小,有什么可聊的。还是第一吃香啊!早知师尊对第一这么感兴趣,当初就算拼了命也要搏上一搏的。”这样想着,却冷不防门里突然飞出一只笔直的茶壶。 “再去沏一壶来!” 莫崖不敢怠慢,拍了拍身上的露水,飞快的消失在夜色里。 “什么?血毒,毒疯子?”背剑先生拍案而起,很是吓了骆天一大跳。 看到老师兄的愤怒模样,骆天心中振奋不止,难道,身上的血毒有希望了?他尽量将头再低些,恭敬说道:“师兄,你也知道?” 背剑先生满脸褶子瞬间僵硬,“知道,何止是知道啊!当初要不是他,我剑楼怎么会……”老先生明显再次陷入了回忆之中,里间突然“啪”的一声,大片的茶碗碎片在老先生手中一一散落,然后如低垂的长剑一般刺到地上。 “那师兄您看,能解吗?” “解?血毒怎么解?要是能解,上一代的老宗主也就不会……”说着,背剑先生再次于半空握拳,掌中还残留着的几块碗片瞬间化为一把粉屑。 “传说云海之地有片莲花可解世间一切毒物,但千百年来却是从来没人见到过。上一代老宗主还在时,你师尊也曾亲赴云海之地找过,仍然空手而还。” 骆天心里叫道:还用您说吗?师尊可不就是因为我才再次去了云海之地,要不是这个,怎么会陷在隐宗当中呢。 “芒纹能解吗?” 背剑先生略微沉吟,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普通芒纹的效果太差,反倒会助长血毒,大概,可能,或者金芒纹可以试试。” 你大爷的。骆天再次恨起小黄猫来,双手攥拳,移身诀全力运转之下,身体划过一道清线来到床边,接着又是一转回到桌前,手中却是用力的提着一只黄色的肥猫。他大口的喘着气,脸色抖动的说道:“师兄,你看要是炖了这只猫,骆天身上的毒能解吗?” 背剑先生不明白骆天为何有此一问,摇头叹道:“骆天,你别闹了。” 烛光闪闪,骆天独自坐在桌旁沉思不语。师尊的故事还是没有揭开,背剑先生显然顾虑重重,死活不开口。血毒也终是没有找到可以根治的方法,只能再次祸害着他。自己在剑楼中的辈分终于知晓了,可是,老先生除了留下一句“静等佳音”外,没有一点儿实质的承诺。还有神秘的隐宗,恐怖的无常,就连剑楼第七洞门门主都没有听说过。 “路,还很长啊!” ------------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夜下举镐头,晨起吃火烧 背剑先生抖了抖衣袖,于夜色中翩然而去。但骆天却没有就此歇下,他还有事要做。 院墙的里侧缠着三道带有锯齿的丝网,下面铺着一小片拔尖的碎块石头,而在靠近水缸的地方,恰好还有一颗枝繁叶茂的老杨树。 只是此等时节,杨树上的叶子早已枯黄不堪,上面枝干上零零落落的挂着几片,院墙地面上更是散下不少。 骆天一提衣袖,在脸上抹下一把汗,然后对着地面轻轻一甩,随即再次拿起镐头对准柳树下的地面,于半空中挥舞不停。时间早已到了下半夜,正中间的圆月洒下大把的光辉,柳树下,水缸旁,镐头中,一片金黄。 镐头的幅度并没有多大,举的并不是很高,但每一次落在坑洞中的泥土里,总是将前端全部没下,然后在地面上再次堆起一撮湿湿的土壤。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但外面却是听不到一点镐头刨土的声音,骆天尽量将每一丝力气用到最细,将镐头也控制的最为准确。既隐蔽安全,又省时节力。 土坑长约四尺,宽约半米,深度早已接近一米,但镐头还是没停,似乎还有一段更深的距离。半空中再次飘下几片宽大的黄叶,甚至有一片在不断的动荡中坠进了深坑,然后镐头再动,伴着一镐泥土又自此翻到了地面上。骆天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已经步入武道中期偏上的他完全可以运气调息,没必要出现这种汗流浃背的场面,但是他想试试,他想凭借着自己的体力活动来锻炼力道的控制力,因为所以,他这样做了。 镐头的把手终于深入到地面之下,他不得不趴在深坑的边缘,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翻动着镐头,继续刨土。泥土,早已在他的青衫上溅了一大片,他却没有看上一眼。 再次爬起身子,骆天随手将镐头丢在一旁,宽大硬实的镐头掉到地上,仍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他稍微在身上一圈拍打,泥土还没有落下,整个身子便已经跳进坑中。脚下传来不断的湿气,手臂上举,却还没有够到土坑的边缘,他笑了,因为他很满意。 重新回到地面上,他没有理会头发上的碎泥,更没有管挡在地上的镐头,转身回屋,再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件物事。 绿色的波纹,扇形挤压下的扁圆形状,回荡不止的光华,却是孔雀剑。 摸着上面的光滑剑身,骆天的心中澎湃不已,只是,他现在肩上的担子很重,他不得不狠下心来先将孔雀剑藏在这里。神秘的隐宗无常,莫名的炎子身份,还有当年当初的故事,没有了帖子中的储物空间,孔雀剑早晚会被发现,最终只会是在他头顶众多的阴云中再次添加一道伤口。他的修为还不是太高,他也暂时指望不上剑楼的依靠,他决不能出现一丁点儿的破绽,他必须将孔雀剑放在这里。 双手在两边的剑锋上抓着,孔雀剑宽大的剑身一点一点掉入土坑,手力使然之下,剑柄终是深深的插进坑底。深坑四面还在映着绿色的光斑,与空中洒下的月光渐渐混合,如梦如幻,煞是好看。 骆天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总觉得缺了什么,他紧走几步,在屋里淘出一瓢凉水,慢慢的散到深坑里,孔雀上,溅起一大片的水雾。然后,将几只风干的枯叶细细撒了下去,他本想找几片绿叶的,但此时夜已过半,还要避免惊动巡逻的四北卫,着实有些不好找。 “你先在这儿待着,等过上一段时间,当我有把握把你戴在身上,可以正视无常的时候,我肯定把你取出来。”骆天蹲在地上,将说手伸开,靠在一起,一把一把的推着上面的泥土,深坑中泥土逐渐掩盖了绿芒。 “不过,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这段时间一过便是多久。”泥土还在填着,他却是自嘲一笑。 “琉璃,孔雀,还有常府暗盒里的东西,或者以后还会碰见的东西,我都会一一查明,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用到了你,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听到我的召唤,即使相隔万里,我们也可以再次相见,然后,我们,一起开天。” “还有姥姥,倒是更加神秘啊!” 骆天双手抱头仰在地上,看着高空中稀薄的云彩,眼中一片黄叶闪过,却是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整个下半夜,他就这样静静的躺在杨树下沉思望天,他想再赔孔雀一会儿。 整个下半夜,老杨树下的土地上,慢慢长出一片细小的嫩芽,白黄色的芽茎,翠绿的芽尖,遍地的黄叶中更加鲜艳。 朝阳还在东半空定着,四北城的各个街道早已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生意人游走在每一条大街小巷,活力与杂乱充斥着每一个地方。 骆天以一种极为慵懒的姿态坐在一条粗木板凳上,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帆布棚子,四边各自在地上插着略高的木桩,棚子下摆了几张大方桌,方桌有些破旧,却也是干净的很。 昨晚熬了一夜,让骆天的精神有些错乱模糊,若是搁在往日,他肯定是关门谢客,好好睡上一个白天。但今日不成,今日是四北阁拍卖行开门的日子,他必须去。 一大碗浓白的豆浆,几张宽大的烧饼,这便是骆天的早餐。老板实在的很,竟是在方桌的正中央放了一盘粗制咸菜,烧饼亦是结实厚道,在一口口清香的滚烫中,骆天亦是吃的津津有味儿。 “听说了吗?今天是四北阁拍卖行总行开门的日子,估计又是有大宝来卖了。” “还用你说,不是刚刚开境了么?肯定是秘境中所得。” “无极秘境里得到的东西,还能是凡品不成?只是咱们哥几个却是怎么都见不到了。” “哎呦,张镚子,你个挑大粪的还想看宝,吃你的烂火烧吧!” “就是,吃饭吃饭,与咱们何干。” 靠近骆天的另一张桌子上坐着一圈四个人,看其打扮,粗布短衣,不知是哪座府上的家丁,刚刚送完夜香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骚臭味儿。骆天微微一笑,再次咽下一大口火烧,心中不禁想到:世人纷纷,各有各道,谁也说不得谁的不好。仆人向往着鉴宝,公子侠士又何尝不是在意着少上一些打杀。 路上行人一阵吵动,随着马蹄声响,六骑高头大马已经来到了棚子前。为首的却是一匹四蹄黑纹的白马,鞍上一位身着稠衫的白净少年,看其容貌,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 少年左手轻轻一拉,白马立即停住,旁边早已跪着一人,少年踩着那人的肩膀迈到地上。马鞭在空中一个旋转,伴着一声鞭花,飞进了另一人的怀中,然后那人左手托鞭右手牵马,恭敬的立在棚子一边。 “老店家,这回你可是赚大了,我们鹿家小少爷早起遛马经过这里,还不好好伺候着?”说话的是一位高大汉子,一边说着,一边将小少爷请到一张桌子上,随手卷起衣袖在长凳上几下回扫。 店家在这条小街上摆了十几年,这样的富贵公子也是见过不少,只要小心翼翼的伺候周全,还能少的了银角子?赶忙一个笑脸,两双还粘着面沫儿的大手反复在衣裳上搓了搓,“公子好坐就是,都是简单吃食,要是真能进得了公子腹中,我这满棚子可就沾了公子的金光。” 鹿家小少爷平时倒是听了不少奉承言语,只是这一次的话却是粗鄙不堪,偏偏入到小少爷的耳中,格外的新鲜。“没想到大清早出来一趟,还能听到这样的话,赏。” 高大的汉子听到小少爷的话,嘴角显得有些不自然,却是心里嫉妒的不行,自己自从跟了小少爷,好话也是不知说了多少遍,怎么就让你轻易讨了个赏。但脸上却是没有丝毫沮丧的表情,反倒笑开了花,随手在怀中拿出一小块银饼子朝着老店家扔了过去,“看好了,这可是大乾鹿家的小少爷赏的。” “鹿家小少爷?四北城里什么时候有的这么一号?怎么以前没听说过。”旁边隔着骆天而坐的四个家丁低头喝着豆浆,却是不知是谁嚷了一句。 一人开头,自会有人接头,“四北城都是向氏的天下,没听过有姓鹿的。”他们在四北城讨生活过了这么多年,还真没听过什么鹿家。 几个家丁显然都是话痨,竟是你一眼我一语的说了起来,从莫名其妙的鹿家小少爷,聊到四北城几个出了名的商家名号,然后又是四北阁中最近传出来的新鲜之事,豆浆喝了一口又一口,声音亦是逐渐增大。 鹿家小少爷早已听到了那几个家丁的对话,只是看到他们的模样后随即释然,还真没必要和这样的下人置气。旁边的两个汉字却是忍耐不住,满口咬牙,只是小少爷还没有发话,他们也不好在四北城里生出事端。 棚子里弥漫着一大片豆浆的热汽,骆天在桌子上以手撑颌,鼻子动了动,硝烟未起,还是有了一股烟味儿。